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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红尘岸-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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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香甜的人,许是热了,手臂伸出被中,一个转身,一张洁净透明的脸便闯进李天祁的眼中。
仔细望着面前的容颜,他眉宇间的那抹风情,在熟睡时,愈发浓烈起来,两年没见,他身上的韵味也更浓了,那样的韵味令人迷陷,吸引着人想去追逐去碰触去探究,只是那是一种什么韵味,他却一直琢磨不透,也令他很是困扰。
看着眼前那长长的羽睫,玉白的脸,淡红的唇畔,好近,近得只有微微前倾,便可碰触,本已是不平静的心湖忽地又吹起一股狂澜。
他的唇,好红啊。
压抑着心头的狂跳,狠狠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张脸。
望见一直守在屏风旁的少年,开口道:“季生,你去歇着吧,别守着了。”
“是,陛下。”少年退了出去。
夜色如水,被雨水洗刷过的夜色纯净清透。
许是睡得热了的人踢了被子,许是半夜睡得冰冷的人,寻到了温暖,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滚入一张被下。又许是为了取暖,又许是姿势刚好契合,身体强壮的人已将那纤细的人拦腰搂在怀中。
早晨醒来时,两人都被这姿势吓了一大跳。两张大红脸相对,一个怒目而视,一个一脸无辜。
如今的李天祁是她的敌人,而不再是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二哥了。卫子君告诫自己。他囚禁了她的娘亲。他是仇人。
“你到底把我的娘亲怎样了?”早起的第一句话便是冷冷地责问。
“她怎样……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看见她逼视而来的目光,又道:“大兴宫里可是锦衣玉食,不过……你若是不听话……我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真卑鄙!”卫子君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我像你清楚,不过清楚与否已经无所谓了,你已经是我的臣子了。”
“国君在讲笑吗?我几时又成为你的臣子了?真是可笑!”卫子君语含讥诮。
“是我可笑还是你要抵赖?可记得我们的赌注?你输了,便要兑现你的赌注。”
卫子君弯起唇角,“国君又自以为是了,你只答应了我赢便放了我的父母,我却没有答应我输便称臣,你好好回想一番,是否如此。”
李天祁闻言细想,想起比武前他说了他的要求后,他的确是没有吭声。不由又是一气,又被他算计了。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若不臣服,想必你的父母会受你连累吧。令尊……可是我的臣子……我不保证他叛国的儿子会给他带来什么厄运。”
想不到,他变得如此无耻。是否,一个位子真的会改变人,可以令人卑鄙到不择手段。
稍稍平复愤怒的情绪,缓缓开口,“此事兹事体大,我需要考虑,给我一段时间来考虑此事。”轻轻整理下衣衫,“我回去考虑清楚,给你答复。”
“想回?这可不是你想回便回得了的,考虑?在这里考虑吧!”他一走还可能回来吗?
“国君又怕什么?我父母皆在你手,你又怕什么?”
“并非怕什么,只是你是我的俘虏,岂能说走便走。”李天祁眉毛一立,威严立显。
“李兄,当真不愿我走?”卫子君身子贴了上去。
李天祁身体又是一僵,明知道她要耍花样,却是无力推开那软软贴来的身体,“ 你又想玩上次的伎俩?我又岂会上当?”
卫子君仰头,对上李天祁的脸,勾唇一笑,“我又岂会玩同一种把戏?李兄又怎会上同样的当?”如兰的吐气扑上了他的面颊,修长的指扣住他的手掌,轻轻抚摩。
一股电流传遍全身,李天祁有些气喘,“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什么把戏?”卫子君轻笑,手指抚上他的手腕,“自然不会像上次这般扣你的脉门。”话落,手上用力一按,扣上了李天祁的脉门。
李天祁顿时一阵气苦,怎么又上了他的当?居然会蠢到重复犯同样的错误。
翘着唇角轻轻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放到榻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恶狠狠道:“给我乖乖的,不然把你脱光光。”
李天祁被气得笑起来,他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记住,不许嫁祸我爹,你要敢对我家人有何不利,我保证去你的大兴宫把你的妻儿老小全部杀光。”她知道,就算不威胁他,他也不会对她的父亲如何。毕竟,父亲是他的臣子,并且忠心耿耿。所以,父亲暂时留在这里,她还是放心的。
“你若走了,我可不保证,也许,我会把令尊脱光光挂到外面去。”李天祁冷哼一声。
“你试试?”卫子君狠狠掐住李天祁的脸,“啧啧,这脸蛋,手感不错。你若敢,我便废了你的武功将你卖去青楼。让那些蜂拥而至的恩客瞧瞧,一国天子与普通男伶有何不同。”
话落。又拍了拍他的脸,转身向外走去。
李天祁气得登时差点背过气去,即便如此,还不忘在她身后叫道:“药,药,拿了药走。”
卫子君没理他,径自扬长而去。
回到西突厥营地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大雨铺天盖地下起来,没完没了,在这样的大雨中,两军都暂时止戈息武。
而此时大昱军的主帐中,正有一个人气急败坏地来回走动。
“卫叔澜——”李天祁指着自己被掐青的脸,“瞧瞧你的好儿子,做的好事!”
