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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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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颗玉纽吗?”
  他眯缝着眼站在那里,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元赐娴便继续弯着腰给他捣鼓,完了怎么瞧怎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就犹犹豫豫说了句“好了”,直到陆时卿游魂一样洗漱完毕出了门,才猛一拍脑袋。
  她忘记问,到底是正数第三颗还是倒数第三颗了。
  她当下命曹暗去追陆时卿,想叫他赶紧察看确认,却不料赵述的车技大有精进,这一追连个尾巴也没瞧见,于是当天午后,陆侍郎上朝反扣金玉带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元赐娴忐忑地等着陆时卿黑着脸回来骂她,待到黄昏,却看他一脸神清气爽,甚至连扣错的腰带都没改回来。翌日再出门一瞧,只见街头巷尾男女老少,十之四五都使了这种反扣之法来缚腰带,美其名曰:流行。
  “……”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太宽容了啊。
  
  可惜圣人宽容完宠臣的失仪之行,却没再宽容别人。没过几日,两件大案的惊天逆转便炸开了整个朝堂。
  一件是已然事起十数日的蔡禾案。证据确凿之下,蔡禾的罪行原是板上钉钉,然而众人始料未及的是,此前揭发他的刑部侍中却在这关头被曝出丑事来,说是在私宅暗藏了来路不明的数万贯银钱与十数名美姬。
  这好财好色本非稀奇事,稀奇就稀奇在来路不明。“敏锐”的圣人当即命朝中监察御史着手安排查证,一路顺藤摸瓜之后,竟“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大理寺少卿之手。
  蔡禾这大理寺卿因受贿错判罪被收押时,下头的少卿却给了揭发他的刑部侍中一顿好处,这事怎么瞧怎么奇怪,怎么瞧怎么猫腻重重。
  “目光如炬”的圣人便命人深入查探下去,紧接着又“顺利”找到了俩人沟通的密信。以此证明,是大理寺少卿先前擢升不成,被蔡禾越级上位,因此心生不满,意图栽赃陷害,拉他下马。
  蔡禾的冤屈得了洗刷,却因接连受了十数日的刑法形骸消减,被人带上宣政殿时已然瘦骨棱棱,满身淤痕。朝堂之上霎时群情激荡。
  当然,并不是没人看见整个翻案过程中的漏洞与疑点。只是他们也一样瞧出来了,这事的根本是圣人想要一手遮天。在这吃人的地方,真相永远没有强权与大势重要,有点眼力见的,自然都选择了闭嘴装傻。
  于是,满朝便都是恳请圣人严惩大理寺少卿与刑部侍中的铿锵之声,哪怕谁心底有怨愤,也都记在徽宁帝的头上,陆时卿这设局人却从头到尾身处局外,微笑旁观。
  元赐娴得知此事后,也只有叹他一句老奸巨猾。
  不过老奸巨猾的是她丈夫,所以,这是个褒义词。
  这第二件就是震动朝野的曲江案。两名皇子一道在曲江边遇刺,正当众人疑心谁人如此胆大包天之时,京兆府内传出消息,称已将嫌犯顺利拿下,现正严刑盘问,想来不日便可破获真凶。
  消息一出,二皇子不免阵脚稍乱,派了亲信前去查证此事,不料这消息就是个引诱他自投罗网的圈套——京兆府根本没抓到什么嫌犯,倒是现在,揪住了他那个行踪诡秘的亲信。
  郑济有把握亲信绝不可能出卖他,却奈何不得老皇帝已然对他失望至极,只要结果是对的,根本不在乎过程如何,直接命人草拟了一份供词,逼着那人画押了事。
  二皇子贼喊捉贼的事很快传遍了朝堂上下。圣人震怒,当众把一只玉笔枕砸在了儿子的脑袋上,结结实实砸了他一个大包,管他是跪是爬,言辞间是如何痛彻心扉,诚意悔过,一概不再多听,愤恨甩了袖走人。
  世间冷暖,遇难方知。
  这种时候,同情老六是大势所趋,人人都不妨说上一句借以表态,可二皇子党却是谁也不敢轻易抛头露面,替郑济求情。平王党不便往里插一脚,也只有静候观望。
  不过老皇帝这次是当真下了决心,也没给众人猜测太久,不过几日便下了一道圣旨,称二皇子心术不正,多年来数度挑起内争,令兄弟阋墙,手足离心,乱大周社稷,毁朝堂安宁,现剥夺其一切职权,贬黜其至孤悬海外的南方边陲之境崖州思过,不正其心不得返京。
  大周皇室的夺嫡之争已经延续了数年,老皇帝放任太子之位空悬,对此始终不曾明确表态,直到这一封洋洋洒洒的圣旨。
  押送郑济的囚车驶出长安城的一刹,大周的朝局也于同一时刻碎裂成了支离模样,等待着一双手宛若神祇般将它重组,拼凑。
  一切,都在陆时卿的预料之中。
  
  长安城的动静很快一路传到了西南之域。和亲队伍踏入南诏关门的那日,细居接到了京城来的这两则消息。
  韶和正默不作声坐在他对头,微微倚靠着车壁,听他讲着这些她并不关切的事情。
  细居自顾自说完,发出一声感慨:“陆子澍倒真有几分本事。”
  韶和闻言没说话,甚至连神色都未曾波动一下,只是静静望着车帘外闪过的郁葱树景,轻轻眨着眼睛。
  见她油盐不进,细居也不恼,只道:“前边就是南诏皇城,过了这道门,你就是南诏未来的皇后,跟大周再无瓜葛。贵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知我上回提议合作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韶和偏过头来,淡淡道:“我不明白我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殿下合作。我还是那句话,哪怕我跟大周已无瓜葛,也不会跟殿下产生任何瓜葛。”
  细居笑了笑:“既然贵主不明白,我就多提点几句。我想,贵主应该有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不但能叫我将南诏握在手中,还能助我将周边的吐蕃、骠国乃至大周通通一网打尽。”
  韶和的目光略微闪烁了一瞬,掩在袖中的手不易轻察地颤了颤,尽可能平静道:“殿下的话,我听不懂。”
  细居隔着车内一方窄窄的桌案缓缓倾身向她,噙着笑问:“既然听不懂,为何害怕?”
