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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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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着肚子,一会儿领你吃好的。”沈昙道。

    这顿好的,还真是让顾青竹大开眼界。

    几人穿过闹市,到小镇边儿的草坡之上,有群年轻人像先前围在篝火边的百姓一样,正把酒言欢。

    见他们靠近,坐在外头的汉子先站起身走了两步,等看清楚,而后抚掌哈哈大笑道:“就听说你这家伙回来了!怎么着,在京师呆成了娇小姐,住不惯西北大营了?”

    “哟,沈少?!”

    “妈的,他怎么又变俊俏了?”

    大汉一句话还未说完,那边此起彼伏都和沈昙打起招呼来,手上端酒的举酒,吃肉的挥着肉串儿,各个满脸喜色的嚷嚷着,嫉妒他美色的还不忘调侃两句。

    顾青竹楞了下,心内思索着,这些人里头还有穿着戎装,甚至连胸上的盔甲都未卸掉,约莫是沈昙军中的同袍了。

    “我不是住不惯大营。”沈昙笑了声,手指隔空指着那壮汉道:“是嫌弃营里有你。”

    大汉脸面一紧,只听后面有人捶胸顿足的笑道:“老荆你那身味儿果然不凡,沈少跑那么老远还记着呐!”

    “呸,有味儿怎么了?”荆越撇嘴不满道:“这叫男人懂不懂,一群毛孩子。”

    许久未见,沈昙上前和他们热络了会儿子,才回来带顾青竹他们过去,方才肆意玩笑的汉子们可换了副样子,衣服穿戴整齐不说,各个浑身紧绷的瞧着她,眼睛一个比一个瞪的大。

    说是乞巧节,为着方便,顾青竹只换了件水绿的广袖长裙,简单竖起垂髻,发间缀上两朵翠色珠花,认真论起来,连在家里随意穿衣时都不如。可在西北,当地姑娘缺的便是那股钟灵毓秀,天干加上风沙,少有如顾青竹这样皮肤白嫩的小娘子,再加上本就不俗的容貌,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兵将心神荡漾太正常不过。

    但沈昙方才言语间却隐隐透露出,此佳人有主的态度,再观两人一前一后相邻而站,端的就是对儿天造地设的璧人,大家仅仅迅速远观了番,亵玩什么的,却不是他们敢肖想了。

    毕竟姑娘和命比起来,小命儿更重要。

    沈靖一向冷清惯了,默默先为顾青竹三人收拾出地方,把一路从车里拿来的软垫小毯铺在草地上头,又从河边打来两瓷罐的清水,倒着让沈昙洗了洗手。

    顾青竹坐在垫上,和一群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汉子隔的老远,颂平原先还有点忐忑,见他们眼下危襟正坐,满满的违和,忍不住捂嘴笑了声。

    所谓面由心生,这群人兵匪气是有,但仔细瞧过去,都长了副善面,此时犹如是被沈昙镇压的兔子般,连动弹下手脚,都要偷偷瞄他一眼,顾青竹嘴角也有些绷不住。

    商陆倒是能说话,夹在中间这边说几句,那边道两声,不多久,篝火边儿又是笑语阵阵,而荆越他们见顾青竹主仆三人坐着没甚贵女架子,偶尔说句话也是大大方方,轻风细雨的让人听着舒坦,心中也便放下了,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兵更是隔会子给她们送些烤好的肉类和新切的瓜果。

    颂安挑了片儿甜瓜想给顾青竹吃,那边忙碌的沈昙突然转身,晃了晃手中的小刀道:“记得留些肚子。”

    话都嘱咐第二次了,顾青竹想了想,收起要拿瓜的手,勾起脖子瞧着他。

    沈昙蹲在火边儿,攥着长长一根树枝,上头穿了只野兔,鲜肉在火舌上头烤的金脆发亮,时不时滴落几滴油,噗的声掉入火中。

    从侧边看,他鼻梁尤显高挺,唇间始终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顾青竹不由的想起两人头次在南屏山残庙中相遇,他也是像眼前这样,专心致志的烤着只兔子。顾青竹忆的出神,沈昙拿着分好的肉装碟端来她面前,依旧在神游太虚。

    沈昙以为她身子不适,蹙了眉道:“可是这里太热了?”

