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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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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大娘有气无力道:“躺上半天,捂出汗就好了,无须请大夫花费钱两。厨房里还余些菜,中午就炒个葱花蛋,拌个酸凉黄瓜,官人最喜欢这菜,做个肉抹茄子,再做一份汤,除了奶母与官人娘子的吃食一样,其他人就将昨日的剩菜做汤面吃。”
“大娘,你病了,就别烦心,且休息。”绢儿道:“我再打点水来。”说罢收拾碗筷便出门回厨房,倒了半壶水热在灶旁的小火炉上,顺便把邓大娘安排的菜式告诉锦儿。
回到邓大娘房间,将已有异味的便桶提出去倒洗干净,这时烧水已温热,将手巾浸热拧干,细细擦拭邓大娘的脸与手,再将干净的衣物递给邓大娘,大娘捂在被褥里将脏衣换下放在床边衣架上。
见绢儿利索地将脏衣服放在水盆中准备拿出去洗,邓大娘低声叹道:“真是个会照顾人的小娘子。”
“邓大娘休说笑,桌上姜水给大娘去寒,大娘且吃完出身汗才好。”
邓大娘道:“我自是知道。你去回娘子家里存米不多。”
绢儿进了主房,见张家娘子正半躺在床上,身上穿件半旧湖蓝暗印花短袖襦子,鬓上只插一根镏银扁簪,旁边小乙哥正睡得正香。
织儿半跪在床边脚踏,小心按摩大娘的脚,“娘子若脚再抽筋,就该找大夫看看了。”
“没事,就是这几日腿酸无力。”娘子将手中的荷包细看了一番道:“上边石榴子绣的红色淡了些。”
“我看看。”巧儿接过一看道:“还是娘子眼尖细心,须重绣了。”
张家娘子转问绢儿,“甚底事?”
“回娘子,邓大娘说,家里存米不多了,还有家中备菜已尽。”
“知道,已安排去买,你且下去。”
“是娘子。”绢儿退下之际,只听巧儿跟娘子道:“说来奇怪,前些日给小乙哥新做的衫子,不知被谁挂在屋门前的玉兰树上…”
回到了厨房,锦儿正在切菜,动作十分熟练,看得出也是位能当家的女儿。
见绢儿进来,锦儿道:“妹妹,你且用余下的菜做些汤。”
绢儿忙打开菜箱,见里边还余有些青菜,半条肋骨,一块豆腐,再一翻橱柜,见那日款待叶公余下一些山药,红枣,枸杞子,黄芪之类的药材还放着。
绢儿眼珠一转,找来一块半旧的罗布,洗干净后包上山药,红枣,枸杞子,黄芪轧紧口子,然后将肋骨和豆腐砍成小块,齐放入炖汤之用的陶罐中,再加满水。放在小火炉里慢炖,只等排骨熟后,加盐即可食。
见绢儿已经做汤,锦儿不放心地嘱咐:“妹妹要小心火苖,别烫着。”
“放心,姐姐。”绢儿利落地收拾好事物,终可歇息一下,将冷掉的粥加上一点豆豉,吃了一满碗,这才舒坦地伸了个腰。
之后二天,每日绢儿一早便去厨房将淘米洗菜,待锦儿做好饭菜,便先送到邓大娘屋里,再回来吃。锦儿见绢儿本来瘦弱矮小,也不多给她事,只叫她做了二天的汤。因肋骨已没,绢儿就着豆腐、冬瓜加了些红枸杞子做了二天的素菜豆腐汤。
这几日邓大娘未在厨房烹调,巧儿与锦儿虽有些厨艺却不精通,菜饭口味一般,菜饭端上后,张大郞只管吃了便走,没有太多言语。张家娘子见还是豆腐汤,却有些不乐。宋人的饮食里羹汤是占了极重要的位置,虽前天喝的药材骨头豆腐汤,还有几分火候,但这二日却都是豆腐汤未见换些式样,自然让她有些不满,但见二人颇为辛劳,就不多说什么。
