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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4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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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舒窈听了这句,略一沉吟,脸色微变,轻声唤道:“王爷……”
    静王默默地看着她,却不言语。
    沈舒窈悄然道:“王爷,莫非是怀疑,臣妾会跟此事相关?”
    不等回答,自挪了下地,屈膝垂首道:“近来因得了宏睿,先前只在宫内,又才出宫这两日,何曾有暇留心旁事?何况,向来有薛先生跟王爷知交,我哪里说过半句不是?只偶然为了王爷的清誉着想,怕那些可畏人言,才规劝两三句罢了,又怎会做出这些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歹行恶事?”
    毕竟正是养月的时候,行礼之即,身子便颤巍巍地。
    静王上前一步搀住,说道:“我其实知道你向来贤惠,就算心有微词,至多只是隐约提醒。可知……我忧心的并不是你。”
    沈舒窈怔了怔,复低声问道:“王爷说的,难道是叔父?”
    静王不答,只眼带忧色。
    沈舒窈沉吟,片刻道:“可是,叔父又有何必要大张旗鼓地做这种事?又有太子府杜总管在其中,这可是个棘手的人物,以皇太孙的脾性,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真闹出来,跟太子翻脸,又有什么好处,不是自寻麻烦么?”
    静王听她温声说来,便道:“或许是我多虑了。沈相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人暗中行事?”
    沈舒窈道:“是谁且慢慢地再查,终究会水落石出。只是既然薛先生不见了,王爷还要快些派人去寻才是,若真的被有心人拿了去,只怕……万勿有个好歹才是。”
    静王将她的手握了一把:“甚是,你且好生歇养,我先去了。”
    沈舒窈又叮嘱:“虽是事忙,王爷也要越发留意谨慎。”
    静王出门,房中便只剩下沈舒窈一人,原本含忧的眼神却渐渐地冷了下来。
    她挪步退回床边儿,默默沉思半晌,便唤了贴身婢女如茗进来,吩咐道:“去门上,把平常叫来。”
    云鬟是在这日午后,才听说薛君生同也失踪的消息。
    起初还当是众人误把杜云鹤的事传错了,后来连手下的书吏都在提此事,才知道是真。
    云鬟深觉蹊跷,虽此刻不知发生何事,却本能觉着二者之间有些牵连。
    她担忧君生心切,本想立刻前去查看究竟,却又担心会被斥责“因私废公”,见时候不早了,因此只暂且按捺,想要尽快将手头公务处理妥当,回头再去。
    正心神不宁中,外间书吏来报,说是尚书请。
    云鬟忙起身,匆匆前往,实则不知白樘是何吩咐。
    入内相见,白樘道:“你可听说太子府杜总管、以及畅音阁薛君生相继失踪之事?”
    云鬟道:“听说了。”
    白樘道:“如今这两个案子,都在刑部手里,我想让你负责一件儿。”淡淡说到这里,白樘抬眼:“你想选哪一件?”
    云鬟怔住:“尚书是说……”让她选?这是何意?
    白樘翻翻手上卷册,复扫她一眼,却始终静然无波,仿佛在等她的答案。
    在他面前,自不可做这等徘徊犹豫之态,云鬟极快一想,道:“我想领薛先生失踪一案。”
    白樘颔首:“好。此事便交由你去追查。”
    云鬟稍微松了口气,正要退出,忽地想起昨晚上所见的情形,却不知清辉是不是已经将实情告知了白樘。
    谁知白樘早看出她有些忖度之色:“可还有事?”
    云鬟忙垂首道:“尚书……昨夜可曾回府?”
    白樘道:“不曾,怎么?”
    云鬟哪里敢再想柳纵厚酒馆中的举止,只是若还再跟白樘说下去,只怕少不得就要亲口提及了,只得道:“并没有,下官随口一问,请尚书恕罪。”
    白樘见她脸上竟有些不自在,忽道:“我听说昨夜,你……季行验,还有清辉三人,曾一同出外饮酒?”
    云鬟正往外退,听提起来,硬着头皮道:“是。”
    白樘问道:“是否有事发生?”
    云鬟心中叫苦,沉默片刻,勉强道:“似乎……清辉公子,有话要跟尚书说。”
    白樘道:“你可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云鬟甚是尴尬,自后悔方才多问了那一句:“下官、不……不甚清楚。”
    白樘微蹙眼眉看了她一会子,终于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罢。”
    云鬟急忙答应了声,再也不敢停留,忙忙地转身出门,身后白樘望着她有些着急的背影,却蓦地一笑,笑影里掺杂了太多东西,竟叫人无法形容。
    且说云鬟沿着廊下往外,且走且思忖君生之事,又暗暗祈盼他平安无事。
    正走间,却见前方院中慢悠悠走出一道人影来,却是季陶然。
    季陶然见她匆匆地,便问:“去哪里来?”
