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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如菊-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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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
邹衍将心素渐渐回暖的手包在掌中,微用了点力握住:“心素,去看喜叔只是件事,那你正在烦恼的心事是什么?”因对男人的避重就轻微感不悦,邹衍在“心事”二字上加重读音。
刑心素闻言,勾唇闷笑了一下,表情很是无奈,却无法否认胸口有类似喜悦或者柔软的情绪浮现,知道最后必然拗不过似乎在自己的事情上就显得异常执拗的妻主,他思索着将自己的隐忧吐露出口:闭葵近半年,身体状况也远不如当年怀上麟儿的时候,若经过调理后仍不能给邹家留后……
邹衍紧紧抱着他安静聆听,将下巴自然地搁在心素瘦削的肩膀上,养了这么久,腰腹臀部总算出现了一点肉肉,抱着不那么硌手了,但其他地方还是瘦,瘦得让人心酸。
“心素,还记得你写得那篇故事吗?‘生平无二色’,我早就把自己的心意完完整整地摊开在你面前,此后也绝不会再改变。孩子是上天的恩赐,若有的话是锦上添花,就是没有,我们夫妻扶持一生、相伴到老也是难得的幸事,更何况还有麟儿,我早就把麟儿当做了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其他孩子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至于爹那边,我自会孝顺他老人家一生,但也绝不会言听计从,更不会为所谓的留后,背叛了你,也背叛自己的心。今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说,刑心素,我唯一在乎的只有能不能和你平安终老,若有朝一日,你试图以任何理由将我推让给别人……”她音量不高,字字句句却清晰异常,黑褐色的眼睛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嗖然眯起,迅速划过一道危险的光芒。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头怪兽,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触碰的底线。
在这异世里,她本就是一缕外来的孤魂野鬼,若她花了那么大的心力、将一颗赤诚之心毫无保留地交付到男人手中,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了爱情与牵绊,而这所谓的幸福不过一场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不会。”刑心素反手紧握邹衍的手腕,斩钉截铁道。他被她越搂越紧的怀抱闷得快要窒息,一颗原本有些惶惑的心却是安定下来,“永远不会!”
于爱情之中,每个人都是傻瓜,甘心付出,却也怕受伤害。许多凄美的爱情都以悲剧结尾,不是他们不够相爱,而是不够坚定。
所以,任尔东西南北风,只愿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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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万安寺之行,果然如邹衍所料般,不是那么理想。
喜叔已经正式剃度出家,法号“了缘”。
了缘,了缘,了去尘缘。
所以当了缘师傅一身缁衣僧袍,面目庄严和善,对着刑心素和麟儿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请了。”的时候,真得不是太令人惊讶。
但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懂什么呢?麟儿猛得停住兴奋地往奶公身上扑的动作,只觉得眼前这个曾经无比熟悉与亲近的亲人,虽仍慈眉善目地看着他,却不知为何,感觉无比陌生无比遥远……
“奶公……”麟儿当即泪珠滚滚,“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比那日带他离开万安寺还要伤心得多。
也许孩子真是最敏感的,麟儿隐隐觉得,这一次自己那么喜欢的奶公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了缘师傅微微苦笑,轻抚男孩哭泣的头顶,一贯平静的眼中微起波澜,对另一位他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道:“施主,以后还请多多宽慰小施主,这万安寺还是少上来为好。贫僧在此一切安好,请不必记挂于心!唯祈佛祖堪怜,保佑二位身体康健、平安喜乐。”他说完,收回手再施一礼,转身飘然远去,步履稳健从容,竟是再也没有回头。
看着怀里再一次把眼睛哭肿得跟俩水蜜桃似的娃,邹衍避开老爹,抱着麟儿坐到院子里,开始新一轮地忽悠:“麟儿见过水里游的鱼吗?”
抽噎两声,麟儿被邹衍不着边际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皮,点头轻“嗯”一声。
“那麟儿有见过生活在岸上的鱼吗?”
摇摇头,孩子眼中的疑惑越发浓了。
“娘告诉你啊,万物生长都有其适合的地方。麟儿现在还小,或许听不懂,但只要知道鱼在水里游,鸟在天上飞,不论是鱼离开水、还是鸟飞不上天,都是件很不好很不开心的事情。就像麟儿是只小兔子,奶公则是只飞鸟,鸟儿可以在地上陪小兔子一段时间,但不可能永远不往天上飞……那样奶公会不高兴的。”
“所以……奶公现在就是要飞去天上吗?”带着浓重鼻音的麟儿眼睛红红,却是很认真很认真地瞅住邹衍,低低问道,“他会很高兴吗?”