巧儿与锦儿都是眼尖的女孩,看出不妥当,锦儿回厨房微有埋怨。
绢儿只得小声解释道:“前几日妹妹见娘子说腿脚无力,又抽筋。原邻居家有娘子便有这样的症状,后吃了些许日子的豆腐、黄豆之类的东西,就有好转。所以这几日我做的汤里都含着些豆腐。再说秋日炎热,气候干燥,容易疲乏,吃些加红枸杞子的汤,养血润燥,活血通络,对筋骨酸痛有缓解之用。”绢儿曾见自己表嫂生完侄女后有过这样的症状,医生便说是钙未补足。猜想张家娘子生儿之后未补钙,才会因缺钙而抽筋,如今汤里的豆腐是有些补钙的作用。
见绢儿说的头头是道,锦儿很是吃惊,便将这话告之巧儿,巧儿再告诉张家娘子,张家娘子听后叹道:“有心的人。”
巧儿想起张二那件事,笑对娘子道:“绢儿妹妹虽不爱说话,却是个谦和有心思的人,有时处事看来竟比纱儿绫儿老成大气几岁。”
再过一天,邓大娘病好,便管起厨房的事,因这二日绢儿照顾邓大娘很是体贴,以心换心,如今邓大娘说起绢儿只有好没有坏的话,越看绢儿越感可亲。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八章赏菊插茱萸
巧儿这几日却有些烦心,明明昨日放在院里晾晒的丝裤,早上起来却见被人丢在水井边搭着,还破了个大口子,煞是气人。更可恨的却是这事已不是发生过一二次了,先是新茶被藏进了衣柜,后小乙哥的衫子被扔到了树上。但细数起来这内院里都是些女辈,再无别人,想要找出那小人却十足的难。
“姐姐,你也别气。”绫儿放下手中的线道:“自会有找到的时候,再说这院里的姐妹眼见也不是做那事的人物。”巧儿细看绫儿才绣出的桂花枝,却不言语。绫儿继续道:“想必有外边的人夜里翻进院子里。且等那日夜里找上锁子栓子伏在那里,捉住装神弄鬼的人。”
纱儿坐在铺上,脸发白道:“姐姐不要吓我。”
“吓甚底。”绢儿双手提着一壶热水慢走进了房,习惯天凉喝热水既热身又卫生,所以对于夜里喝冷水很不习惯,故回房休息之前必烧一壶水才回来。
巧儿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绫儿却思量了半天,压低声音道:“曾听过婆婆说过,老房里都有狐大仙,若是惹了它,它便会搞得家宅不宁,会不会是…”
“呸呸,别胡说。”巧儿一把捂住绫儿的嘴,然后闭眼虔诚念道:“狐仙大人有大量,姐妹并非有意冒犯,请勿见怪。”
纱儿瞄了一眼绫儿小声道:“姐姐以后万不可再说这样没影没谱的话,狐仙大人不仅是保家宅平安的善仙,有些山野中的狐仙大人更有治病救人的大法力。”
绫儿自知说错了话,便低下头只管绣花,至于她嘴里嘀咕着求狐仙原谅她的话,却不再多说了。绢儿自没有那些对神鬼之类忌讳的害怕,但也没有狂妄的认为能改变他人想法的能力,只浅浅一笑,静坐下拿出自己的绷子,自顾自绣了起来。
“你这绣的是甚底?”巧儿见绢儿绣得很是兴致昂然,扭过头一看却乐了,绷紧的麻布上绣着一个圆滚的红东西。
绢儿却微有羞色,她自知才学剌绣手艺不精,所以只找了个最简单的绣,却不料还是被绣变形了,虽是如此心中还是喜滋滋的,毕竟是自己的成果,即便等于废品类。
“绣的是一颗樱桃。”绢儿坦然说道。
巧儿拿过一看,的确有点像樱桃,再一细看,却眼前一亮,虽绢儿的针线一看便很稚气也不太整齐,但这还未绣完的樱桃,却至少用了三种红色,由左向右慢慢变浅,再翻过绷子,后面的线乱成一团糟,却是不善捻线的原由。
“妹妹怎么会想到用三类红线。”巧儿问道。
