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域2-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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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石仰着头，道：“怎么着？我就打你了，以后你再敢往外泼脏水，我还打。”
　　夏雪琳一头撞上来，只顶得邱石心口一阵闷疼，又哭又闹，嘴里还不住地嚷嚷着：“你打，给你打，你今儿要把我打死在这儿，你他妈是窑姐儿养的。”
　　这话让邱石心里的那个火气更是压不住了，上去又是一阵纠缠，不一会儿这厂门口就围了一圈子看热闹的人。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还在这屋里劝着孙小芸，谁知来人又唤着厂门口有好戏，一竿子人都纷纷涌了出去。
　　平时跟邱石要好的同事见了此状，立即上前拉着邱石，这男人像是打红了眼，谁也拦不住。夏雪琳的脾气也是没消减一点，见人困着邱石的身子，上前又是巴掌又是爪挠，好好的一张脸都破了相。
　　闹腾了一个中午，厂工会的人赶来，齐众之力连拖带拽地把两人各自送回了家里。次日，厂领导找了邱石跟孙小芸谈话，写了检查，给了处分，这场因为玩笑引起的纷争才勉强得以平息。
　　事情算是过去了，只是就那之后，厂里的人个个都知道了邱石有个母老虎一样的对象，谁都不敢再跟邱石开那些不雅的玩笑，尤其是个别女同志。
　　这次事件在厂子里所造成的影响正在慢慢消退，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夏雪琳被邱石打了之后，身上脸上都带了伤，剧院的工作也被迫停了。领导看这情况有点恼火，便好意告诉了夏雪琳的家人。
　　夏雪琳在家排行老幺，前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她哥哥性情温和儒雅，他也了解自己这小妹脾气专横跋扈，便没责怪这次打架的始作俑者。倒是那两个同样有着一些戾气的姐姐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自己的小妹遭人欺负了，说什么也不肯放过。大老远就从汉州赶来，就为了给自己妹妹讨个说法。
　　上午邱石刚在车间忙活起来，只见两个气哄哄的女人冲了进来，保卫科的人跟在屁股后头一路拉拽。
　　“谁是邱石？”那个盘着发髻的女人冲着大厅里喊，因为周围的机械声不断，她便扯开了嗓门大嚎了几声。她是夏雪琳的大姐，叫夏春雨，没什么文化，只有着一股子憨娘们儿的傻劲儿。
　　此举惊动了车间里的所有人，纷纷围了上来。
　　邱石走上前来，面面相觑地打量着两个女人。
　　“我就是，你们是谁？”邱石问。
　　二姐夏枫跟在夏春雨旁边，留着盖耳的短发，眉角长个一颗硕大的黑痣，感觉很是凶恶。她前一步，走到邱石面前，上下品味一番，哼笑说：“呵，你就是邱石啊！”
　　邱石不喜欢她们那颐指气使的嚣张模样，便也垮着脸说：“对，我就是邱石，什么事儿啊？”
　　夏枫上前拉着他那工作服，一路往外走，周围的人纷纷起义阻拦，那女人嚷道：“让开啊，谁敢碰我一下，我马上叫警察有人耍流氓调戏良家妇女。”
　　此话一出，无人敢拦。邱石一路被连拖带拽地到了厂子院里，工友们也跟了出来。
　　三人对峙着。
　　夏枫率先开口，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欺负一个女人。”
　　邱石没好气道：“你别跟我在这儿耍无赖，我欺负谁了！”
　　夏春雨说：“夏雪琳！我们是夏雪琳的姐姐。你把夏雪琳打了，现在单位的演出都没法参加，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把这事儿好好说清楚，你凭什么打人？你以为夏家没人么？可以让你随便欺负。”
　　邱石这才知道这两尊神是何方神圣了，他笑了笑，说：“你们怎么不去问问夏雪琳，那天她当着我的面说了些什么。”
　　夏枫说：“不管说什么，你也不能动手。你是男人，她是女人。”
　　邱石气急了，也提高了嗓门儿，说：“她说那话是一个女人该说的吗？我打她是替你们教育她。”
　　夏春雨哼笑一声，说：“呵，就你跟你厂里那小妖精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儿，还不让人说了。骂你怎么了，当谁不知道你当知青那会儿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脏事儿呢！”
　　孙小芸自知这女人嘴里所谓的不要脸的事儿，不过就是上次被夏雪琳撞破的无聊的玩笑，于是带着气上前来，扬起声音，道：“诶，你说谁小妖精呢！”
　　夏家两姐妹纷纷把目光投降她，来回掂量着孙小芸，从头到脚观摩了一遍。夏枫笑道：“你谁啊？”
　　孙小芸心高气傲地回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小妖精，怎么着吧。”
　　夏春雨一把推开夏枫，上去就准备抬手给她一巴掌，结果邱石把人拉到什么，躲了过去。没打到人，夏春雨又准备上去跟邱石周璇，站一边的工友王海上前来，嚷道：“诶诶诶，你们别在这儿撒泼，这公家的地方，有什么时候回家里去。邱石还在上班呢！”