    云鬟道:“方才尚书传我,把薛先生失踪的案子交了我来追查,我想即刻便去畅音阁看一看。”
    季陶然道:“是你领了此事?”
    云鬟点头,季陶然见廊下无人,拉住她道:“不是我说,此事只怕不好处置。”
    云鬟问道:“怎么说?”
    季陶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来部里报案叫查的?”
    云鬟也知道君生跟静王最为亲厚:“必然是静王爷?”
    季陶然摇头,云鬟道:“是畅音阁的人?”
    季陶然不由一笑,仍是否认。
    云鬟看着他的笑影,忽然福至心灵:“难道……是、六爷?”
    季陶然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云鬟大为意外,道:“可是……六爷若是来报杜云鹤失踪的事,倒也罢了,如何还要管薛先生这一则?除非……这两件事有牵连,可若是有所牵连,为何方才尚书叫我选一件儿?”
    季陶然道:“是不是有牵连跟尚书为何叫你选,我不知,我所知的是,正如你方才所猜想的,薛先生出事,按理说最紧张的人该是静王,前来报案的也该是静王殿下,如何殿下未曾来,反而是六爷来了呢?”
    云鬟已有些被饶的糊涂了:“许是静王殿下还不知情?”
    季陶然道:“听说六爷早上便分别去过畅音阁跟静王府了,静王殿下能不知情么?”
    云鬟道:“那又是怎么样?”
    季陶然道:“除非是静王殿下不愿闹大,而六爷……他心里怎么想的,我就不明白了。”
    云鬟略觉心跳口干,见时候不早,便道:“你可有事?若无公务,跟我同去一趟畅音阁可好?”
    当即相偕往外,正将出门,季陶然忽然说道:“啊,是了……那件事,我跟尚书说了。”
    云鬟问道:“没头没脑,哪件事?”
    季陶然嗤嗤笑道:“就是昨儿在醉扶归,看见的那场热闹。可知你跟小白暗中商量,我却也听见了一二,我又知道昨儿尚书并未回府,只怕柳纵厚的丑事,小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我又觉着事不宜迟,免得尚书被蒙在鼓里,因此便先跟尚书说了,好叫及早准备,便宜行事。”
    云鬟只顾瞠目结舌听着,不料脚下在刑部门槛上一绊,往前一个踉跄。
    季陶然忙要扶住,却不防有人比他更快。
    
    第435章
    
    赵黼将云鬟拥住,冷不防中,几乎抱了个满怀。
    云鬟抬头才看清是他,因帽子撞在他胸前,一时歪了,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好笑。
    赵黼早笑起来:“做什么一见六爷,就行这样大礼?不敢当不敢当。”
    又顺势在耳畔低低道:“这可不是交拜天地的时候儿。”
    云鬟充耳不闻似的,只站住脚,扶正了官帽,后退避开。
    季陶然走到旁边,问道:“殿下如何在刑部门外?”
    赵黼道:“才遇见巽风,说了几句话,正要走,就听见你们两个叽叽咕咕说话,本想吓你们一跳的。”
    季陶然笑道:“殿下的性子,多早晚儿能改一改呢?”
    赵黼道:“我这性子怎么了?”
    季陶然摇头。
    赵黼也不追问,只看云鬟道:“这会儿急匆匆出来,干什么去?”
    云鬟道:“要去畅音阁。”
    赵黼“啊”了声,道:“你领了薛君生的案子了?”
    云鬟不觉心头一跳:“殿下……也知道?”
    赵黼意味深长地瞥着她:“我来报的,我如何不知?”
    季陶然笑道:“听说殿下还报了太子府杜管事失踪一案,是不是有些失望……我们没接这案子呢?”
    赵黼白了他一眼。
    云鬟回头,见跟随的差人已经都到了,竟不便在门口跟赵黼闲话:“殿下,我们要去了。若是无事,且容告退。”
    赵黼道:“告什么退,我跟你们一块儿就是了。”
    云鬟愕然,赵黼已先下了台阶,又回头瞪两人道:“还不走?再耽搁下去,那人便更加不知死活了!”
