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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金针度与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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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翟:《墨子》

墨翟被尊称为墨子,或说是春秋时候宋人,或说是鲁人。司马迁说墨子和孔子是同时人,或者稍后;孙诒让说墨子比孔子还早。

墨子是热心救世的人。班固说“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就是说墨子住的地方,烟囱还没熏黑,就跑去救世去了。

墨家的救世,比起儒家来,动人得多。孟子一方面明知“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一方面却血口喷人,骂墨子“是禽兽也”。这未免大不公道,也太伪君子了。儒家高高在上,以不耕而食为君子,以学稼为小人,一心要“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生活起居,都要乘舆代步、从者众多的大排场,这样的救世者,比起“赴火蹈刃,死不旋踵”的墨家来,是应该脸红的。孟子不但不脸红,竟还骂墨子是禽兽。这又算什么呢?

墨家的门徒很多,但他们过的,不是“有酒食,先生撰”的生活,而是“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的苦行生活。他们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群人物,他们比起儒家的门徒来,后来是没落了。这种没落,是中国真人的没落。

公孙龙:《公孙龙子》

公孙龙(约前三二五~约前二五○),战国后期赵国人(《史记》中有两位公孙龙,一位是孔丘学生,是春秋时人;一位是孔丘六世孙孔穿时代的思想家,是战国时人)。他在公元前二人四年,曾到燕国游说,劝燕昭王别打仗;后来在赵国平原君家作客二十多年,见过赵惠王、邹衍、孔穿。他是战国时代的雄辩家,辩论比赛的结果,总是“孔穿不应”、“子高弗应”,谁也赢不了他。虽然赢不了,可是大家不服,所以《庄子》说:“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民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尤)也。”

公孙龙是中国思想中的彗星。中国思想,最薄弱的是逻辑,在思想方法上,常常气壮而不理直,推理推了半天,结果把理推到一边去了。这时候公孙龙出来,用逻辑方法,把一般的比喻,来了一番使人吃惊的新解,自然就不同凡响了。例如《论语》中谈坚白,(“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但这种坚白观念,到了公孙龙手里,就发展出逻辑的讨论。这种思想方法上的细密,除了《墨子》外,是古人所不及的(纪元前五世纪,希腊的季诺(Zeno)跟公孙龙有不可思议的相似之处,这是一件最有趣的事)。公孙龙的出色,也正在这里。

颜之推:《颜氏家训》

颜之推(五三一~五九一后),琅琊(山东林沂)人。他的一生,历经战乱,他在湘东王萧绎幕中服役的时候,为侯景所败,做了俘虏,在囚送渗中,几乎死掉。萧绎被拥立成梁元帝时候,叫他管理中央的图书。后来西魏军打江陵,围城二十一天后城破,萧绎认为自己完了,文化完了。乃尽烧图书,蹈火自焚。颜之推又成了俘虏,最后留在北齐做官。北齐被北周所灭时候,他又一次做了“亡国奴”。饱更忧患的经历,使他在老死以前,写下一部望子成龙的名著,就是《颜氏家训》。颜之推很看不起无用的知识分子,他说:

吾见世中文学之士,品藻古今,若指诸掌。及有试用,多无所堪。居承平之世,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庙堂之下,不知有战陈之急;保俸禄之资,不知有耕稼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故难可以应世经务也。又说:

吟啸谈学,讽永辞赋。事既优闲,材增迂诞。军国经纶,略无施用。故为武人俗吏所共嗤诋,良由是乎!

此公的境界,由此可见一斑。

吕坤:《呻吟语》

吕坤(一五三六~一六一八),字叔简,号新吾,河南宁陵人。他是明朝进士,做到山西巡抚等高官。

吕坤关心世道人心,他认为“人心者,国家之命脉也”。他在一六一六年八十一岁时候,刊行了这部写了三十年的稿本,就是正人心的一部有力书籍。

《呻吟语》的意思是“病时疾痛语也”。他认为人的身心常在病中,他自己“三十年来,所志呻吟语,凡若干卷,携以自药”。临死前两年,才决定把这部切身修养的著作,公之于世。

《呻吟语》全书共分六卷,包括性命、存心、伦理、谈道、修身、问学、应务、养生、天地、世运、圣贤、品藻、治道、人情、物理、广喻、词章十六部分。这书在吕坤生前印的,只是两卷的摘要本,叫《呻吟语摘》;他死后印的,多是六卷的全本,共有两千零七十三条,可算集修养的大成。

