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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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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都称我一声先生。”
竹生点头受教。
范深看着她道:“你就不打算问问我明天将去哪里?”
竹生的确是不打算问的。反正她现在还离不开范大先生,他去哪里,她便只能跟到哪里。但范深都这样怨念的问到她鼻尖了,她只能顺势问:“先生打算去哪里呢?”
范深道:“恒城。”
竹生就“嘿”了一声。
“……”范深道,“怎了?”
“先生看不上金太妃和王次子的后宅手段,却要去投这后宅手段的手下败将吗?”
范深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世子总归是嫡长正统,我不亲眼看看,不能下定论。”
竹生道:“好吧。”
范深道:“这次不造势了,悄悄看看就可以。”
“看过了结果不行呢?”竹生问。
“……许国境内,就只剩下盛公子了。”范深道。
这是不全看一遍不甘心了。竹生便道:“好吧。”
范深道:“一路上,还要有劳你。”
“互惠互利。”竹生道。
他们行了半个多月,脱离了朝阳城的势力范围。一路上,越远离朝阳城,治安便愈差。
托风调雨顺的福,今年的粮食倒是丰产,世道虽乱些,也是因为上层权力者的争夺,老百姓好歹还能填饱肚子。只要能填饱肚子,保住性命,老百姓就基本不会要求更多,很容易便适应现状。
有竹生在,一路上遇到过几拨匪人都被击退。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七刀悄悄的观察,愈发的明白竹生的行事原则。
即便对方是匪人,只要对方没杀人,没让她直接看到行恶,她顶多便打伤对方,使对方失去攻击力,却不取性命。
乱世命如草芥,莫说匪人,有时候正统官兵,还会杀良冒功。竹生却似乎把草芥般的性命看的贵重。但若是踩了她的底线,她又会冷酷无情的将对方肉体消灭。
七刀暗暗的告诫自己,任何时候,不要去踩竹生的底线。
愈是靠近恒城,范深便愈是失望。
恒城在大力增兵,显是有反攻之意。但朝阳城所控,无论是百姓人口,还是地盘面积,抑或是军队数量,都倍于恒城。恒城想打反击战,除了增兵,没别的法子。
夏粮眼看着就要收割了,他们一路遇到的村庄却都是老弱妇孺居多,作为壮劳力的青壮男子,俱都被恒城霍家征走了。
“本末倒置!”范深恨声道。
兵多了,吃的粮食就多,种粮、收粮的人却少了。霍家急于反扑朝阳城,竟作出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还要去看吗?”竹生问。
范深沉默,道:“不亲眼看看,总不甘心。”
“好。”竹生颔首。反正她也没旁的去处,无所谓。
事情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他们还没到恒城,便听到了世子去世的消息。便是范深也目瞪口呆。
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当日看到的人很不少,口口相传,竟是完全无法遮掩消息。
恒城是霍家根基,霍家则是世子舅家。霍家大力征兵,意欲反攻朝阳城,却又想在这之前,令世子休妻,另娶霍家女为妻。
世子与世子妃却是伉俪情深,对自家舅舅的要求,坚定拒绝。不料舅舅却请了他过府叙事,待他回到自己府中,世子妃已经被逼自尽。
霍家以为这样先斩后奏便可推动世子妥协,却不料完全错估了世子深情。世子抱着世子妃的尸身,来到霍家府前,哀声痛斥舅家所为。而后,一头撞向府门前的石狮子……殉情了!
霍家……霍家自己也傻眼了。
“一张好牌,自己偏要摔烂。”范深深感无力。
竹生却觉得这样的世子,与她之前所想的,真是差太多了。
“世子雅擅诗词,好书画,是一个文质风雅之人。”范深道,“他曾遣人上门,求索我的字。”
竹生这才知道,如范家、毛家这种“隐居”,是一种“我住在乡下,我就不出仕,但是我的作品必须行传在外”的隐居方式。
范深人在乡野,一笔字却流传四方。
想想也是,如他这种家族,修的是帝王学,专为辅佐君王。怎么可能真的归隐山林不出,若无持续的名声支撑,两代之后,谁还知道信阳范家是哪一个。
“世子乃是文雅仁善之人,若非如此,也不会败于妇人之手。他实在是……“范深说不下去。
这样的人啊,太平年间做个太平君主,或许还能有一时盛世。偏他赶在这样的时候……他啊,就不适合做君主。
世子已去,不必再看。把嫡出正统的世子逼死的霍家更不值得看了。
“尽快离开此地。”范深一时气愤过后,冷静的说,“这个消息瞒不住,一传入朝阳城,那边再无顾忌,立时就要开战!”
