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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绣眉如墨-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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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甚衣裙,象氅衣又不象是氅衣,说是披风却也算不得披风,穿在子菱妹妹身上煞是好看。”玉婉津津有味地细打量了子菱这一身,见子菱解开斗篷的对襟领子,露出里边的绿色绣小团花纹领袖的夹袄,淡银霜旋袄衣裙只在裙角处绣了一枝粉梅,腰围是淡粉色绣缠枝绸缎,整个人看来粉嫩无比。

玉婉口中的氅衣,专指用全部用鸟毛所制的外衣,这种外衣的衣身通常做得非常宽大;两袖也异常宽博;有时干脆不用衣袖;当时称其为‘氅衣‘。至于当时的披风,其实便等于宽大的外套,有袖有领。所以玉婉见着子菱外穿了件无袖的披风,只在领上系了绳,而衣身任其敞开,似氅衣又似披风,才惹得好奇声不断。

子菱勉强一笑道:“就是依着氅衣的制法,自家胡乱做的一件斗篷,用来保暧挡风之用。”

赵金珍却看出子菱脸色有些不佳,自是关心道:“是否身子不舒服,还是有甚底事?”

子菱摇头道:“我不过刚才吹了些寒风,如今脸还有些冻得冷。烤小会火便可恢复了。

听了子菱这般说道,赵金珍自是放下心来。这会时候见着子菱脱下了斗篷,大家皆试穿了一下,感觉不仅好看更是保暧,而斗篷不像氅衣一样昂贵而且难以制作,脱穿也极方便,最重要的却是这厚实的绸缎披在身上,更添了几分高贵庄重之味。

众小娘子自是忙询问斗篷如何制作,云想衣店是否可定订斗篷等等诸事,只与子菱一样善长女红的陈芝芝细看了几眼,便胸有成竹待回家照做一件斗篷便是。

子菱是将斗篷制作简单叙述了一遍,见各位小娘子皆了然了,这会才有闲让秋香将摩喝乐的衣裙交给玉婉。

赵玉婉也不多说甚,笑着直接收下,道:“妹妹既然说是送我这物事,我自是收下。前几日才得了匹真红重莲织金蜀锦,我见妹妹穿淡色亦可,穿浓色也能压住色,这匹锦正合适你,来而不往非礼,你且要收下我送你的物事才是。”

子菱也不推辞,自是笑纳下了,倒让玉婉满意道:“只你这般大方不扭捏,若是别人又是一番作势的客套话。”玉婉说者无心,旁边的陈芝芝却是听者有意,这会时候脸色自是微沉,还好方仙妹一直看在眼中,忙私下拉了拉陈芝芝的袖子,用眼神恳切一番,这才让陈芝芝未曾像上次般拂袖而去,扫了大家的兴。

待第二日,果然有赵家下人送来了一匹蜀锦,让子菱叹这蜀锦果然明不虚传,终明白甚是如花似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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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二十七章过年

腊八之后过了十几天,这日一早天未透亮,骆二娘便叫醒了子竹子菱,母子三人就坐着牛车出了门。

骆二娘也不道自家要去甚地方,让子菱与子竹一头雾水,随着牛车途经的地方越来越有些眼熟,子菱自是猜测到了一二,待牛车将三人带来一座破落的院门外时,二人更是恍然大悟,这处地方分明是骆家住了一年的破屋,如今赎回了地,自然要回到原来所住之地查看一二。

骆二娘推开了破旧的房门,里边因二年无人居住,自是蛛网密布,尘灰飞扬,见着屋里一片狼藉,骆二娘用布包着头,随手拿起放在门背的破掸子。

子菱和子竹却不解地望着骆二娘。

骆二娘正色道:“今日是腊月二十四日。”

子竹自是摸不着头脑,子菱却有些了然,讪讪道:“娘亲是想今日打扫旧屋,除尘迎新吗?”依风俗,腊月二十四是民间除尘迎新、送灶神之日。

骆二娘露出一丝微笑道:“虽京中的落院再美丽,且也是租借他人的屋子,并非自家们的家。同样,就算这屋再破烂,但我们足下一分一厘的地也是属于我们的。所以虽这几日的出行有些不便,但我还是希望在除夕之前,我母子三人在这个真正属于自家的家渡过。”

子菱明白骆二娘的心思,便。接过她手中的掸子,调皮地说道:“娘亲的意思便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虽这三间屋十分破烂,好还屋里。的物事不太多,母子三人整一上午终将住人的二个房间打扫了出来,见着旧日曾生活过的简陋地方,子菱不免有些心酸与庆幸,自家终于不会再长住在这漏风又不遮雨的屋时,也不必睡用木板搭的硬床上,更不必夜里因饥饿无法入睡。