　　夏春雨一把推开王海，呸了一眼，不屑道：“我们说自己家的事，有你什么事儿，滚开。”
　　王海来气了，说：“嘿，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没素质！”
　　侧旁的孙小芸见了王海受了气，又看那女人没完没了，便推搡着，“跟她们讲什么素质，都给我出去，你还想打我，当这是你们家阳台啊，随便让你们撒泼耍混。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这手刚碰到夏春雨的手臂，就听她一声哀嚎，一屁股坐地上，连哭带骂起来。
　　“打人啦！救命啊！哎哟，你们一厂子人欺负我们两个女人……”
　　夏枫这边也不消停，撩着袖子冲上去先给了孙小芸一巴掌，但对方一退再次避开这袭击。随之王海和邱石挡在小芸前面，这夏枫便撒开欢儿地跟那一群人又踢又打起来。
　　厂领导赶到，见此状，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只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的干事陈姐在一旁给领导解释了一遍，领导听完，便眉头一皱，叫上邱石去自己办公室。
　　厂工会的人来之后，便把夏家姐妹请到了厂里，风扇茶水好好伺候着，好一阵劝说，这出闹剧才停了下来。
　　领导跟邱石谈了好长时间的话，连劝带骂地要他跟夏家的人道歉，好歹把这两人给弄走。
　　邱石站在那办公桌前，忽然思绪游离，对着此情此景，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高原上，同样是被领导训斥，可这次他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特别无助。
　　他没有再做任何的反抗，也答应了夏春雨的要求，亲自去
　　给夏雪琳赔礼道歉。


☆、第六章。孤礁3

　　夏雪琳不知道姐姐到厂子里去找过邱石，那天下午邱石来找她，她气也消得差不多，没让邱石太为难便和好如初了。这晚上邱石留宿在夏雪琳那儿，第二天天没亮才回的家。
　　之后夏雪琳还是照常时不时去厂子里给邱石送饭，只要是工作上有富余的时间，她把不得就长在邱石身上一样。
　　邱石心里一直不痛快，虽然夏雪琳对他又回到当初的热烈，但厂里的同事似乎对他都有了一些看法，除了工作，没有人再来跟他亲近。偶尔说说话也是小心了再小心，生怕哪句话不对头就被夏雪琳给听到了，招来横祸。
　　一些男同事和工友闲趣调侃邱石，催他赶紧把夏雪琳娶了，个个都在等着吃他的喜糖。
　　有时听多了别人把自己的婚事老挂在嘴边上，邱石就觉得烦躁，发了几次脾气之后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只有背后议论。
　　那些闲言碎语大致都说的是这夏雪琳留着是祸害，只有邱石那油盐不进的脾气跟不羁的个性才能镇住这泼妹子，更重要的是，她夏雪琳眼里除了一个邱石就再没别人了，纵使闹起夫妻矛盾来，她夏雪琳也会礼让三分给自己的爱人。所以权衡利弊，邱石娶了夏雪琳算是为民解忧了。
　　工作，生活，邱石已经在苦熬了，而那些闲言碎语更是让他觉得日子难过。心里慢慢累积着憋着气，到了某天才跟夏雪琳爆发了一通。
　　那日中午，天落淅沥沥的雨雾，夏雪琳照旧提着那精致的不锈钢饭盒到了厂食堂。进堂，收了那艳红的雨伞，抖了抖水，见邱石正在排队打饭，大老远就站在门口扯着嗓门儿唤他。
　　邱石回了头，厅里的那一众人也跟着回了头，看她。
　　她旁若无人地举着脸，风姿摇曳地朝邱石走来。周围人或交头接耳，窃语斯斯，或忍着笑自顾吃食，有的男人甚至上下打量那一身时髦的穿戴，心里泛起一阵猫挠鹿蹦。
　　邱石瞅瞅四周，又带着一脸嫌恶地看着夏雪琳翩翩走来的样子，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了整个厂的笑料。
　　他正打算转身，身旁的工友说：“诶？你还排什么啊？你婆娘这都送来了，还不赶紧去，别占着位置啦！”周围的人也跟着调笑起他来。
　　邱石大臂一挥，把人推到一边，“少他妈胡说八道。”随即拿着手里的空饭盒径直朝夏雪琳大步迈去。
　　夏雪琳到了邱石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一路拉出了食堂。
　　两人站在雨中，邱石开腔道：“马上给你回去。”
　　夏雪琳一脸茫然问：“怎么了？”
　　邱石气涌上来，说：“你说怎么了？老子现在都成了这厂里的笑话了。
　　”
　　夏雪琳不解，“笑话你什么呀？”
　　邱石双手叉腰，说：“你说呢！上次你自己闹的事儿，忘啦！谁还敢惹你！这又隔三差五的来，个个都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夏雪琳委屈不已道：“我怎么着他们了！”
　　邱石指着夏雪琳鼻子道：“反正你以后不准来厂里找我。”
　　夏雪琳被这一通责怪说得火冒三丈，“邱石，你还有没有良心。这大雨天，我是吃饱没事干来找你吗？当初是谁跑到我那儿求我原谅的。我就活该被你这么作践是不是。你良心被狗啃啦！”说完，她抡起手里的饭盒朝邱石砸过去，里面的饭菜像是天女散花一样溅了邱石一脸，油渍掺和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你他妈有病啊！”邱石脸上挂着一片青菜叶，冲着夏雪琳狂吼，“滚，马上给老子滚。”说着便上前拉扯起来。
