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域2-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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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雪英站在锅边，炒着菜说：“汉飞最爱吃我做的辣子鸡，每次吃完都说上不了厕所，可就是戒不了这一口。”
　　邱石站在笑呵呵地说：“您这是变相地夸自己。”
　　沈雪英笑起来，说：“你这孩子，我说的是事实。”
　　邱石连连点头道：“是是。诶，那秋阳呢？秋阳爱吃什么菜啊？”
　　沈雪英继续道：“他呀！只要能吃的都爱吃。可能是打小吃苦过来的，对吃的不挑。我跟你说，你就是随便把青菜萝卜往那锅里一到，随便一炒，什么作料都不放他也不吭声，呱唧呱唧给你吃干净喽。”
　　邱石故作惊状，道：“太缺心眼儿了！”
　　沈雪英笑说：“就是啊！他就是那样性格的人，你要给他做多么好吃的东西，他也能像是吃没盐没味的东西一样。不过，他倒是不太喜欢吃辣的，每次吃了胃都要疼，好几次把我跟他姑父下坏了都。”
　　邱石附和说：“嗯，这是在高原上养成的毛病，我也一样，沾不得辣。对了，姑妈，秋阳最近来电话了没？”
　　沈雪英没回答，只专注在炒菜上，说：“去，把那柜子上的酱油拿过来。”
　　邱石顺手拿过来，继续追问：“也不知道秋阳在英国那边吃不吃得管。”沈雪英没搭腔，邱石又自言自语起来，“也是，他那个人不挑食。想起来了，在高原上那会儿，他最喜欢吃桃子罐头。”
　　沈雪英回头问：“是啊，听他妈妈说，他以前不吃桃子的，说那上面毛多，每次吃了都拉肚子。”
　　邱石笑起来，“罐头里的桃子没毛。”
　　沈雪英点头道：“也是。”
　　邱石见话聊开了，便大胆追问道：“姑妈，秋阳在那边的电话是多少啊？”
　　沈雪英回头问：“要电话干嘛？”
　　邱石故作轻松道：“不干嘛，就是逢年过节的，想起就给他打个电话问候问候呗。怎么？这还要保密呀，他不会是去当间谍了吧。”
　　沈雪英笑瞪一眼，“胡说八道。我没他电话，都是他们那边往家里打。”
　　邱石不甘心，又问：“那您就不跟二姑联系啊？”
　　沈雪英苦口婆心解释道：“你这孩子怎么非要刨根儿问呢。秋阳现在没住在你二姑家，他学校那边有宿舍。”
　　邱石问：“外国学校的宿舍没电话吗？”
　　沈雪英说：“我哪儿知道啊，反正秋阳没说。好了好了，别问了，那边那锅鸡汤好了，端出去吧，准备吃饭了。”
　　邱石没了声音，只默默拿着碗盛了汤，出了厨房。
　　沈雪英回头看着那失望的脊背，她意识到有些事情似乎与自己的担忧不谋而合了。
　　邱石仍旧不甘心，想要联系秋阳只能靠写信，可自从秋阳走后便一封信也没有寄来，他没有地址，就算写了也不知该往哪儿投递。从前他也曾想过从他母亲寇婉婷那儿找线索，不料对方也是没有收到过信，大多都是靠那电话联系。而且沈雪英家也是前两年才装上电话，之前秋阳的电话都是打到他们家属院的收发室，之后邱石也就接了那一次电话，也不记挂要个电话，兴许是那边也不方便，遂不曾提起这个，只这一切邱石从没有怀疑有谁在对他隐瞒有关秋阳的一切消息。
　　不知道从哪时起，好像秋阳这个人消失了，沈家再也不提过秋阳，起码在他邱石的面前没再提起过。就算邱石问起，他们也都只是敷衍了事。
　　之后联系秋阳的这年头慢慢就被枯燥的生活内容给冲淡了意识，回到了当初一贯的遥遥无期的忍耐和等待中。
　　有时候他一个人呆着，或者反复做着重复的工作时，脑子里遐想的都是自己应该为他和秋阳的将来做一些打算。逐渐一个个念头在脑子里成了形，又是要去英国找秋阳，又是发奋学英文。不管怎样，不管在哪儿，只要能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足为惧。可还没等到他挣够去英国的费用，一个访客突然的到来便打破了这份寂寞的安宁，随之而来便是实际的生活开始紧追不舍地让他完成人生的另一侧任务。
　　这天下午，邱石在车间里忙着为一家成都的杂志社印副刊，之前因为出了一点小差错，所以返工得重新印。车间里的人都为这事儿恼了，心
　　情不好。只有邱石，还有心思在工作时侃大山，有说有笑的去调戏那些个年轻女同事。
　　这边正干着活，说着话，突然来了人，把邱石叫过去，说是有个女的来找他。
　　他起初也纳闷儿，随之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随口招呼了一声便揣心思出了车间的大门。
　　车间外面是一条光秃秃的水泥路，绕过几个荒凉的院子，到了那棵香樟树。
　　见到了人，邱石愣了愣神儿，想不出那树下站的女人是什么来头，一身洋气的打扮，看着很妖艳，但又不失风韵，脑子里怎么也回忆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他僵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直到那女人转过身来，他惊道：“琳子？”


☆、第六章。孤礁1

