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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开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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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还不明白您今天为什么来……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您自己而来的?”

“作为我来说,要是不来一次这里,不好好把话说明白,总觉得不舒服。”

“可以认为这只是您的好意吗?从这话可是很难体会出真正的含义啊。”

“你说真正含义……我可根本不希望平地起风波,不希望村懒夫妇离婚啊。但是因为你姐姐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我负责任的人。”

那么说,有田与姐姐之间还是有着他必须要负罪的事了?礼子边想边说:

“姐姐可能是这样。但是,刚才您不是对妈妈讲,即使被村濑君怀疑,也绝对不会有亏心事吗?”

“是的。”

“奇怪啊。那么,有什么责任呢?……你比姐姐更是幻想家啊。据你说,姐姐是在幻想人生的幸福,那你是在幻想着人生的什么东西而进入我们家的呢?”

礼子的语气变得很激烈,这时,女佣进来叫她。

妈妈一见到礼子,马上就说:

“你看看,连你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吧?”

“并不是那样的。”

“不服气?你明白他的话吗?”

“明白。对方是个即使我胡搅蛮缠,他也能认真回答的人。”

“我可不认为他认真。刚才房子来电话,我问了一下,好像她和有田并不是那么熟的朋友。我一说他来了这里,房子目瞪口呆,她在电话里笑得厉害……”

“是吗?”

礼子像是反抗着什么似的说:

“姐姐笑了吗?可是我不知道房子姐姐和有田这个人哪个更诚实。”

“有田这个人看上去也太死心眼儿了。”

“嗯。他是被姐姐耍弄了吧?姐姐说要是你想和我结婚就请去我的娘家。说因为自已被怀疑与有田的事,所以可能会跟村濑离婚。”

“哪能有那样的……”

礼子突然摇头说道:

“讨厌,妈妈!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窝囊?”

妈妈像是被刺中要害一样,垂下了眼帘。

“有那么让人生气的事吗?如果见到房子,立刻就会明白……”

“嗯。我现在就去姐姐那儿。……她是打电话让我去吧,是那件事吗?”

被礼子先发制人,妈妈只是点点头。

礼子要去整理行装,可突然又返回客厅,站在门口说:

“因为我妈妈难以和你对话,所以请你回去吧。我要好好问问姐姐。”

不一会儿,礼子乘上了来接她的姐姐家的车。在途中刚要超过有田时,她突然停下车。

“不上来吗?我去姐姐那儿。”

礼子像命令他似的说道。



有田诧异地看着礼子,但是他却很随便地上了车。

“您去村濑君那儿,我也一起去,好吗?”

“嗯。”

礼子一瞬间点点头,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句:

“对不起。”

她做梦也没想到要邀有田去姐姐家。她连自己都很吃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停下车让他上来。

不过,无意中叫住有田,这声音一定是出自于礼子的孤独感。

意识到这一点,她很悲伤。

礼子当时就觉察到房子姐姐的电话,不用说又是“那件”亲事。妈妈不好意思明说,礼子看到妈妈那副窝囊样儿,只是可怜她。礼子顶撞妈妈,顺便将客厅里的有田也赶了回去。即使没有妈妈的催促,她也要赶快去姐姐家。礼子就这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一面胡乱地穿上外套,一面在镜子前摇头,“啊,这个家也净是谎言!”忽然她觉得自己那张被谎言所包围的美丽的脸看上去十分怪诞。

接着,礼子又想,也许那个奇怪的男人有田是个实实在在的人吧。

礼子心情略微平静下来,查了查钱包里的纸币。

因为她想起了这之前姐姐的话:

“礼子,我给你换换钱吧。至少和我一起走时,请你拿些没有皱褶的钱币。”

但是,子爵家却是到了要从礼子姐姐家派车来的窘迫。

那辆车一开动,礼子便一面想着有朝一日要出人头地给姐姐看看,一面闭了一会儿眼睛。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到很寂寞。她现在才感到自己一点儿也不真心爱父母和姐姐。与生俱来的孤独感袭上了心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恰在此时,礼子看见了有田,于是她突然停下车。她感觉像是看见了温暖的东西一样。

但是,有田一坐上车,礼子又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不能命令他马上下车吧。

不久,汽车从市谷开往四谷见附方向,沿护城河行驶。

秋天午后的阳光顷刻变得稀薄,天空虽然还很明亮,但是都市疲劳的影子微暗地飘荡在大地上,这是极不谐调的孤寂时刻。

看着这街市,礼子觉得对不起有田,她由衷地羞愧起来。

“真对不起!但是,我带您去,好吗?虽然您说村濑君疑心?”

“那没关系,可您是为了我而特意去的吗?”

