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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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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张继组丧气的发动车,胡子卿坐在副座上耿耿愤懑。远远的,杨汉辰迎了车头走过来,拉开胡子卿一侧的车门,胡子卿没理他。
汉辰从怀里掏出一快手绢,冷冷的对他说:“拜托胡司令帮我把这个物件转交舍弟。”
胡子卿瞥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嗯’了一声没回头。汉辰帮他带上车门转身走了。
胡子卿捶了下车头,张继组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胡子卿抖开手绢,一个东西掉了下去。二人连忙借着光亮寻找,胡子卿拾起一颗系着红绳的挂件,是他熟悉的那颗‘豹牙’。记得汉威苏醒了不久,就急切的求他去寻过这颗遗落的,他平日不离身的‘豹牙’。他曾派人去饭店遍寻也没找到,也不知道到底那场大难下,汉威把这颗老七的遗物遗失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汉辰手里,又为什么此时托他交还給汉威。
折返回上海,已经是次日的下午。
张继组和胡子卿一同敷衍汉威,并没提到如何同杨汉辰发生口角的事情。汉威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破了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结痂,只是青紫的伤痕愈发的色泽深得骇人。
晚上,张继组去給二月娇捧场。胡子卿留下陪汉威,把那个手绢里的豹牙转交給汉威。“你大哥托我給你的。”
胡子卿没多问,汉威的眼泪已经潸然而下。汉威记得那天打得狠的时候,他是咬了这颗豹牙挺着难熬的剧痛的。后来胡大哥进来了,大哥就更狠命的打他,也记不得什么时候就遗落了这颗豹牙。他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到了上海,还曾着急的托胡子卿帮他去饭店寻这颗遗落的豹牙,这是七叔的生命神符,若是丢了,他就更是罪不可恕了。想是在挨打时这牙被抻落,掉了地上被大哥拾了顺手收了。
“寻回了一颗牙,又丢了一颗牙。”胡子卿打趣他说。
第63
胡子卿公务缠身,第二天就要返回西安了。
晚上,送走了张继组,胡子卿凑了要和汉威抵足同眠一晚。
汉威知道胡子卿始终为了让他代为受过的事情内疚不已,但又怕自己夜里睡不实,经常做噩梦会惊吵了胡子卿休息,就婉言推拒。
胡子卿十分坚持,笑说:“以前也经常跟你七叔和大哥抵足同眠,今夜就同你共宿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今天我来照顾你,你也不必拘束了自己。难过起来或哭或叫也是人之常情。”
汉威颇为感动,先几年大哥责打得他狠些的时候,也总是夜里陪他来住。怕他夜里烧热起来有突发状况不及照顾。
记得起因是一次他少时淘气,从灶膛里夹了根燃了的柴,把伙房的下人阿霞搭拖在地上的长辫子点燃了。阿霞起初在地上摘菜没留意,闻到焦糊的味道四处寻看时,头发已经燎到了脖根儿。阿霞惊惧得发疯般尖叫了往外跑,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幸好伙房的魏师傅看了,眼明手快把手里的洗菜水扣到了阿霞头上,才浇灭了火。
汉威想想那些年真是顽皮,他还记得当时他正开心的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堂表兄弟拍手叫好的看热闹,怒容满面赶来的大哥已经一把把他提起。就在伙房的小院里,拾了根棍子把他打得屁股开花,还锁进了柴房那个小黑屋。任凭他大哭大叫的求饶也不肯放他出来。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蜷缩在大哥怀里,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大哥看到他醒来时那激动难过的样子。
后来听说,他在柴房的那夜发烧到全身抽搐,幸亏凌晨送水来的下人发现得早,保住了小命。自十二岁出了这场意外,大哥再重责他的时候,夜里通常会带了他在身边睡,或是夜里时常来看看。
虽然每在那些时候,他都会因为怨愤赌气不去理睬大哥,就是兄弟同床共寐时,汉威也总会搞出些倒药、不吃饭、伤害自己的举动,让大哥愧疚伤心。这原本在自己身边的人应该是大哥,这回却换成是胡子卿。
胡子卿说:“我真搞不懂中国人,明明自己原来也深受其害,到了易位而处的时候,又要用同样的方法去伤害别人。就象你大哥,你可以问问他《申江国流》的事,为什么他不敢留那本画报?他何尝不知道被人平白冤枉的难过。
汉威一听《申江国流》的话题,立刻仔细听着。见汉威微侧过身听他讲,胡子卿笑了说:“就说給你,你自当出口恶气。”
