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故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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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进入登机口前，姥姥十分用力的抱着我足足好几分钟，感觉仿佛回到了第一年出国时，她也是这么抱着14岁的我，不断哭泣好久，万分舍不得的松开了手。
　　
　　【我们该走啦。。。。再见。。】努力笑着向他们挥挥手，期间不断回头看了好几眼，最终被妹妹拉进了登机口。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回中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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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舒服的头等舱沙发椅上时，我跟妹妹都异常的安静，完全没有丝毫享受这些豪华待遇的乐趣。这一趟旅程发生了太多事情，出柜，搬家，房产证，离开等等。飞机起飞时我才猛的发觉：真的要彻底离开这里了。。。。北京，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即使以前也很少回家，但当时姥姥家在我心中一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避风港，永远不会离开，不会变的地方。而就在这家飞机离开机场的那一刻，透过小窗看着下面逐渐消失的城市，才发现原来真的要说再见了。。。。。再见了，北京。。。。。
　　
　　十多个小时后，我们在波士顿分开，她被学长接走，我搭上了去纽约的转机。美国航空公司一向不靠谱，原本下午4点的进程硬是延迟到了晚上8点才开始登机。等抵达纽约，拿了行李后已经将近10点，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艰难的向出口磨蹭，走出大门时却突然发现叔举着一个巨大的标志牌在大厅中间等着。他本身就人高马大，再加上一写着红色大字的白板更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对于他的出现我十分吃惊，因为改签了机票，并没有告诉他新的回国日期和时间。看到我后叔更是激动，连蹦带跳的举着牌子，一幅【快看快看】的表情。
　　
　　那就是一张极其普通的白板，上面用红笔写了几个大字“Wele　Home！　Asher”（Asher，欢迎回家），不仅浪费纸还费墨水。却让我感到特别温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揣着一堆箱子蹬蹬蹬跟癫痫风一样左摇右摆的跑过去，叔也乐呵呵的将牌子收起跑上来接过我身上各种包，一边将背包揽到自己肩上，一边乐呵呵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对我说：欢迎回家！
　　
　　一听到这四个字后我就彻底崩溃，最近被压制的情绪一下全爆发出来，将手上提着的箱子一扔抱住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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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后来告诉我，是妹妹将我们改签后的机票发给了他，为了能让叔及时看到，电子邮件，短信，facebook等等一切通信工具她全都没有放过统统发了一遍。叔特地请了假，早早就来了，因为飞机延误在机场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
　　
　　曾不断问过自己好几次，到底后不后悔之前那两个冲动又任性的决定，如果我没有向老爸坦白会如何，如果我赖在姥姥家中一直住下去会如何，如果我另作抉择会如何，如果我没有遇上叔又会如何。。。
　　
　　几年后的现在，每当睁眼醒来，扭头看到旁边叔毛茸茸金灿灿的一头翘毛，或者又闻到厨房里传出独特的法式烘蛋香气，我都十分庆幸以前的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拆了石膏绷带后身上没留下一点痕迹，可惜错过了秋季开学，不过因为是即将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只要再念一个学期就能毕业。写了邮件给导师请他帮助协调，打了越洋电话通知叔，没有告诉他回家出柜被揍进医院这件事情，只是嘱咐道因为家里突发事件需要12月才能回去。毫无意外再次听到了他鬼哭狼嚎的一通惨兮兮的哼哼，并且已经预感到回家后垃圾堆般的恐怖景象。
　　
　　出院前一周左右，姥姥姥爷一同又前来探望，带了不少香喷喷的炖汤还有点心。
　　
　　等用餐完毕后俩人还支支吾吾在病房里呆着不走，这明显就是有话要说。
　　
　　我：。。。。。。。你俩干啥。。现在可是周六大下午，没有啥牌局吗？
　　
　　姥姥【怨念表情】：别提了！！！今天早上输惨了！！！150块钱呢！
　　