卫叔澜理亏地立在那里,不住哀叹,她怎么又给他惹事了。
“卫叔澜!你就不能把他留下来?”李天祁继续来回走动。
“陛下,臣无能。”卫叔澜越发理亏。
这宝贝女儿怎么净是给他惹事呢?点了穴也就罢了,偏偏要把人家的脸掐青!真是不安生啊。
大雨,不停的下,暴雨,雷鸣,鸡蛋大的冰雹凌空洒落。地上的水草被淹,花草被砸,庄稼被损毁,这场雹灾覆盖了整个西突厥,将大地上的庄稼全部砸毁。
西突厥军营的大帐几乎都要被雨水泡起来,许是去年的雪灾,增加了空气的湿度,这从来都是少雨干旱的西突厥,不但河水泛滥,同时也迎来了一场洪灾。
因为夏季,来自金山、南山、白山上的积雪融化量大大增加,加之山中的暴雨,千百条涓涓小溪,汇成滚滚洪流,顺着山上的峡谷直冲而下。
大批的牲畜被卷走,毡帐被卷走,图伦碛①的月氏、于阗等牧民的毡帐全部被水淹没。大批的难民涌向西突厥王庭所在的三弥山。
望着那大批的难民,卫子君仰天长叹,真是天要亡我吗?
久久地立在帐门,望着空中倾斜的雨瀑,衣襟被淋湿了,依然无所察觉。愁苦、焦虑,不住弥漫。去年国库仅存的一点粮食已经全部用于救灾,而这场灾后,又将会有多少人开始窥视西突厥的领土。
纤细的身影,似风雨中的幽兰,显得那样的脆弱不堪,好似一阵风,便可以将她吹走。
六月天,风雨狂,九陌成海,千山尽湿云。茫茫何所,兵戈人事,雨打故花辞新枝。
这场暴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了二十几日,终于开始放晴了。
这一场天灾过后,西突厥国力骤衰。
由于修渠筑堰用去了国库大部分的银两,所剩无多。卫子君只好将国库几乎所有的银两拿出,派出几路使节去往迦湿弥逻、波斯、东突厥等国求购粮食等救灾物资。可是使节带回来的消息令她瞬间崩溃,周边诸国竟无有一国肯出售救灾物资。
卫子君叹了一声,想必是想眼睁睁看她衰落而都来分食一杯羹吧。想起这些国家在西突厥强盛时的巴结,又叹了一声,这世道,真是残酷。
由于大批的牲畜牛羊被冲走,西突厥牧民无奈开始宰杀优良的种马,来充作口粮。
眼见那些优质的良马被宰杀,卫子君心中纠痛。急切地想着一切能够缓解目前状况的办法。
就在这时,李天祁差人送来一封信函,他准备发一百万担粮草救灾,但条件是她回大昱称臣。
卫子君嘲讽一笑,他这算不算趁火打劫?
所为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吐蕃得知西突厥天灾之后,终于如卫子君所担心的,准备起兵了。
一连几日,她都在苦苦思索。抽出王庭的兵力,去抵御吐蕃?智取,她是有胜算的,可是军队将消耗大量粮草,而这边对峙的大军也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国内被冲毁家园的难民却在挨饿。
就算她打败吐蕃,而这灾害之年,颗粒无收,牲畜数量骤减,国库空虚,她又将如何让她的子民温饱?
打仗,打的是银子。当她将国库的银两打光,她又拿什么来治理这个国家?
战乱,会导致丝路被阻,这个唯一可以让西突厥积聚财富的途径也将失去。
真是,心乱啊。
跨上特飒露,一路飞驰,来到了收容灾民的那片毡帐。大批的难民在排队领着口粮,当他们发现了那个立于马上,风华绝代的身影时,纷纷蜂拥而至,全部匍匐在尚湿淋淋的土地,仰望着他们神邸一般的国主,高呼着“可汗万岁——可汗万岁——”
前面一个老牧民动情地道:“可汗——我们的天神,是您保护我们不被欺凌,只有您让我们灾害之年也能吃上粮食,西突厥牧民永远爱戴您。”
突然,一股酸涩涌来,这就是她的子民啊,她的百姓。她只是为他们做了这么一点点,他们便满足得欢天喜地。看着这一幕,除了感动,更有深深的愧疚。她做的,还不够好,她没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便是她的百姓啊。即便受再大的屈辱,她也要护着他们。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一国之主?国王?可汗?争这些权利名声,不过都是出于一己之私,老百姓又关心哪个做皇帝?归顺哪个国家?他们只要能过得平安,有衣有食便知足了。难道她真的要为了满足自己那点逞强的心,不服输的个性而眼看百姓吃苦?明明有更好的造福百姓的方法而不用吗?