    顾青竹眨眨眼,忙摇头道:“想起来些事儿罢了。”随即低头看着盘里撒过香料的兔肉,香气四溢:“闻起来好香。”

    “吃起来更好。”沈昙确认过她脸色确无异常,才点点头,对自己烤肉绝技很有信心,用干净竹签儿扎了片肉放在她手中,才安心的去烤第二只。

    商陆直盯盯的看着她们分了个遍,剩余那兔腿再不能让,一把抓过去护在胸前,护食一般的看着沈靖道:“你等下一只!”

    沈靖没搭理他,径直走到沈昙傍边坐下,帮着张罗烤肉。

    顾青竹就着竹签咬下半片细细咀嚼了番,皮肉烤的焦脆香浓,又无油腻,才知沈昙早前说自己烤肉一绝,当真不掺假,换到去汴梁城随便开个铺子,绝对会赚个盆满钵盈。

    沈大公子手艺好,大家更是捧场,前后足足烤完六只,他还没吃上半口,旁边众人一哄而上的全抢走了。

    顾青竹吃饱喝足,留下小半叠肉在他眼前晃了下,忍笑道:“我这还有,总不好让功臣干完活还饿肚子。”

    沈昙但笑不语,捏了块仍进嘴里,再喝上一口西北烈酒,眉目间是道不尽的惬意神采。

    篝火烧的久,几个少年打算再抱些树枝来添进去,身后小镇那边却传来一阵鼓声。荆越蹭的下从地上跳起来,兴奋的挥了两下拳头:“大比要开始了,谁和我去摔角!”

    话音刚落,前方似乎又有群人骑马而来,荆越转过头,见来的那群人俱穿着官服,不禁皱起眉喊道:“哪儿的人?!”

    顾青竹亦随着众人抬头望去,三五匹马渐渐停下,陆续下来几位锦衣兵士,而最后到的那位公子,在这西北风沙之地,还穿着身月白色长袍,羽冠束发,当真有那么点儿格格不入。

    “顾姑娘和沈兄真是难寻。”赵怀信翻身下马,迈着大步朝篝火走近。

    荆越见他道出沈昙姓氏,又生的那般容貌,雍容气度常人所不能及,犹豫了下,没再挡在中间,让他过了去。

    赵怀信停在顾青竹前几步之遥,微微欠身一礼,莞尔笑道:“一别数月,不知七姑娘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赵三:在下说出现就出现,杀他个措手不及(冷漠)。

 第76章 第七十六回

    在西北京兆府见着赵怀信; 别说顾青竹讶异的半晌说不出话,连沈昙都意外的挑起了眉梢。

    “一切安好,父亲也已无大碍。”顾青竹好容易把心头的惊讶压下去; 从地上站起来,朝他福了福身问道:“只是,赵公子怎么来了?”

    沈昙慢悠悠的凑上来; 看似无意的隔在他与顾青竹中间; 站的笔直,向赵怀信点头招呼道:“赵兄,许久不见。”

    赵怀信对男人那点‘护食’的劣根性太过了解; 几乎在沈昙刚迈出步子; 便察觉到不寻常之处; 眼皮不禁的跳了跳; 表情却也分毫不变,笑出一派贵公子风范:“平安就好; 我是在家无所事事惹得家中长辈厌烦; 便被派来护送军需,为伯父分忧。”

