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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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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在“醉扶归”中,清辉说罢,云鬟方解其意,悄悄问道:“是哪一个?”
此刻又听隔壁道:“爷们恕罪,妾身委实不能的……”是那歌女仍在推辞。
音未落,便听得“啪”地一声,有人骂道:“无礼贱人,着实扫兴!”
竟像是动了手,那歌女惊呼一声,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另一个人劝道:“罢了,她又不是青楼里的婊子,何必跟她动怒,且我又不是非要她不可。何必妄自生事。”
因又对那歌女道:“你去罢。”
清辉便说:“是他。”
云鬟点了点头。
两人听到这里,都觉着这柳纵厚的同伴虽然狂妄,然而他却仿佛是个有见识、还算知些理。
果然,柳纵厚那同伴道:“哥哥好性情。罢了,不要这等不识抬举的贱人,我来伺候哥哥就是了。”
两个人仿佛又推杯换盏,吃了起来,最初还说些话语,后来连着笑了几声,不知怎地声音就小了。
清辉跟云鬟悄然静听,不知要不要趁着安静的这会儿离开。
正彼此交换眼神,不料季陶然霍地站起身来,拔腿往外而去。
出了门,就见那原先的歌女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发鬓衣衫有些散乱,脸上一道红红地掌痕,嘴角还沁着血,想哭却又不敢哭,只是掉泪。
季陶然一见,磨了磨牙。
屋内,清辉云鬟见季陶然出门,还当他是要走,只得忙起身跟上。
岂料才到门口,就见季陶然气冲冲地竟去至隔壁房间,咬牙切齿,抬脚狠狠踢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响,门扇在面前轰然洞开!
里外两边儿的人都怔住了。季陶然却举手骂道:“什么混账王八……”
一句话还未骂完,人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云鬟跟清辉因见季陶然发了酒疯,又去柳纵厚那房间里搅扰,不由双双叫苦,早跟着追了过来,忙要拦住季陶然,却因他脚快踹开了门,两个人也看见里头的情形。
云鬟因对柳纵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因此当面不认,刹那,只见里头两个男子,其中一个衣衫不整,半靠在另一个怀中,扭动低哼。
那一个略高些的,坐在椅子上,手按在那人胸前,两个人皆都有些脸红,姿态竟大不像话。
纵然云鬟从未接触过这等……却也知道这是何故。
目瞪口呆。
里头那两人没想到竟是如此,那衣衫半褪的那人因恼羞成怒,红着双眼跳下地,指着外头骂道:“哪里来的野杂……”
尚未骂完,便被他身后那人拦住,道:“不可造次!”
云鬟见状,即刻知道了这拦挡者,便是柳纵厚,——因他的目光在她跟季陶然身上一闪之后,便盯着白清辉,脸上张皇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镇定如初。
而被拦着那个,总算也定睛看清楚了云鬟三人的服色,一时色变,忙抽身转到旁边,急急整理衣衫。
柳纵厚却还好些,上前道:“怎么……白少丞、季行验也在此地……”只是云鬟因素来跟他并无交情,便不认得。
此刻偏是至为尴尬的时候,便又无话找话地问道:“这位又是?”
清辉素来最为冷静自持的人,却也不由为方才那一幕“震撼”,垂眸淡声道:“是刑部主事。”
云鬟也是极为尴尬,真是两世都没见过的光怪陆离。只勉强耷拉着眼皮不看,略点了点头。
谁知季陶然是醉里的人,哪里还管这些,一愣之下,竟指着笑道:“柳侍卫,原来你竟然有断袖之癖?!”
云鬟只觉得耳朵里刺刺的,见清辉不语,忙拉住季陶然道:“咱们且去了。”
柳纵厚虽然看着镇定,被人如此当面揭穿,脸色略红,却笑道:“季行验是误会了,方才……是不小心跌倒,将他扶起来而已。”
清辉也半垂眼皮,道:“既然如此,且不打扰二位。我们正要去了,告辞。”面无表情而心思复杂地拱手,转身也扶住季陶然。
季陶然仍意犹未尽似的,只顾失笑。
云鬟只得举手按住他的嘴,季陶然起初尚且支吾了两声,却语不成声,由得他两人架着,好歹出了酒馆。
夜色深沉,柳边儿风生,颇有些凉爽,因季陶然醉了,便叫小二去雇了辆马车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季陶然塞到里头。
他们两个人也跟着爬碴进内,马儿却让小厮们牵着在旁跟随。
车厢里燃着一点烛光,幽幽暗淡。
除了季陶然仍时不时地呵呵乱笑,云鬟跟清辉起初都未曾出声。
车行了会儿,清辉才默默道:“原来他有这种癖好。”
云鬟便也道:“先前……无人知道么?”