而子竹默默地拂去屋里正中。的破桌上灰尘,见桌面斑斑坑点,不仅想起当然与妹妹一同在这桌上制作七巧板的往事,回头道:“娘亲用心良苦。”想起前几日他嫌弃冬日菜色不新微有抱怨,且是忘记了原来所过的穷困简陋生活,不免心深警惕,果然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时候磨墨与春香赶着牛车带来了几日的吃穿。用度,以及各式过年的物事。五人齐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后,春香与骆二娘便将绘有骏马的图贴在灶上,这且是灶神离开时的坐骑,又将祭灶的五色米食花、胶牙糖、箕豆、酒果等各物事整齐地摆放在灶台上,见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骆二娘终松了一口气。

骆二娘在屋里忙碌着,子菱与子竹在屋外忙着,贴。窗花,挂灯笼,挂钟馗,不觉间新年的气氛已在这间院落里偷偷出来。

待一切齐备之后,天色已是灰暗,磨墨请来比丘。也是来到家门,骆二娘自是恭敬地将对方迎进了灶房,在比丘念经送灶神之时,子竹已带着磨墨跪在灶前,恭敬送走灶神,而骆二娘、子菱和春香三人因送灶神女子须回避的风俗,故只能站在厨房门外,透着窗户见着里边火光越发亮,便知是烧草料送灶神上天。

送灶神仪式完。后,骆二娘送上谢礼三斗米,便让磨墨送走了比丘。

临睡前,骆二娘点了四盏灯,一盏灯放在子竹床下,一盏灯放在自家与子菱所睡的床下,另二盏分别放在正门以及厕口处,此举谓曰照虚耗,宋人相信灯光有驱除秽邪鬼怪的神力,所以每到送灶日以及除夕日时,在床、厕、厨以及大门处放上灯烛,达到驱除“虚耗”这种鬼怪的目的。

这一夜子菱睡得极香也极沉,待第二日醒来时还有些犯困,见无人打扰,难得懒散在床上不愿起来,耳边依稀传来骆二娘与春香说话的时候。

这会时候骆二娘与春香正小声商量着除夕与新年的各样物事置备清单,装饰屋子的门神、桃板、桃符,及财门钝驴,回头鹿马等,过年时还要多买猪肉半匹、鸡一只、鱼二条,油盐酱豉姜椒茶还需多备些,各类果子杂糖也要添置,岁馈的礼单更是经二人细研究决定了下来,刘贵妃家自是大肥鱼二条,好酒一坛,小羊一只,其余亲朋好友以亲疏关系微减一二。

同时,还需早些准备立春时馈送亲友的春盘,虽冬桔足够,还需添制些荔枝,蔬菜等。

正当骆二娘与春香商量正欢,却听着有人敲门,原来是旁边邻居家送来岁馈,猪肉一斤。

这会时候子菱已是清醒,穿好衣服半推开窗,见骆二娘与邻居大娘闲聊了许久,才收下岁馈,笑道:“如今我们家里还未收拾完,也不好请大娘到屋里住。奴家先在这里谢过大娘的美意,我且笑纳了。只昨日匆忙回来,也未备甚好礼,只带了些下饭做菜用的芽菜,还请大娘毋笑礼薄,请收下。”说话间骆二娘便捧出一碗当初子菱自作的芽菜,又教了对方一二道简单地用芽菜与猪肉搭配的菜。

邻居大娘大声笑道:“骆家娘子,你我也算是几年的邻居,如今你又回来,我且正高兴着,说甚见笑不见笑的话,你这碗我暂借了回去,待会还你。”

之后便陆续有乡里几户人家送来岁馈,虽都是些平日食用之物,却也是礼轻情意重,到后来骆二娘连回赠的岁馈也拿不出来,只得待改日专门上送上各家岁馈了。

之后过了二天,便见那位邻居大娘央问骆二娘芽菜何处可买回,骆二娘自是笑道:“今年且是没有,待明年再做了送给大娘家。”去年子菱腌制的芽菜如今已未剩下多少,骆二娘自是舍不得再送人了。

如此这般,很快便到了除夕之夜,因房屋太过简陋,只有二间能住下人,所以骆二娘除京中院里需留一位小厮看门,又请了吕大娘帮忙照看一二,便打发人力们各自回家团年,而春夏二香因家人皆未在京城,所以除夕之日自是与骆家一同渡过。

到了除夕之夜,将屋里五六只灯烛点亮,终见屋里一片光明。桌上摆满了酒菜汤羹,果饼点心,十足的丰盛。骆二娘唤得众人上桌,却见春夏二香拘束地站在旁边,不敢入座,便笑道:“今日是守岁之日,你们如今也是自家的家人,有何不可同桌的。”说罢便按着春香坐在桌边,夏香见状扭捏了一阵,终小心地坐在椅子角边。

过了小会,大家畅开了说笑吃喝,骆二娘见着家人欢聚一堂,露出欣慰表情,笑道:“我如今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未曾过这样的丰盛年。”边说着,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惆怅,不自觉小声嘟喃:“想起当年,林家也是极殷实的人家。”

听骆二娘难得提起自己娘家的事,子菱是尖着耳朵细听,夏香更是一脸好奇之色望着骆二娘,而春香贴心地筛了一壶温酒,为每人杯中满上酒。

这会骆二娘反应过来,笑道:“如今大过年,我且讲这些旧事干甚?你们快吃菜呀。”

