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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死当涂(完整精修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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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一眼认出了我,朝我招了招手,待我停下,就主动上了车。
听音识曲,吉良果然不负我望,嗓音醇厚,人更儒雅,三十五六的年纪,穿得体面又不浮夸,笑起来嘴角还若隐若现有个梨涡。他不似我印象中的明星助理,既不市侩,也不目中无人,倒像是位谦谦有礼的绅士。
聊过以后才知道,原来他是日籍华人,因为担任黎翘的助理这些年一直留在中国,也不知道算是背井离乡,还是重归故土。
吉良不会主动找话题,但却是最好的听众,听着我胡侃会面带微笑,时不时扼要地插上两句。停车入库,跨进那避暑山庄似的别墅前,我忐忑更甚,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黎天王想要见我?我这一去不会有去无回吧?”
吉良几乎失笑,却仍避而不答。
在黎翘的别墅里,我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也没见他人影。吉良似乎担心我不耐烦,对我解释说:“如果没有工作,黎翘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运动健身,他喜欢裸泳又不喜欢自己肤色太白,正好一举两得。”
“没事儿,干司机这行,等人是家常便饭。”
等黎翘出现的时候,一只成年体型的阿拉斯加犬不知从哪里溜了出来,见我不怕它,它倒也不欺生,懒洋洋地卧于我的脚边。
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大明星才姗姗现身。
大概是刚从水里出来,黎翘整个人半湿不干,上身不着衣物,只以一条白色浴巾裹住下身。以前电视上看不觉得,这儿才发现这人还挺壮的,肩宽腰窄的T型身材,胸肌饱满,腹肌健美,亮晶晶的水珠从肌肉的凹槽间滚落,看得我会厌直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一眼不看杵了老半天的我,黎翘冲大狗打个响指,那狗就乖乖起身,颠巴颠巴过去了。
待他坐定在沙发上,屋子里又多了两个女人,一个萝莉,一个御姐,萝莉姓殷,御姐姓林,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女。
她们看样子像是黎翘的女助理,殷萝莉手拿一条毛巾,林御姐手拿一只托盘,上头摆着一杯绿色的蔬果汁与一盆水煮的西兰花与鸡胸肉,细洒了一层盐粒。
黎翘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指着那杯翠绿色的液体,问:“林姐,这是什么?”
林姐的脸绷得很紧,答他:“西芹芦荟汁。”
黎翘明显皱了皱眉头:“我又没出家,为什么要吃这些?”
吉良在一边提醒他:“新片两个月后就开机了,这两个月里你得至少瘦掉十公斤。”
“念念台词,刷刷脸,演这么个没营养的角色,也就只能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黎翘一脸嫌弃地拿起那杯西芹汁,跟喝中药似的灌下一大口,立马就重重搁下杯子,翻了翻白眼,示意御姐把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都端走。看得出他此刻的情绪相当蔫坏,我不禁偷乐:原来明星也不是不食不屙的神仙嘛。
吉良笑了:“陈导说这角色非你莫属。”
“可他上部戏却只肯考虑顾遥,我明明更想要那个角色。”黎翘叹口气,仰面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不得不说,他这样赤着上身叉着腿的坐姿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考验,不亚于一个娴于勾引的裸女在挑逗未成年。黎翘大腿内侧的肌肤极白极细,像是一截白狐里子漏了出来。我佯装打量趴伏他脚边的大狗,实则总想让视线钻过他的浴巾,一窥里头的风景。
正当我兀自心旌摇动,黎翘忽又睁开眼,直直盯着我。他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仿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个大活人。
我冲他咧了咧嘴,挥手说,嗨。
黎翘微微皱着眉,看似琢磨了一会儿,目光随即黯下去,“哦,是你。”
然后他就朝我走过来,高出我不少的一个半裸的男人,还挺有莫名的压迫感。
依然是眼皮不抬睥睨众生的样子,他突然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行把我的头掰向左边,又强行掰向右边,跟挑拣牲口似的,眄完左颊觑右颊,也不知道到底看的什么。
总算检视完毕,黎翘不再正眼看我,转脸嘱咐吉良:“带他去体检。”
