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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彩虹上作者:靠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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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让兰星有点不安,一直在座位上扭动,发出无意义的含糊叫声,引得周围的乘客扭头。蒋济闻拉着他手,轻轻拍着他手臂安慰他。许致佑感慨说:“这可真是在照顾小宝宝。”
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漫长极了,兰星在座位上呆了一会就开始不耐烦,要上厕所。蒋济闻解开他安全带,带着他到洗手间。一路上兰星走得慢吞吞的,看一下这里,又看一下那里。到了洗手间,兰星看着与家里完全不同的狭小空间皱起眉头。蒋济闻又哄又劝的,才不情不愿地进去。如果不是里头的空间太过狭小,蒋济闻恨不得一起挤进去才放心。
上完洗手间又出了新状况,兰星不肯坐回位置,在狭窄的走道上来回走动,从飞机的这头走到那头,又转身继续从那头到这头。空乘人员走过来请兰星回位置上坐好,兰星不肯,就扯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蒋济闻的袖子,像是在叫他想办法。
蒋济闻跟空乘人员解释了兰星的特殊情况,保证在安全的前提下不打扰其他人。空乘人员听了,体贴地在舱内广播了一条“本航班有特殊乘客,请各位旅客谅解。”
一下子,大家都把目光转向在走道上走来走去的兰星。
许致佑在位置上涨红了脸,而蒋济闻仍旧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跟在兰星身后。
26
漫长的飞行旅程枯燥极了,兰星在飞机上走了一会就坐回位子上看绘本。到了平常的睡眠时间他就开始瞌睡,但却不肯睡觉。周围的环境与他平时睡觉的房间不一样,没有床,也没有被子,怎么睡呢?兰星执着地看绘本,明明困得头一点一点的了,还是不肯睡。蒋济闻伸手揽过他,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过了一会,兰星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到了飞机落地还没醒。
蒋济闻轻轻叫了几声,兰星迷迷糊糊地伸手挥了几下,随后抓住蒋济闻手臂,靠着继续睡。
蒋济闻只好抱着他下机。
一直到许致佑家里,还是蒋济闻把他抱到房间。
他们到达的时候许致佑家人都出来迎接他们,美丽的妻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儿子跟一个七八岁的女儿,和乐美满的一家。
那小女儿好奇地看着睡着的兰星,用英文问许致佑,爸爸,这就是那个自闭症的哥哥吗?大儿子站在一边不说话。
蒋济闻心想,不知道许致佑是怎么对家人解释兰星的存在的。
假如兰星真的与他们一起生活,他们能够毫无芥蒂地关怀照顾兰星吗?
许致佑家是独栋的别墅,客房一整排,给兰星跟蒋济闻一人安排了一间。蒋济闻对这安排皱了皱眉头,对许致佑说:“把我跟兰星安排在一个房间吧,这环境他不熟悉,我怕他不适应。”
许致佑想起兰星在机场的大发狂,赶紧同意了。
蒋济闻把兰星抱到客房,轻轻放下他,又给他盖了被子。许致佑在旁边说:“蒋先生,你对兰星这样好,我很感动。”蒋济闻看了许致佑一眼,见他似乎还有话想说,转身退出房间。
许致佑把蒋济闻领到客厅,他妻子已经泡好了红茶等着他们。许致佑请蒋济闻坐下,说:“这几天我对兰星有了更多的了解,我现在才知道兰星的情况确实不像我之前想的那么乐观。但是,这也更坚定了我想把兰星接到这里照顾的决心。”
他说着转头看了妻子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显是夫妻已经做好了决定,妻子也支持他。
“相关的机构、医生我已经让助理去联系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带兰星去看最权威的医生。能让兰星学习画画的地方也已经找到了,兰星一定会喜欢的。”
蒋济闻默默喝着红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致佑接着又说了许多,无非就是他过去亏待了兰星,接下去他要好好照顾兰星。他美丽的妻子坐在他旁边,一直微笑着听他说话,那笑容又精致又美丽,蒋济闻看不出她对丈夫这样积极地表示要照顾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是否感到开心。
第二天他们便出发去需要三个小时车程的疗养院。
这天是许致佑的妻子、助理带着蒋济闻跟兰星过去的,许致佑并没有同行。他有工作,很重要的工作,所以没法一起去,他很遗憾,他是这么说的。
漫长的车程极度沉闷无趣。
许致佑一离开,他妻子就像卸掉面具一样,虽然没有露骨地摆出一副厌烦的神色,但精致的笑容是没有了,人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他妻子叫琳达,只说了英文名字,她是道道地地的香蕉人,黄皮白心,也不会说中文。他们全家,也就许致佑一人说中文,连他那两个小孩,也是一句中文都不会。
这样的家庭,兰星如何与之生活?
