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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断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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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力完成这项任务,同时整合了我们这些在日租界潜伏的人,支持他的工作。以前你们都曾问过我某些情报的来源,其实,都是他给我的。”
斗室里人都陷入了沉默,许久,白彦飞才说道:“国民党反动派一直在破坏我们特科,所以中央局不得不撤出上海。最近我们的人员都要忙着扫尾的工作,但是救人的事情不能耽搁,所以我能拜托的就是你们了。”
三人看着白彦飞恳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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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吃完早饭,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左右看看,对刘强喊道:“今天的报纸呢?”
刘强从门厅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报纸说:“少佐,你前些天都不看报纸,我就把今天的也扔到旧报纸里去了。”
武田随手抽出一份报纸,一封信从报纸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里面好像还装了东西。武田皱起眉头捡起那封信,信封上没有写任何的信息,收信人、寄信人地址一概没有,应该是人为塞到他家报纸里的。武田撕开信封,一枚铜质徽章滑落在他的掌心。“天羽!”武田认出了这就是他送给方天羽的那枚徽章。他赶紧再看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拿出来摊开一看,上面只有笔锋犀利的三个字:对不起!
武田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那三个字扎得他双眼流血似的痛。
“不,不可能!”武田目瞪口呆,只是反反复复地自言自语,“他不会这么绝情,不……”这个徽章代表了他与方天羽之间的过往,如今方天羽把徽章还给了他,岂不是连两人之间的回忆都不要了!
武田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天津去,去问一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念想也不肯给。他恨不得现在就对着方天羽质问出这些话,排出胸臆中的愤懑。想起楼上房间里那个方天羽一般模样的人,武田怒火上涌,握着徽章便冲上了楼。
他下楼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房门还开着,武田一进去就看见郦照存已经起来了,背着他坐在床沿。武田刚要说话,却看见郦照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那条琉璃小蛇!
郦照存还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进来了人,他安静地在床沿坐着,手里正托着那条琉璃小蛇,爱惜地看着、抚摸着,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武田觉得心弦一颤,惊异地看着他的背影,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透过窗帘的日光是温暖柔和的,可柔光中郦照存的侧脸却是悲伤的,他的睫毛轻颤,眼神悠远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武田怔怔地开口:“天羽……”
郦照存一惊,蓦然抬头。武田只看见一颗泪珠正挂在他的眼角,而那吃惊的眼神里,分明还残存着来不及收起的愁思。
脱险
*5*脱险
就在一刹那,武田几乎就要确定郦照存就是方天羽。但是郦照存在看清武田时,做出了一个让武田惊诧的举动。
郦照存松了手——“啪!”
武田看见在地板上碎作数段的琉璃,怒火蹭蹭地窜上了心头。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徽章和信纸狠狠摔在地上。
打着旋落在地上的信纸上隐约是“对不起”三个字,郦照存再看看徽章,大约猜到柳光宗这么做的目的了。如果当时柳光宗成功地带走了自己,如果不是天津那边偏偏在这时传来了消息,那么这封信这时候来到武田手里就等于向武田宣告,郦照存就是方天羽。这本来是柳光宗向武田的炫耀和挑衅,可是一切出乎了柳光宗的预料,结果也恰好变作相反的了。
郦照存还在想着柳光宗,武田猛地踏上一步,揪起他暴怒地问:“你找死吗?那是你能碰的!”说完,把他摔在地上,骂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就连武田自己也不知道是在问郦照存还是透过这张脸在问方天羽,不知是为琉璃像而发怒还是为了被送回来的徽章。郦照存抬头看着发狂的武田,尽管他在松手的时候就知道武田一定会生气,可当暴虐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发抖。武田拔出了配枪,因怒火而颤动的枪口对准了郦照存:“我要杀了你……”
面对着枪口,郦照存解脱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就这么死了,两个人的痛苦是不是都会结束?
他没有等来武田的子弹,却听见武田把枪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身体一轻,被武田拽起来往床上一推。武田盛怒之下根本拿捏不住力道,郦照存俯身落在床上,膝盖却狠狠地磕在地上,腰上的伤口更是撞上了床沿,疼得他倒抽冷气。
武田根本管不了这些,半跪在他身边揪起他的头发,发疯似的质问:“你以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方天羽,我恨你!我恨你!”
