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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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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姐说话和善,待人又这般热情,却让绢儿有些羞涩,忙推托不敢收下,旁边银珠偷笑不语,很是喜乐可爱。

叶大姐笑道:“不过是只不值钱的饰物,妹妹收下即可。”边说还边给她戴上了。绢儿见盛情推脱不了,只得收下向叶大姐道了声谢,心里念道:来而不往非礼,且回去找件物事回礼便是了。

拿到了乌金线,银珠自是忙着回阁,与大娘告别后出了门,却正见一位娘子上楼来,只见这位娘子,也是双十华年岁,梳着盘恒鬓,插着一只大红绢花,身着白底小碎花短襦,下身大红罗织六幅裙,身形婀娜多姿,容貌俊俏,顾目而盼间少了几分婉约,多了几分英气。

那娘子像是未看见银珠与绢儿般径直进了另一屋。

银珠小声对绢儿道:“这便是月娘。”绢儿却有微惊,听银珠前面的话,只道这月娘是个尖酸之人,如今见她从面相来看却是个爽快的娘子,由此看古人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却有几分道理。

下了绣阁二楼,绢儿发现银珠暗自对针绣女使们露出羡慕之色,便问道:“姐姐是喜欢刺绣吧。”

银珠笑容有些暗淡,道:“在这庄里谁不愿做针绣女使。二姐且不说,若是像大姐、月娘那般也是顶好的,就是绣阁的绣花女使每日也只专心于自己身边不过一尺宽几尺长的绣床,自是单纯快乐。”

晚上金齑玉脍端上桌,二姐吃了几口便让绢儿三人拿去吃了。银珠倒是十分高兴,绢儿却不喜吃生鱼,尽让给了银珠与柔儿,待到夜上,绢儿从带来的稀少饰物中选了一只红碎石子镶的圆簪子送给了大姐,算是回礼。

十二月初八,各院阁里的女使大多有些兴奋,嚷着要到寺庙中旁看浴佛会,再见厨房端来用各类果子煮成的粥,绢儿这才恍然明白,已是腊八时节。

虽绢儿很想与众人一处过节,却因二姐忙着完成绣品不外出,只得留在阁楼服侍二姐。

丁庄难得一派安宁,莲花阁里也是一片安静。二姐一脸严肃,自是在细斟酌着快完工绣品需弥补的细小瑕疵,绢儿却已是神游远方,心中思绪万千:“如今自己离开原来的世界也是过一年多了,却感觉到待在这里越久,越发找不到回家之路。”

绢儿细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举一动,突然产生起一种浓浓的陌生感,反复自问,这个小心翼翼惟恐闪失的小娘子是自己吗?原来的碧泉是什么样的性子如何的脾气?

然后绢儿惶恐地发现,她已经渐渐模糊二者的区别。

绢儿忍不住苦笑着:区别?也许人生便是如此,没有永远不变的人,无论有再多的无助、惶恐、颓废,人总是想要活下去,每活下去一分钟,人就改变了一丝,慢慢地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越发不能重合在一起,环境变化越大,这种无法重合的差距也就越大,更不要说生活在现代的碧泉与生活在古代的绢儿,无法比,也比不了。

也许我失去的不止是在现代那种丰富自由且方便的生活,更失去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融合在这个世界,还是被这个世界排斥?

我就是一株桔树,一株只长了一枝嫁接而来梨树枝干的桔树,也许这唯一的枝头能开花结果,也许这长在桔树上的梨枝会是枯萎死亡。

在灵魂深处,绢儿知道自己是孤独的,而那种孤独无人可以倾述,只能一点点习惯,或是一点点排解,或是一点点积累。绢儿深知终有一天,自己或因寂寞而死亡,或因寂寞而麻木。只是绢儿希望这些都来得迟些慢点。

“你在害怕甚底?”

回过神,绢儿才发现是二姐问她话。看着对方一派冷漠表情望着自己,绢儿过了小会,字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怕…未来。”

二姐却淡然道:“未来是甚底意思?”

