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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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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一阵浓郁的法国香水味冲进他的鼻子。那只手掐住了他的下颌,又一只手抚摸过他的前额。“我就说这小东西长得跟他那死鬼娘有七、八分的象,看这皮肤、这嘴、脸蛋、还有眼睛、睫毛,活脱脱的一个模子里的,就连看人那个眼神儿都有几分相似呢。单就这眉毛和鼻子跟老爷子的象,还这身材,跟老七和龙官儿的一般的板挺。好在象了些杨家人,不然真随了他那娇娇小小的大美人亲娘,岂不太阴柔了。我就说吗,这男孩子生得这么美就是个不祥之兆。”
  汉威挣扎着要摆开大姐的手,摆开她的纠缠,心里又着急又恨,怎么连死都要被她纠缠着。就失声无奈地哭喊着:“哥,哥~~哥在哪儿?”
  
  “醒了醒了”玉凝姐温和略带激动的声音。“你哥哥出去了,就回来。”
  那声音为什么那么清晰,再也不是如隔云里雾里。温度?为什么能感觉到有温度?我是鬼了,应该一切都是冰冷凄凉的。难道?~~~
  汉威人没能落下千丈的望乡台,就差一步也没能进得了酆都鬼城。但心已经如落入十八层地狱。他知道自己没死,他听到的大姐的话是居然是活人的话,这不是大姐纠缠他去了阴间,而是他被纠缠着还滞留在人间――这个他不再想面对的是非世界。天下还有比这个玩笑再凄惨的事吗?
  
  “是在说胡话吧?头还烫呢。”大姐的猜测的声音。“怎么昏迷了一天也不见醒呀?不是那个洋鬼大夫说已经不会死了了吗?”
  “斯诺说,身体太虚、失血太多也会多昏迷些时候。” 又听到玉凝姐的回应: “大姐还是快去休息会儿吧,妹妹一个人守了他就行。您也才给小弟输了那么多血,汉辰直嘱咐一定让您好好调养些日子呢。”
  “谁让我们杨家前世欠这个小混蛋的呢?”凤荣又是那副尖酸刻薄的腔调。“我回房去也无聊,就坐着咱们姐俩说说话。”
  汉威暗自盘算,这下是定然不能睁眼了,若是睁了眼,第一眼见的肯定是这个让他厌恶的大姐,可是为什么玉凝姐说她为自己输过血呢?天哪,难不成是可恨的大姐把血输了给他,才把他从去黄泉路的望乡台拉了回来?那自己到底应该是感激她的恩德还是憎恨她的多事呢?
  又听大姐问:“这龙官也给威儿输了不少的血,怎么也不多歇两天就又跑出去?他本就身子不好。”
  “去机场接胡子卿去了。 ”
  “他还真接那个败家子来家里,也不怕沾了晦气。”听大姐没好气的话,玉凝也劝慰着:“好在是世交,也看着七叔跟他师生一场吧。人家好心好意来拜祭七叔的,姐姐等会儿子见了子卿可千万别让汉辰难做了。”
  “龙官儿也太不懂事了,就是胡子卿过来拜祭老七,现在家里闹出这些乱子来,他还把外人往家里请,还嫌不够乱吗?”大姐抱怨着。
  玉凝道:“都说好的事怕不好改了,况且子卿也不是外人。”
  
  汉威平躺在床上也不能翻身,依然装了昏死的样子,他努力在盘算该如何迈出下一步。是接了寻个空子结束自己从此痛快了,还是听天由命的象从前那样活下去。想来生在世上是何等的痛苦呀!眼泪依然顺了耳根儿滴落在枕头上,若不是两个姐姐在身边聒噪个没完,他肯定能静下心有个对策的。
  “哭了?”玉凝心疼的拿帕子给汉威轻拭着泪,“怕又做噩梦了。不知道这昏昏沉沉的什么时候醒。”
  “我想想老七就觉得冤,你说老七他昏了头了,怎么就舍了那么多心疼他的人去换了这么个小崽子的命回来。”大姐愤愤骂着。
  “大姐你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才给他输血那阵没见您一句抱怨,怎么好人都做了,还这么讲。”玉凝也委婉的劝着。
  
  门外一阵脚步喧哗声,罗嫂进来说老爷请太太出去一下,贵客来了。
  汉威在床上想到是胡子卿来了家里,心里一阵的恶心。心想这个丧权辱国、临阵脱逃的大汉奸怎么跑来了自己家里。自从‘八。一五’丢了东三省,胡子卿这个曾经让汉威一度着迷的风姿潇逸的‘太子爷’就在他心中如跌进了粪坑一样的一落千丈加之臭不可闻。汉威倒庆幸自己此刻躺在床上,不用再演戏般去强装笑脸敷衍这个‘座上宾’。
  
  晚饭过后,他听到大哥进门的脚步声逐渐来到身边,旁边还有个曾经熟悉的声音感慨着:“这摊家业也够你为难了。”
  “胡伯伯好!”小亮礼貌的跟来人打这招呼。
  “胡子卿!”汉威没气得从床上跳起来。大哥怎么能带这个大混蛋来自己的卧室,而且是看他现在的惨不忍睹的狼狈样儿。
  
