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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算-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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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我怕我会被震惊讶得热泪盈眶,我怕我会被我之前的随意揣测而羞得无地自容。
  我知道它来了,它来救我了。
  有的人眼里,这个世间,誓言能被打破,相爱便会相杀。有的人眼里,这个世间,承诺便是海誓山盟,相爱定能相守。它守了一个二十年的承诺,今日它来兑现了。从前它的万般缱绻无处施展,捧着藏着整整二十年,到如今才有了去处。
  我睁开眼,望着我面前的生灵。它玳瑁色的皮毛丝毫未变,黑色的瞳孔紧紧收着。它望着我的眼睛,企图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朝它微笑,它没有再看我,而是回身帮我挡住了更多的尘土。它明明只有一个锅盖那么大,却生生罩住了我的全身,带我往土坑外飞升。
  “怎么想着来救我了?”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皮毛,却被它躲开了。
  “谢谢你,我替我妈妈谢谢你。”我道。
  他回身看了我一眼,我望见它漆黑硕大的眼廓里氲出一些泪。
  “你想我妈妈吗?我很想我妈妈。”我道,“自从她死后,我的字典里就没有了‘安全感’三个字。所有的日子,都变得混沌而无聊。我变得只喜欢和女孩子玩耍,玩着玩着就成了玩火。”
  我的身躯落到平地上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全是泪。肢体上的酸痛混合着心理上的酸楚击得我溃不成军。我的意志力在此刻瓦解为一盘散沙,我只想这样躺着,躺在一片平地上,不论头顶是刮风还是下雨,我只想与背下的土壤同生共死,永远都不要起来面对我残破的人生。
  玳瑁悄无声息地绕着我走了一圈,最后一跳跃上了我的大腿,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端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就和当年坐在我母亲大腿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闻到了一股薄荷香气,我知道是魏延来了。我睁开眼,他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上方,遮挡住了开始放晴的天空。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就像一个老朋友一般轻松道:“喂,你没事吧,刚才是吓傻了吗?”
  我没有吭声。魏延的手转到我的腋下,将我轻轻扶起。他冰凉的脸颊贴着我的,拿下巴的胡渣轻轻蹭我。
  “是我错了,阿砚,我不该放下你一个人。”魏延沉吟道。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拿一双眸子紧紧盯住他。
  “阿砚,你别不说话,你说话呀。”魏延的眉峰轻轻皱了起来。
  元集大师问我是否可以发誓永远不和魏延刀剑相背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如此爱重魏延,我又如何忍心伤害他?
  我和魏延在白马寺初见时,他穿着阔腿裤、脚蹬一双牛津皮鞋,将我迷得七荤八素。我当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我要和眼前的这个人产生缘分。
  那夜与魏延因为博衍而刀剑相背的时候,我将珈蓝一把钉进魏延的手掌心时,不是没有过一瞬间的心疼。尔后发觉剑伤转移到了小乾身上时,我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大松了一口气。魏延拿出婚帖教我签上大名然后将帖子按进心扉的时候,我在想,从此同君结同心,磐石无转移。我在想,只求长命又百岁,与君鸾凤共比翼。魏延在我本就不大的心里,逐渐占据了一个角落,一个属于他、也属于我的角落。
  可是这一切,在玳瑁出现之后,开始土崩瓦解。因为我意识到,这世间还有另一种情感叫守护。魏延将我从帐篷里抛出作为引饵的那一刻,也许在决策上是正确的,但这个举动,违背了守护的本心,而他眼里对姑苏臻的心疼,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名为‘相守’的心疼。
  我突然领悟到,我要得从来就不是相爱相杀。我要的,是相爱相守。
  我一把推开魏延,从地上站了起来。玳瑁三两步,跨坐到了我的肩头。
  “你去哪里?”魏延在我身后问道。
  “我要回家。”我定定道。
  
  

☆、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迟了
嘿嘿嘿 
                        
  “回哪个家?”魏延问道。
  我冷哼一声,望着远方绿意葱葱的山脉,笑了:“何处不是家?”
  “阿砚你要回汴州,待我事毕,我陪你回去。”魏延道。
  “若我现在就要下山呢?”我冷冷道。
  “别闹——”魏延将手压在我的肩膀上,捏着哄小孩一般的口吻对我道:“待我事毕,很快,马上。”
  玳瑁坐在我的左肩,它飘动的尾巴一下一下地碰着魏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背。我轻陷右肩,不着痕迹地将身子移开,迈开步往前走。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魏延在我身后喊了一句。
  我轻启唇,只觉千言万语刹那间涌上心头,明明一口气堵着,眼眶却干涩地令我心慌——我竟没有哭,竟没有哪怕一丝哭的念头。
  “告辞。”我深吸一口气,疾步向前走。
  “幼清的死你不接着查了?”魏延又喊了一声,“还有陈昂驹老婆临走前跟你提点的,叫你关心益州的案子,你忘了?还有,你走了,陈昂驹要怎么办?”