吕坤很得人佩服。明朝的吏部尚书孙丕扬,以八十老翁,他做刑部尚书。清朝道光皇帝,甚至把他从把在孔庙里。在旧道德的修养上,吕坤的成绩,的确可为典范。

宗教类

孟轲:《孟子》

孟轲(约前三七三~约前二八九),字子舆,在战国中期,生在邹国(山东邹县)。

孟轲自命是孔丘的传人一“乃所愿则学孔子也”,他说:

“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

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这是十足以圣人自命了。所以他的结论是:“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哉?”这又十足以道统自承了。虽然这样,在身分关系上,孟轲却只不过是孔丘的孙子子思的学生的学生而已。

孟轲的地位是累积起来的。到了唐朝,韩愈推崇孟轲是直承道统的人物。到了宋朝,他配享到孔庙。到了元朝,他被封为亚圣。到了明朝,因为明太祖不喜欢他;吃了一点蹩,后来就一直风光,直到今天了。

《孟子》一书共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个字,在内容上,理直气壮固多,理不直气壮也不少。中国人推理不合逻辑,受孟轲的影响应该不少。

《孟子》在北宋以前只是子书,宋仁宗后,才升段为经书,真是愈来愈走运了。

《孟子》中最精华的思想,乃是它的政治哲学。孟轲主张义利之辨,此利乃指自私自利,不是民生乐利,孟轲从不反对民生乐利,把两种利混为一谈的,不足以知《孟子》。

董仲舒:《春秋繁露》

董仲舒(前一七六~前一○四),号桂岩子,河北冀县人,是汉武帝时代的博士。他上课时候,要“下帷讲诵”,他的学生,甚至要“传以见次相授业”(间接教来教去),“或莫见其面”。早年时候,他的专心,可以“三年不窥园”;晚年时候,他“去位归居,终不问家产业,以修学著述为事”,很受人尊敬。

在这种师生关系中,一个学生害了他。有一次汉朝祖庙着了火,董仲舒写了稿子,发了议论,主父偃偷了这篇稿子,上奏汉武帝。汉武帝拿给大家看,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不知道这是他老师的作品,大发议论;说这篇东西“大愚”。汉武帝一听,火了,于是把董仲舒关起来,论以死刑。后来虽给特赦了,但他再也不敢谈灾异了。

董仲舒打着儒家的招牌,耍着阴阳家的把戏,用阴阳四时五行种种迷信怪说,逢迎主上,以期得君行道,结果却变成了统治者为虎作伥的帮凶,成了助长专制政治的第一罪人,也成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统一思想的第一罪人,这种跟统治者与虎谋皮的知识分子的迷梦,在梦醒时分,除了落得虎口余生外,什么都与春秋代谢了。

韩愈:《韩昌黎集》

韩愈(七六八~八二四),字退之,河北昌黎(唐朝的昌黎是今天的通县)人。他是唐朝进士,官瘾很足,可是时升时降,官运却不怎么样。唐宪宗听说凤翔法门寺的护国真身塔里有释逸文佛的指骨,特派宫人三十六名去奉迎,满朝大事铺张的时候,韩愈大表反对,并说东汉皇帝信了佛以后都短命。皇帝大怒,把他贬到广东潮州。到潮州后,他上表谢不杀之恩,并歌功颂德一番,所以只待六个月,就放回来了。

韩愈是儒家思想的拥护者,他写《原道》,说道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字里行间,严然以道统自任。他是公然主张“抵排异端,攘斥佛老”的,他在思想上的心态,是非常明显的)

韩愈虽然在思想上不过如此,但在文章上,却卓然成家。中国文章自魏晋以后,一作文就是“四六体”——四句六句对偶而成的骈体文,满篇堆砌,矫揉造作,非常讨厌。韩愈出来,主张秦汉古文,“师其意而不师其词”、“唯陈言之务去”,造成“文起八代(魏晋六朝)之衰”的局面。虽然他的文章,讨厌之处也不少,但比起八代的来,总算是进步了。

朱熹:《朱子大全》

朱熹(一一三○~一二○○),字元晦,人称朱子或朱文公,安徽婺源人。

朱熹是宋朝理学的集大成者,他一方面在理学理论上建立大功夫,一方面在经典整理上施展细功夫,这样巨细不遗的全盘功夫,使他创造了“道统”的布局,而成为继往开来型的大人物。

糟糕的是,他这些经典整理上的细功夫,实际上,并不是科学的、客观的研究,而是玄学的、主观的武断。他的许多著作,目的只是用来武断的以供创造“道统”之需。例如他不加辨别,就硬说《大学》是“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说《中庸》是子思所作,等等等等,全是没有证据的胡说。但这种胡说,居然以《四书》的形式,挟“道统”以俱下,大大的影响了后代的中国人。对于、孟而言、对后代中国人而言,都给弄错了导向。严格说来,这真是一种罪过;难怪清朝大儒颜元要高呼“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盂”了!