其实蓄养优伶之类,或者断袖龙阳等,也并非罕见,也不见得不容于世,比如人人都知道静王跟薛君生最为交好,但是柳纵厚,却从来并无这种“新闻”传出。
清辉道:“我并不知……”顿了顿又道:“不知父亲知不知道。”
他天生面上寡冷,但此刻仍透出几分悻悻不悦。
毕竟耳闻是一回事,眼见却又是一回事,尤其是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实在令人心里格外不受用。
云鬟低低道:“可要跟白尚书说明么?”
清辉道:“是要说明的。要看父亲的主意。毕竟姑姑是最听父亲话的,先前这门亲事,是顾家的人定下,父亲因觉着不好插手,便只私下查了柳纵厚为人而已。却不明白知不知道这件事,好歹跟他说一说。”
云鬟道:“甚是,好歹尚书做主便无碍了。”
两人悄然说到这里,中间季陶然翻了个身,叫道:“我不信!我不信!先生你醒醒……告诉我……”胡乱抓住清辉的腿,便抱在手里。
惹得两人相顾莞尔。
清辉便先送了云鬟回谢府,又陪着把季陶然送回将军府不提。
是夜,云鬟睡梦之中,不觉浮现“醉扶归”里所见那一幕,她又跟别人不同,种种细节,纤毫毕现,实在惊悚。
正辗转之中,隐约听到似有马蹄声过,却被梦魇缠住,便未曾醒来。
直到次日,旁边柯宪来叫,因说道:“可听说了没有?昨儿太子府丢了一个人。”
云鬟正整理衣冠,忙停手问:“丢了什么人?又怎么叫‘丢’了?”
柯宪道:“我方才出门的时候,见一名镇抚司的缇骑经过,说是太子府的杜管事昨儿早上出门,一天一夜未归,因先前杜管事曾被神秘人伤着,所以怀疑是失踪了。先前正满城里找寻呢。”
这才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里听见的那马蹄声响,必然是太子府的人在找寻。
眼前浮现杜云鹤总是阴阴沉沉的脸色,云鬟竟有些心神不宁,却自然不便插手,只得先跟柯宪一块儿前往部里。
才落轿,却见巽风带了几个差官,急急出外,同她微一点头,上马而去。
这日晨起,赵黼单人匹马,飞奔至静王府门口,滚鞍跃下,径直入内。
王府的侍卫见他气色不对,均都惊诧,有人急急入内禀告静王。
赵黼走的快,而静王人在内宅,那报信的人换了两拨,前脚才到,才来得及只说了一句,就见赵黼闯了进来。
那些宫女内侍,躲闪不及,纷纷行礼。
堂中,静王正抱着小婴孩儿逗弄玩耍,抬头见赵黼神情凝重,不似寻常,便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嬷嬷。
里间儿,却是沈王妃的声音传出来,缓声问道:“王爷,是怎么了?”
静王回头道:“无碍。是黼儿来了。”便走上前,迎着问道:“发生何事了?”
第434章
且说赵黼来至静王府,不由分说闯到内宅,劈头竟问道:“薛君生呢?”
静王见他峻眉冷眼儿,似来意不善,便携赵黼离了里屋。
一直来至廊下,才又问道:“你这般惶急是做什么?一大早儿来找什么君生?”
赵黼道:“四叔只说他在哪?”
静王道:“他昨儿不是在太子府么?我因知道他必然劳累,便早吩咐过,叫他索性安安静静歇息两三日,故而不曾来。你寻他有什么事?”
赵黼道:“我府内不见了一个人,六叔竟浑然不知么?”
静王点头:“你说的是杜云鹤?我方才听说了,本来想哄一哄宏睿后,就过去问一问,不料你竟先来了,竟还没找到么?他不是前些日子才遇袭的?如何竟又出事?”
赵黼道:“正是因为前日出了那宗意外,我才这般不放心,既如此,四叔是丝毫不知他的下落?”
静王诧异:“这可奇了,你如何这般说?竟好似我会知道他的下落一般。”
赵黼默然不语,只于袖中摸了一摸,竟拿出一个短折卷的字纸,递给静王。
静王将纸接了过去,垂头看时,却见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一命换一命。
静王越发莫名:“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赵黼道:“这个是今天,东宫侍卫在门前发现的。”
静王眉头紧锁:“难道……是有人劫持了杜云鹤,借此要挟你?‘一命换一命’?怪哉……却是换的什么人?”
赵黼见他满面无知,便长吁一口气,负手走开,片刻方道:“四叔总该知道,我母妃身边儿有个叫阿郁的丫头?”
静王道:“这个自然知道的。又跟她有什么干系?”
赵黼瞥他一眼:“原本没什么干系,只是前日,我发现薛君生跟她是旧时相识,且据我看来,是薛君生安排她接近母妃的。”
静王呆道:“你说什么?”
