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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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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泮林嘲意更深,“既然公主心意已决,我自当遵守约定。我之所以让公主向明公公透露身份,因为这样才能最快分清谁是公主的亲人,谁是公主的敌人。明公公是太后亲信,太后与公主的母妃情同姐妹,太后当年也曾被俘,据闻与公主母妃关在一处,受公主母妃多次恩惠,逃回后曾要皇上发誓营救公主,皇上也答应了。”
庆和公主冷冷一笑,“那可不好说。谁都知道被俘的皇族女子会遭遇什么,忠节的一个都活不下来,活下来的都是不要脸的。太后被俘的时日虽然不长,也足够她为敌人生孩子的了。我可是听某位大今贵族炫耀过,他的一对龙凤娃和当今颂帝是兄弟妹呢。”
“公主何必苛责自家人?”王泮林不唏嘘不同情不感叹,看得通通透透,“史册不记,口述不传,残酷的真相就会湮没在黄沙之中,或被扭曲成不再残酷的谎言。要说活法,有人求轰轰烈烈,有人求苟延残喘,有人求平平安安,有人求冒险刺激,心中渴望各不同而已。若是伤害自己求活法,那就更不由他人评说对错了。”
庆和公主目光灼亮,看着王泮林,“你心里也当真这么看吗?不轻蔑,不苛责,仍当我们高贵高洁?”
“我心里怎么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怎么看待自己。”
王泮林心想,他确实不会蔑视苛责那些为了在敌人杀戮下想尽办法活下来的人,不过最后那话,他不能苟同。高贵高洁,在于人的内心,而不在于人的地位。
只是这种话,他也懒得说给不开窍的人听。庆和公主是晖帝血脉,晖帝于他终究还有师恩,他才答应帮庆和公主,哪怕对庆和公主回宫的决心不置可否。该说的,都说了,无需再废话。
庆和公主虽然有所有皇族固有的傲慢,性格也绝不平易近人,但本心不坏,“王九郎,你知道么?我喜欢你。”
王泮林知道,“谢公主垂爱,可惜我已有心上人。”
庆和公主抬高了眉梢,“你要知道,若我顺利进宫,恢复公主名号,我可以指名嫁你,你纵有心上人也无用。就算你言不由衷,其实心里嫌我不洁,也不能违抗圣命。”
她岂止苛责了自家人,还苛责自己。
为了从地狱里逃出来,她甚至活得不像个人,可是她最终活着出来了!
如今,只要忘却。
王泮林语气不急不缓,“但公主不会这么做。公主拒绝了世外桃源,一定要重回皇宫,是因为心中有着高过一切的愿望,以至于公主决意舍弃自己。为此,泮林深感佩服,尽管以我自私的立场,大不以为然。”
庆和公主目中戚冷,神情哀沉,“父皇薨天,兄长还在,除了我,他无可依靠。”
王泮林笑意清远,不语。
“若没有发生那场战争,我大概会学太平公主,非你王泮林不嫁,管你是否有妻有妾,儿女成群,对我有心无心。而如今,我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强。”
“泮林明白。”所以,他一直容忍她在人前表示暧昧,“老天其实公平,给了每个人选择的机会,公主虽然选了一条非常难走的路,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每回我心中动摇,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重新坚定,你可真是残忍。我若短命,就是你害的,因为你不给我生路,让我只能往前走了。”
“公主且信,除我之外,想要帮助公主的人还有很多。宫里宫外,都会有的。”而他王泮林交上一份名单,就帮到这里为止,“公主进宫后,小心这些人,只是这张名单并非全部。”
“信与不信,我都不悔。”庆和公主接过,看完就烧去了,“多谢。你我这就是此生最后一面,今后各自保重。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就不送贺礼了,以免小人多心,再查到我俩的旧情,还惹得尊夫人吃醋。若我命长,将来自会找机会报答你,你就不用来讨人情了,我会当成要挟,派人灭口的。”
王泮林没笑,深知这些话句句当真。
堇燊的声音传入,“宫门开了,皇上车辇已上吊桥,请公主尽快下车。”
庆和公主再望一眼王泮林,见他依旧清清冷冷,不禁一笑,悸动的心终于平静,深吸一口气,下车去。
第406引 心愿心语(第四更)
王泮林坐在车上,从暗处观望。
舍海,一排服侍过庆和公主的北都旧人,以及从香洲一块儿过来的匠人们,恭随两侧。庆和公主这晚穿着一身北都朝服,朝服虽小虽旧,拆了接,接了补,才能穿得上去,然而即便在明亮的琉璃灯火中,她的尊贵气质盖过了苦难烙身的痕迹。很快,皇上从车辇上下来,神情从不可置信到大喜过望,亲自过去牵住堂姐的手,激动说着什么。同时,宫人们和已经知情的官贵们跪伏,齐喊公主千岁。
堇燊今晚当车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觉得她过于傲慢,自从知道她身份之后,又觉作为公主,算是很不一般了。再看今晚,公子几乎明示她危险,她仍义无反顾,令我刮目相看。”
王泮林看着皇上和庆和公主一起上了车辇,宫门沉沉合上,吊桥升起,夜归于静,才淡然说道,“老天虽然公平,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但我们的选择由自身性格决定,性格难改,选择难改,就成老天注定的命运了。”
堇燊听出其中的悲观,“庆和公主入宫未必一定不幸,今晚这么多人随皇上出迎,可见支持她的人不少。我记得凤来出事的时候,公子也说凤来是死地了,可结果却是呼儿纳逃之夭夭。”
“堇大说得一点没错,大王岭,成翔府,天马军镇,凤来县,这四个地方可以说没有一个让我完全料中结局,都有出乎意料的收获。大王岭,我认识了小山。成翔府,我支使了小山。天马军镇,是小山对我的漂亮反击。凤来县,小山将它置死地而后生,根本甩我十万八千里远了。堇大有没有发现什么共同点?”