  俩人的距离太近了,他说话的热气都喷在她唇上,她没再说话,就这样屏息盯着他。
  细居唇角一勾:“这世间从来没有所谓不可违背的天命和定数,有的只是走错的路。而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微微弯起,一字一顿道,“郑筠,佛成全不了你,但我能救你。”


第92章 092
  韶和的眼睫微颤两下; 默了默淡笑道:“我一无性命之忧; 二无未了之愿,不知殿下凭何推断,我需要人救。”
  “凭身为大周继后之女的你从未得过嫡公主应有的半点优遇。”细居朝后退远一些; 靠着车壁道,“你十六岁就已经做过皇室的牺牲品。老宁远侯膝下一对嫡出双生子中; 本该袭爵的长子因胆小素未参与朝争; 颇讨圣人欢喜。当年,圣人为捏住侯府,将你作为赏赐与易物下嫁与他; 不料他那性情乖戾的胞弟竟觊觎上了自己的嫂嫂。”
  “一母同胞却与兄长所得有别天壤,多年不甘碰上如此契机; 这做弟弟的一时忿恨,不惜对兄长暗下杀手。你因此新婚而寡。”
  “这般家门丑事,知情人老宁远侯选择了默不声张; 对外称长子是突发旧疾而亡; 不久后,便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人世。但别人不清楚的; 你不会不知; 当年还很是天真的你将真相告诉了圣人。”
  “圣人晓得后,对这行事狠辣; 弑兄上位的幼子感到十分忌惮,因此安插了几名亲信到侯府,利用你居于侯门守寡的便宜; 刻意安排了场下作事,引诱初袭爵位的宁远侯对你行不轨之事,又在关键时刻叫人及时发现制止。随后,圣人借此为由,作出震怒模样,下旨削爵,降宁远侯为伯,称是替你做主。”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你起始不知真相,恐怕还觉得父亲待你恩重。”
  韶和神情却很淡。细居所言的确不假,但这些已经离她太远了,远到当真成了上辈子的糊影,听来不痛不痒,好像只是别人的故事。
  细居继续道:“圣人为安抚你,许你迁出伯门,从此寡居公主府。三年后,你得了再嫁之机,却被陆子澍直言相拒。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倘使你是受宠的嫡公主,区区一个门下侍郎,便是给你做了面首又如何?可偏偏在圣人心中,你还不如一个门下侍郎。圣人念及他的仕途,不愿他做了驸马自毁前程。所以,他不留情面的拒绝实则也是得了圣人的授意。”
  韶和唇角笑意不变,仍旧没有说话。
  “再后来,元赐娴与陆子澍来往渐深,我躬身去到商州掳她,无功而返,可这桩罪名最终却落到了你的头上,且至今未有人替你洗刷冤屈。元赐娴,陆子澍,还有你的阿爹,谁不知道你绝非真凶?但他们之中,有谁站出来替你说过一句话?包括此次与我南诏和亲,倘使对象换成元赐娴,你认为以陆子澍之能,当真毫无办法阻止吗?他选择放弃,不过因为你不是元赐娴而已。”
  “郑筠,你不争,什么都不会有,他们永远当你软弱可欺,永远不会给予你半分在意。诚然,直到现在,我对你来说仍旧是一个掠夺者,但大周吝啬给予你的,我能给你。你想要声名显赫,我可以叫你做南诏最风光的皇后。你想要潜心修佛,我可以承诺不与你履夫妻之实。你想要叫那些一次次牺牲你的人付出代价,我可以借你权势。你争不起的,我可以一样一样替你争过来。”
  韶和静静望着他,听罢沉默一晌道:“殿下这番先戳人痛脚,再给人甜枣的长篇大论的确非常精彩,如果我真如当年身在侯门那样天真,恐怕已经心动了。但您口口声声想要给我的,却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说到这里笑起来:“说实话,在我看来,您现在就像一个讨不着糖吃的,上蹿下跳的顽孩。您还年轻,有争抢的冲劲,但我没有了,我已经老了,活够了,什么都不想要了。您既然知道我的秘密,为何仍不死心地以为,这世上还有值得我争取和留恋的东西?”