见汉威侧了脸认真的看着他,胡子卿即得意又逗趣的讲:“大概都有十四、五年了。我同你大哥那时候也就你现在的岁数大小。那次荀大帅、段大帅、家父、还有令尊杨大帅聚集天津。你是没见过段连捷大哥,段大帅的公子,当时这迎来送往的活儿是他揽包的。令尊和杨七爷、令兄汉辰火车一到站,据说令尊一看满站台举了绸幅抖着花的欢迎的人群如潮涌,看得是高兴呀。结果一下车,忽然发现情况怪异,那欢迎的人群跟泻出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的涌了过来。小段带了那些迎战的士兵根本挡不住,被人群一会儿就撞得不知道哪里去了。火车上杨家军的亲兵也下来保护。那个阵势,小段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人群一涌上来,他脑袋当时就白了,眼镜都给挤丢了。”
“遇到暴乱了?”汉威问。
胡子卿诡笑着说:“杨大帅定睛一看,站台下的大多都是女人,那堆太太呀、小姐呀、学生呀、交际花呀,舞着小旗的、举了画报的、往车上扔鲜花的,应有尽有、各路货色俱全。那哪里是欢迎他的呀。呵~~呵~~,是看美男来的。都是被《申江国流》那些日吵哄了来目睹人中美玉杨七爷和你大哥汉辰公子的英姿的。都是小段搞的鬼,他本来是想借机炒卖《申江国流》,他是半个东家,就大版的转登上海摩登报刊对‘八大公子’的评述,早两天就登报说‘八大公子’有五个聚集天津卫的行踪日程。借了这机会在天津大肆火卖,火车站口,买一本《申江国流》送一张‘八大公子’照片。引得多少红颜到车站争相雀跃去追睹杨家两公子呀不想弄巧成拙。”
汉威听得直脸红,心想让爹见了肯定忍无可忍,不用胡子卿说他就知道是什么结果。
“杨大帅被挤得在站台立不住足,东倒西撞的在那片混乱中狼狈得狠。杨七爷当场急中生智,暗下吩咐你大哥悄悄掩护令尊快走,就跳回车上大叫一声,‘杨焕雄在此!’,然后就有人跟了大嚷‘杨七爷在车上’。 所有的人就向倒水一样,呼啦一下都涌向车厢,杨七爷就站了门口向大家笑了挥手。小段跟我说,那是头次开眼见那场面呀,车给围得水泄不通,最后只有多开出一站地,换了汽车往回赶。~~据说杨大帅一上车就抽了你汉辰大哥一个嘴巴,指着车外那些女人扬着的他和老七的大幅照片问他如何解释。别看你大哥这会儿子跟你威风,那天晚上跟我这儿抱屈了一晚,他都不知道是怎么闹出来的这场‘无妄之灾’。更有趣的是,杨大帅好不容易到了下榻的饭店,才进酒店大厅,不知道谁大喊了声‘杨公子来了’,都没等卫队反映过来,一个女的不知道从那里冲了上来,抱了你大哥就狠命亲了一口,所有杨家军的人都惊傻了!”
汉威听了如同天方夜谭一样,怎么可能出这样滑稽的事,而且是发生在平日谨慎又不苟言笑的大哥身上,他都难以置信。
“呵!~~那个场面我刚巧在二楼过廊等七爷时向下见了。你大哥当时就立在原地,愣呆了。一下又涌来不少女人把他围了,好在卫兵给拦开。汉辰紧跟了杨大帅身后还没等上了二楼,就在楼梯上,杨大帅回手抡圆了一个大嘴巴抽下来,汉辰几乎就连飞带滚下了楼。啧啧~~我后来跟他开玩笑说‘好在楼下那些痴女没看到,不然惜香怜玉呀。’~~等了七爷风尘仆仆的脱险回来就更惨了,一进门,杨大帅正对汉辰痛加捶楚,骂他有辱杨家家风,说一个大男人让女人拿了照片品头论足跟娈童男妓有什么区别。话说得重了,偏汉辰脾气硬,硬了脖子辩驳了两句,惹得老帅火了,那马鞭抽下去的狠,我爹他们去拉都拉不开,汉辰那次的罪不比你受得苦轻多少。本来我们是找人在门口等了七爷,想拦了他别进来自投罗网的受苦。七爷毕竟是七爷,是个有担当的,谁都说不动,他就直进了门就把汉辰从鞭子下救了下来。七爷让我把汉辰扶走,让所有人都别劝了,都出去,他跟大帅了结这个事。汉辰那晚就跟我同宿,那份委屈不堪直跟我诉了一晚~~我自当他自己受过的苦,也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看来他如今变本加厉了。”
“那我七叔呢?”汉威急切的想知道七叔后来怎么样了。
第64
“要说本领厉害的还是我们七先生,”胡子卿赞叹说:“据说老帅当时盛怒,见了七爷当了众人就迎头把一本封面上是大幅的‘人中美玉‘杨七爷照片的《申江国流》摔到他脸上,大骂说‘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看你离家这五年无法无天的都如何鬼混了’。七爷说他就特恨这夹枪带棒、七牵八扯的无端斥责,眼见了老帅的家法都要上身了,就坦然跟老帅说,汉辰已经倒下了,他今天可以承了这场无端的责罚,只是明天是断然爬不起来去参与什么阅兵了。据说老帅当时气得直抖,骂他说‘你这是挟制我吗?’,几次举起鞭子又无奈放下了。最后愤愤的骂他说‘等回了家中看如何惩治你’。结果七爷当时倒是逃了一劫。转眼第二天晚上,七爷就开始史无前例的同我和小段他们去跳舞喝酒,肆无忌惮的进出声色场所呀。呵呵~~”
汉威半信半疑,因为杨家的子弟,这种事情几乎是死了也别要想。
“七爷那时穿了西装风流倜傥的模样,风度翩翩的舞姿,不仅在场的淑媛们饱了眼福,就我们都是头次见。舞会里立时倾倒了美女无数,当时轰动一时呀。杨七爷出入声色场所还是罕事,加上‘八大公子’那晚下场了四位,《津海快报》第二天就头条全版的照片都出来了,紧接了《申江国流》又加刊描述得添枝加叶。七爷当时就说,‘既然罪名都定了,不真正的潇洒一回,倒辜负了这场教训。’ 。~~就在最后滞留天津的那个晚上,七爷随我们去跳舞,喝得酩酊大醉,依红偎绿的在大都会推杯换盏呀。杨大帅四次派副官来叫他走,‘四道金牌’急召他回去,七爷就是不走。”
汉威心里暗自揣度,“这胡子卿是很少口中无凭的胡乱编排人的,若果然如他所说,爹爹当年的脾性据说比大哥可是暴戾很多。怎么能容忍?七叔不知道吗?”
