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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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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超过了天使长的人。

阿马罗神父的这种神威,他对天主的通晓程度对她所产生的影响甚至超过了他美妙动听的声音。这使她对他经常向她重复的诺言深信不疑:被一个教士所爱可以使她蒙受天主的关心和恩宠;在她死后将有两个天使来护送她,搀着她的手去见天国的守门人圣彼得,并在那里为她洗净任何可能会妨碍她进入天国的疑点;在她的坟上,就像在一位被教士爱过的法国姑娘的坟上那样,将生长出白色的玫瑰花,这是上天在作证:姑娘的童贞在教土圣洁的怀抱中并没有失掉。

这想法使她欣喜异常。想到自己的坟上将盛开着芳香的白玫瑰,她不禁沉浸在遐想中,迫不及待地品尝起这种神秘的欢乐滋味来。她高兴地发出几声轻微的叹息,一边撅起嘴巴一边肯定地说,她想要死。

阿马罗笑话她说:“你有着这般可爱的肉体,怎么可以讲到死呢……”

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日见丰满。现在正是她最美的时候。她原有一种忧虑不安的神情,这种神情使她的嘴巴看上去冷冰冰、干巴巴的,使她的鼻子看上去很严厉,而现在这种神情已经不复存在。她的双唇温暖而红润;她笑盈盈的眼睛安详而清澈;整个人看上去已发育成熟。她变得倦懒了:在家里,她每隔一会儿就要停下手中的活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处,脸上挂着一丝无声的持久的微笑,一刹那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不动了,她手中的针、她正在缝的布,还有她整个的人。她又看到了敲钟人家里的那间屋子,那张铁床,只穿着衬衫的教区神父。

整整一天她都在等待着钟敲八点钟,因为这正是他跟大教堂神父按时来她们家的时辰。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晚上太枯燥乏味了。他已劝过她,在众人面前要对他冷淡些;出于对他的过分顺从,她竟克制到极点,甚至在用茶点时也从不坐在他身边,从不为他端点心。她厌恶老太太们的在场,厌恶她们刺耳的尖嗓门,厌恶那种无聊的纸牌游戏:除了单独跟他在一起之外,世上的一切似乎都让人无法忍受。不过当他们来到敲钟人的家里时,他们又怎样补偿了这一切啊!一副多么不同的面孔,多么兴奋而又压抑住的呼喊,多么令人痛苦的叹息!随后,她变得像死一般地沉默,这种沉默有时候使阿马罗感到惊恐不安,他撑起胳膊肘坐起来,忧虑不安地问道:“你病了?”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又回来了;她的确很美,她赤裸裸的双臂抱在赤裸裸的胸前,慢慢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生病。

第18章

一桩未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破坏了他们在教堂司事家的欢聚。这一切都是由于托托行为反常所引起的。正像阿马罗神父说的,这女孩子对他们已变得像野兽一般凶狠。

她现在对阿梅丽亚表现出赤裸裸的厌恶。只要她一走近,托托便马上用被子把头捂住,一听到阿梅丽亚的声音或者感到她把手放在床上,她便发疯似地扭动着避开她。阿梅丽亚心想,这一定是缠住托托的魔鬼闻到她溅有圣水的衣服上浸透了从教堂里带来的香火味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旧译《拿破仑第三政变记》。,就在那女孩子的身体内吓得打起滚来,于是她便从房间里逃了出去……

阿马罗曾试图用一些严厉的话来训斥托托,要她认识到对前来安慰她、并教她应该怎样对天上的圣父说话的阿梅丽亚小姐采取这样恶劣的态度,是多么忘恩负义。但那瘫子却歇斯底里大发作,嚎啕大哭,随后她突然面孔肌肉僵硬一个词句是可证实时,它才是有意义的,而且它的意义即是,目光呆滞,眼睛从眼窝里凸了出来;眼白上翻,直直地望着,一边嘴里吐着白沫。她撒的尿把床上弄得一塌糊涂。这情景着实吓人。阿马罗为了以防万一,连忙念起驱邪降魔的祷词。从此以后,阿梅丽亚决定,像她自己所说的,“再也不管这头野兽了”。她再也不想教她识字或者教她祈祷了。

但是,为了良心上过得去,他们每次一进门总还是去看她一下。他们并不走进她的凹室,而只是站在门口喊一声“你好啊?”她从不回答。然后他们便退回来,因为她那双疯狂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们直看1859年写成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一书所写的序言。写于1859,着实让人害怕。她两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全身上下地打量着他们,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闪光死死地盯住阿梅丽亚的衣服和教士的长袍,仿佛要挤命看出里面裹着什么,那种贪婪好奇的样子使她的鼻孔绝望地鼓胀起来,嘴唇上显出一种气愤之极的狞笑。但最使他们惶恐不安的还是她执拗而充满敌意的沉默。阿马罗并不相信什么恶魔缠身的说法,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极度疯狂的症状。阿梅丽亚越来越怕,她觉得他们还算幸运,因为托托四肢瘫痪,被终日钉在床上。不然的话,天哪,她哪次发作时,说不定会走进屋里来咬他们呢!