　　夏雪琳一路躲开他，说：“你让我滚就滚啊，我偏不！就算…就算我今天出了这院儿的大门，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天天来。”
　　邱石束手无策了，苦着脸，语气里带着哭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雨声越来越大，夏雪琳掀开周围雨的喧哗，大喊着，“我要你娶我！”
　　邱石愣在雨里，僵直了一会儿，然后蹲到地上，欲哭无泪，然后求饶似的开口道：“如果我们把婚结了，你保证以后就再不来厂里闹了。行吗？”
　　夏雪琳对这罪名无比委屈，眼泪止不住就哭了出来，“我闹什么了？我怎么闹了。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我爱你吗。石头，你自己摸着你那狼心狗肺好好想想，这已经多少年了，我从高原一路跟着你，等着你。我就是个贱骨头，就盼着你哪一天会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我们结婚吧！可是，这些年为了你，我成了别人嘴里的老姑娘，没人要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邱石不敢抬头看夏雪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能给予夏雪琳什么，所以内心的愧疚别人永远也看不见。如果他当初做得决绝一些，或许现在夏雪琳已经和某个优秀青年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小日子。但邱石从没有真正放过夏雪琳，他不在乎夏雪琳，却又时常让夏雪琳充满爱情的希望，以至于拖到了今天，各自都快步入三十的年纪，却依旧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是该给这个女人一个交代了，秋阳的话又一次闪现他脑海，找个女人结婚吧。这是他们人生中的必经之路，无法绕道，不能回头。
　　两星期后，邱石捡了个所有人都没工作的周末，带着夏雪琳十分正式地进了家门。
　　上午，夏雪琳去理发厅弄了头发，又在家里打扮了两个来小
　　时，快到中午时，邱石来接她，两人才端端正正地往家去。
　　夏雪琳很会讨好长辈的，可能是因为爱邱石，亦或是初次见面好歹也会装出一个样子来。
　　田伟芸对这位准儿媳虽不十分称心，但也并不特别反感，就目前这一面，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良性格的端倪，只觉得这姑娘说话直爽痛快，不同于那些文文弱弱的小家女子的清雅。尤其那漂亮的双大眼睛，给田伟芸和赵庆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见了邱石的家长不久，两家人跟着就碰了面，谈了婚礼的细节。
　　婚礼就定在了次月的12日那天。
　　头一天晚上，和母亲继父又谈了第二天婚礼上的事，结束后便各自回房。
　　窗外的月光慢慢弥散着，邱石躺在床上睁着眼，怔怔地看着，毫无睡意。秋阳的样子渐渐清晰地在脑海里浮出，然后是高原上的那些记忆。
　　他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窗台下的书桌前，翻出了一叠信签纸，手里握着那支秋阳当年给他的那支钢笔。这笔已经不能使了，只能是一个承载着某些记忆和情感的依托，它的价值不是用来书写，而是一种怀念的珍贵。他重新找来一支笔，试试了墨水，然后开始给秋阳写信。
　　秋阳：
　　我结婚了……
　　写完这几个字，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眼泪跟着就掉下来，拿笔的手抖得厉害，心里却不知道自己该接下来写些什么，尽管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秋阳说，可他不会用文字去表达。他想说：
　　秋阳，你最近好吗？想我了没？
　　不知道是怎么的，这段日子我也常在心里骂你，王八蛋，怎么就让我一直在等，干嘛要老子等！
　　想想我们这辈子真不容易……从认识到现在总是在错过，总要为了生活各奔前程。可分开了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容易，还是那么难。周围的人，周围的事，这里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企图阻挠我对我们这份感情的坚持，因为我还在爱你，也不知道会爱多久……
　　天亮了。
　　邱石着装正式，英姿挺拔，脸上的刚毅就像是一个非凡的英雄，所有人的女人都在羡慕那个即将与他牵手的女子，不管邱石有着什么样的灵魂，起码从这外表来看，他是完美的，几乎无可挑剔。
　　在几个邻家好友的陪同下，邱石走出了家属院的大门。鞭炮声，喧哗声，欢闹声，这一切形式就像是一场战争，他孤军驻守在那心底里最后的城池里。常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