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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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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儿却有些烦恼,如今二姐只带了自已一人来,身边没其他帮手的,妆容二姐还可自家涂抹,而发鬓却非一人能完成的,如今自家只会梳些极简单的发鬓,以二姐严格的标准,自是无法让她满意,指不定以后要被骂上多少次。

二姐自是从铜镜中发现绢儿的目光发直,呆望着自家的头发,表情很是古怪,细想后,二姐捂嘴笑道:“你这丫头,且又在胡思乱想。要靠着你帮梳头,且要再过个一二年才是。我早听说这院里的周婆子极会梳头,到时且请她帮忙便是。”

绢儿笑道:“如此甚好,我还可以在旁边偷学一二。”

待二姐整理完毕,绢儿又微梳了一下自家的头发,将衣服上整齐拍干净,便跟着二姐出了屋门。

院正中草亭下已摆好了酒席,只见八仙桌上糖点果子羹汤菜肴皆用银盘装着,乌梅糖、薄荷蜜、果术翅羹、盐豉汤、酒醋卷心菜、三鲜笋烧火腿、冬瓜豆腐汤、煎三色鲜、青虾辣羹、红烧鸡等等,看来色香味具全。

潘二娘上前迎二姐,笑道:“只摆了这些酒食,二姐且不要嫌弃简陋…”

二姐见潘二娘将席中的上座让与她,自是不同意,二人客气推托半天,二姐还是坐上了上座,潘二娘见二姐坐上了桌,又转过头将绢儿按到了二姐下位。

“如今这院里也只有姐妹,没贵贱之别,且都坐下才是。”见管家的潘二娘发话后,各位小娘子婆子自是嘻笑着坐下了。

夏儿在旁边筛了酒后,一一把盏酒。

“二姐,休怪没甚款待,请酒一杯。”潘二娘端杯笑道,二姐自是与潘二娘自吃了一盏。

一番介绍之后,绢儿也对同院的人也有了些了解,先是坐在自家左手,这位说话干事麻利的是管事的潘二娘,接着便是四位院里住着的绣女,丁一妹、朱小幺、樊珍娘、秦书凝,再来便是粗使女使夏儿,还有便是一位守门的周婆子。

二姐与绢儿本是不喜多说话的人,院中的绣女们也都是针绣惯了极少说话的老实人,除最开始跟二姐敬上杯酒,说上几句待客之话后,便自是低头安静吃菜,还好这桌席上潘二娘与夏儿皆是能言善道之人,加上周婆子在旁边侃侃而谈,倒也不全显沉静无声。

吃完席后,各绣女自是极有礼地与二姐攀谈了几句,便纷纷回屋,潘二娘也拉着二姐回屋,说要姐妹谈心,绢儿自是不便跟去,只得帮着夏儿收拾碗筷。

夏儿道:“且无须细收拾,只将这些物事拿到前院厨房就可,明日自有店家前来收取银器。”

“这桌酒席是叫的外卖。”绢儿不自觉便叫出现代话,到让夏儿一听,好奇一问:“甚是外卖?”

绢儿厚着脸皮,解释道:“这话是我家乡的土话,就是说店家把饭菜做好了送到家中,而非我们直接到店里吃的意思。”

夏儿点了点头,“的确相差无几。”

绢儿细看夏儿,见她十六七岁长得普通,但说话做事却有几分灵巧,转而想到粗使的春秋二女,便问道:“夏儿姐姐认识春儿姐姐与秋儿姐姐吗?”

夏儿眨了眨眼,笑道:“我与他们是同进院里的,后来我被送到了这里,且不知她们如今过得如何了?”

“还不错。”绢儿自不会说彼此的恩怨,“有春夏秋,那必有冬。”

夏儿脸色微沉:“冬早已经没了。”

绢儿见夏儿表情不乐,自知这“没了”必是已死之意。忙将话题转到一边,这般说话的功夫,绢儿就将院里的情况知道了一些,潘二娘是住前院最大的房间,而前院右边的屋子,一间为周婆子与夏儿住的,一间为二位小厮赵乙哥、李狗子住的,只是今日他们正巧出外,还未回来。至于左边的屋子,一间是杂屋,一间为厨房,绣女朱小幺是住在前院倒座房中。而其他绣女便住在后院里,如今加上二姐便正好后院各屋住一人。

“为何只那位朱小幺绣女不住后院?”绢儿自是好奇。

夏儿道:“这院里的各位姐妹都是跟了丁妈妈皆有些几年的。小幺姐姐原是丁家的女使,去年妈妈开恩提前放了她自由,她已是没有家人的消息,自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丁妈妈便好心让她继续住,只是不好再住在这后院里,只得搬入前院,每月交些房租便可。不止如此,住在这里的绣女与庄里的绣女也是有不同之处,庄里的绣女自是不许私接绣活。但在这院里,若完成了派下的绣活,闲暇之时皆可偷偷接些私活,只要不太过出头,妈妈会假装不知,更不责骂。

绢儿一听,倒有些惊喜,“如此说来,倒是顶好的地方。”

