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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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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黼有些着急:“崔云鬟,我是谁?”
    云鬟咳嗽了声,才哑声道:“世子……”
    赵黼眼睛一亮,用力把她抱入怀中,因勒的太紧,云鬟呼吸又困难起来,身子发抖,乱咳了两声。
    赵黼忙将她松开,又见她脸上沾着血跟些烟灰,狼藉一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两只眼睛依旧灿若星辰。
    他忙又抄了一把水,给她把腮边的血跟灰都抹了抹。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云鬟方又清醒了几分,便问道:“这是哪里?”
    赵黼道:“是那密道的出口所在。”
    云鬟道:“侍郎……他们呢?”
    赵黼眸色微沉,并不回答,孰料云鬟目光转动间,忽地看见他的右手上满是鲜血,仔细又多看两眼,才见皮开肉绽,指骨都有些透了出来,显然伤的非轻。
    
    第322章
    
    云鬟双眼发直,本以为是跟饕餮相斗所伤,转念之间,耳畔忽地响起在地牢里那“铿铿”的声音。
    赵黼见她留意盯着,便将手垂到旁侧去,淡淡道:“劝你不必操心别的,那兽受了重伤,白四爷那种人,自知道该如何将它拿下,何况还有两个好手跟着。”
    终是忍不住,便哼了声:“你怎么不替你自己多想想。”
    云鬟道:“世子的手……是如何伤了的?”
    赵黼沉默,过了片刻才说道:“是为了救你出来伤了的,所以……你又能怎么样?”
    目光相对,云鬟慢慢想起先前,她激他离开之时、两人的种种言语,便转头看向别处,道:“只怕无以为报。”
    赵黼将她的下颌一抬:“不必含糊其辞,你知道怎么‘报’。”
    云鬟轻轻地推开他的手,便坐起来。
    却见旁边正是一条小小溪流,水流潺潺,倒是极清澈的。
    她勉强起身凑了过去,自己掬水洗了一把脸。
    赵黼在后看着,见她行动无碍,倒也罢了。
    此刻才低头看自己的手上,见果然是难看的紧,便不欲她再看见,正忖度着想掏出汗斤子绑起来,却是云鬟走了回来。
    赵黼只得停手,佯装无事。
    云鬟看他一眼,却走到跟前儿,单膝跪地。
    赵黼诧异正看,见云鬟手中竟拿了一方帕子,原来方才借洗脸的时候已经浸湿了,这会儿一手托起他的手,一边用那湿了的帕子,轻而小心地给他擦拭那边上的血渍。
    赵黼通身微震,却见她眉尖若蹙,望着自己手上那伤,小心翼翼避开那伤口之处擦抹,如呵护至宝。
    她毕竟极少目睹这般皮开肉绽的伤处,长睫轻轻忽闪,唇角也时不时地抿一抿,不忍之色,难以遮掩。
    赵黼只顾看,几乎忘了痛。
    才清理了一会儿,那帕子早就染的血红。
    云鬟难以遏制地手抖,竟难以为继:“毕竟是血肉之躯,怎么做那种莽撞之举,若是……这手从此有个妨碍,却如何是好。”
    赵黼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说道:“当时着急起来,谁还在意这些,自然有什么就使什么。”
    云鬟也无法应这话,又见帕子都被血浸透了,便起身欲去再洗一洗,不料赵黼拉住她,道:“阿鬟。”
    云鬟双眸泛红,眼中隐有泪光,却只忍着,轻轻地将他的手拨开,又去洗了帕子,如此两三回,才总算把血擦净了,只是伤口仍是渗血。
    那些支棱着的骨头,却叫人难以料理。
    云鬟心惊肉跳,又着实不敢碰,只看着就觉得眼睛心里难以承受了。
    赵黼看出来,便道:“不妨事,你不用管,回头叫太医处置就好了。”
    云鬟默然垂头,自把官袍撩起来,将里头中衣掀起,咬破了一角,撕开数根长条,才慢慢地给赵黼将伤口轻轻地扎了起来。
    雪白的绢丝料子很快被血染红,却终究比那些骨头也露在外头要强许多了。
    云鬟见赵黼始终不发一声,便问道:“是不是极疼的?”
    赵黼本摇头,忽地又道:“疼。”
    云鬟也知道疼,上回她的额角被他误伤,后来季陶然说什么要缝起来,她只想想,就已经浑身发抖似的疼。
    如今看赵黼伤的如此……他却自始至终都不哼声,她却感同深受,几乎替他疼得钻心彻骨。
    只是听他忽然承认了,便道:“那以后,不要再如此了。”
    赵黼不答。云鬟见他又不做声,道:“世子这一次过来,真的是为了我,是不是?”
