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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官-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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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柏兰。
当鸦婆婆告诉她赵柏兰在哪儿的时候,节南的震惊绝不比此时纪大夫人的震惊少。万万料不到,赵家仅存的血脉,竟是江陵纪家的儿媳妇,和自己会产生这么近的渊源。不过,照她方才的试探,纪大夫人并不像知道青鸦山的样子,而且对于她知道自己身份的反应,也不是惊慌,而是抗拒和抵触。
鸦婆婆只说对不起女儿,却没有详说如何对不起。
节南本以为是没能陪伴女儿到底的意思,此时才觉,只怕还有更深的内情。
“出去。”震惊之后,纪大夫人语气极不友善。
节南不黏糊,转身就走。
瞒过了婆家,这么多年的秘密,突然让一个全然不熟的人说破了,赶人绝对在情理之中。
她不急,等得起。
“等等!你听谁说的?”这等于亲口承认。
“你娘。”节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回答。
“我娘?”纪大夫人却咳笑,“南姑娘差点就让我以为你有什么真凭实据,却原来是道听途说。天下人谁不知道赵大将军与他的儿子们在北都大战中阵亡,将军府满门被今兵所杀,无一人幸存。我看你年纪不大,北都大战那年,应该还是个小丫头。就算你是从赵府里侥幸逃出来的,将军夫人又凭什么告诉你这样的事。”
“大夫人的问法很奇怪。”某九不在,某山的脑子转速第一,“天下人都知赵大将军膝下无女,你却只问我凭据,一点不惊讶赵家有女儿的事。”
纪大夫人哑然,半晌才勉强找到借口,“我不知赵家有没有女儿,只不过你说这事是赵大夫人告诉你的,但觉荒谬而已。”
“就是赵大夫人告诉我的啊。赵大夫人并没有死于北都之战,而是隐姓埋名,住在玢镇对面的青鸦山,守护赵大将军托付给她的秘密。”
果然,不出意外,纪大夫人听到母亲还活着的消息时,苍白的脸色中渗入一丝喜红。
节南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因为我解开了赵大将军设下的谜局,赵大夫人才告诉我你的事,然后她诱敌进入大将军的陵墓,发动机关,与敌人同归于尽,也完成了与大将军合葬的心愿。”
红润之色顿时退潮,纪大夫人猛地站了起来,暖炉哐当坠地。
欢儿在外头忙问,“大夫人,出了什么事?”
节南满眼歉意,“对不住,我没来得及阻止你娘,她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做,哪怕阿勇说,和赵大将军合葬是她最后的心愿,她早就决定不会离开青鸦山。”眼里泛酸,想起那些她没法救下的人,“虽然我这样自私的人,是无法理解宁可选择死亡,也不苟活下去的想法,但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取舍信念。”
欢儿连声问什么事。
纪大夫人扬声,带着堵噎的鼻音,“没事。”
外头静了。
“坐下吧,把整件事详细告诉我。”纪大夫人信了节南。
节南依言走回去,不急着坐,却俯身拾起手炉,放回纪大夫人手里,这才坐到一旁,将赵大将军留下秘密武器,并以四幅图为线索,她如何得到图,如何破解,如何找到青鸦山,见到最后一支赵家军,还有鸦婆婆,破阵拿四物,换取了赵柏兰这个名字。
听完了,纪大夫人泣不成声。
节南也不劝,也不催,无声守着。
良久,纪大夫人才开了口,“我恨我爹娘。”
节南神情平静,“我也很讨厌我爹。”
纪大夫人摇头,“不,你不会懂。别人只夸将门出虎子,不知我祖母重男轻女,还迷信。有个道士说赵氏一门会毁在女儿手上,结果我祖母生下我小姑姑没多久,曾祖和祖父就死在战场上。祖母从此偏激,家里根本没有女儿说话的份,两个姑姑早早被嫁了出去,因为婚事决定得草率,日子过得很不好,都没活过三十就走了。我爹是嫡长子,我们和祖母同住,我是母亲头胎生下的,因为是女儿,我和母亲受尽祖母苛待,祖母甚至不允许全家对外提起我这个女儿,直到大弟出生,母亲的日子才好过了。但祖母仍不喜我,既不帮我正赵氏女儿之名,也不许我爹娘疼爱我一分一毫,直到白宗主夫妇出现,想收我为徒,我祖母很干脆得把我打发了。那年,我七岁,在赵家只是一个影子,对外我根本不存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家这本经,和桑家经一样难念。
纪大夫人继续说道,“大约我十五岁吧,我祖母过身,我爹我娘想要将我认回去——”
“却已经回不去了。”节南明白的。
“对,回不去了!”纪大夫人情绪有些激动,“我养父母待我视如己出,可我亲生父母什么都没为我做过——即便做过些什么,他们没能坚持到底,还是放弃了我。最终,赵氏一门还是毁了,我真想问问祖母,是不是毁在了我手上!”