邹衍摸摸孩子的头顶,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着,郑重地点了个头。
黑亮水润的眸子一下子没了什么神采,麟儿失望地垂下眼睫,伸出短短的胳膊紧紧搂住邹衍的腰,将脸埋进女人怀里……
半晌,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地“那就好……”在邹衍怀中闷闷响起。
五十三 。。。
又坐了很久,等麟儿完全平复下来,天色已经渐暗,邹衍刚想抱着一直不动的孩子进屋暖和暖和。
麟儿忽然松开手,像想起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般焦急地问道:“那爹和娘,还有姥爷杉姨他们呢?”
“嗯?”邹衍没听明白。
“你们也只是陪麟儿一段时间,然后又要……又要飞走了吗?”低低的话语里透出浓浓地不安与难过。
邹衍捧起他的小脸,在麟儿额角印下重重一吻:“不会!记得娘有天晚上跟你说的吗?我们会一直陪着你!你看啊,姥爷是只刺猬爷爷,你爹爹是头梅花鹿,而我……”
“你啊,你就是只人人喊打的偷油耗子!”一道熟悉的低沉女声从身后稳稳响起,带着难得地戏谑口吻,看得出对于旧友重逢是如何地由衷喜悦。
“大姐!”邹衍欣喜出声,立刻扭头,转身看向立在门边笑睨着她的高大女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先去了趟秦姨家,立刻就来你这边看我的小侄儿。”她大步走过来,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脸上的笑容疲惫又温和。
“大姐……”邹衍轻喊一声,不知为何只觉鼻子发酸。
“傻妹子!”李然轻拍她的头顶,似乎知道邹衍在想些什么,淡淡道,“我没事。”只不过再次无功而返、失望而归罢了……这两年多来,她早就习惯了。
“啊,这就是麟儿吗?怎么哭的像只小花猫似的?是不是你娘欺负你了?”似乎并不想多谈,李然弯下腰打量着邹衍怀中好奇地睁圆眼睛看着她的小男孩。
“麟儿,这就是娘跟你说过的然姨,叫大姨。”收拾情绪,邹衍笑着指着李然让麟儿喊人。
“大姨。”麟儿乖巧地喊道,软软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巧精致的耳垂上粉红一片,大概是被取笑为“爱哭的小花猫”,所以感到不好意思了。
“嗯。是个好孩子!”她蹲□,将一只古朴精致的长命锁从怀中掏出,戴到麟儿的脖子上,“若以后你娘欺负你,来找大姨,大姨给你做主。”
“大姐!”虽然小孩子见面礼送长命锁很寻常,但她那只显然就比普通的长命锁不知道贵重多少倍了。
“留着。”李然完全没把邹衍的抗议当回事,轻飘飘两个字丢下,让她再也无法说出反对的话语。
“谢谢大姨!”见娘亲没再反对,麟儿收下礼物,很有礼貌地道谢,一抬头,见到自家爹爹正从屋里走出来,“爹。”
刑心素轻应一声,继而招呼李然道:“大姐今天就在家里吃吧。妻主一直念叨着您呢!”
“如此,劳烦妹夫了。”李然点头,对这个名声虽然不大好,人却是百里挑一的妹夫很是敬 重。
刑心素得了她的回话,满意地浅笑,从邹衍臂弯里抱走麟儿,留姐妹俩单独叙旧。
“哼,无所谓,反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邹衍到此时方将刚刚被堵得那句话吐出,实是怕教坏了儿子。
李然温温一笑,对邹衍以耍赖的口气掩饰自己感动的行为微觉有趣,一手搭上三妹的肩膀,口中低道:“留着吧。反正你大姐这辈子会不会有孩子也是个未知数……”她说得平静坦荡,而邹衍却觉得大姐的语气里有种深深地倦意和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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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饭,麟儿屁颠颠跟在心素身后要帮他洗碗,还振振有词曰:娘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要把自己吃饭的小碗小勺给洗了。心素被他磨得没办法,给他打了一小盆温水,将孩子的木制碗勺扔到盆中,任他自己折腾去。
邹衍一边感慨小孩子忘性大,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边又忍不住为此庆幸,麟儿一向敏感又没有安全感,若这次的事件再在他幼小的心灵上重重添上一笔,恐怕会对他今后的成长造成不利影响……
回神甩头,正为自己还没生过小孩、就越来越妈咪的想法窘了一下,邹衍耳边听到大姐正试探着说要把麟儿接回去。
她说她一个女人家,尽管不会做饭开伙,但四处蹭吃也不至三餐不继;屋子里的东西虽是随心摆放,却也只是略显凌乱,并没有秦姨说得“猪窝”如此夸张;她每日要去码头搬货,麟儿只要乖乖待在家中,不乱碰什么东西,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她说她睡觉仅是“呼噜”声稍大了些,并没有将人踢下床等不良习惯……
被她如此这般地一说,若邹老爹原还有些犹豫,想着毕竟是人家的孩子,人家都开口要了,怎么也不能老霸占着不还……现在则嘴角抽搐地看着李然那张貌似端正诚恳的脸庞,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老天!要是让这个毫无经验的莽妇带孩子,麟儿还有命活着吗?