  

                           第32
  小亮被大哥打发出了门,胡子卿那含了特质的浑厚慈音:“汉威长大了,三年前还是略显稚嫩呢。”
  “年岁长了就是人不长进。也怪我太娇惯他了。”大哥的话音里不知道是自谦还是自责。
  “老七拼了性命换回的,可算是千金之子了,当然要珍视他。”胡子卿又说:“我看汉威兄不错,前些时候抗洪的事传遍了中央呢,年少有为。你若是再不知足,不如送了给我作弟弟,我带他回西边锤炼些时候。”
  “好啊,送给子卿兄了。”大哥逗趣着。二人的话音渐远。
  
  胡子卿居然也知道七叔舍命换自己的事情,原来这只是对他杨汉威一个人的秘密。
  
  汉威听到小黑子和护士的脚步都已经远去,知道他们都去了外屋。他立刻开始行动,轻声起身,拿下了那个护士一直在叮嘱小黑子千万千万别空了瓶子进气的那个吊瓶。他曾听说过,一旦瓶子进了气入了血管,人就没命了。这是他闭了眼睛思量再三后唯一的决定,以最简单的方法离开一切的纠葛烦恼。他实在活得太累了。
  他鼓弄着那个吊瓶,终于打开瓶口,心想着瓶子如何能进气呢?是不是要把药液倒尽再挂回去?还是晃动瓶子就能进气?之前也没见人成功过的先例。正这时,门突然开了,随了门口的小黑及护士发出的惊叫,那个吊瓶从汉威慌乱的手里直滚落到地板上碎得液体四溢。
  汉威脑袋立刻如掉进了云雾般没了着落,这就是大哥总在骂他的下棋没留后路的做法。他在选择去留的一瞬间确实没考虑到如果失败会是什么结果。大哥进来了,进来的还有玉凝嫂子和大姐,陆陆续续。汉威坐在床边没敢抬头,其实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大哥看了这一幕肯定已经十分明白,只是没说话。
  玉凝姐先失声哭了出来:“小弟,你这是别扭什么?非要寻死觅活的让我们揪心吗?”
  “拿根绳子把他绑了,看他还闹!”大姐吩咐着。
  倒是大哥走近床前,平和中带了威严:“想好了?”
  汉威啜泣着泪水涌下。
  “想死是吗?这还不容易?”大哥一把揪了他起来,又狠狠的甩在床上。
  “汉辰,你别再碰他,他还病着呢。”玉凝哭得抽抽噎噎的泣不成声,上前来挡在床前。小亮和家中老仆人们也闻讯过来纷纷跪下来哀求,原本平静的屋里一时见乱作一团。
  汉辰并没平静,一把推开了玉凝伸手揪起汉威飞脚将他踹开两米开外,伸手就从挂在外屋衣架上的武装带上掏出那把汉威平日珍爱的勃朗宁手枪。
  “龙官儿!”大姐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玉凝跌跌撞撞的过来紧紧抓住抱住了汉辰的手腕。无数双惊恐的眼睛焦虑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枪径,另一手麻利地卸掉弹夹挤出四粒子弹。汉辰见是胡子卿,又气又愤的松开手,子卿把手枪扔到了不远的桌案上。“怎么这么大火气,什么事不好说?”子卿温和的劝慰,“更何况还有我这远来的外客,怎么也给我个面子不是?”
  说着伸手去扶地上脸色灰白的汉威:“来,起来给你大哥赔个不是。”
  汉威抬眼看了眼面色温、油头粉面的胡子卿,一把甩开他的手,愤恨的嘴角抽搐一下低声道:“用你来做好人!”
  其实就是没有今天同大哥的冲突,换了平常的当口见了胡子卿这个混蛋,他也会毫不留情面的。更何况今天这沸反盈天的场面他来凑什么热闹。
  “子卿你别理他,我今天就让这畜牲如愿以偿了。大家就此清静了!”汉辰隔过子卿揪了汉威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连踢带拽的往祠堂去。大家都知道,一旦进了祠堂口,怕是没第二个人能进去求情了。
  
  胡子卿还是上前一步拦了汉辰。“伙计,你知道我最见不得这个。你就是教训兄弟,好歹等我明天走了好不好?你就急在一天?”见汉辰有些迟疑,又说:“你若专拣了今天打骂了汉威,不是存心让他生疑憎恨我吗?”
  汉辰松了手,“子卿兄,你真多余为这不知好歹的畜牲求情。”
  