绢儿悲哀道:“未来就是不可预想的以后。”

“我…也怕。”

那刻绢儿感觉与二姐近了一点,仿佛能稍稍触摸到她清冷孤傲的心。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二十七章雨中事

绢儿与二姐才产生了一秒钟的某种默契,便被楼下传来笑声打破了。银珠与柔儿说笑着回了阁,二姐这时却站了起来,想到院里子走走。腊月时节,天正寒,银珠与柔儿担心二姐的身子,忙找出件蓝色暗银竹绸面披风给二姐披上,再将黑白竹影瓷四方手炉中放上新炭烧起,让二姐抱着暧手。

一番收拾之后,二姐带着绢儿出了阁。

太阳已快下山,天际一片霞光,众女使纷纷结伴从寺中回来,说笑一处很是热闹。绢儿跟在二姐身后,二人皆是不喜说话之人,只是静走着,却也心情平和,自是悠闲。

院里有处腊梅开得极好,香味清淡扑鼻,二姐见了心喜,让绢儿折了一枝腊梅带回阁插到瓶中,却见天开始下起小雨夹着雪,很快这雪雨便下大了,瞬间天空的光亮暗了许多,气温也冷了几分,绢儿打了个冷颤,对二姐道:“这雨一时半会不得停,我回去拿雨具,二姐且小心湿了衣服。”二姐点了点头,便在旁边一处可挡雨的地方等着绢儿回来。

绢儿忙回了阁楼,叫银珠拿了雨具便要出去。柔儿见绢儿穿着的绣鞋早湿透了,怕雨地里滑摔,忙找了双雨天穿的木屐让绢儿换上,绢儿还是第一次穿木屐,最初倒不知如何平衡身子,走上几步后便能习惯,带着给二姐穿的木屐,撑开伞冲进雨里。

见着绢儿去接二姐,柔儿也忙收拾起阁楼,准备好干净衣服、烧旺火盆,而银珠去厨房让粗使女使烧上大锅的热水,再来些姜块,熬了姜汤,以备需要。

庭院里有一处山石斜坡,绢儿正准备由石梯上面而下,却感觉脚上打滑,身子顿时稳不住,便扑向前方。当下绢儿被吓得尖叫一声,自是手舞足蹈却无济与事,只得眼睁睁看自己要倒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却不想这时石梯下冲出一个人,一把抱住了摔下来的绢儿,后退了几步,便坐在地上,手里还护着绢儿。

绢儿死里逃生自是喘着粗气,待稳了心绪,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对方已站了起来,拉着自己的手,道:“这位小娘子,能否站起。”

绢儿借力站了起来,这才感觉火辣辣地痛楚由手心直窜脑门,痛得她呲牙裂嘴。借着还未完全落下的傍晚阳光,绢儿这时才看清救命之人,却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满脸书卷气,很是斯文,穿着件灰色锦缎披风,露出雨过天青色银滚边直身长袍一角,脚穿绣团花黑鞋。

见绢儿身上已淋湿,男子拾起自己落在地上的一件油布包裹以及雨伞,体贴地将伞撑在绢儿头顶为她挡住雨,嘴里道:“未曾见过你的面,是刚进庄的小娘子吧。”绢儿惊魂未定,狼狈地点了点头,一身湿衣服很是难受。

男子随手将雨伞递到绢儿手中,见绢儿只穿着布袜站在地上,笑道:“雨天地滑,快些穿上木屐,小心寒气。”拿起包裹便匆匆离去。待绢儿意识还未曾谢过对方时,男子却已消失不见,绢儿只得作罢,再一看发现手中的雨伞并非自己的那把伞,才知原是男子将自己的伞送给她用。

绢儿定下神,才想起二姐还在等着自己,忙四处找到摔倒下脚的木屐,以及自己的伞,再将男子的伞收好。走了几步,发现自己除了手掌以及胳膊有些擦伤,竟然没有扭伤以及骨折的问题,很是幸运。

