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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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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她的声音沙哑而性感,烛火下眉心的朱砂痣越发明艳。



他眸光一黯,大掌扣紧了她的,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来得太突然,未晚惊得几乎忘记立刻推开他,只瞧见他的眼眸如深绿的湖水,覆顶而来……他的舌如此炙热,狡猾地诱哄着,攻陷她毫无防备的领地。



她震惊地退后——他捉住她愤然扬起的手臂,抬眼盯着她:“又想打我一次,嗯?”



未晚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然后有力甩开他的钳制。



“承认吧,你并不排斥我。”他放肆地捏起她的下颚,执意对上她慌乱的眼。



“觉得寂寞,对不对?”他邪笑地微笑,“这么着急地找他,挂念他,很辛苦吧?”



未晚瞪着他。



他总是如此,自以为是地窥视别人的内心,然后肆无忌惮地揭露,不管别人为此会多难堪,多困窘。



他真的很恶劣,恶劣到她想不顾一切地反击他。



她忽然冷笑。



他眯起眼凝视她。



“我猜,你刚才一定做了个美梦,”她轻笑开口,话语中却带着刻薄的恶意,“你确定你吻的是我,不是你的‘澜儿’?”



他脸色骤变。



她却火上加油:“怎么,我说错话了?她不是‘你的’澜儿?”



“韩、未、晚——”他一字一句地念出她的名字,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好——真有你的。”



是血肉之躯,就难免有弱点与痛处。凡人皆无例外。



某些时候他们是如此相似,都知道怎样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手,就算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未晚望着他,心底觉得无奈而苦涩。



自顾尚不暇,她又何必与他计较?



“爱就爱,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主动讲和,却换来他一记冷眼。



她选择无视:“如果能说放弃就放弃,又怎么算得上是特别珍惜的人?”



他一震,却随即讥讽:“你以后便会知道,人在世上必须学会放弃。”



她摇头,语气坚定:“我不会放弃,永远也不会,即便因此要付出许多代价,我也会坚持。”



该报的仇,该讨的债,她都会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你拿什么坚持?”谢钦嗤笑,“像昨晚那魂不守舍命都不要的模样?不拖累别人就不错了!”



未晚脸颊发烫,自知理亏,只得嗫嚅道:“谢谢你救我。”



“应该我们都谢你才是。”帐帘掀起,容湛走了进来,微笑着接话。



三十七  理由



未晚面上一烫,微微退开身。



谢钦瞧见她与自己拉开距离的举动,嘴角勾出一丝淡讽的笑意。



“昌平行营失火并非因我们而起,而是起了内讧。亲王穆哈尔蓄谋篡位已久,此次趁其王兄外出与我们和谈时起兵突袭,火烧十里行营,昌平王被刺身亡,事发突然,虽然我们早有计划逃逸,但如没有救兵援助,也难敌穆哈尔叛军之难。”容湛只顾着向未晚解释事情始未,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



未晚有些惊愕:“我只道是你们遇着了昌平王的阻挡,却不知一夜之间便是天翻地覆的权力更迭,不过此次也幸亏陈永年没有老糊涂,及时出兵,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永年既然这么识相,皇上那边,我一定要好好举荐他才是。”谢钦笑得诡谲。



“大哥带出来的人物,自然优秀。”容湛微笑,姿态悠闲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未晚瞅着他俩,不由暗叹了口气——陈永年本是太子容滔的人,经谢钦和容湛这么一举荐,看似受了褒奖,实则将他置于火炭之上,里外不是人了。不过也好,反正她和陈永年也有旧账要算,他倒霉她也无须报以同情。



“那雁沙怎么说?”她开口问道,心跳有些加快,觉得有道炙热的目光正对着她,抬起头,却是谢钦,他似笑非笑,眼里别有深意。



“宣扬不负承诺,虽然昌平王已薨,但白纸黑字的协议在,穆哈尔也奈何不了我们,”容湛看向谢钦,目光从容,“有了雁沙,拿下颚获指日可待。”



后者没有答话,只是淡淡一笑,眉目间深沉不减。未晚觉得胸口生闷,心知两国开战是早晚的事。



“这几日我们也该回京了,你的伤势可能承受路途颠簸?”容湛又问道。



谢钦扬眉:“这点伤算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铁人?你不会打算还自己骑马回去吧?”未晚瞧不惯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好气地开口,“这一路,还是麻烦你躺回去,我不想我的行医经历里多一次败笔。”