　　妹妹：那谁赢了？龚奶奶？王爷爷？
　　
　　姥爷【面瘫表情】：我赢了，150块钱。
　　
　　我&妹妹：。。。。。。。。。。。。。。
　　
　　姥姥生气的把姥爷轰了出去，使唤他去买医院隔壁街上的奶油小点心，还特地关了门。
　　
　　我：姥姥，出什么事了？老爸去你那儿闹去了？
　　
　　姥姥眼睛一瞪：他敢！敢来看老娘不叫上我们整个合唱团和秧歌队一起揉死丫的。
　　
　　我&妹妹：呵呵呵呵呵。。。这样啊。。
　　
　　姥姥拖了椅子坐到病床旁边，拿起小刀一点点开始削水果，这也许是老人的通病，每当要念叨些什么事儿时手里绝对不能闲着。
　　
　　姥姥：今天来，主要是，想要告诉你们一些，恩。。一些应该告诉你们的事情。。
　　
　　她招呼妹妹坐下，手上不间断的切着一个又一个的芒果和猕猴桃。
　　
　　姥姥：虽然我们从没这么正经八百儿的跟你们说过这件事，但是你们父母很早就离婚了。。
　　
　　我：。。。。。。。。。。姥姥我们有脑子。。
　　
　　妹妹：。。。。多少年了都。。=　=
　　
　　姥姥：但是你们可能不了解，离婚后会有孩子分配权，一般如果是普通家庭，应该一胎就一个。可是你们俩是双胞胎，一男一女，正好两个。当时你们的妈没工作待业在家，老爸的事业刚刚开始起步，谁都没有多少钱。。。。于是就一人得到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儿我俩谁都不笑了，心里有种很心慌，害怕的感觉。在没有父母关爱下成长出来的孩子都很害怕一件事：为什么我们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我们不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回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的家在哪儿？我们会被赶出去吗？等等之类的。
　　
　　从小就寄住在奶奶家，之后搬到姥姥家后都经常被各种舅舅叔叔们小声“劝告”：好好听话，多干点活啊，别惹事儿啊。第二层意思就是：你这是寄人篱下，好自为之。不乖点小心我们把你们赶出去。。。所以我们很讨厌搬家和大的旅行箱。
　　
　　我：。。。。。那。。。谁是属于。。谁的？
　　
　　妹妹：不能两个都给同一个人吗？
　　
　　姥姥：我们也想要争取来着，但是没成功。。。。女孩给妈妈，。。。男孩给爸爸。。。不过我们一直把你俩当成一体来抚养，本来就是双胞胎。。。
　　
　　我：所以我是归老爸的？
　　
　　姥姥：。。。。。。。。是的，但是，你也是我的外孙，你们两个都是，从你们刚出生那一刻我就想把你俩接回家的。。。。这么多年来一直看着你俩一点点长大。。。我不可能让任何人把你俩任何一个从我身边抢走。。
　　
　　妹妹：。。。。。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在现在这种时候？
　　
　　姥姥默默切完了手上的芒果，将装满的两大碗端到面前，一人一个。
　　
　　【你们那不是东西的爸昨天送来了断绝父子关系协议书，你姥爷已经当着他俩的面儿把那玩意儿给撕了。。。。当年我们将你俩接过来时，大人们做了个协议，妈妈负责女儿的一切费用，爸爸负责儿子的一切费用。这也是为啥哥哥上公立军校，妹妹上私立学校的原因。。。当然等你们出国后我们就把那协议推掉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存折和一个文件夹：这是，他要留给你的钱，这个里面是他之前在朝X区买的房子。。。。。也是留给你的。
　　
　　妹妹急了：什么意思？他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我吼了她一句：你还不懂啊！是我要被赶出去了！如果不是继母不能生小孩，他们估计早就重建家庭快乐一家亲了，还用得着理我们？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说话。我努力很淡定的抽出文件仔细翻看，一套两室一厅，地理位置还挺好，印象中那小区楼价还挺高的，首付已经交了，房贷还剩8年多。房产证上写的我的名字，难怪前阵子把我身份证拿走了呢。。。。手上的一袋资料十分的轻，却包含着一套价格百万的房子，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北京买房子。。。这是多么好的事儿啊。。。值这么多钱呢。。。。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明明得到了别人想要都买不着的东西，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和满足。
　　
　　妹妹皱着眉拿过那堆材料一页页翻了起来，姥姥发觉了她的动作，安慰着：别担心，你也有份儿，你妈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她站起来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到地上，有些愤怒：我不是嫉妒，我是。。。我只是。。。这房子，这存折，这些东西敷衍自己包养的小三儿还凑活，怎么能这么就。。。他是我哥啊。。。怎么能用一套房子就把他卖了。。。
　　
　　姥姥：这不还没决定呢吗，你嚷嚷什么，大姑娘家的长大了还这么闹腾可咋整。。。
　　
　　妹妹：那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吗？！！都这么说了。。。。我俩又不是傻子。。。