“哎,您等会儿,什么意思?”见这人转身要走,我情急之下就伸手拽了一把他的浴巾——
谁知那浴巾裹得不算紧,一拽便掉。
大狗呼啦一下起身,目光炯炯,坐得笔直。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各自发出一声轻细的尖叫,我乐得看见林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美人脸出现波澜,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算刚才吉良说过黎翘有裸泳的习惯,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双臀生得很美,大腿修长结实,臀部肌肉又紧又翘。他这会儿背对着我,还让我有些惋惜,姑娘们的位置就好多了。
黎翘的背部肌肉一刹呈现僵硬的姿态,可他还故作镇定地以一只手遮掩下体,往一边侧了侧脸——我猜他肯定瞪了自己的俩位女助理一眼,因为她们都使劲憋着笑,慌慌张张别开了脸。
“你……来给我开车吧。”
七、我的舞台
黎翘这人既粗鲁又讨厌,但我还是为他开出的高薪折了腰,毕竟人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大明星的专职司机比成天开着黑车在街上瞎晃悠好多了。
事实证明这个职业确实相当清闲。但凡黎翘出席商业活动,绝大多数的主办方会派专车接送,所以基本也就没我什么活计;而碰上那些办事不利的,那么黎翘也只是匆匆露面让人拍个照,我等他甚至不必去停车场,只需自己开着车在闹市区踅来踅去,像一条漫无方向的鱼。
期间还假公济私过一回——开车去接录完节目的范小离。
六六雁行连八九,一山的男人才是梁山泊,三个女人却能撑起一台戏。尤其还是漂亮女人。一忽儿姊妹情重,一忽儿你死我活,斗艳,斗狠,斗心机,无一不斗,稍不留神就尸骨无存。我怕那些有背景有来头的女孩儿欺负范小离,所以特地把劳斯莱斯擦得锃亮,然后去接她一次。据范小离事后禀报,这招可太管用了,一起录节目的女孩儿都傻了眼,立马假装和她投合得不得了。
范小离说这些的时候,眉眼间有些怏怏,于是我伸手去揪她的脸蛋,硬把她的脸揪成一朵笑着的花儿,告诉她,既然决定上电视就喜兴点,成天吊着一张脸,哪个观众爱看。
更多时候,我的任务是开着那辆新买的劳斯莱斯载他去泡妞。黎翘的两个女助理,一个永远奉行言多必失,一个截然相反,在八卦这点上天赋卓绝、智识彪炳。据那位爱八卦的殷萝莉透露,黎翘看着是二十七八,百度百科上的年龄是三十二,但实际上都不是。最适娶的年纪,老一票女星为他要死要活,有个选秀走红的女歌手,逼婚不成还翻脸成了仇人,没少找人撰稿子黑他。
我发现某些女星的私宅,也就相当于古时候的秦楼楚馆,黎翘去得不多,但也去得不少。对此我感触良深,按理说饱暖思淫欲,我每天奔忙于糊口,经常连打手铳也提不起兴致,可黎翘节食这些日子,居然还有力气逐一巡幸他的绯闻女友。
每回他都只嫖不宿,爽完就走,我觉得这样活着的人太可耻了,但天可怜见的,我也渴望成为一个可耻的人。
最近一个月,黎翘频频会晤的是女性友人还是炮友暂不得知,只知道里头既有圈内的当红花旦,也有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自然都是美女,但就面相上看,美则美矣,有心气儿的不多。
什么是心气儿,我说不清,但一定不是每天着意于簪花扮俏,依附别人而活。
这一次黎翘会朋友的时间太长,接连过了两个饭点儿,我实在饿得眼花,就钻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个肉包和一瓶矿泉水,跟民工似的蹲在地上吃。
刚下嘴啃一口,黎翘便从公寓楼里下来。他也不喊我接驾,直接走过来,飞起一脚就踹我肩头——我蹲得腿麻又没准备,被他一踹就倒了,在地上咕噜一滚爬起来,手上刚咬一口的肉包也沾上了灰。
这人的脾气生来就坏,能踹不动手,能动手不说话,对此好脾气的吉良也无可奈何,只嘱咐我以不变应万变,他发火便由着他,我自清风拂山岗。
上了车,黎翘似乎对我刚才的民工行径看不过眼,冷着脸问我:“你的月薪一万二,不比写字楼里的白领少,你把钱都用去哪儿了?”
还有一只肉包收在兜里,这位爷正在节食,谁在他面前吃东西都是找碎。我老实回答:“我想攒钱付个首付。”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打算买房子结婚?”
“买个鸟啊,能换一间大点的就不错了。主要是我爸住不了底层,太冷也太湿了,他的关节炎受不住。”
破天荒的,大明星今天谈兴颇足:“那你现在攒了多少?”
“原本攒了一点的,前两个月家里出了点事儿,一下子都花光了。”也就是生病那档子事,我不愿多提,侧脸看黎翘一眼,笑一笑,“没事,从头再来。我他妈还不信了,在我爸的有生之年,我袁骆冰连个首付都攒不出来——嘿哟,蟹粉汤包!爷您等我一下 ,我买了就回来。”
蟹粉汤包在北方算是件稀罕东西,老袁年轻时候去苏州吃过一回,自此念念不忘,每当嘴巴淡出鸟来就要跟我唠叨。这几天他又唠叨,正巧此刻我路过一家招牌偌大的店,也没等黎翘同意,就擅自把车停一边,下车奔过去。
30块一笼,我一口气买了三笼,老东西瘦则瘦矣,谁让喉管通着直肠,管吃不管饱。
“你倒孝顺。”黎翘倒没生气,也不说见怪不怪吧,反正他知道我不是给自己买的。
“瞎鸡巴孝顺!”我摇头说,“我巴不得老东西早死呢,屎壳郎颠新鲜,屎橛子还要汆着吃!”