二姐虽等得有些时辰,身上也淋湿些许,却并不发火,只惊讶绢儿一身狼狈,知了她摔倒经过,便说了声:“以后且要小心。”再见绢儿手里那把男子给的伞后,露出了然的表情,看来是知道对方的身份。

其实绢儿并未告诉二姐全部情况,当时她从石梯下去时,并非脚滑,更不是未看清道路,而是感觉身后有股力量,像是被人推了一下,这才没稳住身子,待被救再看坡上,却是空无一人。依稀记得摔倒前还闻着一股淡淡的古怪味道。只是这般无凭无据、神神鬼鬼的事情,却不好多话,只能闷在心中。

回到阁里,银珠与柔儿忙端上熬好的糖姜水给二姐与绢儿吃下。二姐自有银珠与柔儿服侍着洁身去寒,绢儿只需自顾自便是了,用汗巾擦干净身上水,再换了下湿衣裙,便蹲在火盆边暧身子。

“刚才大郞来阁里,见二姐不在,便留下些物事,说是二姐上月想要的。”柔儿细梳着二姐的头发道。二姐拿起放在妆台上油布裹着的物事,却是几幅墨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怨道:“大郞真是有心,我随口说的话,且还记得。外面雨正大,你们也不留下他。”

柔儿一声叹道:“我们虽有心留他,大郞却不留,只搁下了这些,便冒雨走了,说今还因是腊八才得闲一点给二姐送物事,却不能多留,雨天地滑只得早走好赶回府,明日还有先生学考。”

银珠提了水壶上楼,放下澡豆以及浴具,用着屏风隔起浴盆,撇嘴道:“天留,人不留。大郞平日对二姐多有用心,这破天气也冒雨给二姐送物事。可二姐见他却总是不咸不淡的模样,倒是月娘见了大郞笑得比蜜还甜。”

二姐沉下脸,瞪了一眼银珠,道:“浑话!我正经儿的女子岂能学那些不自重的妇人。大郞是丁妈妈的儿子,且不说主仆之别,只是男女也是有区分,怎能胡乱说笑一起。”

银珠被骂缩回头,不再乱说。

二姐浴过身后,便叫绢儿将剩下的热水用了,见浴盆里水并不脏,还暧和着,绢儿也不多嫌弃,倒去一半盆中水又倒进些滚烫热水,全身泡在盆中洗个热水澡,感觉浑身舒服这才起来,围上素色无花裹肚,穿上葱绿色内衫子和白色袄裤,再搭了一件厚袄子。

银珠与柔儿已伺候好二姐吃了些果饼,又食了半碗白玉萝卜碎肉羹,因受了寒二人便劝二姐早休息,这会二姐已半坐在床上,绣着荷包,见二姐无须二人伺候,柔儿使了个眼神让绢儿细心照看着,便下了楼。

过了一会,二姐道:“伞且收好。”

绢儿过了小会才反应过二姐所说之意,像是有些明了,好奇问道:“大郞是不是刚救我的那位大哥。”

二姐点了点头,“丁妈妈有二儿一女,家中奴仆都一并习惯了叫长子文哥为大郞,小儿武哥为二郞,还有位女儿都叫她荔姐。”绢儿坐在火盆边烤了小会火,吃了些果饼才舒坦些,见二姐多有疲倦模样,便劝她睡了才好,二姐难得十分听话,将荷包放进线篓里就躺下了。绢儿收好线篓,细盖好撒红花雀鸟绸面被褥,却听二姐时突然极小声问了句:“你见大郞如何?”话一出口,她耳朵倒尽红了一半,脸上一闪而过羞涩。