    赵承宣赵大人隶属户部; 圣人不好当面处理的事儿; 就得甩给他们解决。每年朝中分配军饷,四方调派都够他头疼一阵子,国库充裕还好,若到碰见流年不利,赋税削减; 兜里银子少,看着那各路上京师要粮要物的大人,恨不得报病避之。好在近些年国泰民安,四境稳固,小打小闹不断,但军需实在少了许多,只要耐住劳苦分发至各处,倒还算得安稳。

    世家子弟随父辈历练是常事,如护送军饷这种,赵怀信一行便是代表朝廷确认东西都落了实处,没有半路被暗中克扣就功遂身退了。

    没甚危险又能添上笔功绩,实实在在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是好事。”顾青竹对此倒知晓几分,客气的赞了两句类似年轻有为的话,其他又想不出说什么,毕竟赵怀信曾表示过迎娶之意,她不往心里去,但当着沈昙的面儿再和他寒暄,总觉的别别扭扭。

    顾青竹刚止住话,沈昙接过话头攀着赵怀信的肩膀,笑了声:“怀信兄一路辛苦,这边虽简陋了些,但烤羊仍是不错的,我让人去抬上一只,咱们边吃边聊?”

    沈昙压在他肩膀的手略使了劲,赵怀信琢磨着他话中意思,瞬间觉得自己一叶障目,放心的太早了。

    赵大人分管陕西路军需供应没错,但这差事,可是赵怀信毕恭毕敬从伯父手中讨来的,自从顾青竹启程赴宜宾,他便像中了蛊一般,每隔几日让凤九打探她行至何地,是否安全无虞。

    酷夏时节,汴梁城中诗会花局正是应接不暇的时候,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未出阁的贵女们也解了冬日的禁,邀约着赴宴郊游,连田桡那吃酒赏花的懒性子,都能为着一睹万花争艳的盛况,装模作样的去参加曲水流畅那样的雅俗。

    赵怀信乃通晓雅俗的个中翘楚,活的金字招牌田桡怎么都不愿浪费,继而邀约了几次,起初他还能悠然赴约,怡然消遣一番,可越往后,竟生出些倦怠之感,对着那么多莺莺燕燕顿觉乏善可陈。

    他虽属意顾七姑娘,甚至如从前所说,婚后可以不纳妾室,但如此被一个女人所影响,确实令赵怀信困扰,反思许久,将自己的反常归结为还未赢得顾青竹芳心所致。

    既然知了原因,赵怀信便重整旗鼓,不一味想着等人回来,再循序渐进展开攻势,恰巧又听说顾大人返程的路线,遂决定打着护送军需的幌子,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赵怀信没料到的是,沈昙态度的转变。

    “好!”赵怀信应的痛快,眉目间竟透出些与兄弟手足逢面把酒言欢的喜意:“只是要麻烦沈兄了。”

    沈昙挥手让荆越带着手下几人去小镇那边再抬只烤羊过来,而后把自己身侧的空地上摆了软垫,热情的安排赵怀信落座:“你我之间说什么客气话?若非今日是乞巧,我还能带你去城中酒楼摆席接风,可惜时候不对,接风宴明日再安排吧。”

    转眼的功夫,两人围坐在篝火前欢喜畅谈,顾青竹和颂安面面相觑,竟闹不明白,原来沈昙和赵公子的关系如此亲近?

    而在她看不到之处,沈昙和赵怀信言语间满满俱是机锋。

    草坡离小镇也就不远,荆越带着两人很快买了只烤羊来,羊羔肉烤出来的最是美味,腥膻味小,加上点儿味料进去,满口生香。

    “沈老大,羊来了!”其中一位同袍闻着味儿就馋了,方才吞进肚里的兔肉仿佛不见踪影般:“咱们是直接卸开,还是再放火上烤烤?”