容湛看着谢钦不悦的脸色,不由笑道:“你就谨遵医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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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营帐,夜正深浓。许是室内太温暖,凉意袭来,未晚不由打了个冷战。



深蓝的天幕下,巨大的沙山绵延,色沉如墨,一轮明月悬于其上,仿佛随时可掇。



信步前行,却听见背后有沙沙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望见熟悉的身影:“好久不见,步天青。”



“小姐。”步天青有些尴尬。



“我不是什么小姐,”未自嘲地一笑,晶灿灿的水眸望着他,“以后还是叫我魏大夫比较好。”



步天青默然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未晚接过来虽个白瓷八角盒。



刚一打开,便有清幽的药香扑鼻而来。



“爷说这给你治谢钦的伤。”步天青解释。



未晚心里泛起一丝涩意,合上盖子握在手里,抬头淡淡一笑:“这么名贵的伤药,替我谢谢他了。”



步天青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未晚笑了笑。



“你恨爷吗?”步天青一咬牙,索性将盘旋心底许久的话问出口。



未晚静静地望着他,倔强的娇颜是掩不住的委屈之色:“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可以让我清楚明白地恨他。”



步天青愣在原地,未晚却没有再和他交谈,说了声“失陪”就离开。



只有她知道,此情此景,又逢故人,再不走恐怕自己会情绪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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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青一直目送着她背影渐渐远去,然后才回过神来慢慢往回走,心里有些酸楚。



回到帐内,却是一室黑暗,只有炉内的火炭微红。他顿时浑身绷紧,直到窗前站立的身影才放松下来。



“爷。”他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应答。



“爷?”他迟疑地将烛火点燃。



“你回来了?”宣扬转过头,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步天青不由怀疑自己是否花了眼,那样的神情实在不可能在自家主子的脸上出现,更别说他竟会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嗯,事情都办妥了,”他答道,试探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看什么呢,爷?”



“我在想,天下最单纯的事物最容易变化,”宣扬望着远方被大风左右的沙山,淡淡开口,“沙漠单纯,转眼间峰回路转,变了模样。”



步天青微笑:“爷说的是。”



“她也是如此。”沉默良久,宣扬忽然轻叹。



她就像软软的细沙,并不硌脚,却能款款抹去人的气力,有时烫如火,有时冷如冰,他越用力,越想逃走,却越陷越深。



但无论平静与暴躁,在风沙迷离的外表下,他始终相信属于她的那份单纯不会变。



步天青心知这个“她”是谁,没有作声。



“她同你说了什么?”宣扬问道。



“我问她是否恨爷。”步天青坦白地回答。



宣扬微微一怔,背在背后双手骤然握紧。



“说。”他口气仍是淡淡的。



“她说——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可以让我清楚明白地恨他。”



宣扬默然不语,薄唇紧抿,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月色下俊逸的脸庞上竟透着几分绝望。



步天青暗叹了口气退开身,“我去取点热水,爷你早点歇息。”



“好。”宣扬应声,才发现喉咙紧窒,言语困难。



她要一个理由,他又怎么能给?



——我喜欢你。



他想起她醉眼朦胧,浅笑地望着他,那蜻蜒点水般的一吻,带着迷惑的芬芳至今还萦绕呼吸之间。



这么想着,左肩某一处肌肤如火烧般疼痛。他狠狠按住肩头,连骨头都发疼——在那里,有一个紫色花瓣胎记,那是杨家血的烙印与羁绊,也是他永远都无法向她说出口的理由。



三十八  中秋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湖面波光潋滟,灯影招摇。长廊里有宫人提灯而过,远远望去,如璀璨流萤,接连划过破夜色。



花木掩映下,鹅卵石小径光影斑驳,远远听见流水潺潺,未晚循声缓步而去,眼前是假山层叠,在月华中沉默,只有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清泉,静静流淌。