“你疯了!”郦照存撑着床要起身,又被武田按下,郦照存奋力挣扎起来,武田拉着后襟把睡衣从他的背上剥下来,用睡衣胡乱地将他的手腕绑在一起。武田狂笑着说:“疯了?我是疯了!方天羽,都是你把我逼疯的!你为什么不肯留在上海?你为什么宁可在天津守着那个女人也不肯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把徽章还给我?你说啊……”
郦照存不知如何面对这些问题,虽然这些都不是他做的,可是当初让武田陷入这段感情的人是他,把武田一个人抛下的人也是他。可是他不能说抱歉,他不能暴露身份,而且武田也违背了誓言。武田的手上已经沾上了中国人的血,桑妮、柳光宗……一年多以来,死在武田手上的同事,有特别调查组的,也有特科的。武田已经成为了侵略者中的一员,郦照存早已告诉过自己,不要因为个人的感情就忽略这件事情。
武田还在追问着:“你说不出来了吧?哈哈哈!方天羽,帝国的军队会打下天津的,我会去找你的,你会等我的吧?哈!哈哈哈!” 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的狂笑声在房间里萦绕,楼下的刘强和夏飞青听了,也不禁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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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照存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武田完全不经润滑就刺入了他,毫无温情可言地进出。经过一夜云雨之后,他体内的白浊还未清理,在武田的撞击下啧啧有声。但这声音就像是催命的符咒,郦照存的意识在被抽离身体,猛然间,心脏一阵钝痛,接着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漆黑的漩涡中,一个个零碎的画面在黑暗中闪过。
他望到一颗流星正从九霄之上坠入人间,他看到了高高的城墙上激射而来的羽箭,他看见朱漆斑驳的宫门被撞开……是谁在高声呵斥着“何来妖物”,是谁在一声声地喊着“大哥”,是谁的一句“皇兄”蛛网似的将他困住……
郦照存不知道这是何处来的记忆,远得像在千百年前,近得像是在刚惊醒的梦里。它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和武田在身后肆虐的刺痛纠缠在一起,如越滚越大的雪球碾过了他,心脏不堪重负地抽搐,随时都会爆裂似的。
武田只是一味地宣泄着怒火,等他终于稍稍冷静些停歇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下的人已经没了反应。武田退了出来,把人翻过来一看,只见郦照存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上泛着一层青色。武田这才有些慌了,摇晃着他喊:“郦照存!你没事吧?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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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飞青押着“医生”回到武田家中。
刚才武田叫人进去的时候,他被房间里的情形吓坏了,郦照存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身上凌乱地盖着被子,空气中混杂着鲜血和□的味道。医生很快就被叫上去,给郦照存做了心脏复苏按压,这才让他透出一口气。经过短暂的检查,医生确认是之前的电刑对心脏造成了影响,很容易发生心律紊乱。武田喝令他赶紧救治,医生却说自己专长的是外科,内科的事情他不懂。武田就让夏飞青赶紧去再劫一个内科医生来。
这个内科医生一副刚从手术台上被拉下来的样子,连口罩都还没摘掉。走进房间之后看见郦照存的模样也吓了一跳,但立刻冷静下来,说这个房间是不是很久都没有通风了,该消消毒。说着他分给武田和夏飞青一人一个用药水浸过的口罩让他们戴上。武田戴上口罩,看着医生开始在房间的角角落落泼泼洒洒,忽然觉得头晕,这才发觉不对。他刚要摘掉口罩,医生却击昏了夏飞青,扑上来把口罩死死地按回武田的口鼻上。武田挣动了两下,这才晕倒。
医生长出一口气,飞快地来到床边,低声呼唤:“照存!照存!”
夏飞青从地上爬起来,小声说:“他可能还醒不过来,不过楼下那个医生说,他暂时不会有事,所以你现在赶紧带他走,先出去再找医生!”
白彦飞点点头背起郦照存,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武田让其他人都守在了楼下,所以楼上并没有别人,夏飞青走在前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盥洗室的门。这条逃跑路线是郦照存画在烟纸上的,盥洗室的外墙是整个房子向内凹的部分,从这里爬下去没有人看得到。而且下去之后,再跑两步就能到围墙脚下,那里种着一丛高大的芭蕉,恰好可以提供掩护。围墙那头,林山和老唐已经带着一辆人力车准备接应了。
白彦飞从白大褂里取出一卷绳索递给夏飞青。夏飞青把绳索一头在水管上系紧,把另一头丢出窗外,再回头,白彦飞已经用从房间带出来的床单把郦照存绑在了自己的背上。白彦飞爬上窗台,对夏飞青说了声“多谢”,接着往下攀援。
夏飞青趴在窗台上替他们望风,其实他已经猜到白彦飞是特科的人,那么郦照存□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夏飞青看着郦照存趴在白彦飞肩头的身影,释然一笑。
这个秘密直到解放前夕,郦照存“叛出”军统,夏飞青都没有说出半个字。
真相
*6*真相
傅昔缓缓揭开郦照存手腕上的纱布,欣喜地看到下面的皮肤又恢复了一片光洁,笑着说:“郦哥哥,你看一点伤疤都没有!”