    三人同行,顷刻来至畅音阁,阁子内众人正惶然无措。
    因早上被赵黼来闹了一场后,才发现不见了薛君生,却因为京内许多达官贵人都甚是待见君生,风闻这消息后,纷纷派人来打听,或者亲自前来问询。
    阁内众人不知如何应答,只得暂且关了门。
    刑部的差官上前敲门,里头听说了,才小心翼翼打开,迎了几位进内。
    云鬟入内,左右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二楼上某处停了停,一时又想起那夜在此听《玉簪记》时候的情形。
    此刻跟随之人便开始询问阁内之人,问起昨夜的种种情形,是否有异等等。
    其中有个薛君生贴身的小厮叫奉吉的,便道:“昨儿先生在太子府内唱戏……”说到这里,看一眼赵黼,便有畏缩之色。
    季陶然正东走西看,听到这里,便回来道:“如实说来,不得隐瞒。”
    赵黼瞥了一眼,自顾自走开。奉吉便小心说道:“不知怎地,先生仿佛郁郁不乐。偏回来路上又遇见一个醉汉,差点冲撞了,等回了阁子,连我们伺候盥漱都不必,打发我们都出来,自己关门睡了。”
    另一个道:“一夜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早上殿下来寻的时候,我们拍门也不答应,殿下性子急,把门踹开了……”说到这里,又看向赵黼。
    赵黼回头道:“怎么,若不踹开,还等他自个儿开门么?叫个两三天也不应。”
    奉吉小声道:“却也因为殿下这一踹,才发现先生竟不在房中,到处找寻都没找到……起初还当先生是昨晚上趁着众人睡后,自己去了哪里,然而派人去各处相识家里打听,却都没有。”眼圈儿便有些发红。
    这会儿有人引着云鬟上楼,便往薛君生的房间去。
    薛君生虽名头极大,鼎盛了这许多年,然而却始终都住在这阁子里,其他时候,多都是在静王府,外面竟没有产业。
    房间却在走廊最末尾,却见房门已经被赵黼踹坏了,中间那门闩断做两截,断口十分新鲜。
    季陶然回头赞道:“殿下的功力着实了得。”
    赵黼笑道:“马马虎虎,只用了三分力道罢了。”
    云鬟早走了入内,站在中间儿的波斯地毯上,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皱眉看去,却见软烟罗的帐子上,垂着精致的绣香囊,红木桌上一束鲜花却隐隐透出些许凋零之感,墙上的嫦娥奔月图,却仍栩栩如生,旁边不远处一副木雕乐行图,也有三分眼熟。
    恍神之间,耳畔又响起“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刹那,眼前人影晃动,却似在云烟雾霭之中般,从眼前而过。
    正呆看之时,却听有人在耳畔道:“在出什么神?”
    云鬟回头,却见赵黼凝眸看着她。
    云鬟暗中定神,问道:“这里的东西你们可动过不曾?”
    门外奉吉道:“发现人不在后,殿下即命我们不许擅自乱动一样儿,因此都不曾动过。”
    云鬟复又回首,见床帐散落于地,锦被掀开,略显凌乱。
    此刻季陶然走到身旁,道:“除了门扇毁损,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云鬟看着床上,道:“可是看这里,却像是陡然遇上急事……匆匆走开了一样。”想到这里,复微微俯身,抬手将床帐撩开,却露出底下一只鞋子。
    奉吉道:“是先生的鞋!”
    季陶然见状,也弯腰细细看了一回,道:“如何只有一只?”
    云鬟不语,复沿着床边儿绕走,目光掠过那花瓶,壁上美人图,那木雕的挂画等等。
    正默然相看之时,却听得赵黼碎碎念道:“鬓云欲度香腮雪……哼,鬓云、云……”
    云鬟转头,却见赵黼正盯着那副“挂画”,面上透出不悦之色。
    季陶然听他口吻不对,也走过来看过去,却见这挂画上却是一副月下牡丹,旁边刻着的,是温庭筠的《菩萨蛮》一首,写得是: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季陶然哑然失笑,摇头走开。
    如此在房间内看了有两刻钟,仍是毫无头绪,赵黼往外而去,口中道:“门是从内关着的,难不成他竟会插翅而飞?”
    季陶然道:“或许也可以是跳窗而去。”
    奉吉在外道:“我们先生休息之时,有个习惯,门窗俱都要关着的。”
    云鬟迈步出门之时,忽然停住。赵黼正在等着她,见状便道:“怎么了?”
    云鬟不答,只是回头复又看向屋内,目光一寸一寸看去,贴墙边儿的闲话,博古架,嫦娥奔月图,木雕刻画……
    耳畔响起赵黼说道:“鬓云欲度香腮雪,鬓云,云……哼。”
    双眸眯起,云鬟看向刻画中旁边儿的那两行《菩萨蛮》,目光逡巡来去,终于落在了赵黼方才念叨过的那个“云”上。
    赵黼早走到她身旁,见她打量那一幅画,不由啧道:“怎么你还喜欢上了呢?”
    云鬟却复迈步走进屋内,季陶然挑眉,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竟站在木雕画前,双双仰头“观赏”。
    赵黼满面不喜,却仍也跟着进来,心中暗忖道:“待会儿把这副破图拿下来,劈碎了当柴烧。”
    谁知正想着间,云鬟抬手,纤纤手指慢慢从刻画底下往上抚去,掠过底下“梳洗迟”一句,逐渐地过“香腮雪”,继续往上。
    赵黼眼神微变,略有些知觉,便也凝神静看,却见那雪白的一支手,在抚过“度”“欲”之后,落在“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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