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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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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王泮林咳嗽过去,双手举刀摆势,怎么看怎么古怪,“长白帮里通外国,私运兵器,残害颂民,我们兔帮替天行道,欲取而代之,以正江湖浩然之气。”
老头哈哈仰天大笑,笑声一停,铁爪疾狠抓出五道毒线,“都让你说中了又如何?无权无利,混个鸟江湖!浩然之气算屁!我远岁终有封王拜相的一日!”
“请问远堂主今年贵庚?”王泮林若要毒,谁能比他更毒?
一句话把老头堵噎嗓子,铁爪差点抓了自己。
同时,王泮林向老头正面劈剑。
不像节南,招招式式精妙无穷,这位劈剑就跟劈柴一个动作,简单到无招无式,直不打弯。
老头就算气堵,也能从容闪开,“原来你就这点本事,高看你了!”说罢两只铁爪乌光麟麟,急风暴雨之势,正面朝王泮林攻去。
王泮林单手向后抡剑,看上去就像剑抡起了他,整个人被往后掰似的,但确确实实做出了和乌鸡爪子硬碰硬的动作。
老头自觉看穿王泮林,心道就是绣花枕头,大概会一点轻功,出场才能摆个高手架子,动上真刀真枪就原形毕现,不禁喝道,“小子,我看你就一样是真的,真不怕死!”
这场本来应该速战速决的比斗,可谓枝节横生。
他先是小看了白兔子,以至七个废一个死,逼得他狮子吼两回,此刻只剩三成功力。再来这只青兔子,一出来就气势惊人,他差点撤,然后发现此子的脑袋才叫厉害,将他的身份,这回的布局,长白帮的现状,甚至将来的野心都料到精而准。
但如今,让他能庆幸的,还好这位不是真高——
锵啷啷!铁剑与铁爪相撞!
嘶——
老头睁大两眼,看那把刀光如冰水的剑切进铁爪手套,切进他的手掌,再切进他的手腕,最后一个横削,只剩拇指食指和半只巴掌连着他的腕子。
发生了什么?
老头另一手捉住这半只手发怔,倏地跪地,大声惨叫,“啊——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远堂主要记住这切肤之痛,今后——”王泮林又把唐刀变成了拐杖,两眼冷然无情,却很计较用词,“下辈子不要随便削人头发。”
“别说断……断半只手……就算掉一只胳……胳膊,我也死不了!”
老头也算能人,眼睛暴凸,想要张口,将三成功力吼出来,却觉有人捉住他的脚,又有人骑上他的肩,在他脖子上狠狠拉了一刀,但听有人低吟浅唱——
远岁,老来无所成,今世非王也非相。
第287引 覆巢之下
远岁死了。
死得好像挺容易,让人一刀割喉,却其实没那么容易。因为,他撞到了桑节南王泮林手里。他错就错在无知,不懂这两人要是遇到一块儿,破坏力能和天灾差不多,他应该在撤退念头起来的瞬间就赶紧跑,或许可以逃得一命。
毕竟,很难想象桑节南和王泮林气喘吁吁追敌的样子。这俩只,一只懒骨头,一只要面子,基本做不出掉价的事儿。
远岁没跑,没预见到自己会让那么直不楞登的一招削了手,也没预见到浩然正气的家伙玩偷袭,更没预见到就这么把小命弄丢了。
王泮林垂睨着老头的白发,深深皱眉,“你俩下手太快,我还没问出他多老。”
抓腿的青年叫二马,骑肩的少年叫大马,而大马在欧四家里同王泮林和桑节南较量过弓弩戏。两人还是马成均和郑凤的儿子,长白帮主的孙子。
二马哥哥没说话,眼珠子动也不动盯住远岁的死样子,嘴巴一鼓一鼓,最终忍不住,跑到一旁干呕去了。
下手割喉的是大马弟弟,匕首早在远岁倒地时扔下。第一次杀人的震骇是寻常人无法体会的,少年呼吸起伏剧烈,但眼里更多的是恨和悲,害怕却又无畏,捏着双拳拱起肩,像一头孤伶伶的小豹子。
然后,以为沉浸在悲凉中的小豹子出声,“四十七。听说他二十七头发就全白了,装老头都不用易容。帮脑公子,我爷爷还有救吗?”
王泮林的目光落在远岁死白的脸上,“对不住,当你七十四。”这才看大马弟弟,“你要以他为戒,莫长成小老头,大人的事自然由大人解决,比如你兄长。”
仿佛应王泮林这一声,二马哥哥从干呕变成真呕。
大马弟弟扑哧一笑,却立即敛起,“有件事要请帮脑公子记着,我才是我家的户长。多谢公子知会我弟兄二人,并教我如何割断敌人的脖子。我回去就告诉爷爷所有实情,请他肃清远岁同党。”回眼看看睡着的桑节南,“六月十五之约就此取消,等我查出爹娘真正的死因,要是还和你们有关,再来找你们。”
王泮林淡笑不语。
大马弟弟对远岁吐口唾沫,拉了二马哥哥的背心就走,“有没有点出息?看见死人就吐成这样!”