如今就算有十匹马来拖着要把孩子带走,他老人家也坚决不许!
邹衍撇过脸,低下头,死死咬住颤抖的下唇,在桌子底下偷偷拿手肘狠狠捅了捅依然一脸纯良无辜的李大姐,极佩服地竖起坚定的大拇指!
——偶像!绝对的偶像!
——老天!谁来救救她?话说,肚子忍得好难受,她快憋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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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过了一个春节。
大年初二,李然兴奋地揣着一封信来找邹衍。信是廖文君夫妇写来的,除了问候这边的亲友,聊叙别后思念外,廖文君具体谈了谈他们的近况,特别是反复提到廖清云身体康健,父子均安,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做娘亲了云云,雀跃激动之情溢于笔端,她还重新为心素拟了个更为温和对症的补身良方,并让姐妹俩有时间一定去他们住的小村庄多住几日……
看看日子,已经是大半个月前发出的,再看看地址,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没想到世间大名鼎鼎的“大圣手”,后半生居然是在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隐居。
从来名利缚人心,“大圣手”为盛名所累,宁愿做个山中闲散人,也不愿求那唾手可得地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真正是个有大胸襟大智慧的人。
姐妹俩对坐浅酌,旁边另一座位上搁着老二厚厚的信件。如同以前每一次,三人把酒言欢,胸中畅快难言。
五十四 。。。
正月十五元宵节,邹衍原是打算带一家子去灯会上逛逛,谁料天刚黑下来,正准备出门呢,李然一脸十万火急兼激动忐忑地冲进来,见着邹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直截了当地问道:“小衍,你手头一共还有多少钱?”
邹衍见她表情严肃,似乎事关重大,也不敢怠慢,当即道:“除了跟你提过得百两黄金,大概还有五十两碎银和一些闲散零花。”
“带上银票,跟我走一趟。”她飞快地说完这句话,才猛然发现一家人都是副外出打扮,不禁迟疑道,“这……你们有事?”
“看起来你的事比较重要。”邹衍也不多加废话,接过心素急忙回房取出的银票,塞到李然手里,“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对吗?那快走吧。”
她歉意地亲了下麟儿垮下来的小脸蛋,快速地跟爹和心素点了个头,拉起仍有些犹豫的大姐,往大门口走去:“到底怎么回事?边走边说吧。”
一路上李然魂不守舍,大失常态,颠三倒四说了半天也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也或许是因为连她自己都如坠梦中,搞不清楚状况。
总之是言墨遣人通知她,请她务必带上足够钱财和可堪信任的帮手于今晚光临轩绮阁,不然极有可能抱撼终身。
站在华灯彩照的轩绮阁门前,车马喧哗,人声嘈杂,邹衍问了人才知今日有一场极是风流的品鉴大会。貌、才、艺三者兼备的公子才能荣登舞台,一展风采,而能在品鉴大会上崭露头角的新人,必定身价倍增,成为将来广受追捧的红人。
邹衍皱着眉,心中颇不是滋味。品鉴大会,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借着风雅的名头行那淫靡之实。若大姐的心上人真的沦落至此,她担心地看一眼李然,却发现短短时间,女人已经重新镇定下来,坚毅的侧脸给人一种固若磐石之感。
“知道吗?他是一名官倌,亦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盯着“轩绮阁”三个烫金大字,李然沉声留下一句隐隐有铿锵之音的话语,稳稳举步踏入。
官倌,多是罪臣家眷遗孤,一入贱籍,终身不得赎买脱籍,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肮脏污秽的风月场所,再无片刻清净可言。
“唉……”终身不得脱籍啊。邹衍叹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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