朱熹又反对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他把“道统”延伸到史学方面,又强调正统说。他写了《资治通鉴纲目》六十卷来支援这种说法。总之,此公的头脑,实在有大多的歧途,但他又给后代中国人的头脑输入太多的错路,这真是不幸。

僧祐:《弘明集》

僧祐(四四四~五一八),本姓俞,原是江苏彭城人,后世居建业(江苏江宁),他从小就喜欢到庙上去,不肯回家,后来终于做了和尚。他跟“一时名匠”法颖做徒弟,研究佛学,“竭思钻求,无懈昏晓”,成了名和尚。他收“白黑门徒一万一千余人”,其中包括王公大人公主贵嫔,风光无比。

在南北朝时候,佛教和反佛教之争,变成了热门,佛教遭到儒教和道教的夹击。僧祐站在佛门弟子的立场,编了一部《弘明集》来卫道、来“为法御侮”。在他编这部书的时候,为了对照,也收了反面的论文,于是这种反面的思想,也跟着借光,保存到今天。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范缜的《神灭论)。

范缜(四五○一五一五?)字子真,他不信鬼神,写《神灭论》,勇于反对佛教迷信。梁武帝萧衍以帝王之尊,亲自写文章骂他,并发动朝野七十多人写文章围剿他,但是范缜不买账,他的论敌也承认“无以折其锋锐”。在这场大辩论中,可以看到许多中国人的思想水平和思想方法,所以这部论集,自然有它历史的地位。

慧能:《六祖大师法宝坛经》

慧能六三八~七一三),本姓卢,广东新兴人。他本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樵夫,因为听人念《金刚经》,有所领悟,就去找禅宗第五祖弘忍,弘忍先叫他打杂八个月,然后发现他有慧根,就把衣钵传给他。就这样的,他以二十出头的少年,就当了掸宗第六代的祖师爷。

慧能是反对繁琐佛经的,他说“世人终日口念般若,不识自性般若,犹如说食不饱。”又说:“佛言随其新净即佛土净,东方人但心净即无罪,西方人心不净亦有罪(人夫夫心,不会打)。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

他甚至认为习禅打坐、出家修行,都没必要,他说:“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缚法,名为自缚。若言坐不动,是只如舍利伸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东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恶。”这些言论,在佛教中,都是革命性的言论。这些言论的基础都在反对形式,重视精神上的明心见性、精神上的开启与顿悟。

佛经本来就是大量抽象名词的排列组合,本来就缺乏明确的含义。慧能以后的禅宗,在冲破这种汗牛充栋上,很革命,但冲到后来,仍是用抽象代抽象,只是简化一点而已。所以,不论是口头禅或野狐禅,其禅则一也。

佚名:《太平经》

道教是纯粹中国的宗教,它托身在老子,把老子“太上老君”起来,但老子的思想,实在和它扯不上,真正跟它扯上的,是阴阳家和迷信家。这些大家们,从为秦皇汉武求仙长生起,就没老实过。到了后汉,张陵(道陵)先在江西龙虎山隐居,后在四川鸡鸣山修练,自称得“太上老君”秘传,行符水禁咒之法,得长生不老之术,著道书二十篇,是为道教定形之始。

张陵的孙子是张鲁,“造作道书,以惑百姓。”张鲁以外,张修、张角也都是道教的元勋及人物。他们传教的道书:才能详知,但是一部叫《太平经》的,终于慢慢定形了。

这部《太平经》,来源说是于吉得到的神书,原来只有两卷,后来你也加我也加,变成了一部一百七十卷的大书,成为道教最早的经典。虽然这部经典,并不为后来道教信徒所重视,但它的历史意义,极有价值。从这部黄巾之乱的圣经里,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民间的许多思路,看到中国土生土长的民众怎样追寻、怎样迷信、怎样提出他们的呼声和要求。所以读读《太平经》,我们倒真可得“道”呢!

葛洪:《抱朴子》

葛洪(二八四~三六四),字稚川,丹阳句容(江苏江宁)

人。他生于迷信世家,他的祖宗就仙里仙气的,他自己,又认到了一位仙里仙气的老泰山,又从老婆那边传到了不少“玄业”。葛洪为人,又丑又不善言辞,穿得破破烂烂,但是对信仰很执著、很朴实,大家称他做抱朴之士,他就著书,自号“抱朴子”。

葛洪在石冰之乱时,曾有过一段武功。乱后,他“不论功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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