“那现在……”
范深吸一口气,道:“竹生,且陪我往盛公子那里看看吧。”
“行。”竹生道,“待你们安顿下来,我便走。”
范深已经将那功法解读完毕,亦不曾藏私或故意拖延,全部授予了竹生。竹生投桃报李,决定护卫他们直至他们在某地安定下来。
他们到达盛公子所辖的曲城时,夏天已经过去,满地都是枯叶飘落。
凡人界四季分明,不像长天宗,夏季格外的漫长,时光便仿佛停驻。在这里,交替分明的四季,给人一种时光脚步匆匆之感。
翎娘的近身格斗已经练得有模有样,阿城也已经将一套刀法学完。七刀没人指点他,自己蹭着学的,比阿城学的还好。纵然是在这样的路上,范深也没疏忽了对翎娘和阿城的教育。
一个是亲女,一个是正经磕过八个头的弟子,每日里他都会捡着该教的,该说的,因材施教。对七刀,他从不避讳,七刀想听,或者七刀想提问,他都随他。他只是点了阿城,让阿城给七刀开蒙,教七刀识字。
相比炼阳峰上苏蓉的懒散,一路上,这三个孩子都勤奋刻苦得将自己的脚步跑在了时光之前。
盛公子的地盘里,相对安稳、繁华得多了。他们到了曲城,看到那里车队来往频繁。许多商人来去匆匆,给曲城带来了繁华的气息。
他们在客栈落脚。这等安定城市里,竹生也不必时刻跟随,她自管关门练功。范深带着阿城,成日里外出。阿城的二叔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常常也不见人影。
某日范深对竹生道:“曲城之繁华,如流水之泡沫,待其下水流尽,泡沫便支撑不住了。”
竹生明白的用眼神表达了“啊,我一点都不想听,你不要再给我讲了”的意思。
范深却无视了那眼神,还问:“你可知曲城最大交易是什么?”
这种引导式发问让竹生深感无力。你便是不答他,他也会自问自答的。她无奈只好捧场:“是什么?”
范深道:“是粮食。”
“盛公子已没了雄心。”范深道,“他不把粮食贩给天佑大将军和乌陵王,却把粮食贩给陈国谋取利益。上行下效,此处豪强,纷纷行此勾当。我们来时一路上,百姓面有菜色。明明丰收,百姓已经开始吃不饱,粮食都聚在豪强手中,才垒造了曲城的虚假繁荣。”
“我和阿城守在城门数进出商队的粮车。数量巨大,令人咋舌。我怀疑,此地的常平仓恐怕都是空的。”
“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不缺,令大将军、乌陵王和盛公子都失了警惕。这数月行来,我之所见,怕许国两年之内,三足鼎立的平衡便要被打破,三方且有得一战。”
“我说的,你可明白?”他问。
竹生无奈道:“本来就够乱了,接下来会乱成一团粥?”
“正是。”
“你意欲如何?”
“盛公子目光短浅,耽于安逸,已不必再看。我意欲往陈国走一遭。”
竹生看着他,问:“去外国做什么呢?”
范深道:“再看看。”
竹生道:“要是那里也情状相仿呢?”
范深道:“我意欲周游列国。边走边看。竹生,你若无事,可愿同行?”
竹生想了想,范大先生除了强迫性给她上政治时事课这一点让人很无奈之外,其余时间跟他相处,还是满愉快的。
她的确无事,原来仗刀走天涯的想法,跟他的周游列国的念头,也很能重叠。旅途上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伴儿,也不是坏事。
竹生便应了:“可。”
阿城的二叔却不愿与他们上路。
阿城家是有田有地的富绅,他二叔闲来无事,喜行商贾事。曲城这里的氛围,正合他意,他想留下来做些生意。
“叫阿城与先生去吧,也长长见识。我便留在此处,等你们回来吧。”他道。
范深便与了他些本金,带着阿城一行人上路了。
范深来曲城一趟,也不白来。他写下一些针砭时事的文章,令阿城的二叔拿到文会上去。
经济繁荣的地方,文化便相对繁荣。
天佑大将军粗野武人,治下混乱,就不必说了。金家在朝阳城倒行逆施,引读书人不满,不少人都投到恒城去,却不料恒城霍家又愚蠢至此,逼死了文雅仁善的世子。到最后,最吸引读书人的,便只剩貌似繁华的曲城了。
二叔将范大先生的文章拿到文会上,惊了众人。待得众人追问,才道出是信阳范氏之范伯常。
范伯常是隐逸乡野的书法大家,虽知他作为信阳范氏后人,诗词文章也必不会差,然直到今日里亲自拜读,才不得不再叹一声“不亏信阳范氏”!
