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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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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可是他去救他们了,谁去救他?”
  她越哭越不可遏制:“阿娘,我心疼……我心疼啊……如果,如果他死在滇南怎么办?阿娘,我怎么办……”
  冯氏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轻声道:“窈窈,滇南是很危险,可你为何不能相信他呢?你阿爹都信他,你不信吗?”
  元赐娴微微一滞,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来。
  冯氏刮了下她的鼻尖:“你阿爹从前隔三差五便上战场,你又何时见阿娘这般哭哭啼啼过?阿娘不是不担心他,只是更相信他。”
  “滇南是个是非之地,但阿娘一直很喜欢那里,因为那是你阿爹一次一次罔顾性命保护着的地方。现在滇南有难,你说,你阿爹怎可能对它袖手旁观?可他却撒手将它交给了陆侍郎,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有十足的信心?既然如此,你为何就不能相信你阿爹,相信陆侍郎?”
  元赐娴慢慢止住了哭势,在一下下的抽噎声里冷静了下来。
  “窈窈,阿娘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想寻个口子发泄,但你也别伤了你阿爹的心。哭完了,就去与他道个歉,今天可是除夕。”
  元赐娴点点头:“阿娘,我知道错了,我会跟阿爹好好道歉的。”她说完咬咬唇,“但是您今天能不能跟我一起睡?”
  冯氏不免失笑:“你倒是多大了?”
  她瘪瘪嘴:“我现在比三岁小孩还脆弱。”
  
  元赐娴连夜跟元易直道了歉,完了理直气壮抢走了冯氏,夜里却也未能歇息安稳,时睡时醒,一遍遍梦到陆时卿闯来她闺房的一幕。
  她说完逼婚的话,听见他承诺下回再见就娶她。
  然后场景一换,漫天都是白色的纸钱,她看见陆霜妤站在送葬队伍的前头,手擎一根细长的竹枝哭得双目红肿。
  她想冲过去看看那棺椁里头究竟是谁,却怎么也追赶不上,耳听着哀恸声越来越远。
  如此重复几次,她回回睁眼都惊出一身冷汗,像是看见了不祥之兆一般,翌日一早醒来发现被褥都是湿的。
  大概是她在梦里哭了。
  元赐娴颓了整整一夜,待听见邻里坊里的新年炮仗,却是一下醒了神,被这欢喜的吵嚷声激得振作起来。
  她赶不上陆时卿了,却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在房中思索了一晌,拿定了主意,突然跑出院子,叩响了元易直的房门,见他就问:“阿爹,我想起一桩事。早些年,大周尚未积弱到现如今的地步,南诏偶尔也向朝廷朝贡,有时由您代为呈上。”
  “有一回,我瞧见贡品里头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璞玉,可礼单里却未有这笔记录,便想偷偷截胡了做玩物。您当时说,这块璞玉堪比和氏之璧,价值连城,不可儿戏。礼单里头不曾记录,是因它是南诏二皇子私下拿来讨好圣人的。”
  父女俩不生隔夜仇,元易直的气早就消了,闻言认真回想一番:“是有这么一桩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您想,有权力的地方便有斗争,咱们大周被夺嫡之争闹得乌烟瘴气,难道他们南诏便能侥幸避免?南诏二皇子拿了块价值连城的璞玉,越过太子细居偷偷朝贡,岂不正是想讨好咱们的圣人,有朝一日或将借此获得大周的支持?”
  “这件事足可证明他的野心,也可证明细居身边并不干净。当时咱们懒得掺和他们南诏的家务事,选择了作壁上观,现在却何不利用这桩事提醒细居注意他后院的火势?”
  “你的意思是,派人将这块璞玉快马加鞭送给细居,借此替陆侍郎争取到他的微末好感。至少,南诏军队不至于一言不发就向陆侍郎开火?”
  元赐娴点点头:“但问题是,这块璞玉进到宫中后流落去了何处。”
  “阿爹派人去查查。”
  元赐娴回到院中,坐立不安地等待答复,一个时辰后,听见拣枝回报:“小娘子,有消息了,那块璞玉被做成了兽雕置入皇陵,但当时有些边角料剩余,圣人就赐给了子女们。其中一小块给韶和公主打了枚玉戒。”
  她蓦然起身,抿了抿因一夜未得好眠而干燥的唇,道:“去公主府。”


第60章 060
  郑筠早在冬至就已得徽宁帝赦免; 不再被囚罔极寺清修; 重新回到公主府。元赐娴便直奔安兴坊而去; 心中略有些忐忑。
  毕竟这正月初一的日子,郑筠更可能身在大明宫; 若是安兴坊一趟扑了空,再要进宫去; 耽搁时辰事小; 却怕会惊动诸如平王这样对元家不怀好意的人,到时风声走漏; 难保不会横生枝节。
  她忧心了一路; 幸而递上名帖时,听公主府的仆役答复说; 郑筠今日抱恙,并未出门,就在府中。
  元赐娴松了口气,跟随仆役到了中堂。
  郑筠很快就来,看上去气色尚可; 并未有所谓抱恙的姿态。她手里拿了一个檀色的小木匣; 一见元赐娴就开门见山地淡淡道:“县主要的玉戒。”
  元赐娴着实愣了愣。她可还什么都没说。
  她伸手接过匣子,启了盒盖一瞧,见里头果真是枚通体玉白无瑕; 成色、质地堪绝的环戒,疑惑之下抬头问:“贵主怎知我今天来意?”她说完很快反应过来,再问; “您是有意称病在府,在这里等我的?”
