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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笑春风-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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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鹤亭是大理寺少卿,平帝二十年的进士,曾求学舒家书院。此次两浙一事,不管李艳如何被人奏劾,他均未出面替陆砚辩解,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立于朝堂之上,听着舒、林两派相互辩诉。
  今日听到陆砚奏本内容,他便心知这桩贪腐大案只怕大理寺必要参与其中,因此听闻昭帝旨意,当即立刻应是,弯腰从瘫跪在地上的范中明手中将奏本拿出来,声音朗朗,大殿内外皆可闻之。
  “……钱塘范家与钱塘知州卫元杰、湖州知州余宝乾、秀州通判明利皆有姻亲……茶、盐、酒、铁禁榷之物皆虚开份额,由范家低价入、高价卖,官盐空白,私盐泛滥,一两盐价八十八文,远超一斗米价……禁榷所牟利千万难挡。罪五,乱立税目……罪六,私加税赋……罪七,侵占营田、官庄、屯田。……范家所占四万零一百亩,占两浙营田、屯田、官庄之四成。罪八,虚报军士,贪污军饷,……湖州知州余宝乾为解决范家囤积之霉米,低价售与江阴军,此乃此次哗变之导索……两浙之腐,触目惊心,臣擢发难数,自圣上登基至今,两浙共贪墨官钱两万万九千万钱……臣,跪请圣上速查,荡清两浙天地日月,还两浙百姓碧水青河。”
  李鹤亭缓缓将奏本合起,看了眼满堂静寂的朝臣,道:“禀圣上,臣……念完了。”
  昭和帝眼中似是风云翻涌,抬眼从下面站着的大臣身上扫过,半响后才开口道:“两万万九千万钱……王尚书,你给朕说说,去年朝中岁入多少?”
  王尚书早已是冷汗淋漓,两浙贪腐至此,身为一国财政部曹,且先不说他有没有牵扯其中,从未提出异议便是失职,他只觉得嗓子发紧,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昭和帝看都未看他一眼,对林中书道:“林大人说说吧,去年朝中岁入多少?”
  林琪的心早已坠如千斤,此刻听到昭和帝问话,抬眼看向朝堂上的年轻君王,见他面色平静,似是不悲不喜,但周身威压依然扑面而来,让他心中颤抖,默默的垂下眼睑,答道:“二千三百九十六千万。”
  大殿之上安静的似乎连众臣的呼吸都听不到了,昭和帝缓缓起身,从林琪、范中明还有王尚书几人身上扫过,随后又看向殿外密密麻麻跪着的百臣,沉声道:“给朕查!那些吸骨剥皮的败类,朕……一个都不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浙一案的审查从四月一直查到当年十一月, 历经七个月时间, 才将这桩震惊天下的贪腐案查点清楚。
  陆砚看着案头送过来厚厚案卷, 半响后才抬头对来人道:“容我细细看一遍,告知几位大人明日我亲自将这些案卷送去。”
  小吏不敢托大,连忙道:“应该的,陆大人客气了。”
  陆砚神情淡淡, 让人将这个小吏送出去之后,才拿起案卷看起来。对于这桩他亲手撕开的案子,三司派来的官员查探到的都是他已知的情况, 如今查案结束, 自是要他这个主政一路的陆转运使签字用印的。
  从日中看到日暮,案卷不过才翻阅了不到三成。陆砚命人去后院给长宁说了声, 便掌灯继续看。突听的外面传来脚步声,刚抬头,就见长宁带着几个丫鬟推门而入。
  长宁嗔了他一眼, 让人将手里的食盒在另一侧的榻桌上放好, 才转头对默默看着她的陆砚道:“总是要用些东西才好继续看的呀。”说罢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
  烛光下, 披着粉霞色织锦斗篷的长宁小脸莹润如玉,面如花娇, 让人心动。大手猛地用力,将人拉坐在自己腿上,陆砚将头埋在她颈间,闻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 低声道:“这几日未回后院,阿桐可想我?”
  自从两浙贪案开始审查,圣上便授意陆砚主管两浙大小事务,这几日到了年底入岁的时候,陆砚每日都在外繁忙,夫妻两人确实好几日未曾见面了。
  长宁知道他辛苦,也不敢烦他,此刻见他如此,当即伸手环拥住他,用力道:“想呢!”
  陆砚唇角翘起,从她颈间抬头定定的看着长宁,眼里俱是温柔情谊,轻轻在她唇上碰了碰,便放开她,深吸一口气道:“不能这般,否则今日这些卷宗怎么都看不完了!”
  长宁在他怀中嘻嘻笑着,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那先用饭吧,一会儿我在此陪你可好?”
  陆砚本想拒绝,却见她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心中也想看看她,便点头应下。
  长宁备的饭菜不多,清清爽爽四道菜,一道点心,一道汤。陆砚净手之后,站在榻边看了半响,拉起长宁的手反复翻看了下,才轻声教训道:“莫要再下厨了!”