  汉威倒在地板上,忍了痛皱着眉微坐起身。胡子卿躬身蹲到他面前平静的说:“汉威,我不是在为你求情,我是看在你死去的七叔面上。毕竟他的命换的你的命,这个我想你现在都知道了。你就是寻死,也等明天给你七叔过了十周的忌辰,也算你是条汉子。”
  “你胡子卿也配跟我谈‘够汉子’三个字?”汉威心中暗骂,但想到明天是七叔的忌辰,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生事。
  胡子卿推搡着大哥走了,汉威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玉凝姐扶了起来,众人七手八脚的送他回了房。
  “子卿兄,真是抱歉,让你笑话了。”汉辰回头书房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愤怒,边抱歉地对胡子卿说。胡子卿拍拍他的肩没多说话,许久才说:“我明天一早就去给老七上坟,你带了汉威来吧,我跟他说几句,或许能让他有番感悟。”
  
  

                           第33
  
  天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山野里弥漫着雾霭茫茫,萦绕着漫山绚丽的黄叶和醉染的丹枫,一片深秋肃杀的苍凉。
  
  汉辰带了一脸颓然的汉威陪同胡子卿一路来到杨家墓地里七叔杨焕雄的墓前。已经有人来过的痕迹,因为墓前放了一束束不知道谁人送来的鲜花、野花,年年如此。
  感叹的同时,胡子卿把一大束绚烂的花束放在墓前,默默地深鞠了三个躬,叫了声“先生!”泪水就溢出了眼眶。
  汉威侧眼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这胡子卿是真情表露还是逢场作戏。可又一想,他胡子卿一个人驾了飞机风尘仆仆地赶了来就是为了鞠这三个躬来做戏也太不合常理。若是真情流露,他对七叔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感情?但无论如何,胡子卿在他杨汉威眼里就是个令人不耻的小人,粉墨等场的小丑一般。
  
  拜祭过七叔,胡子卿提出要单独和汉威讲几句话。汉辰虽然担心小弟会对子卿出言冒犯,但胡子卿还是宽慰他暂时回避了。
  一身纯皮狐领的飞行夹克显得胡子卿十分的英姿挺拔,如果没记错,胡子卿应该和大哥同岁,可俨然比大哥显得年轻许多。想起古人常说的“空生了副好皮囊”怕说的就是他这种货色吧。
  寒露打湿了胡子卿的裤脚,他侧身坐在汉白玉围栏上,低头边弹着裤脚上沾的露珠边漫不经心地问汉威:“你是真想寻死,还是就为作个样子吓吓你大哥?”。胡子卿仍然是一脸温和的笑,似乎略带了几丝讽刺。
  汉威已经是心如死灰,但从话中还是听出些轻侮的语气,心想死都不怕,还怕你个无赖胡子卿,由了性子反驳道:“我真死假死与你什么相关?”
  
  “呵呵~~”胡子卿笑了:“我自然懒得管你的死活,只是好奇千金之躯的人中美玉杨七爷,那么Rational的一个人,当年拼去性命换来一个什么货色?”胡子卿微挑起眼睑,不屑地下了结论:“也不过是个只知道哭哭啼啼、搞点寻死觅活的娘们儿把戏的花皮囊!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可惜!”
  汉威近半个月的委屈积怨被胡子卿逼迫到极限,他心底里埋藏的想说的但又被大哥的威严威慑着从不敢吐露的话终于山洪倒泻般的对胡子卿嚷道:“你胡子卿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我从来没想做七叔那样的人中美玉,我也根本不是!救我的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们有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了?”汉威几近咆哮道。
  胡子卿仍是笑呵呵地望着他的举动,远处的汉辰听到动静急步过来,胡子卿忙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回避。
  “什么立场?路见不平吧。你们不是也总打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旗号评点、指责我吗?我为老七抱不平,他是我多年的良师益友;我为你大哥报不平,我看了他辛辛苦苦的在你身上花的那份心思,到头来得到的就是你的寻死觅活,让他们多失望?我还不跟你提什么军队国家的责任了。”。胡子卿继续着,严肃的话题到他嘴里都是那种调侃略带挑衅的味道。
  汉威愤愤不平的眼神几乎想把胡子卿瞪穿。“So what!”汉威冲了子卿大嚷着,“谁要失望尽管由他们吧,我没求谁生我养我,我也根本没想攀进杨家的高枝,我求七叔把生命让给我了吗?如果我活着就是为了报答这些‘恩德’,就是为了被家法折磨煎熬。这样怕是死了更痛快些。”
  看着汉威委屈愤恨的眼神,胡子卿嘲弄地笑笑说:“很好!好一句‘谁问过我愿意不愿意了?’。如果你厌恶我的过去,还不如好好悔悟一下现在的你自己!你这番话,跟我十五年前对你七叔发的牢骚的如出一辙。你知道你七叔当时怎么安慰我的?”,看着神情激动的汉威,胡子卿神秘的做了个煽耳光的手势。
  胡子卿神色黯然的转向杨焕雄的墓又深鞠一躬说:“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直到漂流在国外这一年我才静下心明白了他这巴掌的含意。”
  胡子卿又说:“你我都是被人生扯了桅杆做成了大船上的帆。那船没了帆是走不了的。没人问咱们愿意不愿意,就被无端的挂到高高的桅杆上。若是生来是块儿普通的布,或给大姑娘做了花衣服,或给寻常人家做了帷帐都是件多渴望的事。可命运如此。若是寻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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