战争是为了保护子民,却不是用来逞强。她所希望的,不是百姓安居乐业吗?百姓不管哪个坐天下,他们只要安宁就知足了。如果,失了自己的面子,却可换来西突厥的昌盛,她又如何不可以忍受更多?
为了她的子民,她可以付出更多。
在她的心目中,她的子民,大于一切。
一个想法,瞬间形于脑际,拨转马头,向着军营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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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图伦碛。现新疆塔里木盆地。
第二卷 突厥篇 第九十一章 结盟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雨水的浸润,使得地面十几日了,还是有些潮湿。空气中飘散着青草的幽香。除了那场天灾的记忆,夏天依旧醉人,晴朗的碧空中,飞来几只信鸽,扑棱棱扇着翅膀,飞入大昱军的营帐。
疑虑和煦的清风,将大昱军营主帐的帐帘吹开,从那掀开的帐帘,刚好可以瞥见一张清俊的容颜,浅浅一笑风华绝代,如遗世明月,清辉如水。
“第一,保留我西突厥国号。我虽称臣,但你我只能以结盟的形式,以此来保留我西突厥的独立性,少了这一条,一切免谈。”卫子君优雅地浅笑,语气却是冰冷而不容置疑。
旁边书案的一角站着一位气质雍容而优雅的俊朗男子,一袭绣金蟠龙白袍,袍带松散,手执折扇,嘴角噙了几分笑意。光亮处,漆黑的眼眸仿佛荡漾着水波流光,眉目之间的温柔好似春日欲开的花朵,淡雅而暧昧。微风吹起了他的袍角,一股混杂着草香的气息在帐内弥漫开来。
“可以,没问题。但是西突厥不能再立可汗,西突厥的可汗依旧是你,西突厥依旧由你来管辖。”李天祁轻摇着折扇,静静地望着她。
卫子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第二,既然是盟友,西突厥凡遇战事,大昱必须出兵协助。“
“可以,这是自然。”唇边蔓延的弧度好似此时透入帐中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目。
“比如,此次,你需即刻为我出兵阻止吐蕃进攻。”卫子君眉毛一挑,看向他。
李天祁嗤嗤地笑,这还没谈完条件,要求倒是先来了,“好,明日我即将此地大军调遣二十万,前去于阗阻止吐蕃进攻。”
“不必如此,此地赶去于阗,至少需要十几日,据我所知,贵国在剑南道吐蕃交界处有守军二十万,你派此地守军由越嵩郡直接进入吐蕃,攻其逻些城,吐蕃侵我大军必定中途折返。”
“好一个围魏救赵。”李天祁不由礼赞道。
“这是战略,这样贵国既可扩充领土,又可以解我之围。”卫子君垂低眼帘,纤长的指抚上案上的书页。
“好战略。还有吗?”李天祁继续询问,只希望她不要再提什么要求了。
“第三,我只跪天地与父母。”卫子君挑眉看向他。
李天祁定定望着她,良久,“好!你无需跪我。”还是那副脾气,不肯屈服。
“第四。我突厥五年之内不纳贡税。”眼看着李天祁有些发白的脸,继续道:“突厥屡遭天灾,国力衰弱,需要休养生息。”
李天祁咬咬牙,“好!”
“第五。”闻言,李天祁的脸开始抽搐,卫子君毫不怜惜地继续道:“将大昱的文化、养蚕技术、种植各种农作物等技术传入西突厥。”
“这倒是好事。”李天祁舒展开过于紧张的脸部肌肉。
“第六。”卫子君挑起眉眼看了他一眼,还远远不够,“西突厥若再遭天灾,大昱需无偿救助。保证西突厥百姓衣食无忧。”
李天去嘴角抽搐了几下,突然放声大笑。到底,是谁称臣?她分明是个打家劫舍的强盗。
“最后,几十万大军依然归我所有。”卫子君缓缓站起身。
李天祁脸上一阵扭曲。半响。
“好!全部答应你,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条件,也该轮到我了吧。”
卫子君撇撇嘴,“我已经做了如此大的让步,你还有什么条件?”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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