  长宁咧唇一笑,轻轻推着他坐下,夹起一块嫩腰肉放到他碗中,道:“我终日无事,这不过也是给自己找些乐趣罢了……三郎快尝尝这个,是我前两日刚和林妈妈学的,据说此时节吃这个最好呢。”
  陆砚看着天青色瓷碗中放的那块琥珀色的蜜汁烤肉,唇角微扬,执筷送入口中,点头道:“很是香嫩。”
  长宁笑的眉眼弯弯,遂将自己做的几道菜每样都给陆砚夹了一些,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品尝,见他喜欢,只觉得比吃了这美味还要满足。
  陆砚见她开心,情绪也甚好,夹了一块山菌喂给她,道:“虽说是找乐趣,可厨房毕竟刀、火俱在,前些日子,不是就伤了手么?是以,以后……”
  “不呢!”长宁微微撅起嘴巴抗议道:“你莫要小看我,上次伤到手都是六月的事情了,这几月我不就好好的嘛。”
  陆砚见说不下她,只能停下了话头。到两浙这么久,长宁的日子确实过得无趣,原本还能回舒家住上两日,可是自从两浙贪案开始,怕她遇到什么意外,便只能劝她留在府中,长宁懂事又听话,知他心中忧虑,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这日日在府中晃悠,从春深到初冬,便是转运司的府邸再大,只怕是逛得无趣了,因此才跟着家中的几个妈妈学着做一些小玩意打发时间。虽怕伤着了她,可是想到她日日孤寂,陆砚又觉心疼。
  将榻桌推到一边,将人揽进怀里,抚了抚她的鬓发,轻声道:“年前事情此案就应了结了,到时我陪阿桐四处走走,散散心。”
  长宁伏在他胸前听着他的话点点头:“我无事的,虽说当初家中对我管束不严,可是略大些也不能如幼时一般到处疯跑了,三哥也觉得带着我累赘,我也一个人在家自己打发时间呢,并不觉得难过。夫君要事在身,莫要忧虑我。”
  陆砚轻轻嗯了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心中奇异般的宁静。两人如此依偎了一会儿,长宁看向一边的书案,问:“年前此案可以了结么?”
  “可以的。”陆砚松开她,牵着她走向书案,道:“这些卷宗月中可送达京中,随后便是判罚,刚好能跟上年前判罚的一种囚徒。两浙的官员定是要在当地行刑的,也给百姓一个交代,还有就是……”他眼神突然暗了下来。
  长宁奇怪道:“还有什么?”
  陆砚看着她,半响后道:“忘了告知你一件事。”
  长宁看着他,陆砚将人轻轻搂进怀中,道:“判罚之后,先将所查抄之物送入京都……此次财物巨大,只怕我要亲自回趟京都才行。”
  长宁仰头看他,眼中带着几丝期盼,但也知不可能,只好闷闷道:“我也想回去呢,可是知晓不能随你一同前行的。”
  陆砚见她乖巧,心尖发软,轻拍着她的后背道:“阿桐□□,此次是不行,不过待三年我回京述职,定带你同行。”
  长宁有些怏怏的点点头,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开口问他:“夫君,你说圣上会不会明年便让你归京呀?毕竟当初派你前来是为了这两浙赋税,如今已经荡清,应会让你会去的吧?”
  陆砚见她一副满怀希望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三年后许是会让我回去,可现在是不行的,虽说两浙荡清,可新的官员怕是还要拖上一阵才能议定,更何况明年又逢大比,怕是会赶大比之后两浙空缺职位才会尽数补上,便也已近年底了(明年)。来年三月我便归京述职,因此不会早回。”
  长宁有些失望的瘪了瘪嘴,靠着陆砚无奈道:“好吧,是我多想了。”
  “阿桐想回京中了么?”陆砚见她神色恹恹,心中疑惑。
  长宁点头:“是呢,大哥、二哥明年便都可以回京了,我都五、六年未见大哥、二哥了呢。”
  陆砚知晓此事,舒孟骐任渝州同知今年便已满六年,圣上定是不会再让他留在渝州的,要么令任他方,要么留在京中。不过按照他心中所想,怕是留京的可能性更大些,只是舒孟驰怕是还要继续外任。
  低头看着长宁,抬手抚了抚她乌压压的发髻,陆砚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阿桐莫要失望,待我们回京之后,定能见到内兄的。”
  长宁歪着头想了想,对陆砚的说法十分信服,不过微微惆怅了一下下,便也散了,让人吃食撤下,又给她拿了锦被过来,爬上榻对着坐在书案前继续看卷宗的陆砚道:“我便这般陪着三郎,可好?”
  陆砚见她裹着锦被,长发散开,似是夜间玫瑰一般蛊惑人心的笑,不由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道:“罢了,你这般我怕是也看不进去了,不若陪着你睡一会儿吧。”
  长宁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这样还不如回房呢。”
  陆砚已经脱掉外衫,拥着她躺下,轻拍着她后背,闭眼慢慢道:“睡上片刻,起身再看。”
  陆砚身上总有种青松翠柏一般的味道,冷冽却让人安心。长宁窝在他怀中,闭着眼睛轻声道:“三郎近日可还用着药?”