“不是。”

礼子略为迟疑了一下,说道:

“是为了我的亲事。”

“嗬。”

有田又呈现出一副迂拙的惊愕的神情。

车子已经进了村濑家的大门了。

“瞧吧,会让姐姐大吃一惊的。”

礼子煞有介事地说,随后轻快地下了车。



礼子被带到宽敞的客厅,从榻榻米踏上去的感觉来看,与她家的不同。手工制作的京都式房间的厚榻榻米上,中间用灯芯草编成的表面大概都是纬纱。门楣亮窗文雅而陈旧,但是宣纸拉门上的流行画的情趣却不太高雅。

姐姐房子穿著作为二十八岁的人来说过于花哨的大花纹衣服,有点儿小工商业区人的打扮,但是因为她是新日本样式的脸庞,所以很相宜。优美修长的身躯里有种非凡的妩媚。

进入客厅时,房子只是像探寻似的扫了他们两人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欢迎,有田君,好久不见了……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呢?”

“我硬带他来的,因为他去了家里。在电话里妈妈那样说了吧?”

“唉呀,是吗?”

房子放心地眯起眼睛,像是要询问礼子似的回头瞧着礼子。虽然知道这是狡猾的习惯,但单眼皮突然变得可爱起来,看上去真是天真烂漫。

房子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礼子。

“礼子,你今天好漂亮啊。”

礼子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甚至觉得就连钱包里的纸币都被看到了似的。

“今天不请姐姐您给我换钱币也可以了吧?”

“讨厌的人。”

房子以笑掩饰着,她一面站起来,一面说:

“请吧。”

她不耐烦地等待礼子来到走廊上。

“你也真是个胡闹的人。和有田君一起来,也得看看时间和场合啊。”

“我知道。但是,那个叫做有田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问怎么回事?我和他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坐车直接坐到正门……”

“姐姐你在诱惑他吗?”

“讨厌!”

房子轻轻地抱着礼子的肩膀,好像很高兴似的边走边说:

“我没诱惑他啊。我真的喜欢他。”

“是啊,可是……”

“唉呀,像礼子这样的人是不会了解有田君的长处的。礼子这样的小姐只是见过他一两次,无论如何也……”

“可是,你为什么笑了呢?听说当妈妈告诉你有田君到我们家时,姐姐在电话里笑得厉害。”

“因为我高兴嘛。”

房子兴致勃勃地说。

“高兴也不能笑吗?有田君就有那么一种毫无道理的钻牛角尖劲儿。……你是为了有田才显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儿吗?真可笑。我有点儿估计错了。”

“有田君说的事果然是真的吗?你听妈妈讲了吧?”

“所以我变得很高兴啊。”

房子用像是演恋情戏一样的声音笑着,但是突然好像很正经地说:

“不过,礼子现在你可不是挂念别人的事的时候啊!……喂,伯爵夫人。”

她伸出手,接过礼子的手提包,打开钱包查了一下。

“唉呀,就这么点儿……可怜的伯爵夫人呀!”

随后,她邀礼子进入内宅,将一百元新钞票放入礼子的钱包里。礼子带的钱还不到十五元。

房子再次看了看礼子的装束,说:

“村濑正在院子里请伯爵观看猎犬呢。去看看吧。”



一想到矢岛伯爵也在等着,礼子不由得羞得双颊绊红。她好像慌忙把话岔开似的说:

“唉呀。姐夫也在家吗?”

“嗯。很难得吧。这也是因为狗的缘故。……今天早上他刚从海关领回一只狗。真辛苦他了,亲自到横滨去。他已经着迷一整天了。是只英吉利猎犬。听说当这只狗的父亲在伦敦评定会上得了冠军时,伯爵刚巧在场。所以你姐夫高兴极了。他现在正洋洋得意地向伯爵炫耀呢。”

“是让他看狗,顺便也让他看看新娘吧?”

礼子想到了这辛辣的讽刺,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并不是抱有偏见。姐姐可能是为了装作没看见妹妹那处女般的羞涩才讲有关狗的事吧。

然而,十分清高的礼子,在这可以说是像第二次相亲的重要时刻,感到了自己像是和狗放在了一起,她对此深恶痛绝。这也是因为在这桩亲事上圆城寺子爵家有短处的缘故。

礼子听说狗已到了横滨,便想起自己的相亲也是在横滨的码头上。

那是礼子一家去码头迎接矢岛伯爵第三次回国时的事。

礼子的母亲是可称作日本礼节之嫡派的某子爵的得意门生,在未婚时作为师傅的助手也曾出入高贵人家。她曾教过矢岛伯爵夫人茶道。在成为圆城寺家的人之后,仍与之保持一种朋友关系,但是,随著作为公卿华族的子爵家家境的急剧败落,与富裕的大名华族的伯爵家断绝往来已经有好久了。

因此,对于全家出迎伯爵的船,礼子感到不可思议。

随后立刻就从深水码头去新宏伟宾馆进午餐。

年轻的伯爵一面大胆地看着礼子,一面说:

“每次我回到日本,都痛感日本这个国家只有民众没有贵族。即使看我们朋友中的女人的脸,也是如此。这次到达港口后很快地便能见到像礼子小姐这样的人,我很受鼓舞啊,日本也诞生新的贵族了。”

他旁若无人地说道。

“因为在日本没有所谓的贵族生活。我们完全窒息了。我想礼子小姐仅凭她那张贵族般的脸庞就足以招致各方面的敌视,因而生活得很艰难,不是吗?”

