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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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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南懵了半晌,噗笑,“何必跟我兜圈子?直说应该自己管自己逃命,不要想着救什么人。只是你忘了,我只为自己图谋,没有好处的事是不做的。”然后笑颜灿烂,“好了,不管那些,我要告诉你——”
王泮林抬起墨山眉,那种逼狂他的心情,已经随节南上船渐渐消散,方才一讽山鬼,就出尽了心头之气。
他喜欢她相伴,却看淡自己的生死,故而说得出她作鬼他就作鬼的话来。他还得承认,自少年时就获得很多姑娘的青睐,虽不会刻意讨她们欢心,但比十二还深谙温润君子的魅力,不刻意不经意就能轻易俘获芳心。
他在大王岭上就对小山说过,他说话不上心。然而他没说的是,那是一种可以从小培养成的力量,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怎样说话能控制人的喜怒哀乐,同时自己做到漫不经心。
当然,对小山,从不刻意到刻意,乐此不疲调侃她,捉弄她,难掩对她的喜爱,甚至也情不自禁,觉得其他女子无法与小山相提并论,是一份如获至宝的欢喜心情。他,因为她,迄今悦过,懊过,怜过,恼过,开心过,担心过,别人看来小打小闹,他以为这就是全部,想着她足以伴他或短或长的一生,必然不无聊。
万万料不到,看到她倒吊山崖的刹那,误以为她死了的刹那,他会痛楚,痛苦,痛到恨,痛到悲绝,心慌意乱,莫名难喻,心里卷起千层浪!
他恐惧了!
从未恐惧过的一个人,恐惧到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疏离漠然,希望重新掌控自己的情绪。哪怕,他见她平安归来,跳下船头的身姿漂亮轻灵,轻易引起他的赞叹,心中也欣喜若狂,却无力盖过铭心痛感。
他不知该如何,禁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
节南的笑模样凝住,微撇头,心中的烫热顿时凉下,也退了一步,拍拍左肩,暗道还好没有头脑发热,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情。眼前这人是王氏儿郎,名门之后,倜傥风流的人物,她虽不在乎门户之别,但不代表她天真。更何况,喜欢就喜欢了呗,是她桑节南的事,与王泮林有何干系?
叶儿眼里重泛笑意,双手抬起,荡动袖子耍玩,“九公子还真以为我是鬼,竟怕得要逃?”
“……”王泮林看出节南前后两种笑意,不知怎么,心头怅然若失,追问,“你刚刚要告诉我什么?”
节南笑意深深,“忘了。”
“臭小山,臭小山,你害我挨这家伙训!”福柒到,公报私仇得将王泮林推开,斜白眼,挑眉噘嘴嗤他一声,“好狗不挡路。”
王泮林苦笑,他训他们,却其实是训自己。
小柒把节南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样子虽然难看了些,气色挺红润——”说着话,胳臂正要挂上节南的肩,却不料反而让节南勾进了胳膊肘,并承担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
“小山?”小柒立觉不对,手搭脉,眉就竖起来了,“赤……”
“小声。”节南将小柒拽到左侧,用来隔开王泮林的视线,“我说怎么烫得全身疼。赶紧扶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毒发作起来,气质就全毁了。”
不能和小柒讲面子,只能讲气质。
小柒虽诧异赤朱为何这时发作,倒也不显担忧,暗暗带起节南,似姐俩好得从王泮林身旁过去,又给一白眼,“果儿姑娘来了,小心她瞧见帮脑真面目,要挟你以身相许。还有,帮主要歇息,你好好打扫犄角旮旯。”
不待王泮林回答,小柒往底舱入口走,同时说节南,“直说你不想王九看到就好。”
节南感觉最后一丝力气渐渐从体中抽离,勉强下了木梯,看清四周无人,双腿就软了,却还笑呵,“我是不想看到他。”
姐妹心意相通,小柒吓喝,“干嘛?你你你当当当真看上他了?”
节南笑得没力气,“奇怪吧。”
小柒点头如捣蒜,“太奇怪了!他既没有明琅公子温和,又没有不男不女好看……”倒出一堆药丸,挑出几颗来,喂进节南嘴里,“算了,你觉着好就好。师父说,喜欢谁都是自己的事。九公子聪明,有够坏,要是你多勾引勾引,让他反过来对你死心塌地,那就不亏……”
小柒突然惊恐盯住节南的右腕,“为什么会这样?”
节南嚼着药丸低眼一看,腕上浮起数道墨黑经脉,半晌淡道,“赤朱呈黑年无命,臭小柒你再偷懒,我就活不过一年了,还说什么勾引人?”