堇燊一听这个不能再熟悉的调侃语气就头疼,随口诹应,“都有九公子你,还有小山姑娘?”
“对了!”王泮林一笑就敛,“可是,庆和公主身边没有我,也没有小山,皇宫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堇燊就道,“既然公子这么明白,可以继续帮公主。”
王泮林大觉好笑,“我如今又不想死,为什么要去送死?那位公主去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做一件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事,但她毕竟身上流着那家人的血,或许凭此能保住一条性命,帮她的人却不会有这样的好运。”
“可公子要参加科考。科考中举,就能当官,以公子之能,一旦走上仕途,必然平步青云,终有一日会出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堇燊自觉能说过王泮林了。
“谁说当官就要升官?”王泮林淡淡反问,堵噎了堇大先生,“回吧,只要想到地上那堆书,我就睡不着觉。”
马车远了,从更暗处却走出两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这只黄雀不吃螳螂。
“所以,果儿姑娘其实是庆和公主?”
节南的声音。
认亲宴散后,她脚趾头才戳到青杏居的石板地,就让吉康带了出来。
“是。”吉康答。
“难怪书童说那位难伺候,我也觉得她动不动就傲娇的,不像花魁像公主。”节南转身上屋顶,轻踏无声。
吉康起初跟得有些吃力,随即发觉节南放慢了速度,暗暗感激。
“你为何带我来呢?”
离王泮林的马车那么近,节南没有去见他。自从知道王九“心血来潮”要参加科考,她也“心血来潮”想做一件早该做的事了。
“堇大说你应该知道果儿姑娘真正的身份,以免对九公子生误会。”吉康应道。
“怎么会呢?”节南睨笑,“九公子俊是俊,看着挺招姑娘喜欢,可是性格跟我一样,都不讨喜,桃花运大概还没云深公子多——还有吉平。”
旧书铺子的魏姑娘,一听说吉平重伤,扔下铺子就冲到文心阁,接手照顾吉平日常生活。如今吉平乖得跟一只小狗,魏姑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成为“一见美人英雄矬”的榜样。
吉康这么回,“那是因为九公子只对帮主一人——”想想如何措辞——
和颜悦色?万般柔情?宠到了天上?
“只对帮主一人独好。”最后敲定。
“吉康,知不知道所谓的自言自语,就是你自己听得见,别人听不见?”节南抿开了嘴,乐得啊。
“呃?”吉康没反应过来。
“九公子不止对我一人和颜悦色,要看他心情。也不是展现万般柔情的那种人,他没那么俗。至于他宠我宠到了天上——”节南摇摇头,“没有,只有气得我恨不得踹他上天的时候。”
吉康笑咳了。
节南没良心地想起音落来,随即抛到脑后,那不能算一朵桃花,是狗皮膏药。
“帮主这就回青杏居了么?”吉康咳完了问。
“不,我要出趟远门。”如今认了干娘,她不在赵府也不会有人奇怪。
吉康诧异,突发奇想,“帮主不会因为不想接管我们,要跑了吧?”
节南笑,“哪里需要我接管,兔帮和文心阁已经合并,什么事情皆让你们抢着做了,我都来不及培养自己的势力,今后只好指望你们当我的势力了。”
吉康摇头,“帮主还没收下丁大先生的梨木牌,我们只好听从九公子的调派。”
“吉康,文心阁在大兴府可有什么铺子或买卖?”突然停下,节南就着屋顶铺开一张羊皮地图,“或者正天府附近的也可以。”
“大兴是大今都府,正天是盛亲王原来的封地,也是南颂北都。两地相隔远了,你——”吉康大惊,“帮主要去大今都府吗?”