  我顿住脚步,回身狠狠盯着魏延。
  “你要走,那也得等事情全都解决了才能走。”魏延的话听得我头皮发麻,从未觉得他如此讨厌。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回家了?”元集大师见我和魏延两人僵持不下,赶紧插话进来,“这要回家,也得先跟着阿延回趟魏家。”
  魏延三两步靠近我,将下巴抵在我肩膀上,轻声在我耳边吹气:“我知你气我,你先消消气,回头再打我,任你处置。”
  我没有做声,推开魏延,走到元集大师身边,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他右耳的伤势。
  “好得还挺快的,嘿嘿。”元集大师一双眼贼溜溜地盯着我,半响,忽然拿食指在我鼻尖轻轻刮了一下,道:“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
  “我哪儿脾气大了?”我不甘地嚷道。
  “哈哈哈——”大师的眉眼眯成一条缝,“我起初看你这小年轻挺能吃苦的,上山下乡,支帐篷,睡野路,都没听你埋怨过一声。今天阿延戳着你痛处了,立刻就炸了。他在你心中,到底还是颇有分量的。你若是不耍脾气,倒叫我担心了。”
  “太公说的是”,魏延走近我,轻轻道:“阿砚这脾气耍得好,耍得妙,耍得呱呱叫。”
  我顶着一张黑脸,怎么看魏延怎么不对付。
  “她人呢?”我淡淡哼了一句。
  “被我给打跑了。”魏延不动声色地道,“再不打跑,我媳妇就要跑了。”
  不知为何,原本板着一张脸的我,竟放声大笑起来。原先借着生气的劲还能戳上魏延那么几句,现下瞬间落了气势。说到底,我梁砚就是好哄。
  “大师!”一个工兵忽然从路边沿的草丛里冒出来,喘着粗气,喊道:“大师,我可算找着您了!您刚才走到哪里去了,大家伙不熟悉地形,怕踩着雷,不敢乱走,都躲在皇后娘娘庙的屋檐下避雨。刚才下了好大的雨呢,大师您没淋着吧?”
  “我没事,其余的人呢?”元集大师从地上站起来,拿手弹了弹衣袖上的灰。我这才发觉,石头自从大师受伤后,就一直乖乖躲在他的袈衣下。它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四周,满是皱纹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石头朝我这边望过来,眼珠子忽然就不动了,牢牢盯着我肩膀上的玳瑁,不一会就开始呲牙咧嘴。
  “其他的人都在皇后祠门口的台阶上坐着。”那工兵从草丛中起身,三两步跑上前来,额头上全是汗。
  “大师,您之前说那祠堂里埋着地雷,大家伙避雨的时候闲着无聊,一番讨论,分析觉着不对。”工兵道。
  “哪里不对?”元集大师问道。
  “您想啊,这祠堂的地里里外外全都浇得混凝土,结结实实的,哪儿来的踩雷点。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集大师呲了一声,朝我和魏延看了一眼,显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赶紧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也真是糊涂了,老糊涂了。”
  “嘿嘿,大师您这哪里的话。我们连里的战士可都老佩服您了,您选址那可都是一选一个准,比连里的金属测量仪还准。我要是老了以后,到您这岁数,这脑袋瓜还能门儿清,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听着那工兵有一茬没一茬地讲着奉承话,将元集大师的马屁拍得溜响,不禁和魏延对视了一眼。魏延嘴唇往下撇了撇,也朝我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随即又朝我轻轻微笑了一下。而我,也条件反射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任队长说了,要我们将挖出的地雷都放到皇后祠里去。大师,您说我们放哪里好?”工兵问道。
  “任队长果然是聪明人。你们现在拿了多少地雷了?”元集大师问道。
  “七成吧,还有些腐锈得厉害的,就没拿了。”
  “好好好,叫你们队伍里的人都在皇后祠的门口等我,不要随意走动,我们这就上去。”元集大师发了命令,我和魏延赶紧跟上前去,走在他身后。一旁的工兵手里拿着个对讲机,和山上的队员沟通讲话。
  显然元集大师和魏延设了结界,明明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斗法,在一般人眼里只当天下了一场大雨。五福山地域广阔,山路纵横崎岖,偶尔有些野路还颇为陡峭,我和魏延都不是勤于锻炼的主,很快就落在了大师和工兵之后。
  “魏延,你慢点走,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俯下身,双手抵着膝盖,浑身上下酸胀得不行,额前全是热汗。魏延一把扶住我,再没有像之前那般嬉笑嘲讽我,而是在我身前蹲下,将我整个人都背了上去。