“到后来霍先生跟我说,七爷说了,反正老帅已经把他想得那么不堪,他索性就放浪一回,也免得白担了这个骂名和罪责。过了午夜,杨大帅自己持不住了,竟然随了几个副官亲自来擒他。我们几个本来还欢欢喜喜的闹着,杨大帅一过来,吓得我们周围的交际花们四散而逃,我们都连忙身。七爷却坐在我旁边的沙发,搂紧腿上坐的那个姑娘,醉眼酩酊的望着杨大帅笑而无语。杨大帅那份威严凌厉,领教呀!一把从椅子上揪了衣领把七爷扯起来,一串嘴巴掴得山响。吩咐副官拿了条带来的麻绳,如同牵狗一样套了脖子拖了他走,七爷那跌跌撞撞的被拖走呀,吓得我们赶快散了。我回了饭店就叫醒我父亲,让他快去救救七爷,你大哥也被我吵醒了,披了件衣服慌忙就往杨大帅的房间去。门反栓了根本打不开,等伙计帮忙打开了门,哎呀,那场面,浴室里,那水笼头一直开着,七爷趴缩在地砖上一身水淋淋的精透,血迹满身,那地上的水都是泛了红色。家父是连拦带劝把杨大帅劝拉出去,我和汉辰就忙拿了条浴巾给七爷围了,扶他起来。听汉辰说,后来回到家后,他和七爷为了天津《申江国流》艳闻的事情被罚得很惨,在祠堂跪了一天。之后为了这事,小段还特地摆了和事酒给七爷赔罪呢。可苦了《申江国流》,自此在龙城是讳莫如深呀。”
边听胡子卿生动描述着那桩陈年往事,汉威嘴里叼弄着项上挂的豹牙,在用心感受七叔当年的体温。不知道当年七叔痛苦难熬的时候,会不会也象他一样咬紧了这颗坚硬的豹牙来挺过那一场场煎熬呢?
汉威忽然灵机一现,反问胡子卿:“那子卿哥到了天津就没遇到围追?”
“鬼东西,你还真是护了你杨家人说话。”,胡子卿笑骂着敲着汉威的额头说:“你胡大哥从来就被人定为‘孤臣逆子’之列,我就是遇到那种尴尬场面,人们也见怪不怪,也从来没个人敢为了这种事教训我。而且我到天津的那天也遇到了,只是你胡大哥来~者~不~拒。你杨家的少爷就不一样了,杨家的少爷都要是人中美玉,美玉是要无瑕的。我们胡家的孩子,只要能呆在一个自己舒适的地方,就是当石子也满足了。”
汉威听了久久没睡,一边是因为回味这段往事,一面是伤口新愈痒痛难捱。原来大哥七叔他们都有过这种无辜受难的经历,比起《申江国流》的那场灾难,起码他这回还算是事出有因的。想想才逃出牢笼就丢了性命的香丫儿,他也是幸运很多了。
胡子卿走后,二月娇就时常来照应汉威。
二月娇白天边就在庭院里边练功边照应他的起居病情,晚上再去大戏台演戏。闲下来时,二月娇也教汉威唱几段儿须生的戏,《淮河营》、《失空斩》、《大探二》的一些名段,汉威也渐渐能哼出些味道。
有时候,二月娇就守了他身边睡,二月娇身上那淡淡的幽香的气息,让汉威觉得昏昏沉沉的。起初的时候,汉威一直在推搪二月娇的关心,一个香丫儿就让大哥误会得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再搅进一个二月娇就更有口难辩了。汉威不肯让二月娇帮他敷药揉伤,为了这个还跟二月娇争执到红脸。
二月娇伤心无奈的对汉威说,之所以要照顾他,完全是为了对死去的香儿哥哥尽点儿心,以告慰在天之灵。二月娇对汉威讲,其实香儿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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