    赵黼“嗯”了声,目光乱转,才移开去了。
    上回因白樘夜宿之事,惹得他心中怒恨交加,发誓绝不会再理她,所以从来见了也“冷冷”相对,更不肯承认这一次来也是为了她。
    谁知道……
    云鬟道:“如此心软,这不是六爷的性子。”
    赵黼哼道:“我又何尝不知。”
    云鬟道:“如今既然蒙了圣上赐婚,以后……”
    赵黼不等说完,便道:“你要说什么?”
    云鬟打住口风,摇头道:“没什么。”
    赵黼却如何不知,当即怒视着她,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答应皇爷爷所说,我都不能在你府中留宿,怎么偏偏白樘就能了?”
    云鬟本不想跟他辩,然而已经走到如此田地,便说道:“那夜本是凑巧,侍郎毒发了,才留他照料,何况太医也在。”
    赵黼道:“我当时并不知太医也在,所以才……”目光掠过她额头的那伤,咬了咬牙,又说:“所以我最痛恨那多事的薛君生……那么多地方人家,为什么只送你那里去,难道多走两步路去静王府……就会死了么!”
    云鬟轻轻道:“世子。”
    赵黼即刻抓住:“怎么,我说了他一个’死’字,你就立刻不受用了?”
    云鬟道:“你恼我就是了,何必迁怒于人,逞这口舌之快……”
    赵黼笑道:“我不逞这口舌之快,还能逞什么只快?对着你,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的狠了,又偏不能动……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云鬟袖手低头,只好说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可好?”
    赵黼愈发恼怒:“你还惦记着他?那你自己回去就是了!”
    云鬟眉尖蹙起,才温声劝说道:“六爷,咱们回去罢……你的伤要及早料理才是。”
    赵黼听她的声音变得温和,心里不禁动了动,忽又恼道:“你又哄我?我偏不上当。每回你说三两句好话就赚了六爷……我难道就这么好被你糊弄?”
    云鬟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走到跟前,抬手将他衣袍上的一枚枯叶片摘下,道:“你虽然不声张,可是这种伤,就算是我看着,都受不得,何况伤在你身上。你虽然自来英雄,但也仍是有血有肉,难道真的就不疼么?又何必在这里空说赌气的话,早些叫太医疗治,便早一分好,倘若果然耽搁出什么事来,我才是万死莫辞了。”
    这几句,却说得郑重端肃。
    赵黼抬眸看她,却见明眸之中,水光氤氲。
    赵黼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担心我受伤受苦,于心不忍呢。还是担心我的手坏了,你从此会欠我的情分?”
    静寂之后,云鬟轻声道:“谁欠谁多少,我早就分不清了。”
    赵黼目光闪烁:“这是什么意思?”
    云鬟对上他的眼神,她的记忆力自然是举世无双,同他一路而来的种种,也自然记得历历分明,只不过,前生今世,纠缠至今,那其中的恩怨情仇,心中的所知所感,却并不像是每一件事一样历历分明。
    这世间也并没有一杆秤,可以将所有的情分、仇怨、心底的酸甜苦辣等,一一仔细,量出个高低。
    云鬟将那许多思绪压下,抬手轻轻地握住赵黼的衣袖,道:“咱们回去吧。”
    将转身之时,赵黼左手一转,反将她的手腕握住,右手虚虚地在腰间一照,往前一步逼近。
    云鬟尚未知道如何,身后顿住,却是挨在了一棵树身之上。
    耳畔听赵黼问道:“还疼么?”手指轻轻地从她额角的伤旁边抚过。
    云鬟怔怔道:“不……不疼了。”
    赵黼道:“虽是我脾气急,只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你方才说,看着我手上的伤,自己也受不得,可知当时伤了你,我心里懊悔的什么样?”
    ——那天的前夜,他本来想留在府中陪伴她,只不过晏王府中,王爷派人来传他回去,二来云鬟也坚持不肯让他留下,赵黼知道她的性情,不愿让她为难,便依依不舍的自回王府了。
    次日一早,他绝早起来,盛装出门,正是想要来陪着她去刑部,谁知道偏偏看见白樘从府中出来。
    如果是别人,只怕赵黼也不会这般震怒。
    但那是白樘……在她心里,一万个人也比不上的白樘。
    偏偏同时也是他心里……隐隐敬重的那个人。
    故而妒怒交织,几乎失控。
    云鬟缓缓吸了口气,觉着两人相对的这个姿势有些危险,便道:“不打紧,现在已经好了。”
    赵黼看出她强忍的战栗之意,便低下头来,在她伤处轻轻地亲了口,低低说:“你在怕什么?终不成……我会吃了你。
    云鬟道:“世子……”
    正觉着不妙,赵黼果然俯身低头,便压了下来。
    云鬟才挣了一挣,蓦地想到他手上有伤,生怕妨碍着,顿时便停了下来,赵黼察觉她一挣却又静止,越发欺身而为。
    先前他为了救人,不知度了多少回气,也喂她吃了几口水,然而当时心无旁骛,却不似现在。
    舌尖启开那柔嫩的樱唇,不由分说地直闯而入,勾住他朝思暮想的香舌,抵死相缠。
    他就像是渴久饿极了的人,不管遇上什么都要扫荡一空,都想要占为己有。
    两世为人,独独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一种无法自拔的迷恋之感,赵黼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这看似瘦弱的身躯,每每冷清漠然的容颜……却竟有他所想要急于得到的一切。
    甚至,有他急于得到、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切渴求。
    纵然寒风凛冽,此刻赵黼却觉着身如炭火,咻咻地散发着热气,几乎有些难耐地贴近怀中的人,想要同她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到毫无间隙、彼此融合的境界。
    云鬟因先前被那烟气熏蒸,才好了几分,又被他如斯相缠,竟又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觉着他果然是要真个儿吃了自己一样,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那唇齿吸去殆尽,身子一个劲儿地欲往下滑去。
    正在此刻,耳畔忽地听见“啪”地一声,就仿佛有人不小心,一脚踩断了树枝般,隔着不甚远。
    混沌之际,云鬟心头一惊,忽然想到了白樘等人去追踪饕餮之事……顿时浑身绷紧!