福娃不福,神情非常沉冷,“一般赤朱毒,只要按月服解药就死不了,但赤朱若碰到茑英果实,就变成墨黑的绝朱。茑英叶子和果实常混在一起入药,所以我才很小心,不让你随便吃别人的药,就怕……”
绝朱,顾名思义,月服药已经没用,确确实实只剩一年命,甚至更短。
“所以,我今晚可能误食了茑英果实?”小柒的这些药丸也没用了,节南只觉全身灼烫,但这种痛苦并不陌生。
凤来县的去年,她被灼至皮包骨,日复一日。
第299引 七七柒柒
“今晚你吃过什么?”小柒十指抠进头发里,仿佛那样就能抠出办法。
节南将远岁“村长”准备的那份加料菜单报给小柒,并且猜道,“也许在迷药里?”
小柒抓头发摇脑袋,“茑英不罕见,但也不常见,除了激发赤朱,只有活血化瘀的效用,没有听说用来制迷药的。”忽然神情凝重,“平常人连赤朱都不知道是什么,而又有几人知道你身中赤朱呢?”
原来她的心烫并非因为王泮林,却因赤朱恶化成绝朱,毒发了的关系?节南笑了一声。
“你还笑得出来?”小柒抿嘴,不高兴,“本以为就算师叔不给解药,手上的月服药至少还能撑一年。”
“如今仍是一年,而且也是时候试试你的新方子,除非你真偷懒,整日喊着闭关却是哄我玩的。”
以前和王泮林说那些可以和仇人拼寿命的话,节南只是很乐观而已。神弓门毁在她手里,或她逃出神弓门,无论哪种结局,依赖金利那家子解开赤朱的可能性本来就不大,她不会寄望。
而像这种时候,就能压榨小柒,未尝不是件好事。去年解药吃光了,在小柒的调理下,她活蹦乱跳一年,虽然样貌难看些。
“知道了。”
小柒确实有新药,在有解药的情形下不敢拿节南的身体乱试。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解赤朱的药,必定要以毒攻毒。
“不过,你不觉得彩燕……”小柒欲言又止。
节南摇头,“不会,她上菜时都不知我是谁。远岁和巴奇也一样,以为我和孟元只是误闯者。后来我戴了面具,他们就更猜不到我与神弓门有关。”
小柒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不是彩燕就好,难得我俩之外还有挂念师父的人。”
节南柔笑,“疑神疑鬼的向来是我,你操什么心?师父去世三年,彩燕如果要投靠金利挞芳,早就投靠了。毕鲁班能活到今日,彩燕功不可没,如今又当着巴奇的面帮我们,已经回不去大今。她同我说好,等把毕鲁班送到都城,对师父交给的任务才算完成,以后去哪儿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小柒嗯了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随节南,经历了最凄惨的散席,从此看淡人与人的交往,不会强求任何感情羁绊。
然后小柒啊道,“我看到你,彩燕和那个叫阿升的麻烦家伙,没瞧见毕老爷子。”
节南将崖上的情形大略说了一下。
小柒听得巴掌拍拳头,“真叫我大开眼界。虽然一直觉得孟元一无是处,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人如此无耻,出卖同伴换来的自在,不躲到深山老林,还敢招摇过市装情圣。崔玉真要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估计悔青了肠子,不过这下总能清醒过来。孟元死得大好!我心里都解气!”
“掉下去也不见得会死。”节南心里不存这种侥幸。
小柒却道,“那时大船离得不远,又有小船待命打捞,但两人掉进水里之后就没浮上来过,岂不是死定?”
节南举举眉,“我想即便孟元不死,大概也不敢再对崔玉真抱有非分之想,毕竟他对我和毕正亲口承认的。只是崔玉真对我们的证言相信与否,就不好说了。”
小柒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但还有一事不放心,“我虽不管你对九公子有何打算,但凡他那种,不知多少姑娘倒贴,你可千万别主动表明心迹,不然他才不稀罕。可以给他些暗示,挑逗亦点到为止,撩得他积极送上门,你就甩他一脸门板,冷着他晾着他,让他得不到,煎熬得死去活来……”
节南本来累得不想说了,实在忍不住要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正经的姑娘,其实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小柒嘻嘻笑道,“到处听得到诸如此类的事,耳朵都起茧子了。”
探子探子,别人的经历就是自己的见识。
“从前我就觉得了,九公子对你特别不一样。他欺负你差使你,那叫理所当然,看你受别人欺负和差使,他又容不得。你不知道,刚才他怪我们自顾自,任你掂后,不但罚明琅公子去伙房做吃的,连我都敢教训,那副小气吧啦的模样,真是白长那么好看……”
说着说着,小柒发现变成自言自语。
节南睡着了。满头大汗,皮肤滚烫,也经不住疲惫,睡得很沉。
小柒叹口气,翻开节南破皮渗血的掌心,开始处理外伤。
约摸过了三刻,帮外伤都上好药,再头疼节南这身毒的时候,有人敲舱门。小柒打开一看,王楚风端着两碗汤站在外面。
“船上伙房里没什么好食材,我煮了点冬瓜汤,给你和小山姑娘解乏——”尾音未收,王楚风看小柒目瞪口呆的样子,“怎么?”
