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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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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中女子延绵子嗣是项重责,这事儿换做旁的洒脱之人,倒是容易接受,可刘氏性格温婉如水,对世俗观念传统的很,若知道,怕一时拐不过那个弯子。
闻言,老太君眼中流露出悲色,也就一瞬,随即摆摆手道:“如今她儿女双全,膝下孩子俱是听话孝顺的,只要日后身子健康,这些都是随缘。”说着叮嘱屋里伺候的丫头嘴严着些,此事不得外传,免得影响刘氏月子里的心情。
府上有喜,李氏忙着给汴梁城沾着亲戚的人家送红贴,邀请来府上参加孩子的三朝洗儿,由于孩子出生艰难,顾家怕人多程序繁杂再把人折腾病了,所以倒没大办,随着帖子给每家送了喜蛋,图个吉利。
程家、卢家必在邀请之列,卢玉怜在府上待嫁憋闷了几个月,正是花香草青的时候,别的闺秀出城赏游别提多惬意,独她每日秀衣学礼,连厨艺都不能落下,苦水存那么老多没处倒,这回可寻到机会了。
这日天气晴好,顾府大门吱呀的被推开,门房拿着鸡毛掸子从上到下用心扫了遍,连房檐下头的红灯俱是崭新干净。
顾青竹近两日帮着李氏准备洗三宴,便是从前筹备的齐全,事儿到眼前还有这样那样没顾到的地方,不过忙起来,倒省得她将心思全搁在荷花宴的愁人事儿上。祖母那边尚且瞒着,祖父和顾同山当日就知道了,可好坏总要过了洗三再提。
另一边,泸州许家家主许芸到了汴梁,她商铺下的贩盐生意每年都要向州县官府购得盐引,才能凭此做买卖。而今年立春,朝廷又立下新规,在施行‘盐引制’的同时,招揽势力雄厚的商人封为皇商,以后直接同户部接洽,不用走州县那环节,获得的资源能更进一层。
许芸这趟便为了争取这机会,在京师置起院子,安顿好后派人到顾府递了信,正是顾二爷托她捎来的。
顾同生在信中给自家孩子提前拟了名字,若生的是男孩则取衡,女孩名敏。
这信来的不早不晚,刘氏抱着孩子喂奶,笑着‘衡哥儿衡哥儿’的逗他,卢夫人和卢家姐妹站在床边瞧罢,便先去前头花厅等着开席。
请来的都是亲戚,人不多,满打满算三张大桌便够了,顾青竹坐在卢家程家这桌当陪客,程瑶眼瞧着要嫁到顾家,这未婚男女要遵着不见面的规矩,这天就没过来,但亲手缝制的小兜小袜俱送到了。
凑到一桌的几位夫人相互寒暄着聊天,卢玉怜终于不用扮那矜持闺秀,塌下腰板儿一把抓顾青竹的手腕,一双杏眼瞪的极大,满脸八卦的急急询问:“你怎的连我都瞒,和赵三公子好上了居然不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青竹心知过不了她这关,却没想到在酒席上卢玉怜就绷不住了,一口茶刚咽到嗓子眼儿,被这么一吓差点呛着,用帕子掩住嘴,背过身咳嗽好几下,眼里头都被呛出了泪花:“什么时候都没有,我和他清清白白。”
卢玉怜哪里会信,以为顾青竹害羞了,点了点她鼻尖咂嘴道:“跟我还不好意思?外面可都传疯了!我这被拘在家里的人,都听说赵公子为你同五皇子针锋相对,跳了那金明池摘荷送佳人,虽然荷花最后给皇后娘娘了,可意思却明白的很呀。”
顾青竹想张嘴反驳,可琢磨着卢玉怜说的话,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赏荷宴上风来横祸可不就是那样子么,于是蹙着眉叹道:“明面上没错,可无论是赵公子还是五皇子,我都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回轮到卢玉怜吃惊了。
赵怀信在金明池荷宴的举动,可谓本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使王青亲口向圣人表示对瑞和县主有好感,前提是圣人没吐露有意将李淑许配给哪家公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轻人情之所至并无过错。但赵怀信不同,圣人言语中有意将顾家女牵线给五皇子,他偏偏还从中作梗同皇子争抢一番,抛去胆魄决心不提,这简直公然拂了圣人的面子。
名满汴梁的赵三公子,多少闺秀想尽办法留住他,都没获得一言一句的认可,人家就仿佛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怎么抓都抓不住。
结果就是这个人,在大庭广众下不惜冒着得罪圣人的风险,也要表露心迹,将心仪的女子护在手心,城中茶馆中说书的连夜编纂出了催人泪下的段子,转眼三天,早中晚的轮流演说,来听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成为京师当之无愧的热门话题。
卢玉怜听小道消息听的津津有味,在她看来,赵怀信能这么做,肯定是同顾青竹有情分的,否则怎可能多管别人闲事儿?