  陆砚伸手将她搂紧,亲了亲她的额头,低低嗯了一声。长宁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喃道:“两浙事情已毕,莫要用了可好?”
  陆砚缓缓睁眼看向长宁:“阿桐想要孩儿了?”暗夜中,他的声音醇厚如酒,让人沉醉。
  长宁脸颊绯红,烛光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似星辰一般晶亮,微微咬唇羞涩的看着陆砚,点着小脑袋道:“是呢……娘亲也催我了呢。”
  陆砚闷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的让长宁心尖都酥了,像是要把人揉进怀中似得狠狠抱紧,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廓,低声道:“阿桐替为夫受了责难,实在不该……”
  长宁的小手打在他的腰上,感觉到耳朵的酥麻,身子微微颤了颤,紧紧贴着陆砚火热的身体,道:“三郎……”
  婉转莺啼,陆砚只觉得心中滚烫的□□翻滚,火热像是从下肢瞬间涌到下腹,低头吻住她的唇,手掌探进她的衣襟轻抚,指尖的温度带着几分急切,微微用力的揉捏让长宁轻轻呼了声来。
  两人气息紊乱,中衣都已散开,□□的皮肤擦碰出更大的火苗,长宁杏眸半睁,带着几分沉醉的攀住陆砚的脖颈,只是神志还在推拒:“书房呢……”
  陆砚本想说无事,只是房间中央悬挂的圣人像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气闷不已。
  趴在长宁身上平缓了下气息,手掌轻轻剐蹭这柔嫩的肌肤不舍离开。片刻后,重重叹出一口气,陆砚抽出手,将人猛地抱进怀中,沉声道:“今夜便罢了,明日给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秋风沉沉怒吼, 承庆殿灯火通明, 昭和帝刚批完中书省送来的奏本, 就听得门外一阵悉索,拧了拧眉:“王德安,去看看!”
  昭和帝节俭,自登基后便将自己所用的明烛份例减少了三成, 因此承庆殿外的烛光有些稀落,不甚明亮。
  王德安皱眉走上前,喝到:“那殿宫人, 这般不知礼数?”
  穿着靛青色内侍服侍的小黄门闻言立刻躬身道:“小的是翠微殿范妃娘娘处听用的, 范妃娘娘病体沉重,还请阁长通融。”
  范妃娘娘?王德安眉心皱成了疙瘩, 自从两浙事发之后,圣上便不再见范妃了,钱塘范家早已被陆转运使押进大牢, 上个月范御史也被下狱, 范家这下算是彻底垮台了,范妃派人前来这般哀求, 大约是想请圣上开恩,量刑留情吧。
  “禀圣上。”王德安进了殿内, 回禀道:“范妃娘娘病体沉重,使人想请圣上去看看。”
  昭和帝笔下不停,半响后淡淡道:“请李御医去看看吧。”
  王德安应了声,出殿将昭和帝旨意传到, 甩开那小黄门的拉扯,重新回到殿中。
  昭和帝将奏本批完,看了看殿外,一片黑漆漆的,转头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王德安答道:“圣上该歇息了。”
  昭和帝缓缓走到殿门前,仰头天上,轻声道:“今日无月也无云,怕是明日要冷了……”
  王德安笑道:“圣上记挂百姓,乃是百姓是朝阳。”
  昭和帝轻轻摇头:“还是要吃饱穿暖才实际,难不成冷困饿苦之时,念朕几声,便能缓解了么?朕又不是菩萨!”
  王德安呐呐应是,不敢在言语。
  昭和帝出了殿,向外走了几步,伸手对王德安道:“给朕掌灯。”
  宫中寂静,夏秋时的虫鸣也渐渐无声了,只有风吹草木的簌簌声,吹在人身上,有些寒凉,却也让人清醒。
  与平帝不同,昭和帝登基五年,除大婚三月后选妃五人之外,再无举行过任何选秀,因此宫中人也稀少,所经之处,先帝时热闹的宫殿俱是空空,黑黑透着萧索。
  昭和帝脚步不急不慢,像是随意闲逛般的走着,然而伺候昭和帝许久的王德安却信纸他要去往何处。
  快到和庆宫时,昭和帝从王德安手中接过灯笼,示意他在此等候,自己单独打着灯笼向前面走去。
  和庆宫一边种着几树桂花,据说是文宗时给他最心爱的张贵妃栽种的,只可惜红颜薄命,张贵妃陪伴文宗十年,最后难产而死,没过两年,文宗也跟着去了。当日舒太贵妃被赐宫和庆时,阖宫上下都以为她会是平帝的宠妃,然而在那个男人心中,除了一心被他保护的淑妃,其余人的宠爱都是虚假的让人恶心。
  昭和帝面色带出几分疲惫,风似乎吹来几缕花香,让他心神震动。已是初冬,桂花早已败了,可是此时他却嗅到了难忘又不敢接近的桂花香气……顺着道路,追随着花香一步一步的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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