第466引 将门无后
谁能想到,忠君忠国的赵大将军,到死都没跪过敌人,受南颂百姓尊敬,却被自己的女儿痛恨,通晓大义的柏氏已经失去了丈夫儿子,和赵家军一起守着亡夫的墓,却偏偏没有女儿的守护。
重男轻女,自古有之,又有孝道压身,赵氏夫妇在祖母和女儿之间做了选择,旁观者来看,这样的选择何其不易,但受到伤害的赵柏兰无法原谅,也是情理之中。
纪大夫人没有将自己的遭遇说成悲惨故事,短短几句,道完小半生,道出别人看不到的赵家,但到底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听到母亲的消息才忽喜忽悲。无论如何,赵家真剩她一个了。否认不否认,结果都一样。
纪大夫人真是长话短说,直切主题,“我娘为何要把我的事告诉你?我和木兰花林有何干系?除了我这身骨头血肉,我一样赵家的东西也拿不出来了。”
节南从香袋中取出木兰铜雕,“赵夫人告诉我,只要把这个拿给你,你就知道了。”
纪大夫人看到铜雕,脸上竟露好笑,“南姑娘,你让我娘骗了,就像她骗了我,让我以为她和我爹一块儿死在了北都一样。这木兰铜雕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小玩意。我祖母老说女儿家没用没用的,我就拿这个小玩意气她,整日背木兰辞。后来我才知道,背什么都没用,老太太自己就是被重男轻女的爹娘过继给别人家的,所以亲情淡漠,对弟弟们也不算好,就是觉得能帮赵家传宗接代,尽到她这个主母的责任罢了。老太太谁都不爱,就爱她自己。”
节南可以肯定,赵家那本经都是被那位老太太弄难念的,不过她不想多问,“还请您好好想想,你娘不会拿这么大的事糊弄我的。四幅图以木兰辞串联,最后的线索木兰花林,指得其实就是你。你是赵家仅存的一脉,你相信女子当自强,如花木兰一样。我想,你爹娘打心底思念你。所以这个重要的秘密以你为名,他们守护这个秘密,如同守护你一般,以此弥补他们心中的亏欠。而答案,一定就在你手里。”
纪大夫人鼻子又是一酸,“你和赵家有什么渊源,这么替他们说好话?我爹明明是为南颂——”
“为了南颂,也是为了嫁到江陵的你。一旦锦关山最后一线被大今攻破,江陵安在,纪家安在?纪大夫人可曾想过,即便北岳剑宗再强,国破家就亡了。”
纪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眸中沉光,“你——很会说话。”
节南摇摇头,“我不喜欢讲大道理,我只告诉你事实,是大夫人你太骄傲了,口不对心。容节南放肆,且问大夫人一句,你不是走火入魔练岔了气,而是中了阴寒功,以至于经脉受损,体温才低于常人吧?”
纪大夫人眯了眯眼,“是又如何?”
“练这种阴寒功的,我认识一个,叫木子珩。”
“不认识。”实话。
“那么,盛文帝的影卫寞雪呢?”
在回来的路上,节南和王泮林理了理各条脉络,发现除了长风是隐弓堂的爪牙之外,寞雪也有问题。传闻中,寞雪杀人无影无形,多是数日后死于寒气攻心经脉尽断。
年颜正是这种症状,阴寒入体,却是木子珩下得手。
也就是说,寞雪很可能就是木子珩,或是木子期。
“……”纪大夫人张了张口,哼笑。
“真不愧是将门女儿,倔脾气和婆婆有得一比。”对于有把握的事,节南也不用纪大夫人承认,“大今兵临北都,你父亲,你的弟弟们,决意与北都共存亡,而你看似事不关己,却偷偷潜入盛亲王王帐,意图行刺,被寞雪打成重伤,虽然侥幸逃脱,但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还在战后去过北都,寻找你娘,可你不知你爹早将你娘送到青鸦山,以为她死在战火之中。可是,你救走了赵府其他人,所以呼儿纳到赵府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府。”
纪大夫人目光终于柔软下来,“你真得很聪明。”
“承蒙夸奖,从正天府到江陵,坐了十日船,闲工夫太多,就想得多了些。”她比不得王泮林的急智,但给她充分的考虑时间,她还是能解决一些高难度的谜题的,“对外,夫人是北岳宗主之女。这样的消息,还是不难打听到的。不过北岳剑宗和你娘的渊源颇花了些功夫。”
多亏文心阁的老底子深厚。
“北岳剑宗和我娘有何渊源?”纪大夫人一愣。
“白松。柏氏。松柏。你娘是白松同父异母的妹妹,本名白柏,嫁给你爹后,不知为何一直用名当姓,也不曾公开过和白宗主的兄妹关系,我就不知情了,您得问白宗主。不过,我大概猜得到,你娘为何请白宗主收养你。赵柏兰,赵大将军希望你能像你娘,而你娘希望你像花木兰,如果将军府只能让你憋屈,不如把你送到一个可以有所成就的地方去。”
纪大夫人惊捂了嘴,眼泪又下。
外面传来很多脚步声,应该是老夫人她们上船了。
节南起身,将木兰铜雕放进纪大夫人的手里,神情难得慎重,“大夫人,请一定仔细想一想,您手上真得没有一件你爹娘给您的东西了么?”