　　
　　姥姥：谁赶你们了？就算想留你俩也得回美国上课啊！！既然你哥决定把同性恋这事儿捅开了就呆那儿别回来了呗！！！中国又不像美国！可没那么人性化！！
　　
　　我制止她俩：别吵了，怎么跟姥姥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教养呢？
　　
　　不再争吵后又恢复一片寂静，当时的情况已经猜到了大概，去年舅妈刚刚生了女儿，一家三口也住在姥姥家，前几个月舅妈还因为姥姥给表妹穿妹妹小时候的旧衣服而大闹了一场。老人会对自己照顾的一个孙子特别尽心尽力，我和妹妹很幸运的赶上了姥姥的场儿，多年后的现在表妹出生了，姥姥已经六十几，无论体力精力都比不上当年，照顾她当然有些不全心全意，这让舅妈舅舅十分不是味儿。
　　
　　姥爷为政府工作，分到了一套在军区大院还不错的房子，四室二厅，住了6个人后相当拥挤。我跟妹妹一人分到一个房间，自从我们出国后舅妈和舅舅就惦记上了我们的房间，高中毕业回国后就发现我的屋子被清空移作了他们的书房和储物间，当时还感觉自己被侵犯了隐私权大闹了一场，死乞白赖的要回了房间。结果原来我才是那个不知感恩的人，厚脸皮住着别人家的房间。舅妈从怀孕时就辞职在家，现在也没找到工作，舅舅又大手大脚，各种苹果产品跟不要钱的往家里搬。虽然表妹才不到2岁，他们却已经开始有意无意提到给她一个单独房间的想法。
　　
　　并不是说我非要霸占着住在姥姥家赖着不走，出国后常年不回国，我和妹妹的房间基本就是搁置无用的堆灰。只是，那个房间对我来说是一个回到中国后可以安心睡觉，无忧无虑就住下来的地方。。。如果真搬出了姥姥家，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因为在以前的10年中，我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会要离开那里。
　　
　　【既然出国了就呆在那儿吧。。】
　　
　　【我们想要哥哥的那间房，采光多好，又大。。】
　　
　　【春节好想回国啊。。回家吃姥姥做的年夜饭。。】
　　
　　【你要不要这么努力，暑假还留在这儿上暑期课程，不回国吗？不想家吗？】
　　
　　这些话已经不知道听到多少次，看到别人那么开心的议论着假期回国的各种计划，我打心底的羡慕和嫉妒。虽然我也有家，却连家都不敢回，那算个什么家？
　　
　　想了很久，最终做了决定，将房产证和存折收好，递给姥姥。
　　
　　【这件房子，就拜托您了，里面的钱我粗略算过了一下，每月交2000，这里够交6年，我不在的时候，请您多麻烦麻烦，替我跑趟银行换个房贷。。。】
　　
　　姥姥有些难过：你这孩子，我又不是赶你！！你别误会！！！就是和你商量下。。
　　
　　我伸手尽量安抚她激动站起来挥手的举动：不是的，不是的，您听我说。。之前您应该也听寒熙【作者的名字，谐音，不是本命】说过，我在纽约有个很要好的对象儿，他叫米歇尔，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对我也特别特别的好。。。他已经在那儿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在未来几年内我也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在那边过的很开心。。。而且我们也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儿一样赖着家人不放。。。所以，别担心，我会过的很好的。
　　
　　姥姥走上前握住我的双臂，很认真的问：那个人，他对你真的好吗？真的好吗？你要说实话！这你可不能骗我！！
　　
　　想到叔QAQ样被我逼着吃胡萝卜的样子，就不禁一笑：恩，很好，我从没觉得这么开心幸福过。
　　
　　妹妹也上来劝：放心吧，姥姥，那个人对哥真是一准儿的好，有什么都第一个想着他，哥生病了他24小时都陪在身边。
　　
　　姥姥眼睛有点泛红：哎呀！我这不就是怕吗！！万一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跟他分！如果他敢打你你就报警！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你这孩子从小就一直这么瘦，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人家。如果真过的不开心一定要跟姥姥说啊，你可千万别自个儿憋屈着难过！真心喜欢的话就和人好好过，改改你那脾气，别老骂人。。。。。
　　
　　姥姥就这么握着我的手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串话，声音越来越哽咽，我能感受到她的不舍和抱歉，可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
　　
　　家的意义，就是住在一起。很多人成年后都巴不得离开了自己以前成长过的家，即使搬到了同一个城市，也很少见面。离开家就意味着分别，告别家人，去开始组建自己的家庭。
　　
　　出院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收拾装箱，搬进了妹妹的储物柜。从小睡到大的单人床，成套的淡蓝色写字桌，椅子和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