　　夏雪琳远远站在厂院儿里的那颗香樟树下，一头波浪的卷发披肩，身穿一件粉桃色的连衣裙，衬显得人分外婀娜妖娆，比起刚去高原那时的样子，更多了几分女人的气质和韵味。
　　她笑呵呵说：“怎么了？不认识啦。”
　　邱石一边摘掉手臂上的袖套，一边走过去问：“你啥时候过来的？”
　　夏雪琳说：“我已经过来一个多星期了。”
　　邱石上下来回打量着说：“这么新潮，我是该认不出来。”
　　夏雪琳满足地笑起来，然后在原地打了转儿，问：“怎么样？漂亮吗？”
　　邱石点点头，说：“嗯，漂亮，跟狐狸精似的。”
　　夏雪琳娇俏地回了句讨厌，然后说：“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邱石问：“你过来干嘛的？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夏雪琳露出高傲的表情说：“今天肯定是专门过来的找你呗，我想你了。”
　　邱石知道那话的意思，从高原回城后，他也一度把自己和她过去那点事儿抛到脑后，如今人来了，什么事儿都得如数回流进大脑，想否认都来不及。夏雪琳的感情向来跟这烈日一样，邱石想抗拒却因为当年和秋阳闹而行差踏错了这一步，他甚至都没想到夏雪琳会有一天跑来找他。
　　面对这个漂亮女人，他有些羞愧，挠了挠头，故作嬉皮地问：“你这女同志说话也不注意点，你该结婚了吧？”
　　夏雪琳盯着他的眼睛说：“没呢，我还在等着某个王八蛋来娶我呢。”
　　邱石表情乖戾地问：“哟，谁呀，我认识吗？是咱们队上的哪个呀？”
　　夏雪琳撒娇着上前给了他几拳，说：“那王八蛋就站在我面前！”
　　这话一挑明，邱石失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好，只有使用策略性明显的方式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你啥时候回去？”
　　夏雪琳转身挺了挺胸说：〃不回去了，从今以后我就扎根儿在这儿了。〃
　　邱石紧张问：“那你那边的工作不要了”
　　夏雪琳自豪道：“我调过来了，调到这边的剧院。”
　　邱石喜乐说：“哟呵，不错呀，谁给找的关系？”
　　夏雪琳驳斥说：“找什么关系，就凭我这么优质的条件哪个单位不争着要我，还用找关系。”
　　邱石笑起来，两人在阳光下聊着，侃着，之后，随着日子照常过着，两人关系也逐步递进。夏雪琳调到新的工作单位后，又分了一间宿舍，生活也趋于稳定，这便让她更加坚定了对邱石的感情。
　　邱石没有抗拒她，因为曾经有过患难与
　　共的经历，又相互抚慰过彼此孤独渴望的激情，所以夏雪琳对他来说已经是超出了男女关系的阶级感情。从某种角度来看，邱石是很敬佩夏雪琳的，从下放那段岁月延续至今，她的感情从未有过动摇，起码在他看来是这样，这一点跟他对秋阳是一样的。
　　有时候想想秋阳，他也揣摩着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但最终是找不到任何的论据和答案，其实这个问题他从一开始就在思考，只是苦于没有结论而已，可能任何一个深陷于一段感情的人，都无法判断自己对爱人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目的而爱，没有具体的细则来解题，即便是有，那也只能证明，这份爱不够纯粹，不够完整。你爱一个人，哪怕他浑身都是毛病，你仍旧会对他，或她，念念不忘，至死不渝。爱，比任何一道复杂的公式都来得莫名其妙，但却富有极度诱人的吸引力。
　　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在车间里工作往往最是煎熬，尤其是这样的天气里。
　　中午食堂里的伙食又总是不竟如人意，有时候吃着吃着就让人一顿怒火起来。
　　在这样的条件里，因为夏雪琳的出现，邱石的生活则有了些幸福的变化，他可以不去食堂，因为夏雪琳几乎隔三差五就给他送午餐到厂里，除非是团里有演出任务。
　　那些同为单身的小年轻们看着，眼里嘴里都是羡慕嫉妒的内容，私下那些女同志们也没事调侃起邱石的私生活来。大多都是夸赞夏雪琳的容貌和贤惠，又是夸邱石和夏雪琳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如是种种的闲话一来二去便成了厂子里的乐子。邱石起初也不在意，后来便引发了一场事故。
　　那天下午，邱石干完了一批活儿，便跑到几个办公室里偷闲。见了几个大龄女同志在侃大山，他便凑上去热闹。这里头有个叫孙小芸的，二十出头，样子娇俏可爱，说话做事也是不拘小节的主儿。邱石时常拿她玩笑，说什么嫁给他呀，陪他睡觉这一类的话，旁人跟着起哄，她孙小芸也就不忌讳什么，上去就要亲邱石，这倒是把邱石给吓得连滚带爬，一个在后头追，一个在前头跑，闹得办公室里乌泱泱的。
　　同样的戏码演得再多旁人也不觉着腻，今儿这两人又碰了头，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嬉闹起来。
　　邱石端着茶钢子，倒了些热水泡茶，孙小芸见了他，笑道：“石头，你怎么不结婚啊？”