阿马罗宣称,在看到这样一番可怕的景象之后,整个上午的欢快气氛都被破坏掉了。于是他们决定,以后他们将直接到楼上的房间里去而不跟托托打招呼。

其实这样更糟糕。当他们走过前门踏上楼梯时,托托便俯身趴在床边上,抓住床垫的边沿,极力想看到他们,用目光追随着他们,因为不能走动而绝望得把脸也扭曲了。当他们走进房间时,阿梅丽亚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冷笑或者拖长的吼叫,直吓得她连血液也要凝固了。

现在她一直处在恐惧之中。她想,为了她对阿马罗神父的爱,天主已经派来一个无情的恶魔嘘她,追逐她。阿马罗为了使她平静下来,便对她说,我们的教皇庇护九世最近曾经宣布,相信魔鬼缠身是一种罪恶。

“那为什么要祈祷,要念驱邪降魔的祷词呢?”

“那是过去的宗教信仰。这一切现在都要改变了。不管怎么说,科学毕竟是科学。”

她觉得阿马罗是在变着法儿欺骗她,而托托将毁掉她的全部的幸福。最后,阿马罗想出一个避开那可恶姑娘的办法:他们俩都从圣器收藏室进来。这样他们只需穿过厨房就可以上楼,而托托的床在凹室的最里面,只要他们踮着脚轻轻走路,她就不会看到他们。这样做很保险,因为在他们幽会的时间,即平常日子的十一点至十二点,圣器收藏室里空无一人。

但即使他们走进来时踮着脚,屏住气,脚步放得很轻,那破旧的楼梯仍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这时候,下面四室里就会传来托托的声音;这声音嘶哑,粗野,充满了仇恨,嚎叫般地喊道:

“滚出去,你这只母狗!滚出去,你这只母狗!”

阿马罗气得发狂,真想去把这个瘫子掐死。而阿梅丽亚则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那小东西在屋子里面直叫唤:

“瞧那两只狗啊!瞧那两只狗啊!”

他们赶紧躲进房间,把门闩上。但那个在他们听来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可怕声音仍然往他们耳中钻,纠缠住他们不放。

“公狗骑到母狗身上去了!公狗骑到母狗身上去了!”

阿梅丽亚倒在床上,惊慌得几乎要昏了过去。她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到这该死的房子里来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呢?”教士气急败坏地说。“不到这儿来,又到哪里去呢?你要我们躺在圣器收藏室的长凳上?”

“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阿梅丽亚绞着手大声说道。

“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疯了。可怜的埃斯格利亚斯大叔真是受尽了折磨……好了,你要我做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但在自己家中,每当见面的日子临近时,她便开始感到恐惧,不敢去想那个一直在她耳边隆隆作响、一直在她梦中出现的声音。从她把自己的童贞交给阿马罗神父的第一天起,她便陷入了一种麻木状态,正是这种恐惧之感使她从这种麻木状态中慢慢地苏醒过来。现在她问自己是否还愿意继续犯这种不可饶恕的罪行。阿马罗曾向她保证,说天主肯定会饶恕他们,但这些保证现在已不再使她感到满意。当托托在喊叫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阿马罗脸色发青,吓得浑身发抖,仿佛感到自己有罪,惶恐地预感到自己将永远被罚人地狱。再说,如果天主打算饶恕他们,那他为什么还让魔鬼借用瘫子的声音辱骂他们、嘲弄他们呢?

她跪在床脚边,对圣母马利亚没完没了地做着祷告,求圣母启发她,告诉她托托的这番迫害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圣母马利亚想用这样的办法向她发出可怕的警告。但圣母马利亚并不开口。在祈祷的时候,阿梅丽亚不再像从前那样,感到有一种像夏日的微风一般轻柔的静谧气氛自天而降进入自己的灵魂,就像是圣母下来造访一样。她已经失去了过去的娇艳,变得神情沮丧,经常绝望地绞着双手,觉得自己被天主遗弃了。她对自己保证绝不再去教堂司事的家;但到了幽会的日子,一想到阿马罗,一想到那张床,一想到那些使她激动万分的亲吻,一想到那股渗透她全身的火一般的激情,她便感到浑身酥软,无力抗拒那种诱惑;她穿好衣服,下定决心就去这最后一次了;钟一敲十一点,她便离开了家。一想到她就要听到托托的声音,她便两耳发烫,心里直哆嗦;但一想到那个就要把她摔到床上去的男人,她浑身又燃起了情欲的火焰。