在泉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仰首正是满月高悬。



今天是中秋,离开漠北到京城整一个月。月圆人团圆么?这对她而言实在是最无意义的节日。



幼时中秋家宴几乎难得见到父亲,大小官员络绎不绝地来拜访,她只记得晚上回房休息,房间便堆满了各式珍奇。



如今想来,那门庭若市的情景已是韩家覆亡的前兆。



再后来便是和宣扬过节,第一年的时候她还有些寄人篱下的谦卑与胆怯,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湖水上那轮金影,随着水波荡漾碎了又全。



他也不爱和她说话,自顾自地斟了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等到她按捺不住地偷眼瞧他,他却淡淡一笑,递给她切成小块的月饼。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而今识婵娟,归去皆成空。



自漠北一别,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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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今晚这赏月宴哪家主子扮相最美?”隐隐有交谈声传来。



“这哪是比扮相,分明是比恩宠!听说月初新恭了几颗东海夜明珠,皇上赏到了几位皇子府上,几位娘娘都只有看一眼的份,可这后宫里就有人福气好,分着了一颗。”



“是吗?谁啊?”



“能让太子送出手的人,还能有谁?”



“又是她?”有人惊呼,语气半是嫉妒半是鄙夷,“都是做下人的,人家的命就是比咱们好,人老珠黄了还照样能把太子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啐,小心你那张嘴,”另外一名女子慌忙斥责,“让上头听见了,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是是是,我知道错啦!”



嬉闹声渐渐远去,未晚只是冷淡一笑,不置可否。



幼时在家里,小小年纪的她都能感觉到侯门争斗的气氛,更别说这深宫似海,人多嘴杂,什么传闻没有?



估计着时辰才差不多,她正要起身时,却听见有人幽幽一叹,她顿时屏息,坐在原地没动。



“兰姐姐你莫生气,宫里那些没规矩的丫头嘴是越来越贱了,你千万别把这些话放心里去。”有人气恼地开口,显然是针对刚才那些宫女。



“我不是在跟她们生气,只是眼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尤其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怎么得了……”



答话那人声音越来越低,语气短促,似身体十分不适。



“兰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疾又发作了?”



未晚听着有些不对劲,一时间也顾不上太多,转过假山走了过去,正见着一个宫女搁下手中的灯笼去搀扶另一名站立不稳的女人。



她把住那女人的脉搏凝思片刻,便利落地在后者的穴位上点按了几下。



“寝居在哪?”她问道,背起那娇弱女人,她本来就比寻常女子体态修长,又有习武的基础,所以并不费劲。



一旁的宫女不敢怠慢,赶紧提灯领着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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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虚弱,舌淡苔白,”未晚抬眼看向那名患重的女子,“您是否经常心悸不安,胸闷气短,形寒肢冷?”



后者点点头。



“是心阳不振的顽疾,宣温补,安神定悸,我此刻只能暂缓一时之痛。”未晚沉着开口,将随身携带的针囊拿了出来。



“你要施针?”一旁的宫女犹疑地询问,略显防备之色。



未晚淡淡一笑:“我只是行医习惯,有病想治就下手,如果你们不愿意也无妨。”



言罢,她起身就要走。



“公子,”卧床的女子拉着随侍宫女的手支撑着要起来,“绿珠性子急,轻慢之处,还请见谅,您肯出手相助,芳兰已是感激不尽。”



未晚重新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有条不紊地施针。



片刻之后,那名叫芳兰的女子脸色开始好转,她望向未晚,眼里带着一抹惊喜:“公子好医术,我这心口是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绿珠闻言顿时爽朗笑开,拍手称道:“还真是比那些太医都厉害!”



她随即朝未晚福了一福:“多谢公子,绿珠方才唐突了。”



未晚微笑摇头:“我没放在心上。”



“公子不是宫里的人吧,我瞧着面生得很。”李芳兰瞅着眼前俊俏非常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姓魏,江湖大夫,随雅王进宫来,打算在太医院谋个差事。”未晚从容答道,也在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体。



这名女子既不似妃嫔也不像寻常宫人,自己住了一个小院落,虽然只在皇宫偏远一角,却也显得地位特殊。看她的谈吐举止,都落落大方颇有气质,显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时之间,还真难猜出她是何方神圣。



“若魏大夫真能在太医院就职,那就太好不过了,”李芳兰笑容温和,“相信以您的医术,一定能胜任。”



“多谢吉言,”未晚站起身打了个揖,“魏晚就先告退了,希望在这宫里,后会有期。”



“那怕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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