    而赵黼的动作也停了停,双眸微微睁开,向着旁侧瞥了开去。
    却仍不曾放开云鬟,只淡扫了一眼,复低头继续。
    直到云鬟举手,勉强在他身上推了数下,赵黼才住了。
    云鬟睁大双眸,转头看向旁侧,她记得那声响就是从左手方向而来,然而此刻,那边儿却空空如也,并无人踪。
    赵黼看她面上惶惑,便道:“在找什么?” 目光逡巡,却见因一番厮缠,樱唇娇红,水色宛然。
    云鬟仰头:“方才、方才……”心中却有种莫名恐惧,无法问出。
    赵黼道:“方才怎么样?”意犹未尽地俯身,衔住她的耳垂。
    云鬟窒息:“世子!”
    赵黼才又停住,又端详她的脸色。
    却见云鬟仍是惶然四看,赵黼道:“难道你怕被……什么人看到么?放心……并没有人,我听得清着呢。”唇角微挑,透一抹笑。
    
    第323章
    
    且说赵黼同云鬟回至御苑,远远地就见门口上许多公差守卫。
    夹杂服色中,看着竟还有王府中人。赵黼却是熟悉的,当即认出乃是静王府的府兵。
    不待他开口,那门口的侍卫们早已经看见了,忙上前见礼,惊喜交加问道:“世子这是打哪里来?王爷先前听说里头失火,世子却在地窖之中,正急得不知如何呢。”
    赵黼道:“不打紧,我进去瞧瞧。”
    云鬟见此处的公差都是先前随着而来的,待要问问白樘回了不曾,赵黼已将她一拉,双双进了门。
    往内而行,却先听见虎啸狮吼,原来那些野兽最怕火,虽说火势不曾蔓延,却也察觉到那烟熏火燎之意了,因此均都躁动起来,把御苑的上下众人急得亦团团乱转。
    赵黼悄悄地对云鬟道:“你怕的话,靠我近些儿无妨,须知我不会吃了你,他们可不认得人。”
    云鬟心中有事,全不理他的玩笑言语,目光却不禁掠过他的手:“手可还好么?可万万不能耽搁,世子不如先回去,寻太医医治可好?”
    赵黼见她这般询问,心神便有些飘荡,也忘了玩笑,说道:“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你别忧心。”
    云鬟默默地看他一眼,自己摇了摇头。
    进得里间,里头那二层小楼早已经燃烧殆尽,毕竟是座年久老朽的废屋,干燥易燃,呼啦啦地火头四窜,幸而周围的房屋隔得远,才不曾波及。
    饶是如此,却也不可轻视,众人如临大敌,周围围着足有数百的御苑守卫、侍从,公差,以及王府的府兵,一个个提着水桶,正在救火。
    纷杂之中,却听有个人失声叫道:“快快找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旁边有人劝道:“王爷莫惊,万万不可以身犯先,让我们去就是了。”
    赵黼仰头看了一眼,他生得高挺,便见里头众人拽着一个,却是静王爷赵穆。
    赵穆死死地盯着那火烬未全灭的楼址,踉踉跄跄地,正欲奔上前去,因情急之故,又靠的火近,脸都通红了。
    赵黼见状,便叫道:“四叔!”
    静王正伤若自失,心乱如麻,闻声回头,却见是赵黼回来。
    他一惊之下,忙自人群中快步而出,竟不顾所有地将赵黼一把抱住,又上下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却见他面上虽有些灰尘,身上沾着血迹,只并无大碍,——除了手上缠着雪白的布带。
    静王顾不得问他何以脱险,便小心抬起手来,细看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黼道:“不碍事,不留神伤着了。”
    静王呆了呆,又将他通身扫了会儿,问道:“是了,白侍郎可是跟你一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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