二马哥哥哇哇大叫,“大马,你没大没小的,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装家里户长……”
兄弟俩热热闹闹吵着架走了。
王泮林对水田那儿瞥了一眼,“出来。”
水田边上,水田面上,突然站起数人,皆一身农夫衣裳。其中一人但抹把脸,露出欧四那张不错的壮青貌。
“欧四爷到底还是来了。”王泮林抬剑入鞘,拖至节南身前,双手撑着刀鞘就地盘坐,吐出长长一口气。
“还好帮主睡着,不然要笑我这烟花筒炸不死一人,以为被炸死了的,却是诈死……”绕得他自个儿发笑,“她不会因失败品就体谅它们的。”
刚刚得知帮中发生这样的变故,且担心老帮主中毒的事,欧四完全没有心情笑,但对王泮林啪响抱拳,“今日之事,欧四铭记于心,等理清帮中贼兀,必奉大礼答谢贵帮相助。”
日前,欧四收到兔帮来信问责,说长白帮讨好今人,劳师动众在齐贺山一带追拿南颂工匠,此举如同叛国谋逆,若不自清,就由兔帮清了。
欧四不信,又不能不查。毕竟一个帮的,很快就查出来远岁真去了齐贺山,正好他在附近巡看生意,由帮中兄弟带到这里,及时见证远岁所作所为。
“相助?”王泮林呵笑,“欧四爷误会,兔帮并非相助长白帮,而是想让你们看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取代长白罢了。”
欧四冷下脸,“远岁不过帮中老三,我长白总舵当家就有九位,怎可能真如他所说得被他操控?帮主还在,我也问心无愧,更相信其他当家……”
王泮林打断,“不如远岁所说,但如我自己所见,长白江河日下,无道无义,已成朽虫贼窟,不单单曰一字清理就能复原。欧四爷信与不信,都与我帮无关,只需谨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小心吧。还有刚才那对兄弟,已经痛失双亲,又要送走祖父,欧四爷能帮就帮一帮。”
欧四咬紧牙根,对属下们呼一声走。虽然嘴上强硬,心里却也没底,想想这些年帮中各种情形,岂能当真不知长白的变化,只是他一个孤儿,靠长白帮养育成人,发迹发家,自然不能说长白没得救。
经过王泮林身旁,忽听他道,“我代帮主允诺,兔帮随时恭候欧四爷大驾,前提是欧四爷得做好净身出户的准备,兔帮不是长白,没那么好混进来,进来之后也没那么好混。”
欧四身形一顿,不发一言,再抱拳,无声告辞。
王泮林垂眼望着身侧节南,漆眸笑得促狭,挑高她的白兔面具,手指几乎要碰到那张漂亮的睡颜时,却改为拨开她额前的发,凝视她额头上那道疤。
他凝视了她不知多久,才注意到眼前多出的一双道人鞋,抬眼看上去,再在那身广袖白袍上逗留一会儿,“先生怎么也来了?”
“卦象有险。”丁大先生弯身拿起唐刀,右手拔刀出鞘,立刻把翩翩大师的风度抛沼泽地里去了,高声责怪,“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竟敢冲穴动气!”
漆眸无底,王泮林神情如常,“自然是万不得已才出手。”丝毫不提看到桑节南喷血的刹那怒火滔天,回过神来已经动气,“先生莫怪,我这会儿遭到报应了——瞬间想不起自己还有师父。”
这话像玩笑,却绝不是玩笑。
丁大先生到底只是关心则乱,“我看你想不起我这个师父,却想得起这位姑娘。”
王泮林从怀袋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火红药丸服下,难得老实得一塌糊涂,“那倒没有,突然看到身边有只兔子,觉得好玩,结果是个漂亮姑娘,才想调戏,瞧见她额上的疤——”
第288引 温故知新
丁大先生从来拿这小子没办法,不管是摔下悬崖之前还是之后,失笑道,“怪不得,原来你师父我身上没有让你长记性的标识。要不要我在脸上划一道?”
王泮林很认真地看看丁大先生,“先生要是情愿,或者可行。”
丁大先生一记毛栗子,快打到王泮林的脑袋时,想到这徒弟可怜的记性,慢慢收回去,“我不情愿。”
低眼瞧了瞧节南,忽然想起可以给这姑娘把脉了,丁大先生赶紧捉袖探出三指。
“先生悠着点,还好我是明白的,先生在小山姑娘那里吃了哑巴亏,所以一看有机可趁,才心急慌忙补做好事。但要是别人瞧去,定以为您为老不尊。”王泮林原本准备调息,见丁大先生这样,就忍不住好笑。
丁大先生却聚精会神,在节南左手脉上停了半晌,凝目收手,“当真厉害。”
王泮林心惊,脸上却看不出惊,“按月服用的解药无用?”