绢儿一时愣住,二姐忙转了个身背对着绢儿,嘴里道:“我只是胡问,黄口丫头才多大,怎知人好坏。”绢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二姐冰霜解冻,豆蔻初开了。细一算,自己倒是大惊小怪,二姐已要十六岁破瓜年华,在古代自是已成人须成家的年龄,这般少女心思纯属正常。想到这里,绢儿因担心二姐恼怒了,想笑反而不敢笑,只能一脸正色,小声道:“我见大郞是好人。”非绢儿胡说敷衍二姐,她细一想,大郞对未曾见面的女使能有赠伞之意,对二姐有赠画之情,便可看出对方也算得一位有心好人。

绢儿话出了口,二人便静默了,见二姐不语不言,绢儿便放下绣账,关好窗户。

绢儿一时好奇打开了大郞送给二姐的画,却是一幅雀上梅枝,一幅罗汉伏兽图,以及一幅仙鹤图,想必是二姐要做绣花花样借鉴之用。

这几日绢儿也是了解到,丁庄的刺绣在京中有几分名气,有些精美的绣品还是专为宫中特制的。而在丁庄中头三位善绣的便是叶大姐,柳二娘、以及庄月儿月娘。与二姐善长绣鸟兽不同,叶大姐擅长牡丹花以及其他花卉绣制,而月娘却是对各类装饰花纹,团纹等等极有创新,做的荷包、鞋袜之类小巧绣品是大姐二姐多有不及的。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二十八章绣扇套

想到荷包,绢儿将油灯放在自家床边,摸出了绷子。前几日才学会了做扇套,绢儿便要学以致用,想赶在云哥的生日前,送上一件带绦丝的绣墨竹白底扇套,正好配云哥珍藏的一把竹为扇骨,绢画为扇面的折扇。

绢儿设计的扇套上墨竹图是当初学十字绣时特意收集了若干中国画图样之一,那幅水墨竹画只用着墨色的浓谈相生相融便勾勒出竹的风姿,简约却不简单。如今绢儿边回想边用枣心笔,凭着记忆加上自己的构思,最后煞是大费苦心才定了个初稿,画在黄纸上。待画好后,绢儿才发现这幅简约的竹图虽大部分只需用黑线,但光是这黑线却至少需要用上深浅不止五六个色,其中还得加上浓棕色。

害得绢儿头痛:指不定这礼物也隔上了一年才做得出来,真是自讨苦吃。

照着身边纸上画的竹图,绢儿将所绣花样用枣心笔在蜡纸上细细构出轮廓,再用细针沿着蜡纸上所画的细线刺出均匀小孔,再将蜡纸放在白缎布面上一并绷在碗口大的绷子上的。

说到这里顺便谈一下枣心笔,绢儿来这个世界之前,只当中国古代用笔只有毛笔,如今才知竟是自己孤陋寡闻,不识历史,这古时书写绘画除了毛笔外,还有硬笔,而这硬笔种类之多、用材之广,但凡矿物、动物植物、金属都可制为笔,就连用石灰造的粉笔,绢儿也曾“惊鸿一见”,很让她惊叹,如今手中的枣心笔是用竹管为套石墨作心制成,画出的线细而匀,分明便是古代的铅笔,虽这笔民间极少见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但也证明铅笔早有存在,倒让自己这等穿越女叹息后自嘲笑,古人那么聪明干什么,不让自家发明致富,偶尔想炫耀的小聪明又怕指不定是老祖先们玩剩的。

虽学了一年的刺绣,绢儿却依然绣功不佳,还未开始绣几针,手指便被针刺了二次,痛得她呲牙裂嘴。一会感觉有些身子不支,想是淋了雨已有些感冒,只得放下手中针线,躺上chuang盖好被褥。只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便拿出藏在枕下的一本诗词集细细翻看。

这本诗词集里的诗词皆是是云哥一笔一字抄录而成,特送给绢儿作为想念,如今看着纸上已有三分劲拔风骨的小楷,脑海中便浮现云哥一派认真写字的正太模样,绢儿不禁露出笑容,随意翻开一页,却是一首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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