“十二公子真下厨,不,会做吃的?”还怎么?还怎么?君子远庖厨。就算人家孔老先生原本的意思并不是男子不该下厨,但是明琅公子洗手做羹汤的画面,小柒不敢想。
王楚风来送汤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面对小柒那样爽直的姑娘,自己也要光明正大地坦诚,“冬瓜汤是我煮的,蜂蜜核桃是我炒的,你在我祖母寿宴那晚吃空了的一罐四季酱也是我自创的。我很会做吃的,但我不怎么识字。”
王楚风无声吐息,紧张望着对面女子的反应。
小柒低头在地上寻什么。
王楚风不明白,“小七姑娘?”
小柒一抬手,“你先别说话,让我找找下巴壳。奇怪,掉哪儿去了?刚才还感觉在嘴巴下面的。”
王楚风不知该笑,还是该笑,“小七。”
小柒仰起脸,两眼冒光,“明琅公子,请你一定把四季酱的做法教给我,自从吃过一回,我魂牵梦萦,每顿想得慌,胃口都不好了。”
王楚风准备好,听这姑娘笑话自己,哪知——
“就这样?”
小柒眨巴眨巴眼,“哦,秘密要用秘密交换,你手伸过来——”
小柒在王楚风掌心写了个“柒”,又写一个“七”,打上叉,“我的名字是叠字,柒小柒。一般人都写成后面那个七。啊,忘了你不识字,要不要写在纸上给你?”
王楚风蜷起五指,认真道,“这个字我识得,小柒——姑娘。”
佳人柒小柒,从此记芳名。
第300引 家有贤弟
无边无际的黑夜,无边无际的江流,天野荒旷。
船舱里,王泮林和李羊一起看水道图,吉平举高灯。王楚风走进来,让灰兔发冬瓜汤,还给了王泮林一碗。
王泮林瞥一眼,“稀奇。”
安阳王氏名门名流,却不知子孙多怪人也多。
写得天下文章,种得天下植物,却和书桌一样高的王五;什么都不缺,就缺俗心,一心要当道士的王十;还有这位,遇到无良先生,以至读书障碍,不得已将才华寄托别处,不但厨艺一绝,还擅长掌理宅务,到谁家都能当得“一品主母”的王十二。
当然,在王泮林眼里,如今这些怪兄弟都不算怪,他自己也走歪了,学火药造火器开工坊。而王泮林还是王七的时候,曾与十二最好。
十五六岁就让皇帝选中,进入书画院担任待诏的天纵少年王氏七郎,作为家中最重视的儿孙得天独厚,也是众堂弟瞻望的马首。其中,十二郎聪颖,读书容易,触类旁通,文章诗词皆出众,又长得极好,自然有人拿他比王七。家人亦如此。十二郎没有反感,就是喜欢跟着王七,小小年纪学他一举一动,似模似样。
也许因为学得太好,无人察觉十二郎异样,等到王泮林发现这个弟弟十岁起就没法识字,也读不了书,功课统统找人代笔,遇到祖父考课就装病装出门各种装,实在不行就死记硬背,把原本用来读书的脑子全用于千方百计撑住君子之名,偏偏他自己已经厄运缠身,为国事朝事焦头烂额,不久被迫诈死,没机会矫正过于崇拜他的十二弟。
五年后,王楚风再出现在王泮林面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凭借长年练成的举手投足,温和无害的礼节性措辞,加之没有王七的比较,呈现完美君子之貌,令王泮林哭笑不得。然而,连亲爹娘都不能说出的身份,王泮林不提过往,只能对王十二百般挑剔百般挑衅,希望这人自己能明白,不需要模仿任何人,只要活出自我就好。
哪知,王楚风对这个长得太像“马首七哥”,性格却“有辱七哥”的九哥十分瞧不上,故而一路矛盾重重。
回到王家之后,王泮林察觉王楚风虽然不读书了,成就其实不少,不过这类成就大概在长辈眼里都属不务正业,所以他看王楚风继续装着。
厨艺,只在自己院子里钻研,有什么成果就装着他在外头找到的,教给大伙房里的厨娘。宅务,哄祖母说自己孝顺,可以帮伯母们分担一些,正好他总能“找到”美食,就顺理成章拿下管理伙房的差事,可谓机关算尽。
王泮林拆穿了王楚风,王楚风恼得撂下狠话,从此九哥吃不到他经手的一粒米。现在,王楚风煮得冬瓜汤居然会有他一碗,王泮林当然说稀奇。
王楚风心情好极,而且为了隐瞒自己无法识字读书的事实,长年处于说谎圆谎之中,也不在乎说话不算数,“小山姑娘睡着了,多出一碗。”
这时舱里都是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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