丁大先生摇头,指指睡得人事不省的节南,“不,我说她功夫厉害。别人让狮子吼震得肝胆俱裂,到她身上就是一口血的事,内伤并不重。加之你给她服了保气丹,醒来又能活蹦乱跳了。都是收徒弟,我怎么就收不到像她这样的呢?”
王泮林笑得没自觉,“我倒还好,不过羡慕小山的师父厉害。”
这是说他这个师父不厉害?丁大先生正打算训徒,却看徒弟闭上眼运转药力,他只得按下不表,自己消化一肚子的闷气。
别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泮林大难不死之后,却落下了病根。
这病说奇很奇,至于重不重,要看各人怎么想。
王泮林从悬崖摔下,箭伤令他神智迷糊,施展不出轻功,还好命大,让树伞略卸去下落的速度,最后虽然断了十来处的骨头,好歹保住了命。等他养过两个月,骨头重新长好,箭伤也愈合,连为他治病的医鬼都再诊不出异样,他自己却发现不对劲——
他的记忆变差了。
换作普通人,可能经年都察觉不到异样,然而王泮林是谁?自小就是记性超凡,一目十行,看一遍即可牢记的神童。很多东西就算他想忘,脑子都不容他忘。谁知摔过悬崖以后,年少时候的好些事想不起来了。幼时读过的四书五经,忘了;幼时学过的琴棋书画,忘了。
以为这不算太糟,反正他那时满腔都是对官黑的怒愤,只觉琴棋书画和读书这些一律无用,忘了正好,可以专心练武。
丁大先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大徒儿的突然发奋,岂料王泮林只要催动内力练功,就不止记忆差,脑袋竟似被掏空了一般,变成失忆,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练功越久,内力催得越强,失忆持续也越久。最长有过七日。因王泮林不信邪不听劝,和丁大先生,以及医鬼大打出手,七日不认得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就在医鬼以为他可能永久损脑时,毫无征兆得回过神来了。
这种全面失忆,暂时只在王泮林动气用武之后发作,因此丁大先生不得不封住王泮林几处大穴,就是希望能阻止王泮林妄动内力。医鬼甚至调制了一种药丸给王泮林,让他能自觉处于乏力的状态,又不影响正常生活。
然而,即便如此,王泮林的记忆仍在消失,只是消失得很慢。七八岁以前的童年忘得差不多了,之后挑着忘,越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越忘得快。
还有,近几年的记忆渐渐也变得不稳定,要是不用心记,就会发生前言不搭后语,看着像耍无赖,实则是无奈的情形,或者不分东南西北,找不到来时路的时候。
丁大先生为了这个徒弟操碎心,几年来四处寻找病因,却是一无所获。他和医鬼一样,都觉得是箭毒引起,可望闻问切皆诊不出来,病症又那么罕见。不知病因,就无从治疗。
反观王泮林,起初焦灼暴躁,再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后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全部忘干净才最好的自生自灭,到如今重新回家来,终于能重新面对王希孟——
丁大先生知道,这个大名大山小名小山的聪明女子激起了徒儿的好胜心,而且这女子不止聪明,还独特。
人,只要不服输,就还能看得到未来。
不过,如今这个徒弟对小山姑娘怀着什么心,可不好说。
“先生,说来好笑,我方才冲穴运气,本打算潇洒施展您的绝学,谁知想不起一招半式,只有一股子许久没用的蛮气,偏偏远岁狮子吼用掉不少内劲,又小瞧了这把剑,竟敢硬碰硬……”王泮林调息完毕,之前“会当凌绝顶”的气势收尽,捉着唐刀都站不起来,不禁笑着接道,“才两下就削了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这回忘性也短,真是有福。要不您把给赫连骅的武功笈本让我誊一份,我没事比划比划,温故而知新。”
丁大先生帮王泮林封了穴,神情和语气皆不佳,“这好笑吗?”
王泮林笑得还欢,“先生何必一提我这忘病就板了脸?我又不是变成傻子,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脑袋仍很好用,该记得的都记得,该盘算的,比谁都会盘算——”语气顿一顿,“至于小山姑娘,我不和她比,她属兔子的,狡兔三窟,每回以为算计到她,却反之受她牵引。再说,我重学书法绘画,字迹画风可以全不似从前,没人怀疑我和王七是同一人。虽说原来背得那些棋谱全忘干净了,如今反而下出我之本色,每局赢您。”
丁大先生一点不觉得这是安慰,“你近年最惯常以记性不好为借口,说不知道下棋起手无回,所有的规矩都记成不是规矩,一边说忘病不算病,又一边仗着忘病任性,毫无当年七郎一丝君子风采,活脱脱一条滑溜泥鳅。可是,为师还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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