夏儿一脸骄傲,道:“自是如此。虽这院里吃穿皆有度数,但因各位姐妹能赚些体已钱,自是手中宽裕,尽可以依喜好选取吃穿,若超了用度,自贴便是。”

这会见周婆子进了后院,端着六小碗冰镇蜜水,夏儿忙上前搭手,绢儿也跟着去。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五十章静夜思(补全)

绢儿将二碗冰镇蜜水端进屋里,见二姐还与二娘谈着话,自家不便插嘴,便将蜜水放在桌上后,退出了屋子。过了一会潘二娘出了屋门,见绢儿站在门口便道:“我本想让你与我一屋住在前院,但二姐说离你不习惯,今天你只得暂在地上打铺睡,待明日我再细安排。”

绢儿谢过二娘,然后回了屋,却见二姐一脸深沉,也不知二娘与她交谈了什么。

绢儿自是不打扰二姐,从柜里取了二姐这几日一直在吃的补药,便到厨房煎熬,待熬好药让二姐吃下,已是月上枝头。

绢儿靠着窗,望着窗外。一阵风吹过扫尽了白天的炎热,树叶轻响,蝉虫长鸣,抬头仰望看见的便是被土墙围着的天空上月明星疏。

这时绢儿却古怪地想到一个词“井底之蛙”,不禁自嘲一笑。

绢儿心中细算下来,还有一个月便是到这个世界二年了。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非短。回忆经历的那些或平淡或起伏的日子,绢儿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家已是溶入这个时代很深。曾几何时那如履薄冰、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心态已慢慢消失。

是甚底时候开始,从只担心害怕自家的命运转变成对别人的命运或悲或喜。

是甚底时候开始,由紧张说错说漏嘴而少言少语,到现在即使说错说漏了词,也能毫不紧张、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

绢儿终明了,潜移默化中自已已成了被打上现代烙印的宋人了。就如冰融入水最后化成水般,自家从努力营造一位宋人眼中的宋人,变得了宋人。

也许我应该尝试着去爱上这个世界,放开自家的感情。虽置身在这方寸的空间,绢儿却感觉心情轻松得能飞起来,忍不住兴奋的挥手小声叫道:“我爱这棵树,我爱这扇窗…我爱…我爱…”绢儿冲到屋里正陷入沉思中的二姐前,笑道:“我爱这里。”

二姐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绢儿口里的荒唐之话,自是羞恼,复而担心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又见对方目光明亮神智清楚不像生病,自是怒责道:“休像个失心疯的人胡言乱语,闹得大家不得休息。”

绢儿不恼反喜,提着裙子,翻过窗户,跳进天井中抱着榆钱树,叫道:“我也喜欢这坏脾气薄情的二姐。”

屋里传来二姐的责骂:“死丫头,这番哭闹不是撞了邪吧。”

然后绢儿捂嘴痛哭,她积蓄二年的各种情绪,终在这天突然爆发了。

如果最初来到这里的那些痛哭是哀悼迷失在宋代的自己,那如今的痛哭却是在一种发泄,绢儿知道从今天起,自己也许应该彻底忘记寻找那条渺茫且虚无的回家之路。

何处是我家?

有亲有友,有仇有怨之地,皆是我家。

如今绢儿终于明了,长长的二年时光,原来自已正就应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边者清,本是局里人,却错当旁观者。

既是局中人,应行局中事,毋要再彷徨迷茫才是。

发泄了一番,绢儿终平静下来,转身便见二姐站在窗口望着自家,忙笑着挥手道:“二姐,我且无事,只是刚搬了新家,有些兴奋而已。”

二姐埋怨地剐了绢儿一眼,便转身坐回了桌前闲无事,心有些烦,便拿出绣底子勾边。

绢儿抬头望着半弯月亮,深吸气深吐气,心情异常轻松,竟然突有种咏诗抒发qing感的冲动,只是呆望着天空,张口闭口几次,也记不起甚底好诗。只感今晚虽月未圆,却也是明亮,终脱口而来的还是那首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咏而出,绢儿虽有些畅快之感,却又极郁闷,怎自家能咏得只记得这句与月亮有关的诗,也太没些文采,不是还有那首“明月几时有”可咏唱吗?

“噗,哈哈。”这时却不知从甚地方突然传出几声爽笑。

绢儿吓了一掉,紧张叫道:“是谁?”四处张望却未看见任何人影。

“绢儿妹妹竟然会作诗,倒显得我才疏学浅。”那男声笑道。

绢儿这会顺着声音看去,依稀见大树靠着的土墙上站着一个人影,心中一惊,生怕是市井无赖或鸡鸣鼠盗之辈,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枝,气势汹汹虚张生势叫道:“哪里来的宵小之辈?”又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刚才叫去了自家的名字,必是认识的人。

二姐听着绢儿的声音,从窗口探出头,问道:“你今日是甚底?大呼小叫没个样。”

绢儿指着墙上黑影,骂道:“不知哪来的贼,跑到院墙上,我正准备报官。”