  郑筠扯出个笑来,没有说话。
  元赐娴知道时辰紧迫,见她不答,便先把匣子交给了身后拣枝,言简意赅道:“八百里加急,密送到滇南。”
  这枚玉戒得在陆时卿到达滇南之前发挥作用,所以她没法亲自送。从长安到边陲足有三千多里,靠一个人的脚程就太慢了。陆时卿已走了一日一夜,任她马术如何超绝,也不可能后来居上。唯一的法子便是以驿站传信,一路换人换马,日夜兼程,一刻不怠。
  拣枝领命离去后,元赐娴看了眼郑筠,不免心生疑惑。
  郑筠身为嫡公主,于宫中消息一面理当比她灵通,应该早就晓得了陆时卿南下的事,既然如此,为何如此被动,在这里干等她来?
  虽说这问题有些尴尬,但她不问也是难受,便直言道:“您既是早就知道这枚玉戒对他有用,为何不在他离京前就交给他?”
  郑筠垂眼笑笑,轻声道:“反正你会来的不是吗?”
  元赐娴皱皱眉头。在她看来,郑筠的做法实在不符常情。因为料定了情敌会上门来取玉戒,助心上人一臂之力,所以就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这叫什么因果啊。
  何况,哪怕将这一点勉强解释为郑筠的不争与大度,这事还是没法解释得通。毕竟她想到那块璞玉纯粹偶然灵光一现,并非及早预谋,郑筠又如何笃定了她会来?
  她突然联想到上回那封被寄到舒州,提醒陆时卿归途小心的密信。当时的郑筠也像是通过某些渠道提早得知了什么消息。虽说到头来,归途风平浪静,但她并不觉得消息是假。或许正因对方发现计划暴露,见陆时卿已然有所防备,才临时放弃了刺杀。
  元赐娴对郑筠此人愈发好奇,只是非常显然,她眼下无法从她口中套出话来,若再纠缠盘问,就显得有些失礼且自讨没趣了。
  她只好笑道:“总之这次多谢贵主,我先告辞了。”
  郑筠点点头,着人送她出府。
  元赐娴心中一颗大石落了一半,总算比昨夜轻松了些,一回府就去跟阿爹回报进展,待从元易直书房出来,碰见元钰,听他很诧异地问:“我的好妹妹,你刚才就是这副鬼样子去公主府见情敌的?”
  鬼样子?元赐娴奇怪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元钰目不忍视地道:“不是这里,是眼睛肿得像核桃,发髻乱得像草包……唉,罢了罢了,天生丽质,也不在乎这些了。”
  元赐娴摸摸头发干笑一声,却也不太介意这些琐事,只要把事办成了,怎样都行。她转而问他:“阿兄这是来找阿爹的?”
  元钰神神秘秘拉了她到远处,低声道:“是阿爹叫我来的,估计又要问我,你和陆子澍的事。”
  作为刚和离不久的苦命娃,他这几天只得了爹娘寥寥几句宽慰,然后就一直被问元赐娴和陆子澍的情况。可怜他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还得拼命讲那家伙的好话,说俩人是怎样怎样患难与共,情投意合。
  元赐娴赶紧道:“那你可得瞒结实了,要是被问起我的心意,千万别给套出话来,说我追求陆时卿是想找他做靠山。”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倘使让阿爹知道她的初衷是意欲拯救元家,这婚事八成得成为泡影。
  元钰觑她一眼:“阿爹是找我打听陆子澍的,问你心意做什么?咱们元家上下,但凡不是瞎子,谁还能看不出你的心意?”
  元赐娴一愣:“啊?”