绢儿无奈地说道:“没法,我细找遍了,只找到这三色红线,其实这样绣出来十分不自然,至少在银红和粉红中还应加一个红色做个过渡才行。而且线实在太粗了,巧儿姐,有没有再细些的线。”
巧儿是笑非笑道:“妹妹你这绣实在差劲,还怪线粗。看来还须姐姐教你才行。”心中却微惊,纱儿与绫儿学了这么久,对着实物看却都还未掌握对线色的把握,而绢儿却能凭着想象入绣,用色大胆,却是有几分剌绣的天赋。
绢儿抿嘴一笑道:“姐姐教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巧儿挑眉道:“好个小丫头,姐姐教你是好事,你却还迟疑,还不挨三板不敬之罪。”
姐妹们正嬉玩之时,锦儿走进房道:“巧儿姐,妈妈叫你。”
巧儿忙起身,“你们继续绣,我先走了。”
“姐姐,慢走。”
日子也就这样平淡地又过了十来日,绢儿除了每日跟着巧儿学一个时辰的刺绣,其他倒也没太大的变化。张家娘子因手中搁的活太多,虽有巧儿帮衬却还是不够,便叫纱儿与绫儿做一些简单的锁边针线活,绫纱二人甘之如饴,一直以来二人因不像锦儿与绢儿一般终日忙碌做事,心中万分不安,恐被转卖给他人。
重阳渐近,家中需备“避邪翁”和“延寿客”,以及添置些应节气的物事,张家娘子便与邓大娘商量进县城,绢儿得知邓大娘有机会外出很是羡慕。到这个时代一月有余,绢儿却始终没有机会跨出内院这道门,去看看外边是何模样。
见绢儿一脸郁意,邓大娘自知其心事,便向娘子央得绢儿跟随出门。
张家娘子见绢儿人乖巧老实,便允了。
于是天未明时,锁子驱着牛车,张家娘子一行三人坐在车厢中,车后还跟着位黑壮的佃客骑着毛驴。绢儿虽心情十分兴奋,但也只将车帘掀开一点缝隙向外看,只见放眼望去,远处山青云淡,虽日出山头,天未放亮,田间却已是繁忙之景,金色稻子沉甸甸,各家佃客吆喝着已在田间忙碌着秋收准备,若非田间农人衣饰不同,绢儿恍惚间产生自己并未离开那个时代的错觉,曾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蹩脚的梦。
一时间绢儿魂不守舍。
张家娘子见绢儿模样只是一笑,邓大娘却拍打绢儿,嘴里道:“眼珠都飞到外边去了,若不愿意坐在车中,你便坐外去。”绢儿明白邓大娘话中之意,眼睛一亮,只看着张家娘子,见对方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叫锁子停住牛车,跳上前边驱件的板子上。
坐在锁子旁边,自由观看周围的山水人家,绢儿很是高兴,但不一会便有些受不住了,毕竟牛车在路上颠簸,坐着并不会让人很舒服,古人虽已习惯如此颠簸难受,绢儿却还未适应,只暗想若下次再坐车,须做上几个坐垫才行。
小厮锁子倒是一个话多逗笑的人,一路来张家长李家短滔滔不绝,讲起没根的故事一箩筐。经他口,绢儿才明了邓大娘口中说的“避邪翁”和“延寿客”是甚底,原来前者是茱萸,后者是ju花。登高远望,赏菊吃菊插茱萸是重阳节过节习俗,缺一不可。
“妹妹,一会别说话,待转过这个弯,有处仙境让你看。”锁子道,十七岁还未变稳重的他这时挤眉弄眼,越发将他那双细长眼弄成一条线,倒让绢儿一看,想起了现代的某位笑星,一时间偷笑不止。转弯处是个半山腰,一边是山,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山丘,坐在车上,风吹动着衣袖,让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顺着锁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当时便让绢儿感到惊叹,远远的一处山,竟被树叶装扮成红色,那红色就如同水墨山水中出现的一点渲染着的红墨艳丽而夺目,让这一片秋色之景绚烂生动了许多。