    沈昙随手拿起身边的小刀一把插在烤羊腿上,使劲划开看了一眼道:“卸开,你们吃你们的,留下些放架子上,我来烤。”

    荆越答应后,领着人去分肉,坐观半晌的赵怀信饶有兴致的问道:“想不到你对这个也在行。”

    沈昙笑的谦虚:“过奖过奖,要夸的话待会儿吃完再夸我。”

    绕圈子说罢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赵怀信决定先刺探下对方意图,深思语句时,不自觉拿着酒囊往嘴中灌了一口,想他赴过酒席无数,自认尝过八方美酒,且又是海量,却骤的被这西北烈酒呛的痛咳半天,生生把那张俊脸咳嗽的扭曲起来:“咳,这酒!”

    顾青竹毫无加入他们聊天的想法,自坐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和颂安颂平看那位小兵将编制草鞋,听见那阵咳嗽吓得一跳,忙回首想看看情况。

    赵怀信本想侧开身子遮掩一二,结果被顾青竹瞧了个正着,堂堂男子居然被口酒呛成如此模样,赵怀信自诩风流这么久,饶是他脸皮再厚也受不住如此失态。

    于是,倒是咳的更凶了。

    营里兵士喝酒图个痛快,什么烈喝什么,再饮别的酒口中能淡出个鸟来,见京城来的公子喝不惯他们这的糟酒,也不奇怪,荆越更是帮着从水罐里倒出一海碗的清水,送到赵怀信面前。

    凤九见主子这般,忙笑脸替他接过那碗水并道了谢。

    沈昙满脸痛心懊悔的帮他轻轻拍起后背,不好意思道:“太对不住,这军中的酒俱是自家随意酿的,难以下咽,刚刚光看顾着烤羊忘记和你提,快喝水漱漱口。”

    假如他记得没错,沈昙方才可是‘随意’把酒囊挪到他手边儿的,赵怀信闭了闭眼,忍下胸中闷气,推开凤九递来的碗,硬是挤出个笑容,豪爽的用袖口擦去唇边的酒渍:“无妨,西北烈酒浓郁,倒是我自己不小心,眼下却有点儿回味无穷了。”

    沈昙颔首,仿若很是赞同的拿起另外的酒囊,也喝下两大口,而后笑看着他道:“想不到怀信兄也能品出其中的好处来,此地冬日严寒,如果论暖身的益处,这酒是再好不过。”

    凤九瞧着自家主子越来越黑的脸,默默无言,想这么多年,赵怀信哪儿有在拼酒上输过场面?

    “沈兄说的是。”赵怀信缓过劲儿来,见那边顾青竹已然转过身,继续盯着小兵将编草鞋,心中略平复了些,坦然自若的抿了一小口,虽然依旧浓烈,但不是措不及防的喝下去,好受许多,他想了想开口道:“不过乞巧的日子,你带着七姑娘来这大营边镇,与这么多陌生男子围坐,我觉得不妥。”

    “喔?”沈昙娴熟的削肉剔骨,垂眼笑道:“京师陈规陋习颇多,青竹整日在府中,鲜有出门机会,顾大人又是重伤刚愈,我本意借此机会让她体验西北乡俗,也算换个心境,如何不妥了?”

    和赵怀信猜的出入不大,可说是这么说,放松心境的法子太多,以他来看,逛街看市放灯观展,乞巧节能安排数以千计,唯独和一帮兵将围火吃肉颇为欠考虑。

    赵怀信接过烤肉,半点儿不客气的送到口中:“人多嘴杂,你今日带着她在这消遣一晚,以你的名号,明日也许就传遍军中,虽然西北离汴梁远在千里,但谁能保证传不过去?于闺秀名声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且比起这儿,七姑娘说不定更欢喜去其他地方。”

    “在这的均是我军中同袍,嘴严是必然的,断不会传出甚不好的流言。”沈昙顿了顿,蹙着眉道:“不过赵兄提点的话我记下了。”

    沈昙做事寻着自己想法和顾青竹喜好来,但对于应对外头的流言蜚语,定然和赵怀信有所差距,想当初赵怀信红颜遍地,却没真正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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