  细居闻言眼底一亮,爆发出异彩来,紧紧盯住了她:“你果真是舍逻口中的异人。”
  韶和面上笑意一滞,听他继续道:“郑筠,我不知道你的秘密,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我怎么可能轻易确定?但现在我相信了。”
  她脸色一白,颤抖着双唇看着他:“你在试探我。”
  这一番听来有些稚气的长篇大论,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劝服她跟他合作,而是在确认她的秘密。
  细居扯了下嘴角以示默认。
  他当然是在试探她。他最早对韶和此人萌生兴趣,是去年陆时卿在舒州赈灾的时候。当时,他布置在大周的探子查到了韶和送去的那封密信。他听说消息后感到非常惊诧。
  经过商州驿站与陆时卿一番交涉,他确信此人必是来日劲敌,因此正在心底谋划一场暗杀,准备再次与平王合作,除之而后快。但这个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出的消息,却走漏到了韶和的耳朵里。
  他起始虽觉奇异,却也当是巧合,只是不免留了个心眼,安插了一名婢女混入公主府,查探韶和的日常起居与来往人员,看她究竟是从哪处得来的消息。
  但一连数月,他都毫无所获,甚至发现这个公主潜心修佛,根本不问政事。
  直到后来战起,他听说了元赐娴登门取玉戒,而韶和如有所料,早早等在府中的事。
  当初那块璞玉的源头,除了元家及徽宁帝,再无第三者知晓,就连陆时卿都是事后才查清。韶和既是不可能了解前因后果,又哪来的道理及早预料元赐娴的来意?
  经此一事,细居心中疑窦丛生,动了真格查探韶和,因此得知了诸多关乎她的古怪。譬如说她前年意外落水后性情大变的事。
  他满腹疑虑不得解,将这些讯息拿去请教南诏德高望重的祭司舍逻,第一次听说了有关“异人”的传闻。舍逻告诉他,如若能将此人纳入掌中,登上帝位乃至远服大周都将指日可待。
  彼时他仍未能全然相信如此神异的事,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出使了大周,此后便一直在反复试探求证,直到方才那一刻。
  韶和的脸白得毫无血色,几乎一下便想通了这番前后经过。
  原来不是元赐娴。不是元赐娴为了改命连带造就了她的悲剧。细居是她自己惹来的。令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是她自己。
  她的嘴角扯出个惨笑来,抬眼望着对头的男子。
  细居向她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道:“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暂时还有耐心。”
  韶和见状,很快恢复了平静,摇着头叹了口气:“你可曾听过一个汉词叫‘阴差阳错’?”她问完一顿,再道,“你很聪明,却拗不过天意。如你所想,我的确不是普通人,但你不用等,也不用再绞尽脑汁想办法撬我的嘴,因为你想了解的事,我根本一概不知。”
  细居双眼微眯,盯着她没有说话。
  韶和继续淡淡道:“如你所说,我当年非常天真,被陆侍郎直言拒绝不久便削发为尼,入了长安罔极寺,之后更因勘破红尘,不再过问俗世,远走敦煌潜心礼佛,至死没再回过京城。大周如何,南诏如何,吐蕃与骠国又如何,我身在茫茫戈壁,岂会知晓?如果我当真清楚那么多,这辈子又怎么可能叫自己落入这等境地?”
  细居面上的笑意渐渐凝注了。
  她说着伸手取过面前几案上的纸笔,边描画边道:“河西走廊的千佛洞里有很多珍奇壁画,每一幅我都能默画下来,你若不信我所说,大可派人去对照察看,也可去长安仔细询问,看我这辈子是否到过敦煌。”
  韶和说完,似是接连刺激之下悲极生乐,反倒有些快慰地笑了笑:“但不论如何,我都已是南诏的太子妃,你现在后悔,大概是来不及了。”
  
  翌日,和亲队伍抵达南诏皇城,太子细居以公主之礼迎娶韶和入东宫。一月多过去,季夏六月末旬,南诏皇宫传出喜讯,太子妃有喜了。
  消息传到长安,正与陆时卿谈事的徽宁帝霎时大喜。
  陆时卿知道老皇帝在高兴什么。细居在求娶韶和时,曾立书为证,说只要他顺利登基,就会将嫡长子送来长安,自愿为质三年。
  如今,眼见这嫡长子是有了苗头了,且确实是韶和的子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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