“那到底怎回事?”卢玉怜也有点懵,和卢玉阁对视一眼,均摸不着头脑:“赵家不是都向你家提亲了么,难道是谣传。”
大约是最近受的惊吓太多,顾青竹闻言只呆了呆,给自己杯中又斟满了茶,喝下两口缓缓才道:“外头怎么说的?”
卢玉怜瞅瞅桌对面夫人们正谈的尽兴,压低了声音:“前段你下泸州找姑父,赵夫人不是来府上拜访多次么,原先还有人议论着赵家为何同你家这么亲近,我以为还是救明卓那回结下的善缘,两家走动多便没留意。如今赵公子这么一说,还不清楚的很,都议论着你们两家连喜事的日子俱订了。”说罢尤觉得不够,又补了句:“真是有鼻子有眼的,连我和你这么熟都找不出反驳的地方呢。”
顾青竹眉头未松,沉默半晌终于和卢玉怜交了底,人家倒是看的很开,还夹了块鱼饼给她,笑嘻嘻道:“你也别愁了,让我说,这有人追着抢总比没人理的强,反正是他赵家主动提亲,同不同意是咱们的事儿,谁能置喙半句!而且,说句实在话你可别多想,皇家那地方说着好听,什么太子妃皇子妃,将来便能做王妃又如何了?还不是为着侧妃妾室闹心,肚量大吧心里憋屈,肚量小吧,人家说你没有贤德善妒,总之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倒不如图个美色好。”
“前面说的那么靠谱子,我还以为姐姐要嫁人了,想的就是不一般。”顾青竹颇为无语的瞧着她:“原来重点在最后呢。”
美色误人,卢玉怜倒是个实诚的。
碧绿色小碗里头洗三面做的很是鲜美,面条被擀切的细如发丝,配上香菇青菜丝,用的鸡汤做汤底,开胃爽口。顾青竹对面食情有独钟,平时还要回一碗的饭量,眼下连半碗都没用完,一顿饭吃的少滋少味。
收生姥姥由周氏担任,女眷们在用过饭后由李氏招待着来到二房的花厅中,正面靠墙设了香案,上头供奉了碧霞元君、琼霄娘娘、元宵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的小米,桌上茶盘里摆了桂圆、红枣、花生什么的,求多子多福。
塌上放的铜盆,里头是槐条、艾草熬的热汤,时辰差不多便由老太君头个拿着木勺往里头添了清水,各位长辈依次走一回,盆里头水凉热刚好,一些贴身的钱币也被仍了进去,添盆过后,收生姥姥抱起衡哥儿就着热水给他洗起澡来。
顾明宏亲事临近,府上好些管事仆从专门负责操办婚事,洗三则用了另一批人,这一整天下来忙的是人仰马翻。
傍晚,顾青竹和父亲他们用了晚膳,张姨娘带着明卓去暖香斋做晚课,屋里头没旁人,顾同山见闺女频频走神,心知她为何事烦恼,便开口问了。
药刚煎好,顾青竹端着砂锅将药汤倒进瓷碗里,想了想,便把自己想法和父亲讲,总而言之,皇家和赵府她均不愿进的。
结果如此一说,顾青竹才知道原来在京兆府时,沈原将军便和父亲提起过亲事,只不过这成亲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同山心里有数不假,看中沈昙当自家女婿也没错,但该有的规矩还要有,总不能沈昙人还没回来,咱们反倒登门去和魏国公府谈这个。
尽管仍改变不了目前状况,顾青竹还是长长松了口气,起码她和沈昙的事有长辈认同了,好事多磨,只要有盼头,中间路再难走她都不怕的。
八月乡试,开封府各地郊县的学子提前许多日纷纷入了城,客栈饭馆人满为患,连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小户院子,都能被人寻到付了租金,临时作为落脚的地方。
初八是秋闱提前一日入场的日子,天刚蒙蒙亮,贡院门前挤满了赴考的学子,排着队等待着。科举大事关乎国策,兵将把贡院四周围的严实,闲杂人等均绕路而行,便是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匹骏马飞驰而过。
从马上下来的公子眉峰紧蹙,即便沿途风霜疲倦,那张俊到极致的脸依旧不失风采,他眼神淡淡一扫,队伍末尾的几人竟不约而同的缩了脑袋,有种被锋利的刀刃架在脖间的诡异之感。
一连数日不分昼夜的赶路,沈昙终于是在最后关头赶到了汴梁城。
第93章 第九十三回
秋闱分三场考试; 每场三日,两场之间可休息一日,贡院不比家中书房厅堂; 吃喝睡都在那么个小隔间里头进行,一场下来精神便疲倦的紧。
饮水贡院有备,几把铜壶放在檐下小炉上烧着; 这个时节喝些冷的倒也舒快; 如若口渴,禀明监考打上一壶,而吃食碟碗却要自个儿带进去。簪缨子弟带的均是拿些易于饱腹的精致茶点、面食; 沈昙千里迢迢归京; 城门刚打开便直奔贡院; 哪里来得及备那些个; 商陆给他的包袱中只有半夜在南屏镇落脚时,让店家赶制出来的胡饼酱肉。
时辰一到; 两个兵将躬身将贡院朱门合上; 门前送考的仆从家眷徘徊了会儿,直到鸣钟开考时; 才陆陆续续散了开; 商陆垫着脚尖张望几眼,接着牵过沈昙的坐骑,自己则骑着马慢悠悠往魏国公府行去。
陕西路私卖军械一案彻查未果,冯天富一口咬定大营副将就是上家,且拿出信物为证; 那信物乃这位副将祖父去世时留下的玉佩,后传给父亲叔父二人每人半枚做个念想,待传到他手中后正好合二为整,平日放在军帐箱中存着,偶尔才会拿出来看看,直到冯天富供出始末,他才发现玉佩竟少了一半!