门外小丫头欢儿大概耐不住了,跑进来正要通报,“大夫人,老夫人——”
她见纪大夫人哭得稀里哗啦,立刻护起主子,对节南叉腰瞪眼,“南姑娘怎么把我家夫人惹哭了?夫人身子不好,禁不起这些的。”
节南这下是真往外走,而且是大步走,“有说那么多话的工夫,还不把大夫人扶进里屋,免得让老夫人她们瞧见了,担心些有的没的。”
帘子一掀一落,节南已经到了甲板上,里头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了。而到这份上,该她桑节南做的,都做了。最后,绝杀的武器能否现世,不是她能掌控的。
节南,其实,对这武器的杀伤力抱着很大的怀疑。
黑火造出来的大家伙,应该又是雷声大,雨点小吧。
第467引 二爷活该
祭祖时,纪大夫人没出来。
如同对二儿媳妇的宽容,甚至默许了和离,纪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对此一点不介意,毕竟纪叔韧都没露面,又如何苛责身体孱弱的大儿媳妇。
所以,没有了两大能干的儿媳撑场面,没有了花蝴蝶纪叔韧的串场,节南就成了神龙船上的中心。
祭祖仪式完成后,给族里年纪最大的长老们敬茶磕头,给一群老婆婆们敬茶磕头,给纪伯丈在内的叔伯长辈们敬茶磕头,再同纪宝樊这一代的表弟表妹们敬酒,简直满场飞。
夜幕降临,昼市变成了夜市,送神龙船的吉时到,节南才终于结束她今日的使命,让纪氏一族认住了她这张脸,有工夫喘口气了。
纪宝樊走过来,手里各拿一只神龙小船,船上挂着精致桔灯,递给节南一只。
桔灯闪闪,照亮纪宝樊心思甸甸的面容。
节南好猜,却不能猜到纪大夫人会告诉女儿多少事,就问,“怎么了?大夫人的状况没好转么?”
纪宝樊摇摇头,“我方才进去瞧了一眼,我爹就把我赶出来了,但觉我娘的脸色比昨晚还差,眼睛都肿了。”
“大概是太吵了,闹心。”节南无意试探纪宝樊。
她的目标很明确,将事情原委向赵柏兰全盘托出,交铜雕,无需再从纪家其他人那里打探什么。
“我爹也是这意思,等和我娘一起放了神龙船,就会先回府。”
放神龙船,就是向神龙祈愿,纪大伯的心愿十分明显。
“我突然想起来,既然我干娘已经和你二叔和离了,我为何要磕了那么多头,敬了那么多茶,傻子一般认了一大群长辈呢?”
节南看船尾,纪老太爷和老夫人正扶着纪氏年纪最大的老人家放神龙船,焚香祈天,求来年五谷丰登,买卖兴旺,国泰家康。
“这有什么为什么?你是王芷的干女儿,就不是我的干女儿了吗?王家的亲戚要认,纪家的亲戚当然也要认。”船侧,纪叔韧攀着绳梯跳上来。
纪宝樊忙行礼,“二叔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纪叔韧烦躁地挥挥手,脚下有些浮。
节南瞧他发髻有些松散,脸上胡渣冒青,双眼无名火乱窜。纪叔韧这么讲究穿着的一个人,身上皱巴巴的,革靴都是泥浆点,此时哪里还有半点拿神龙船装银子的气魄。
节南不行礼,还笑了,“二爷活该。”
纪宝樊在外头算得上女侠一枚,在家里还是尊老爱幼的乖乖牌大小姐,听节南敢这么呛二叔,连忙拽拽节南的袖子。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怎么好说出来呢?
纪叔韧虽然喝了不少,意识却很清晰,知道节南嘲笑他,眼里的火就烧大了,“丫头,我忍你很久了,你对王芷乖乖顺顺,对我横眉冷对,看着二爷我好欺负,是吧?我告诉你,我若认真对付你,或是那个连城,能让你们一夜之间变成叫花子,你信不信?嗯?”
节南嚣天的主,哪能怕这种口头要挟,“二爷今晚就可以放手一试,看我明天早上是不是就上街要饭去了。”
纪宝樊一听,还火上浇油哪?
“南姐姐,二叔他喝多了,别跟他计较。”她目光无奈,请节南手下留情。
纪叔韧大火,“宝樊,你这丫头怎么也背叛我啊?我比你亲爹还疼你,你的尿布我比他换得多,你的生辰,你亲爹不记得,我记得,喜欢什么我都想办法弄给你,除了天上的星星我摘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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