二姐自是吓了一跳,那男子也忙叫道:“千成别叫,若真被邻居信了抓我去报官,才弄巧成拙。我不过与绢儿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二姐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忙拿来烛灯照亮了,探出头看去,很是惊奇道:“二郞,你为何在墙上?”再细看,对方分明是站在墙上,手扶着树枝,惊道:“且危险,小心绊了下来。”

那二郞极敏捷地换个势姿,坐在土墙上,笑道:“二姐放心我不会掉下来的。今我不过偶经过这里,听见墙里有人咏诗,好奇一看,却发现是你家妹妹作诗,煞是十分惊喜。”

绢儿听这话很是剌耳,再见二郞嬉皮笑脸,只差捧腹大笑来嘲笑自家,极破坏了绢儿今日的心情,忍不住低声骂道:“一个草包,忸怩作态。”

二姐好奇问,“绢儿你作甚底诗?”

绢儿脸自微一红,故作大方之姿回答道:“只不过咏了首李太白的诗,二郞便笑话我说自做的诗。”

因二姐继续追问如何诗的内容,绢儿只得又小声地咏了一遍,二姐一听,先是脸泛红润,复而沉吟不决,见着绢儿一派局促不安的无知模样,终于忍俊不禁。

绢儿见二姐也笑出来,不禁跺脚,叫道:“二姐也取笑我。”

二姐止了笑,若无其事道:“必又是你家乡的老师教的吧。”

绢儿一听这话里有其他味道,又见二姐与二郞皆一副想笑未笑的模样,本来绢儿很是镇定自若,现在却越发心虚,难不成这诗有何蹊跷。

二姐不与绢儿细说,转而叫二郞,“二郞都这般时辰,且不要在外闲逛惹事,快回家去,莫让大娘又四处寻你。”

二郞笑说:“我即刻便走,临走想起了一件小事,且还有一句要问。”

“何话?”

“二姐今年还去寺中还愿吗?”

二姐一听这句话,脸一下通红,难得小女子状般嗔怨地瞪了一眼二郞,也不答话,拿着烛台转身离了窗户口。

二郞用手摸着下巴,假装老练道:“脸红表示是要去寺里还愿吧。”

倒让绢儿看着一头雾水,虽不知二人打是甚底哑秘,但这位丁家二郞实在倒让绢儿看着一头雾水,虽不知二人打是甚底哑秘,但这位丁家二郞实在得罪她已深,绢儿自是没有好脸色,本想回屋,又想到需提裙翻窗才回得去。自是不愿在对方面前露出尴尬失礼之姿,又添笑柄。只得暂呆站在天井中,只望对方能快快离去。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五十一章原诗

院墙后,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却是些街坊小子在叫二郞,那二郞自是回了他们一声,“再等会。”便想与二姐绢儿道别,却见绢儿站在天井中,月光照着她的小脸,虽长得清秀,不过却是横眉冷对着自家,那眼神就跟冰箭般刷刷地刺过来。

二郞乱抓头发,苦笑道:“我且不知是谁教你的诗,只你以后不要在他人面前咏读,若是不识诗词的人就罢了,若是识些诗词,知李太白如此炙脍人口的诗都被你咏错,必骂你不懂装懂,贻笑大方。”

绢儿从一开始与他相识,便不喜他说活动作的轻浮,如今又听他这般说辞,自是傲然问道:“不知这位饱读诗书的二郞大官人,可否告诉婢应如何正确地念。”

二郞像是未听出绢儿口气中的不乐,抬头望月,用着低沉之声有韵律地咏念:“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年少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却因二郞咏诗中那份含情的认真,自是有了一分清新朴实的思念之情荡漾在夜色之中。倒让绢儿另眼相看,再一细听,却发现所咏之诗与自家所知的静夜思不过几字之差,自是让她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

二郞正经念完诗后,见绢儿傻傻的模样,不禁暗自偷笑,又恢复平日那股不着调的模样,道:“你且还需细读些书才行。待过些时日,送你一本李太白文集,你便知真正的静夜诗,是何种模样。”说罢丢下一包物事就匆匆离开,“今日且是你乔迁新居之日,未备下厚礼,只薄礼一份请笑纳了。”

绢儿见着地上被二郞丢来的物事,是用块布包着的。打开布一看,顿时无言以对,再啼笑皆非,只见布里放着的竟只是十来串钱榆子。

“自家来这宋代收的第一份异性送的礼,竟是钱榆子,送礼的人怪,送的礼也是怪。”瞪了一眼对方离开的方向,绢儿嘴里嘀咕着:“没见过送礼送人榆钱子的,指不定这钱榆子便是在自家天井里的树上偷摘的,还真是会借花献佛,请笑纳,不如说是请笑话,准确得多。”

嘴里虽是这般说,绢儿却还是喜滋滋地,从未吃过钱榆子,倒还可尝鲜。

再次爬回屋,却正见二姐坐在桌前,望着烛灯,脸上表情极温柔。

绢儿小声地叫唤二姐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又收拾了表情,变得一板一眼。

绢儿犹豫了小会,终问二姐:“静夜思的全诗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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