　　旁边财务科的税大姐跟着说：“是啊，按说，咱们邱石条件这么好，人长得称头，家底子也没问题，怎么到了这岁数还不结婚呢？”
　　邱石吹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水，道：“是啊！还不是怪小芸不肯嫁。”
　　正
　　巧保卫科的陈元赋也进门来，在外面就听见了那话，于是一边走一边搭腔着说：“想什么好事呢，邱石。人小芸可是还没有□的小姑娘呢，你这都不肯放过啊！”
　　税大姐听了话，哎哟一声，又羞又臊不知如何搭话。
　　邱石倒是笑得更爽朗了，说：“那有什么，就让我给她开了呗，是不是，小芸。”
　　孙小芸急了说：“行啊，来啊！你今天不把本姑娘给开了，你就是后娘养的。”
　　说着就上去要扒了邱石的裤子，旁边的几个男同志嬉笑着上去擒住邱石，拼命起哄孙小芸把他裤子扒了。
　　说着孙小芸也是真缺心眼儿，让她扒，她还真伸出手来，刚解了皮带的一个扣儿，一个声音在门口亮出来，周围的人就安静得跟死人一样，空气瞬间凝结了。
　　同事放开了邱石的手臂，他转头望向门口，之间夏雪琳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小芸。
　　邱石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
　　夏雪琳皮笑肉不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一步一步朝孙小芸走来。
　　邱石一面嬉皮笑脸地解释一面挡在孙小芸前面：“刚刚在跟他们闹着玩儿……”
　　夏雪琳冷冷地说：“你让开。”
　　邱石问：“你想干什么？”
　　夏雪琳笑笑说：“不干什么，我想跟这位小同志聊聊嘛。”
　　邱石信了那话，让到一边，眼神还是有些不安地看着，夏雪琳和孙小芸。
　　夏雪琳走到孙小芸面前，脸上挂着笑，没说话。
　　孙小芸一眼看着夏雪琳，一眼看向邱石，然后笑着对夏雪琳说：“嫂子，刚刚跟石头哥闹着玩儿，你别……”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巴掌就清脆响亮地落在了孙小芸的脸上。
　　夏雪琳说：“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爹妈给你的！教你什么叫廉耻。”
　　说着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只落在了孙小芸的耳畔，顿时嗡的一声，蒙了。
　　邱石急了，上前拉过夏雪琳，怒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夏雪琳不管不顾，侧头继续对孙小芸喊叫道：“这一巴掌是我给你的，以后离你的石头哥远点，他的裤子，不是谁能随便扒的！”
　　邱石一边喝止夏雪琳的冲动行为，一边把人往屋外推。


☆、第六章。孤礁2

　　这孙小芸仗着年轻，向来就是个不怕事儿的辣椒，都深知是惹不起的。如今这两巴掌直接把她给煽毛了，二话不说，不顾阻拦，上去就拽住夏雪琳的长头发给拉扯起来。周围的人都上前劝架，结果这俩女人给又挠又踢，误伤无数。
　　邱石人高马大也是被夹在中间，一会儿被这个扇一巴掌，又被那个挠了一爪子，愈加狼狈不堪。
　　办公室这里热闹开了，连车间里的工人都闻讯而来，有的上前来劝，有的则在一边捂着嘴偷偷乐。平时邱石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早有些看不惯，如今整出这么一场闹剧，瞧那脸上身上的伤，面子怎么挂得住。
　　这架打到最后，邱石把夏雪琳拦腰抱出厂子大院。
　　两人站在太阳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
　　邱石气得浑身冒汗，怒道：“你是不想让我在这厂子里头混了是不是？”
　　夏雪琳大口喘气，指着那厂院子说：“那小妖精就是欠教育。”
　　“你给我闭嘴！人小芸是跟我开玩笑，我真杵在她面前，她能扒了我吗？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
　　“邱石，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她来扒你裤子啊，扒了你的，再扒她的，然后把你那玩意儿放进她那流着骚水儿的烂胯里呀！”
　　邱石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夏雪琳的脸被打到一边，“你这个女人怎么说话这么下流！我警告你，你要敢再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滚。”
　　夏雪琳捂着脸不会儿就红透了的半边脸，眼睛里全是泪，咬着牙，恶狠狠地对邱石说：“好哇！好你个王八蛋，你敢打我。”
　　邱石仰着头，道：“怎么着？我就打你了，以后你再敢往外泼脏水，我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