郦照存半躺在一张凉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林山从药炉前抬起头,开心地一笑,手上不停地煽着火。白彦飞打起帘子走进屋,说道:“都在啊?”
傅昔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拉着白彦飞问:“表哥,表哥!我的事情上级批准了没有?”
白彦飞斜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意了。不过你这么一个猴急的性子,就算调进了《中央日报》,到时候没人看着你,你不要又老是闯祸!”
傅昔得意地一叉腰,说道:“我只不过是个记者而已,就算写了什么过激的言论,他们能给我安个什么罪?再说了,我们家老爷子给政府年年交这么多税是白交的?我那几个姐夫个个也不是好惹的。念书的时候拼了命地离家出走,一个人来上海,现在要回去南京了,居然要开始利用起他们的关系。哎……都是为了工作呀……”她总是似乎不知忧愁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落寞。
白彦飞拍拍她的肩说:“没事的,所有的特工都是这么成长起来的。”
“那我呢?”林山问。
白彦飞看了看郦照存说:“上级的意思是说,这个由你你来决定。林山同志已经是党员了,不过他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特工,还要看今后的锻炼。”
郦照存点点头,对上林山期待的目光,微微一笑:“三儿,你跟我走吧。”
林山兴奋地不住点头,开心地回答:“谢谢少爷!”
郦照存无奈地笑笑:“我真不知道让你改口好还是不改口好。今后到了南京,你自然是叫我少爷比较好,但是在咱们自己的地盘,本应该叫‘同志’才对。”
白彦飞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照存,你是什么时候入的党?”
“民国十六年。”郦照存想起了往事,不禁一叹,“我在北伐军中的时候,有一个领导是□党员,是我的主义启蒙导师。后来我还没入党的时候,北平的党组织受到了清洗,很多同志都牺牲了。他那个时候问我,你还愿意入党吗。我说愿意,就入党了。”
白彦飞听他说得平淡,但1927年的时候正是白色恐怖开始蔓延的时候,在那时选择入党,总是叫人敬佩的。白彦飞见气氛有些紧张,又开玩笑说:“这么说来,我比你还早一年入党,是你的前辈!”
郦照存笑了笑,问道:“听说中央局要搬去天津,你也去?”
“对。”白彦飞搬了条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我在日租界的身份已经暴露,特科指示我跟着中央局去天津重建特科。我过两天就出发,你们要自己小心。”
郦照存握住他的手说:“保重。我把特别情报组的工作交接完之后,应该半个月之内也要动身去南京了。只是不知道会被安排到什么职位上,但愿不要让我远离情报这条线吧。”郦照存把自己的情况向谢处长汇报之后,上面立刻下来命令让他交接上海的任务回南京养伤,他这两年在上海立下的功劳足以让上峰重视他。至于如何脱险,郦照存报上了夏飞青和林山两人的名字,故事略加修改倒也编得很圆,更是给林山铺了一条进入国民党内部的路。
白彦飞反手握住郦照存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开口,只是这么握着,郦照存也任由他握着。相视一笑,有些事情彼此都明白,却谁也无法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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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29日,天津沦陷。
9月的一天,白彦飞混在一群码头工人当中,远远看着码头的某个角落站了一列日本兵。他早就得到情报,说特高科在天津码头开辟了一块地方做军用仓库,今天会有军方的人过来视察建造情况。他手搭凉棚看着,忽然觉得那些日本军人当中有一个人很眼熟,好像是武田弘明。
那人确实是武田弘明。
自从郦照存被救走之后,他失了魂似的,又回到了日日酗酒的状态。天津被攻陷后,他向上请示调到天津。才来的第二天,他就被拖来参加什么视察。前面两个军官趾高气扬地走在仓库工地上,他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一旁还有个包工头在絮絮叨叨,讨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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