子菱却抿嘴笑道:“光吃饭有甚乐得,不如娘亲给我们讲讲以前的事吧。”旁边子竹也是跟着点头同意。

骆二娘见儿女一脸期待,爽朗一笑,吃了一盏酒便细道以前经历的小事,不知不觉间便讲到了自家的童年。

“…当初林家虽无田地却在县城里开了一家专买帛布的铺子…我还记得六岁那年,家里过年也是这般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娘亲还为我穿上她亲手绣制的小花红袄衣,让哥哥看在眼中极,闹着也要穿与我一样的衣服,那时我家母亲还笑着说,待明年便为你亲手制一身新衣。”

说到这里骆二娘露出松轻而幸福地微笑,便很快笑容便在她的脸上消失,“娘亲却不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许诺从此便再未实现过。”

“啊!”夏香这会听得骆二娘的话,不免紧张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四月的一场大火烧掉一条街的房屋,连林家布帛店也不例外,一夜之间林家一贫如洗,城中再无容身之处,还好祖上传下来的乡中一间破屋避免全家颠沛流离,只是父亲再没有做生意的本钱,只能靠着做佃农耕地养活全家,之后的半年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难熬的记忆,别说是制新衣,连家中的吃得饭,也是半米半糠…”说到这里骆二娘自是红了眼眶,子菱伸手握住她的人,身子微靠在对方身上,默默安慰着。

骆二娘抹了抹眼角的泪迹,勉强笑道:“这些陈年旧事没想到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大过年,讲这些事且是秽气。”

旁边子竹也是红了眼,假意吃菜却是偷抹眼角。

“娘,我想听,你说吧。”子菱轻声道。在她看来,一个人心中有郁闷之事却无法倾泄,时间一长,这人若不是身体会病,便是心里会病,所以这个时候她自是鼓动骆二娘畅开心胸,发泄哀怨。

骆二娘见着子菱一脸正色,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也罢,今日就算娘亲忆苦思甜…刚才说到哪里了?”

“没有新衣穿。”这会时候夏香低声道,眼角却盯着自家身上穿着的新衣服,这件衣服用骆二娘送给四香一人半匹帛布新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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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梢头春色浅第二十八章过去与现在

骆二娘笑道:“不只没有新衣穿,就连陈夕那夜,家中没米没菜,更是二月未闻肉味。我与哥哥又冷又饿地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只望着父亲带回些饭菜。却不想身无分文的父亲却未曾借到一文钱,只能假装到县里脚店打酒,装了一坛清水回家。而娘亲听着旁边邻居家切菜煮肉繁忙无比,想到新年堪悲无衣无食,更害怕邻居嘲笑自家过年无食,只能拿刀空在菜板上砧板。”

说到这会,春香与夏香想起自家的经历,不免低下头,发出轻声的抽泣声。

子竹望着骆二娘不觉间泪流满面,只子菱虽未哭,却感心中一阵酸痛,一只手握着骆二娘,一只手按在自家的胸口。

“我还记得,当时哥哥和我听见了砧板声,是惊喜若狂从床上跑下地,以为家中终有菜饭,却不想待跑到了厨房,却只看见灶上依然是无火,锅里依然无饭,碗里依然无菜。母亲一边砧板,一边泪水哗哗地流着…”说到这里骆二娘咽哽得出不了声,手捂着嘴,泪水长流。

子菱这会忍不住对骆二娘的心痛,抱住对方便轻声哭了出来。以前在书中也曾见过这样的描述,她却未想到终有一日书中的故事会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原来自家曾受的苦难在娘亲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骆二娘轻拍着子菱的背,抹。了泪继续道:“就是那年除夕夜,见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哥哥便偷跑到河边敲冰捉鱼,却不料失足滑到水中,虽被救起来,却因发了一场高烧,头脑从此糊涂了。”

“哇!”夏香终忍不住号陶大哭,“前几。年的那场大旱,我家弟弟、妹妹也是被活活饿死的,最后娘亲实在忍受不了易子而食,夜里就吊梁去了。”春香强忍住哭,将悲悲凄凄的夏香搂在了怀里,小声安慰着。

“你也是受苦的孩子。”骆二娘怜。惜地望着夏香,低声道:“那一年永远让我记忆深刻,人皆说天上有仙境,地下有地狱,我原本以为六岁之前我是在仙境中,而七岁那年便是我的地狱。后来越大才越明白,仙境何其少,地狱何其多。”

说到这里,骆二娘抹干了泪水,一字一句,一脸正色。道:“子竹子菱,你们要永远记住就算是再能挣钱的生意,这终不过是虚的,指不定一把火就能烧得一干二净,但土地却不同,就算你烧它个七八次,一旦来年播下种,再贫瘠的土地它总会回报你。只要你不离开他,它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人活着,地存在,日子便是有希望。这便是娘亲为何千方百计要赎回田地,自是不希望骆家像林家一般重蹈覆撤。”

子菱终明白,古人对于土地那份深厚爱自是渗在。骨子里,割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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