若是人栽赃陷害,内贼可是出在了自家门口。
沈昙在京兆府又呆了半月,几乎将副将麾下将士查了个遍,依旧收效甚微,对手显然有备而来,如此大手笔,恐怕是汴梁城这边的重臣按捺不住出手,想以此断了沈原将军顺藤摸瓜的决心。
自家侄子还要科考,沈原急于查案没错,但沈昙前途更为重要,于是乎派人准备车马,硬是连人带行礼把他赶出了西北大营,派一队亲兵护送着赶回京城。
按行军脚程,沈昙出发算得不晚,回府还能再歇上两日,可人算不如天算,半道在山间遇到暴雨滑坡,官道也被殃及堆满了泥石,一百多名杂役赶工三日才算重新通了车马,待他到南屏镇时,已是临进场的前夜。
夏日来南屏山避暑的游人不少,又遇上三年一次的秋闱,是以小镇上百姓摩肩接踵,大小酒肆店铺灯火通明。沈昙带着商陆和二十多名亲兵,普通的客栈却容不下那么多人,夜里城门已关,镇上能落脚的地方有限,便分散着去不同客栈住宿。
他对吃住不甚在意,只选了小镇以北,距城门最近的那家定下客房,大堂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吃夜宵的客人,商陆跟在沈昙身后下着楼梯,边揉着酸痛的脖颈边嘟囔道:“这呆在京师久了的确不好,原来急行军那会儿马不停蹄的折腾半月,也没见什么不舒服,哪像现在,浑身像散了架似地啊。”
沈昙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下,不紧不慢的开了口:“那还不好说?改天我拟封信与四叔,让你去西北大营再操练上一年半载,如果嫌远,在城郊找出个把兵营将你塞进去也不难。”
“哎呦我的公子!”商陆单嘴上感慨下图个痛快,怎会自找苦吃受那个罪,赶忙颇为狗腿的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送到沈昙手上,讨好道:“您可饶了我吧。”
沈昙摇头笑了笑,捏起杯子正要往嘴前送,隔壁桌儿上几个年轻公子的笑谈声钻入他耳中。
观那些人衣着打扮,大概是城中殷实商户府上的小辈,结伴来南屏山打猎游玩的。这世家公子和商家公子,在服饰上可称得上大相径庭,出身高贵的人家崇尚君子如玉,讲究衣裳佩饰相互呼应,锦衣戴玉,素衣则会在腰间多配些物什,而商户却要显露自身富足,尽可能的华服重配,有时腰带上系的东西比姑娘家还甚,对面几位便是如此。
圆脸微胖的公子喝了口酒,敲着碗打断对面青年的喋喋不休,咋舌道:“你那点手段太粗鄙,也就咱们之间说说罢了,出门可别大肆宣扬丢那个人。”
对面青年正说自己情史说的起劲儿,被迎头一棒当然不快,当下哼了声道:“我粗鄙?那你小子倒是说说,什么手段高雅脱俗入得你眼。”
圆脸微胖的公子夹了颗花生嚼起来,一副朽不可雕也的神情看了他:“这还用我说?这汴梁城对付女人段数最高的自然是赵三莫属,人家可是万花丛中过,片花不沾身的,哪儿像你,采个花还能被刺扎了,丢人也!”
“切。”青年一听赵怀信的名号,底气不足的摸了摸鼻子,须臾回嘴说:“那又怎么了,好歹老子以后能左拥右抱,赵怀信也没几天自由了,顾家什么门第,娶了顾七娘可不就上了层枷锁,还谈什么其他。”
旁边一直大口吃肉的男子听到这,好奇的抬起头,拿起布巾装模作样的抹了嘴道:“说起这赵三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从前不是对女人婚事唯恐不及的吗?这会儿倒好,公然为顾七娘下金明池捞荷,婚事还都定下了,难道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微胖圆脸的公子嘿嘿笑了下:“我看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没了他独占半壁江山的美人儿,倒是件好事。”
赵怀信一日不定亲,城中闺秀贵女便多盼一日,官阶较低的倒还罢了,飞上枝头那种梦也不敢做,能门当户对的那些姑娘,可有几个硬扛着不许家中议亲,一门心思的想嫁入赵家大门。
那边笑声连连,商陆大张着嘴都不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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