黎翘皱起眉,亮出刀刃似的不耐神色——我猛地想起两天前林姐跟我提过一句,说我这人说话太粗俗,她不爱听,大明星就更不爱听了。
我怕把这工作丢了,赶紧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笑了笑:“对不住爷,我嘴碎,以后一定注意。”
总算回刀入鞘,黎翘闭上眼睛,脸上现出倦意,“嗯”了一声。
外头的天色一样乏了。
街上车来车往,堵一阵疏一阵,许多谙于生意之道的商家这个时候就已点亮灯彩,一路望过去,火树银花的销金窟,因为与我无干,所以分外好看。
半晌无话,黎翘突然开口:“在前面路口右拐,我要去个地方。”
“爷,您不早说,我爸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我不太想去,试着挣扎一下,汤包冷透了就不好吃了。
“晚一个小时回去也饿不死。”黎翘一眼不瞥我,冷声冷气地扑灭了我挣扎的火苗。
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位爷发了话,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载他去的地方是一处看似刚刚落成的艺术中心,尚未营运与命名,但外观看来已然非常雄伟。整栋建筑的设计颇显心思,顶盖大面积采用玻璃与一种半透光的新型材料交错而成,配置了电动天棚帘。可以想见倘若天晴,阳光就会一点点渗进来,如投云影于波心,特别梦幻。
一进门便有专人接待,听意思,这地方还是黎翘投资兴建的。趁着艺术中心的人与黎翘谈正经事,我偷偷溜走了。
艺术中心规模不小,既有可以容纳千名观众的大剧场,也有一些适宜上演话剧的小舞台。
按照图标指示,拾级而上,循着指引大剧场的方向走。
推开门的瞬间,地胶与新漆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微微有些发怔,上次见到这么宽阔而漂亮的舞台还是青舞赛的预选赛,距今差不多八年时间。
台上为装修工们亮着几盏低色温白炽灯,也照亮了我的视野。
我踏上舞台的塑胶地板,但步速刻意放慢,似想让脚底与它摩挲相亲得更久一些。然后我走到了舞台中央,面向一千人的观众座椅。
心口突然砰砰地鼓噪起来,使我不得不使劲将它摁住,因为里头那东西死而复苏,随时可能穿破胸膛。
恍然觉得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都是来看我跳舞的。
刹那间泪水烫湿了眼眶,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
我又回到这里了。我的舞台。
抬起右手,手指置于耳后,掌心对着台下,作出凝神聆听的样子。
这个动作非常煽情且傻帽,可我就是听见了,观众们掌声如潮,连连呼喊我的名字。
含着眼泪的我又咧嘴傻笑:“我是袁骆冰,谢谢你们为我来到这里。”
太安静又太空旷,孤落落的声音此刻听来荡气回肠。我往空荡荡的台下深深鞠了个躬,又再次直起腰,“下面将由我为大家带来一支独舞,践行柏柏尔。”
八、狗熊欺负狗熊
“下面将由我为大家带来一支独舞,践行柏柏尔。”
这支舞我学得不容易。学舞初期我天天观摩大师的录影带,如痴如醉地学,亦步亦趋地跳。老娘皮演绎的是一个版本,德国现代舞大师演绎的又是一个版本,但后期老娘皮再不准我模仿,她怕我走不出那些框架,跳不出更成功的来。
没灯光,也没音乐,我最先还轻声哼唱为自己伴奏,但很快别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一支舞杀尽百花,催生万物。
一连串疯狂又即兴的舞步中,我的灵魂飞升出去,它俯视着舞台中央那个年轻的舞者。
他时而腾空,时而旋转,他时而抱膝曲体,被无形的母体兜在怀中,时而张扬双臂,飘忽如烟。他已有的人生片段被这支舞蹈一一呈现,他的卑微与高贵,他的温驯与挣扎,他的悲苦与快乐,他的坚韧与徒劳……此时此地,全都以他的肢体向这世界倾诉。
跳一支有始无终的舞,世上再无袁骆冰。
最后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停下的,我力尽倒地,注视着只有一个人的观众席。
不知何时黎翘出现在场内,好像他已在暗中伫立良久,耐心地等着我落幕。
然后他朝我走过来,声音不带情绪:“把地擦干净。”
崭新的塑胶地板上留下了脏兮兮的脚印,还有一串奇怪的水迹。我的视线早已模糊,分不清这是汗还是泪。
“把地擦干净。”黎翘抬脚踹我,又说一遍。
勇气无端端地蹿起来,我居然生硬地顶撞他:“要擦你自己擦,在这台上我只是个跳舞的人。”
黎翘被我的态度惹火了,加大力道抬脚又踹,可我依然直挺挺地跪着。
一脚没将我踹倒,第二脚最终也没踹下来。他静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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