节南笑眯了眼。
半个时辰后,吉康站在堇燊和王泮林面前,这么回报,“帮主出远门了,可能要到临河府去取东西,也可能经过正天府,如果两个地方都没有她要找的人,再去一趟大兴府。”说得自己额头发汗。
堇燊听得糊涂,“她到底是取物还是找人,而且南颂旧都,北燎旧都,大今帝都,专挑好地方去,送死吗?”
王泮林皱眉,“还有什么话?”
吉康道,“她让九公子好好读书,州试拿个解元,省试拿个省元,殿试拿个状元,那虽然不可能,好歹要考到三甲四甲五甲,上个榜有个名。”
王泮林清冷的眸子一下子辉亮。
(卷三完)
第407引 秋老虎到(第五更)
秋九月,大今向北燎宣战的第二个月,战神呼儿纳连破六州,没有了武神的燎军如一盘散沙,或投降,或弃守,让他如入无人之境,眼看战火将烧过整片西原。
反观南颂,无视燎帝求援,拖延大今联手的请求,难得不用担心边境,迎来三年一度的全国科考,各地兴农业修水利,与大今的榷市重新开通,江南大城商贸比任何时候繁忙,士农工商皆显欣欣向荣。
这日,州试开考,一早街边的食铺子里就出现了士子,吃饭还捧着书,好似抓紧这最后一刻,就能中了举人。
怀化郎府,延昱已经做完每日早上的武课,沐浴之后,叫月娥进来给他更衣梳头。
月娥动作轻柔,捉发梳发,淡问,“昨晚大公子何时回来的?妾身等得都睡着了,也没能伺候。”
“刚回来,做了武课,更衣吃饭,就得赶回大理寺坐班。”一晚没合眼的延昱看不出疲累,“大今随时可能攻到燎都,每日都有七八回急报,这节骨眼上也只有考官最清闲了。为了让他们专心出考题,皇上特准他们不必管公职上的差事,由我们这些没学问的同袍代劳。”
月娥轻笑,“这话可别让主考大人听见。”
延昱转开话题,“燎大皇子那时恶狠狠要我们追查赫连骅等人的下落,还以两个月为限,否则要限制两国马匹皮毛的买卖往来。”嗤冷一声,“如今可好,那位还没搬进太子府,就等着亡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公子还要搜捕那些人么?”月娥眼角余光瞥见定在窗纸上的纤影,不动声色。
“自家的事都多得管不过来,哪来工夫捉一个亡国太子的仇人,捉到了却又要交给谁去?”延昱瞥门边窗上一眼,“自然是不搜不捕了。青杏居那边你问了么?小六儿何时从江陵回来?”
月娥答,“问过了。纪家那边想留六姑娘七姑娘过年,可能开春才回,而且也不一定回赵府。”
“不回赵府,能回哪里?”崔玉真走了进来,看月娥帮延昱梳头插簪,神情无波。
八月十六成为延家媳妇崔氏,这才过了一个月,崔玉真的脸上却无新嫁娘的喜气福气,面色如雪,乍看肤白,却又让人说不上来的愁绪。
“当然还可以回她干娘那儿去。本以为认个干亲能有多了得,想不到芷夫人认真得很,竟让纪王两家的老人点了头,跟过继闺女似得,去官府办了正经文书,将来就算把所有嫁妆都留给六娘,别人也说不得一句闲话。”
延昱起身,笑着去牵崔玉真的手,却见她将手放到背后。
他动作一僵,随即自然缩回手,“桑六姑娘都快成家喻户晓的福星了,连她是第一个上商楼的女子的事也被人挖了出来,传言她是经商奇才,所以才结识了江陵纪氏和……”
“别说了,我没兴趣听桑六娘的事。”崔玉真打断丈夫。
延昱摊开双手,“不说就不说,你别不高兴就是。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玉好昨日来跟我说,五哥不着家,母亲旧疾复发,所以我想回娘家住一晚,陪陪母亲。”崔玉真只说了一半实话,其实昨晚等了大半夜,不见延昱回府,也不像以往提前派人知会,所以一早过来瞧瞧。
嫁进来一个月,延昱这个丈夫无可挑剔,事事为她着想,对她呵护备至,如他婚前保证的那样,照顾着她。最让她感动的是,他为她准备了一处清幽独园,平时去她那儿一定会先知会,让她能安心自在的生活。即使后来让婆婆知道了,婆婆表示不满,延昱也一力承担了下来。
至于月娥,崔玉真在别庄时就听延昱说过。当时她觉得挺好,丈夫有个温柔的侍妾,自己就不用担心延家断后这些事。即便没有月娥,她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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