赵黼道:“昨夜,因被我识破,质问了薛君生几句,他并不认。我便先将阿郁囚在府中,准备慢慢地审问。不料却似打草惊蛇,半夜发现杜云鹤并未返回,我心中已经有些疑惑,派人遍寻不着,便猜测他是出事了。可是这出事的时机如此巧合,竟不由得人不怀疑,所以方才我便先去畅音阁找薛君生,谁知……他竟不在,也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静王从头到尾听罢,这才低头看向手上字条,道:“你又发现这个,所以你觉着,是君生为了救阿郁才绑走了杜云鹤?你找不到他……便来王府,以为他在此处?”
赵黼道:“不错,除了他又会是什么人?若无这字条便罢了,如今有这字条,越发是他的嫌疑最大。”
静王皱眉走开两步,道:“你说杜云鹤何时失踪的?”
赵黼道:“昨日早上出门,晚上未曾返回,才发现不对。”
静王道:“照你方才所说,你是晚间才识破君生跟阿郁之间或许有牵连,试问,君生怎会这么迅速行事?又或者,杜总管是早就出事了的呢?原本跟君生无关?”
赵黼道:“四叔这么说,难道是指有人想要嫁祸给薛君生?”
静王正色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破釜沉舟的事……虽然我并不知他跟阿郁是何干系,但这并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最多,他可以来求我……我难道不会帮他么?毕竟……阿郁若真的是他安排的,兴许他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坏心。”
静王说到这里,便回头看向赵黼。
赵黼道:“说来也怪,我虽猜到阿郁是他的人,却不知道他将人安插进身边儿的用意……”
静王苦笑,道:“你虽不知,我或许能猜到几分。”
赵黼道:“愿闻其详?”
静王道:“这一切,自然是从那位‘谢主事’身上而起了。”
赵黼双眸微微眯起,听静王道:“虽然君生并未跟我说起一字半句,但毕竟跟他相交这许多年,我却也很是了解他的为人性情,虽然面上似跟那谢主事淡淡地,实则……却是个极有心的人,大概因为同是南边儿人的缘故罢了。可偏偏你对那人也有些纠缠不清的……只怕君生有些看不过,所以找了这名叫做阿郁的女子,本来是想让你移情……从而不要去打扰谢主事,——据我猜测,他便该是这点儿私心了。”
至此,静王笑笑,复问道:“不如你想……这阿郁在府内,从云州到京城,可做过什么叫人不容的事么?”
他问了这句,又打量赵黼脸色,点头道:“我看也并没有过,不然你早就不容她了。”
赵黼不由呵了声。静王道:“然而这毕竟只是我的想法,究竟怎么样,还当问君生才是。……你方才说遍寻不到他?”
赵黼道:“是。”
静王道:“莫非是被你恐吓一番,生怕无法交代,故而躲开清净去了?又或者……”
赵黼见静王脸色渐渐凝重似的,忖度其意,便道:“莫非四叔觉着,薛君生或许是出事了?”
静王道:“我很不想这般猜测,然而……又担心、真的被我猜中了。”
两个对视一眼,静王叹道:“先不必着急,只怕你也有疏漏之处,我立刻派人,再往他素日相交的人家儿去寻……但愿无事罢了。”
赵黼道:“四叔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分头行事。”
静王道:“不可张皇,此事若跟君生不相干,还不知是什么人想趁机搅乱生事,只怕最终还是冲着你,越是这会儿,越不可惊慌,且仍仔细留神。若找到君生,我即刻派人告知。”
赵黼将走却又止步,道:“果然是我情急,几乎冲撞了四叔,还请勿怪。”
静王笑道:“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今儿已经是好的。”
说罢,静王目送赵黼出门,估摸着便远去了,这才回过身来,复又往内宅而去。
里间儿,沈舒窈斜倚在榻上,正看旁边的赵宏睿,这“宏睿”的名字,却是赵世亲自给起的。
正逗弄间,便见静王负手而入,沈舒窈端详其脸色,便吩咐乳母将孩儿带下,又命伺候的众人且退。
顷刻间,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沈舒窈缓缓起身,温声道:“王爷,是怎么了?方才皇太孙怒气冲冲的来到,可是有事?”
静王道:“的确有事,太子府的杜云鹤不见了,另外……君生也不见了。”
沈舒窈面露惊疑之色:“如何这样巧合?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干系不成?”
静王道:“便是这点儿古怪,杜云鹤是昨日失踪了的,偏偏有人在东宫门口扔了个字纸,误导黼儿去怀疑君生。”
沈舒窈听了这句,略一沉吟,脸色微变,轻声唤道:“王爷……”
静王默默地看着她,却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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