  元钰跟瞧傻子似的瞧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傻妹妹,当局者迷,你可长点心吧,别被人掳了还不自知啊。”
  元赐娴瞅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讷讷眨了三下眼,一瞬心如鼓擂。
  
  十日后,滇南边陲的南诏守军营突然遭逢夜袭。
  这些日子以来,大周地方军因缺失有力的主心骨而士气低迷,南诏急行军几乎占据了绝对优势,一路北上,往益州方向推移,攻下了大半个剑南道。而包括太子细居在内的这批守军则留在后方,以确保先锋兵的退路。
  可就在前天,自南诏运往这里的粮草意外被截,军营里头的几名将领得到消息,以守军营位置很可能已暴露为由提议转移阵地,细居却一直未应。
  他的意思很简单:守军营的位置没有暴露。
  这批粮草不是运往前线的辎重,而只是守军的供给粮,由于数目不多,的确少派了士兵护送,被人钻了漏子并非不可能。
  但对方的目的显然不在这一小批对南诏无关紧要的粮草,而是企图叫他们误以为军营位置已经暴露,诱使他们紧急撤离,从而窥探到守军的动向。
  这是对方的引蛇出洞之计。如若他们按兵不动,则兴许一切风平浪静,反之,才是真正暴露了自己。
  但问题是,细居看得清的计策,他手底下的将领却看不清,与他争论了大半宿,见他不应,当即将军报发回至南诏都城,征询南诏王的意见。
  粮草被截的第二天,也就是昨日,南诏王下令守军即刻转移,细居不得不听命。转移完毕的这一夜,却真如他所料,遭到了一支大周军队的袭击。
  守军营乱成一锅粥,与这支夜袭军紧急交锋的时候,正中硕大的黄金帐里,细居一身玄甲威立当中,下了一道军令:停战。
  外头喊杀声骤停,显然是大周军队见他选择停战,也一样放弃了攻打。
  他叹口气,沉默良久后提了佩刀出帐,远远就见营门外,一名鹤氅披身的男子高踞马上,瞧见他似乎笑了笑,淡淡道:“商州驿站一别,多日不见,殿下可好?”
  正是前天截了南诏粮草的陆时卿。
  细居也没否认,以一口并不十分流利的汉话答:“没见到陆侍郎的时候,我总是很好。”
  “听闻殿下此言,陆某深感遗憾。实则陆某也奇怪,何故回回一见殿下,便是这般打打杀杀的场面。”
  他笑笑,在夜色里露出一口锃亮的白牙:“你们汉人有个词叫‘孽缘’。”
  陆时卿似乎有点意外,低低“哦”了一声:“不想殿下学识竟如此渊博。那么想来,您也一定听过咱们汉人有句叫‘化干戈为玉帛’的俗语了。”
  细居朗声一笑:“太拗口,听不懂。”
  陆时卿伸手往黄金帐一引:“如此,您不妨允许陆某入内,听陆某好好给您讲解讲解。”
  细居闻言,瞥了眼他身后足有三千数众的精骑队。
  他自然明白了他的顾虑,含笑回头吩咐:“退守百丈,不得我命令不可靠近。”
  这支骑兵队是黔中充州的地方军。陆时卿为免招摇,并未带军出京,而在途经守备战力相对精锐的充州时,拿徽宁帝事前交给他的兵符调集了这支骑兵。
  早在战事兴起之初,毗邻滇南的黔中和岭南就曾派军前来支援,却因战术失当,被细居频频阻于滇南之外,直至陆时卿领了这三千人一路绕行奇袭,拦截南诏军报,才闷声不响破了他的防线。
  也正因如此,细居在听闻粮草突然被截时就知来人必是强敌,方才遭遇夜袭,也就干脆放弃了交锋,以免不必要的伤损。
  毕竟他猜到了,陆时卿的目的不在攻陷守军营,而是意欲与他和谈。因为他提前收到了一样东西。
  几天前,滇南边陲的南诏将士辗转将一枚玉戒交至营地,说是长安送来的。他一瞧便清楚了前因后果,知道送玉戒的人是在向他示好,借此提醒他自家后院的火势。
  只是他当时并未理解对方示好的缘由,直到刚刚结合了陆时卿的夜袭,方才联想到,这枚诚意十足的玉戒是在表明大周来使的友善之意,希望避免双方的交锋。
  既然人家没想打,他又何必硬捱这一仗。
  陆时卿孤身随细居入了黄金帐,以表和谈的诚心,坐下后掸了掸衣襟处的脏泥,问道:“殿下可否先借陆某一块干净的帕子?”
  细居叫人拿了块锦帕给他,认真说:“不擦也无妨,您眼下的穿戴,已比在商州驿站得体许多。”
  陆时卿一噎,记起元赐娴当初干的好事,恨恨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睁眼说瞎话道:“哦,陆某的未婚妻确实比较顽劣,一不高兴就烧干净了我的外裳。”
  这回换细居噎了。
  虽说他当年逼婚单单只是出于政治目的,而非倾心元赐娴,却到底失败了,连带商州掳人一举也没干成,所以陆时卿这话俨然是往他伤疤上撒了足够的盐巴。
  细居突然看了眼搁在桌案上的玉戒,恍然大悟道:“原来送我这枚玉戒的,是陆侍郎的未婚妻。”
  大周受域外影响,有将玉戒作为男女定情信物的习俗。陆时卿眼皮一抬,皱了下眉头。这肤色深得在夜里瞅不见脸的,说的什么欠抽玩意儿?
  细居将玉戒往小指上套了套,似觉佩戴得宜,便不摘了,说道:“陆侍郎,请开始您的讲解。”
  陆时卿心中冷笑,没了跟他迂回来去打官腔的耐性,直言道:“陆某想说的很简单。如若殿下继续北攻,弊处有二。第一是对您而言——您将接连失去军心、民心与君心。不必我说您也清楚,您身边的将领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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