路途中,琳达也曾试过做出一副宽容温和的模样跟兰星交流,可惜她一句中文不会,兰星根本听不懂。旁边的小助理见状充当翻译,但兰星对他们不理不睬,只是靠在蒋济闻身上,满脸不痛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抱怨。昨天坐了一天飞机,今天一醒来又坐汽车,他要憋坏了。蒋济闻怕他坐久了腰酸背疼,时不时帮他按摩一下手脚,又低声安抚他。琳达跟小助理完全融不进他们之间,只得坐回原位干瞪眼。
“蒋先生,你真是一个好好先生,对待别人的孩子也这样好这样耐心,以后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琳达说。
那句“别人的孩子”莫名让蒋济闻觉得很刺耳,他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兰星是我的弟弟,无论有无血缘关系。”
因为说了让人听不懂的英文,兰星瞪了蒋济闻一眼,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蒋济闻心底弥漫的不快立刻消失,他轻轻地弹了一下兰星额头。
他这两天心情一直非常差,一句话都不想说,偶尔说一句,就跟刺猬一样。他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他很恐慌很害怕,害怕失去他的宝贝。
他们到达后,立刻有人带着兰星去做检查,都提前预约好了,也不需要排队。疗养院的环境非常好,不愧是一流的机构。检查中心人流比较空,这样昂贵的私立机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起。兰星进去检查时,医生问谁是亲属,琳达站了出来。等她要陪着兰星进去时,兰星不肯了,拉着蒋济闻的手。
琳达笑着对兰星说:“我来带你进去吧。”还一边做出往里走的手势。
兰星听不懂她的话,又不认识她,看也不看她,牢牢拉着蒋济闻的手。琳达有些尴尬,她显然并不了解自闭症,一点都不了解。
蒋济闻说:“我陪他进去。”
整个检查的过程非常顺利,兰星一直乖乖的。蒋济闻待在旁边,填写一大堆的表格,全是关于兰星日常行为习惯的调查。
检查结束后医生向琳达说明了兰星的情况,无非还是那些话,兰星的情况比较良好之类的,蒋济闻已经听过太多次了。琳达听完后问道:“情况良好?可是听说他在机场大闹了一场,把我老公的脸都抓伤了,他是不是会经常这样脾气暴躁易怒呢?”
蒋济闻知道琳达只是不了解兰星,有些困惑而已。但听到这样的话,他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非常不快。他带着兰星走出诊疗室。
27
琳达跟医生谈了一会才出来,接着助理就带他们去参观里头的疗养院。无可挑剔的环境,无可挑剔的条件,一切都非常地好。许致佑的助理显然事前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此时带着他们转来转去,滔滔不绝介绍着这疗养院的种种好处。蒋济闻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接着就听见琳达说:“兰星一定会适应这里,喜欢这里的。”
听不懂英文的兰星正好奇地看着花园里一株奇异的热带花卉。
蒋济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许多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最后他说:“回去我跟许先生好好谈一谈。”
琳达跟助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蒋济闻的这个“谈一谈”是什么意思。
他们经过有人散步、晒太阳的小花园,进入居住区。带路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打开一扇门,让他们参观房间,依然是十分完美十分舒适的条件。琳达微笑着看着星星,问他喜欢这里吗,一旁的助理翻译了一遍,听了这话的兰星似乎终于察觉有点不对,缩回蒋济闻身后。
蒋济闻扫了助理一眼,“先别跟他说这个。”
那一眼让助理头皮一紧,不敢问为什么,也不敢再说话。
琳达开口:“蒋先生——”
蒋济闻打断她的话,“回去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本来只是觉得好奇、好玩的兰星因为那句问话,终于察觉不对。这里的房间、花园、活动大厅、走来走去的人,不是跟他生活过的疗养院一模一样吗?