一想到自己的家庭生活远非是贵族式的,礼子就羞得难以自容。

但是,伯爵的话不仅煽起了她的虚荣心,而且她对伯爵那闻名遐迩的荒唐行径也闪现出一丝同情,难怪他如此啊。

可事后得知这是相亲,自己的照片曾被送到伯爵的海外旅行目的地时,礼子很窝心。

今天是与伯爵第二次见面。

房子在返回客厅的途中,突然说道:

“刚才也笑过了,伯爵还记得小时候他和我一同洗澡的事呢!”



“我完全忘记了那件事。……他跟他妈妈也常来咱们家玩儿,从那时候起伯爵就是个淘气包儿。他提出要和我一起洗澡,我可不同意。在澡堂里,我说数到二百就出来,可伯爵却说要坚持数到五百。我那时还没有上学,所以是六七岁时的事吧。那时你还没出世呢。好容易数到二百,他数到一百后,再回到一重新数起,也就是说数两遍一百,他很得意。但那样就一直也不肯从澡盆里出来。据说妈妈很担心,她来到洗澡间一看,我昏倒在水蒸气里不能动弹了。伯爵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看着昏过去的我呀。刚才听伯爵说起,我想起来也是有那么一回事。”

房子愉快地一个人笑了。

礼子羞红了脸。因为这听起来简直像姐姐在欣赏自己青春期的回忆。

在要让妹妹与那个人结婚的现在,还满不在乎地讲这些。姐姐的人品令礼子讨厌。

在有了这桩亲事以后,房子对礼子的态度便反复无常了。因为一直被姐姐用“妾生子”这样的蔑视的眼光看待,所以变得更加好胜的礼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姐姐奉承。

这不仅是出于如果礼子与伯爵结婚,那么娘家即子爵家就会得救,自己也会有一门体面的亲戚等自私自利的想法,同时房子也万分羡慕将要一跃而成为贵妇人的妹妹的好运了。因而好像是自己的事一样的热衷于此并得意洋洋地来回奔走。

“比起我,姐姐嫁给他怎么样呢?”

礼子很想现在就嘲弄嘲弄姐姐,但她却用一种拐弯抹角的讽刺口吻说:

“那位有田先生说姐姐你是个幻想人生幸福的人。”

“唉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说什么呢?”

“是吗?幻想这个词儿里不是有很多含义的吗?我认为他看姐姐看得很准啊。”

“有什么含义吗?对于男人来说,终究是无法理解女人的幸福的。因此,看来似乎是幻想。男人因为不知道幸福就存在于单纯之处而犯难地猜疑着。礼子要是受男人的思维方式影响的话,那可就要哭着过一辈子了。”

“我打算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哭。……可要是姐姐你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的话,我真是羡慕你。”

“唉呀!成为伯爵夫人,这不就是很奢华的幸福吗?落魄的子爵的女儿……你总是马上就说真正的、真正的,这可是句坏口头语。看看男人,即使辛苦一辈子,也无法从子爵晋升到伯爵啊。”

礼子无言以对。

“我这样的人被卖到平民这儿,很幸福地生活着。女人啊,从身体构成来看就和男人不一样,在明白这些之前,就是说大话也没有用……”

“可是,你和姐夫之间不是很不融洽吗?因为有田君而闹离婚……”

“要是真到了那样的话,也就那样吧,那我将全心全意地爱有田君,过日子。”

“有田君是干什么的?”

“他是个学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当两个人回到客厅时,有田打开套廊的玻璃窗,正望着院子。那边传来了犬吠声。

十一

房子打开电灯,来到走廊上,站在有田身边。

“有点儿冷吧?请原谅,请您回去吧!我们这就要出去。”

她一面说,一面在蹲下去的时候用手轻轻碰了碰男人的肩膀,她又小声说道:

“你去我的娘家了?真难得。以后我可以去你家。”

“啊,我刚才就想告辞了。”

“真是对不起有田君。好像变成我把他骗来了似的。有田君只以为是他自己的事,他是为了姐姐而来的。”

说着,礼子也来到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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