出于对圣徒们的畏惧,她在走进教堂时没有像平时那样做祷告。

她跑进圣器收藏室到阿马罗身边寻求庇护,躲进他神圣的有权威的长袍之中。她面容苍白,心烦意乱,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他便大声地嘲笑她胆小怕事。不,这是胡说,她不应该因为房子里有那么个疯子,就惊慌失措而使他们失去幽会的欢乐!他最后答应她再另外找个地方。趁着圣器收藏室里寂静无人的机会,为了分散她的心思,他有时候便让她看看祭服和珍宝之类,让她对一只新的圣餐杯或者一件白色祭服的老式花边发生兴趣。他在触到这些圣物时显得很随便,以此证明他现在还是教区神父,并没有失去天主的信任。

就这样,一天上午,他拿出一件为圣母马利亚准备的斗篷,这是几天之前奥雷姆一位有钱的教区居民捐赠的礼物。阿梅丽亚对它非常喜爱。它由蓝色的缎料制成,蓝色代表天空,上面绣有星星,中间的图案绚丽多彩,一颗金黄色的心熠熠发光,周围是金黄色的玫瑰。阿马罗把它展开,拿到窗口,更好地显示它沉甸甸的、金光闪闪的刺绣。

“根华丽的一件刺绣品,是不是?价值几百块金币呢。昨天我试着把它披在圣母的雕像上。相配极了,就像宝石似地把圣母像衬托得光彩夺目。也许长了一点……”然后他看了看阿梅丽亚,把她颀长的身材和圣母矮胖的体形比较了一番,然后说:“你穿上它最合身了,让我们试试看……”

她身子往后一缩,喊道:“不,天哪,这罪过太大了!”

“胡说!”他说着便撑开斗篷向她走过来,只见缎子衬里就像清晨的云一样白净。“祝圣仪式还没举行,这斗篷还不算是圣物——刚刚从裁缝店里把它拿回来。”

“不,不,”她声音微弱地说,但她的眼睛中已经闪出渴望的目光。

他生气了。也许她比他更懂得什么是罪过,什么不是罪过?还需要她来教他对于圣衣应该怀有怎样的敬意吗?“快来,别傻了。让我看看它穿在你身上是什么样子。”

他把斗篷披在她肩上,把闪闪发光的银扣饰在她胸前扣好。然后他便往后站了站,注视着她全身裹在斗篷里的轮廓,只见她惊恐万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上却泛起了一个心醉神迷的激动的微笑。

“啊,我的可爱的小姑娘,你看上去多可爱呀!”

她步态端庄地向圣器收藏室的镜子走去。这是一面早已失去光泽的老镜子,镶嵌在一只凿光的栎木镜框里,顶部挂着一个十字架。那件天蓝色的绸缎斗篷点缀着灿烂的群星,构成一幅气象万千的天空图画,她裹着它在镜子里把自己端详了一会儿。她感触到它富丽贵重的质地。这斗篷曾触过圣母像的肩膀,因而变得圣洁,这圣洁带着一种刺激感官的尊严渗入到她的全身。一种比尘世间的空气芳香甜蜜的流体包围着它,用天堂里的气氛抚摸着她的肉体。她想象着自己成了一个圣女,正在被带往天国,或者更美妙,已经来到了天堂……

阿马罗口齿不清地对她说:“啊,我亲爱的,你比我们的圣母还可爱!”

她迅速地对着镜子瞥了一眼。是的,她的确很美。没有圣母马利亚那么美……但是她有着红艳的嘴唇,黝黑可爱的脸上两只黑黑的眼睛闪着光芒,倘若她立在祭坛之上,旁边有风琴弹奏着乐曲,周围都是礼拜者,她会使虔诚的信徒也不禁心跳加快的……

这时阿马罗走到她的背后,双手交叉在她的胸前,把她整个身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然后把嘴唇按到她的嘴唇上,吻了她一下,这一吻悄然无声,时间很长,非常长……阿梅丽亚闭起了眼睛,向后仰着头,春情在心中激荡。阿马罗没有松开他的嘴唇,它们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灵魂。她呼吸加快了,双膝颤抖起来:然后她呻吟了一声,便晕倒在他的肩上。她面色苍白,没有一丝儿生气,她太兴奋了。

但她突然又挺直了身体,眨了眨眼睛,仿佛刚从一个恍惚迷离的梦中醒过来似的,她凝视着阿马罗,一股热血涌上了脸颊:

“啊!阿马罗,多可怕啊,这罪过太大了!”

“胡说!”他说。

此刻,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忙解开斗篷:“给我脱下来,给我脱下来!”她喊着,就像这缎子斗篷在烧着她似的。

阿马罗变得非常严肃。真的,谁都不可以拿圣物开玩笑……

“不过,它还算不得是圣物。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斗篷折起来,用原来包它的白布把它裹好,一声不响地又把它放进了大抽屉。阿梅丽亚注视着他,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有两片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在做祈祷。

最后,当他对她说该到教堂司事家去的时候,她吓得直往后缩,仿佛是魔鬼在叫她似的。“今天不去!”她乞求地喊道。

他坚持要去。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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