他知道疗养院是什么地方,他要整天待着的地方,不能出门,不能回家。
接下去兰星一改兴奋的模样,有点蔫蔫的。
晚上回去,许致佑早早到家,热情地迎接他们,问他们怎么样。他是下了力气寻找的地方,以为大家包括兰星一定十分喜欢那疗养院。
“那里有最优秀的治疗自闭症的医生,有最好的条件,怎么样?蒋先生,可以放心让兰星过来这里的吧。”许致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兰星一眼。
兰星正待在蒋济闻身边乖乖地看着绘本,刚刚他们要把他送回房间,情绪有点焦虑的兰星不肯独自待在那里,一定要跟着蒋济闻。而这样的谈话又不能让兰星参与,于是他们全程用英文对话,刚好照顾了许太太。
琳达说:“兰星真的很依赖你,我们看得出来。一时之间突然说要让兰星离开,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来,你也一定会舍不得。但兰星的爸爸在这里,我们也把兰星当成家人,虽然现在我们对自闭症还一无所知,但我们会努力去了解兰星、努力照顾好他。”
“你们打算让兰星住进疗养院吗?”蒋济闻问,他的表情是明显的不赞同。
许致佑跟许太太对望了一眼,显然不明白问题怎么会出在这里。
“我们是咨询过专家的。”许致佑说,接着说了一堆专家的见解。那些繁琐的话语像风一样一阵阵从蒋济闻耳朵边吹过,他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当然知道兰星这样一个没有自立能力的成年自闭症患者,最后的、最好的去处无非就是疗养院。有很多的父母、家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的原因,无法再付出那么多的心力照顾自闭儿,最后都把他们送到疗养院去。
“这不意味着我们会把他扔下不管,我们会去看他。”许致佑解释着,“他也不会就此封闭起来,我已经帮他找到了老师,他可以继续画画。”
琳达在旁边也说着她已有两个小孩,所以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再照顾第三个,把他送去疗养院是最好的。
兰星听不懂英文,但他时不时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些人的口中,他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们,心中惶恐,拉了拉蒋济闻的袖子。
他要回房间了。
蒋济闻起身来,只说兰星累了,陪他回房间,此外没再说什么。
他们走后,许致佑夫妇在客厅窃窃私语了一阵,都觉得把兰星接到这里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毕竟许致佑是兰星最后的亲人了。他们只觉得那个蒋济闻,什么话也不说,意见却很多,是个难相处的人。
“那样的人,真想不到他会有耐心照顾这样的一个孩子。”许太太最后感叹。
这天晚上兰星一反常态,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按时入睡。蒋济闻坐在床边,兰星拉着他手,不让他离开。最后蒋济闻躺下,抱着兰星睡觉。到半夜,兰星仍在他怀里骚动不安。蒋济闻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兰星的不安。
可他不知道的是,兰星的不安,是因为要离开他,还是因为要离开一个熟悉的环境。
兰星终于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家?”
蒋济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亲了亲兰星的头发。
28
翌日他们又出门上路,去见一位教授了许多自闭症学生的画家。这天许致佑终于有空陪他们了,一路上都在夸说这画家是如何地专业,他的画室如何好,教出的学生如何优秀,兰星跟着他学习,一定会有巨大的进步。
这天的路途又比昨天更加遥远,蒋济闻很是不满。兰星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飞机、汽车上度过了,今天又坐车,难受极了,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这一天琳达并没跟着来,来的只有蒋济闻、兰星,以及许致佑跟他助理。许致佑看兰星昏沉沉趴在蒋济闻腿上睡去,开始感叹起年轻时的不懂事,以及这些年对兰星的亏欠。他说,以前没有能力,自己都顾不了,现在有条件了,可以好好照顾兰星了。
他的感叹更多地带着一种自怜的味道,深陷在回顾自己年轻时追求事业的热血奋斗中。蒋济闻懒得听这些,他的脑袋里乱成一团,犹如千百辆汽车来回奔驰,这些天从没停止过。
那画室距离昨天他们去的疗养院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一幢看上去很普通的旧公寓楼里。等他们走上去,推开门,才发现里面极其宽敞,种种摆放布置又新鲜又奇特,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有的地方是新奇古怪的涂鸦,整间画室散发出一种十分梦幻的气息,像童话里奇怪有趣的花园。
那画家正等着他们,不等许致佑上前介绍,他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兰星。他冲兰星一笑,用英语说,你好,星星。
精神不振的兰星看着这位奇装异服、充满艺术家气息的胡子大叔,只是疑惑地抬了一下眼皮。
那画家也不跟许致佑他们寒暄,随手从周围拿了纸跟笔,刷刷画了几下,递给星星。他画了一只大熊,穿着衣服,拿着纸笔,正在画画。兰星被画勾起了兴趣,振奋了点精神。那画家把笔递给他,示意他也画画。
两人就这么一点一点交流起来。
看似简单的开场,但那画家一步一步深入,靠着蒋济闻的翻译,一点点与兰星沟通,让兰星用他最熟悉的画法,画他想画的东西,画他最喜欢的东西。
兰星最喜欢的东西,当然是彩虹。
他越开心的时候,越喜欢画彩虹。
但他们画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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