  “这样好些了吗?”他侧头问我。
  我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身躯轻轻靠住他,低声道:“好。”
  “你以前有背过其他人吗?”我忍不住问。
  “我的前世背过姑苏臻,但是这一世,只有你一个人。”魏延静静道,“阿砚,我暂时不能和你说许多,但是请你相信我,相信我的本心。”
  “什么本心?”我问。
  “我爱你的本心,愿意为你含笑饮□□的本心,愿意此生永不相忘的本心。”魏延的回答令我猝不及防。
  “阿砚,虽说人和人的缘分是天注定的,但是它经不起消磨。我欢喜你,你欢喜我,这样的状态固然好,但它通常只能维持一时。因为总有些时候,是我喜欢你多过于你喜欢我,或者你喜欢我多过于我喜欢你,总有一方会因为天平的偏移而受伤。”
  “你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我打断魏延。
  “我们之间除了爱和欢喜,还会存在伤害,而这些伤害可能无法避免。有时候,伤害一个人,只是为了更好的守护一个人,爱一个人。你能懂我说的逻辑吗?阿砚,我知道你一直活在你的世界里,那是一个我个人非常向往的世界。”
  “为什么向往?我的世界,就连我自己都唾弃。”我叹了一口气。
  “你的世界很赤诚,充满了冒险和奇遇,在一定程度上,你在放纵你自己,而我,恰恰天生缺少那种放纵的勇气。”魏延静静道,“你的世界令我着迷,但是眼下,我还不能进入你的世界,我的尘缘未了,因此你愿意信任我、并且等我吗?”
  “只要你的心意不变,我的心意便无转移。”我静静道。
  “嗯,好。”魏延点点头。
  “邹幼清的事,我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概。”魏延道。
  我并没有急着问魏延是如何的大概,而是将自己心中近日所见道出:“一开始我还纳闷,上头要排雷,怎样找了任警官这样具有户籍科工作背景的人。后面才觉出味来,原来排地雷是幌子,查人才是正经事。”
  “近五年,每年都有大约二十左右的驴友在五福山爬山失踪,或杳无音讯,或丧命黄泉。当局一开始并没有重视,但是随着换届和整改,这件大家一直心照不宣的烫手山芋被摆上了桌面。这些失踪人口,男女老少都有,线索单一,根本无从下手。当时任警官还在汴州的郊院实习,但已经体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排查能力。”
  “你所谓的排查能力,指的是?”我心中虽然有了答案,却游移着不敢确定。
  “郊院里关着的都是戒毒犯。这些戒毒犯,是公安缉毒的一大突破口。任警官在实习期,虽然只陪同审过两个缉毒犯,但套话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很快就帮稽查大队锁定了大方向,提供了有力线索。她看人,基本三句话就能定性,比我们这些搞玄学的还要扎实。等她调到户籍科后,偶然从同事口中得知了五福山的怪事,便下了狠功夫用力排查,想要弄个水落石出。对她来说,每次上头派下来的任务,都是她证明自己侦查能力的一场游戏。她这种态度,叫我欣赏。”魏延淡淡道,“只可惜,能懂她的男人不多,到现在还单身。”
  我前头听得起劲,听到话尾,噗嗤一声,轻笑道:“恋爱狗就不要伤害单身狗了。”
  “只是恋爱狗?”魏延反问道。
  我脸一红,没有说话。
  “近五年五福山上失踪人口的资料,任警官那里都有记载。每年大约二十人,男女老少都有,分布全国各地,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强行排查,怕是遥遥无期。任警官厉害就厉害在于,她不光将失踪人口尝试进行不同的归类,甚至将对方的农历生日都调了出来,逐一核对。这一排查归类,才瞧出了端倪。”魏延道。
  “什么端倪?”
  “这些人的生日,大多集中在二十四节气附近,尤其是八位附近。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和冬至,这八位是八个非常关键的时令节点。”
  “可是我记得幼清是农历正月初六生的,并不在八位之内。还有,她属蛇。”我道。
  “除了农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生肖。失踪的人口中,生肖大多属蛇和龙。”
  “其实我只是好奇”,我插话道:“当局怎么会想到找元集大师的?”
  魏延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问:“你觉得这世上哪些人会比较信命,换句话说,是比较信神佛?”
  “生意人和明星,总之就是那些意外之财得来非常容易的人。”我道。
  “你别忘了,还有官场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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