“真美。”牛车已过了转弯处,眼间那处美境便消失不见,绢儿有丝轻微惆怅。
锁子道:“那地方美虽美,可再向前走却是一处凶恶之地,据说在那边有一处强盗窝,里边的强盗很是凶恶。”绢儿眨着眼睛,半信半疑。境色终有看腻的时候,待绢儿新鲜感过之后,便感觉车程实在漫长无比,自家整个屁股仿佛随着牛车的颠簸已经麻木的快要脱离骨架组织。绢儿再次发誓,下次绝不再坐在车外边,毕竟车里舒服多了,待到下午回乡之时,绢儿却知道这车里也不好过,闷气得很。
从卯正时出发,到巳正时,绢儿终于见到了远处一片夯土城墙,那时她已困累无比。
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九章县城见闻
走近县城,绢儿更为失望,低矮的夯土城墙破破烂烂,城里放眼望去土坯房杂乱修在道路二边,除了来往的车、轿多些,道路宽点,在绢儿看来与一路上所见的村庄差距并不是很大。
进了城张家娘子便吩咐着先去帛铺,将之前绣的物事换些丝线与钱两,再去嘘市。
到了帛铺却见门前围了一群人,张家娘子不便前去,便支小厮打探一番,过了一会,锁子回来道:“昨日一汉子在帛铺买了六丈整布,却不料今日那汉子来店中要换布,说买回的布不是整布。店主却说卖出的是整布,二人争执不下,才引来众人围观。”
见店门前一时半会不会清静,张家娘子一行人只得驱车先去嘘市。
只见嘘市里零散搭了一些摊铺,卖各类吃食、卖自制麻布、卖陶制品、卖竹篓子的小农吆喝买卖,便不一一说道。
绢儿虽对这古代的农贸市场很有兴趣,只可惜坐车半天已是筋疲力尽,当然嘘市里并不太新奇的物品也是让她提不起兴趣的原因之一。只跟在邓大娘身后,瞧她与商贩卖买交易,倒也长了几分见识。
不一会,邓大娘便买好所需物品,一些由佃客驮在毛驴上,一些放入车中。
见绢儿盯着路边炸果子的谗样,邓大娘便拿出备好填肚的果品饼子,张家娘子也不讲究许多,让几人不分主仆分而食之,毕竟时辰有限,须赶在落日之前回到村里,才是正事。
再次驱车到了帛铺,却见人早已散去,邓大娘扶下娘子进了店门,绢儿抱着绣好的物事跟在后边,锁子与佃客站在帛铺外边喂着牛驴,也好休息片刻。
一进铺子,店家认出娘子,将娘子领进店内阁房中,与娘子交谈了几句,便取走绣品,一会进来一位女使,送上茶汤,在旁边伺候。
过一会,店家取来二贯大钱交到邓大娘手中,并道:“娘子所需的丝线我这里倒是都有,只其中二色还须细找,且稍等片刻。”
“烦老丈费心了。”张家娘子谢过店家。
邓大娘细细将大钱放在搭袋中,随口问道:“午时吵闹之事是甚底?”
店家脸色晴转阴,诉苦道:“大娘你是素知我家帛铺一向童叟不欺,向是唾弃骗人的勾当。今日分明是那汉子自家剪了布,却赖上了店里,坏店的名声。”
经店家道来,这汉子是城中下苦力的下户人家,家贫一直未娶妻,直到几天前才娶了位娘子,因他娘子带了钱两做嫁妆,汉子才得有钱剪六丈布。谁料昨日店家明明卖出的是块整布,今天却被汉子污说是破布。因老板怕被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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