众人竞相誊抄,口口相传。至于原稿,则被人重金求购。二叔早得了范深指示,待这些人将价格抬得足够高时,便“忍痛割爱”的出手了。
众人追问其范伯常下落,才从这自称“同乡”的口中得知,范伯常周游列国去了。名声传到盛公子那里,盛公子跌足,遗憾自己与信阳范氏之后错过。
范伯常来了,范伯常走了,范伯常留下了他的大名。
竹生忍不住调侃范深:“很会营销啊。”
范深虚心请教:“何为营销?”
竹生言简意赅:“经营推销。”
范深假假谦虚:“小手段而已。”
七刀已经为竹生牵了马过来,将缰绳交到她手里。竹生看了他一眼,道:“以后我自己来。”
一行五人,便开始了周游列国之旅。
旅途中,该学习学习,该练功练功,作息竟是十分规律且自律,谁也不耽搁。
竹生的修炼,一直都无进展。她也不急。她的武力在这里,尚无敌手。便是真有更高的高手,也不一定就非要为敌。自保,全无问题。
只是旁人把她当成强者,她自己却深知,隔着一道界门,自己是有多么的弱小。
她见识过金丹、元婴的强悍,她也见识过南北妖王的大战。她此时的“强大”就如那曲城表面的繁荣一样,都是虚假的泡沫。所以她依然执着于修炼。
旅途中,天气便一天天寒冷下来。下了雪,上了冻,而后又化冻。
等到七刀的个子窜了一截,春雷阵阵的时候,竹生忽然隐约感受到空气有一丝不一样。
在可呼吸的空气中,还混杂着一丝一丝的,别的东西。
又细又稀又薄,却充斥在天地间。
第77章 077
那一天竹生陷入了难以克制的狂喜中。
范深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骑着马狂奔,奔驰到了远方再绕回来,再绕回去,来来回回。他们还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她的大笑声。
“她这是怎么了?”阿城傻眼。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漂亮小姑娘,从来都是神情淡淡,让人敬畏,又或是眼神深沉诡异的摸他的头,不知所为,吓得他每次都梗着脖子不敢动。
范深嘴角含笑道:“怕是练功有了突破了。”他最知竹生。对比别的事她表现出来的过客般的冷漠,竹生似乎只对修炼那个功法感兴趣。
连翎娘都咋舌:“突破?”竹生都这样厉害了,她要再突破,那是还要怎样厉害啊?
但竹生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
她从能感知空气中的灵气,到能引气入体,只花了十来天的时间。然后那些灵气,便在她的身体里消失了。
竹生愕然。不管是她从前在长天宗看到的一些功法也好,还是狐狸给她的妖族功法也好,按道理,灵气被引入身体之后,都应该变成自身的灵力存储起来,成为属于她自己的财产才对。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她反复的研读那套功法,咀嚼每一个句子,还不止一次的找范深求证。但范深虽能从文字的角度上解答,但对于功法本身,他一直都觉得是一个说不通的诡异东西,与他所知的一些练气法门截然不同。因此并不能再给竹生过多的帮助。
竹生等了四年,才终于得到一套自己能修炼的功法。练了半年,才终于能感知空气中的灵气。终于令得一个神奇世界的大门向自己敞开一条细缝。
她在焦灼了短暂的时间之后,又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是被这狂喜冲昏了头,失却了本心。
范深于是看着她陷入喜悦激动,看着她失了常心,又看着她找回了自我,重新冷静下来。这中间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范深暗暗称奇。
范深有意出仕,寻明主而效,路上并不遮掩自己的行踪。他每到一个地方,除了收集信息,对每一地的掌权者暗自评估之外,还会留下自己的痕迹。他的文章、字迹都会出现在当地的文会上。他自己,也亲身参加过数次清谈、辩论。
隐逸乡野的书法大家范伯常,便开始有了大才之名。他的名声流传得比他旅行的速度还快,他每到一地,便总有人拜访,送他礼物,馈他金银。竹生原以为这趟所谓的周游列国之旅,她肯定是要往里贴钱的,谁知竟不用了。
原来名声这个东西,在这里真的是可以当饭吃的。
但范深一直没有寻到他想要的明主。他的失望其实比竹生发现好不容易引入身体的灵气消失不见了还要更深,他只是隐藏得好而已。在这一行人中,他是最年长者,亦是父亲、师长的身份,谁都可以慌乱、失望甚至暴躁,只有他不能。
但他了解竹生,竹生也很了解他。
“要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你想要的那种‘明主’怎么办?”她问。她是不相信他带着出仕的野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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