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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如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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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衍皱了皱眉,抬头左右看看,见确实四下无人,便随手将烫手的山芋抛掷角落。
如意楼的顾客非富即贵,这碧环很可能就是里面某位‘“贵人”遗失的,若归还失物时失主是副“捡到爷的东西是你的造化”之类的欠扁嘴脸还好,最担心地便是她说不准反咬你一口,冤枉你是偷东西的贼,凭邹衍的名声,那还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邹衍无精打采地从角落里出来,走至拐角处时迎面急匆匆走来一名男子。与时下男子不同的是,他的身形修长矫健,步履轻快有力,从她身旁擦肩疾过时,邹衍怀疑自己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咦?
她立刻诧异地回头,发现刚刚还在自己身后两三步远的男人,居然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
——鬼魅?!还是……所谓的轻功?
邹衍震惊地瞪大眼,恍惚中来到一家小面馆,想试试运气。
“啊呀,大姐啊,你们昨儿个不是刚收过小人的‘孝敬’吗?”摊主见她进来,整个人急了,而她家正在一旁擦桌子的夫郎眼圈儿立刻红了。
“不,我……”我不是来收“保护费”的。
“给条活路我们吧,癞大姐,你看咱家小本生意,根本赚不到几个钱,癞大姐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摊主不等邹衍开口说明来意,立刻苦着脸哭诉起来,而柔弱的夫郎早则已在一旁“嘤嘤”哭泣起来……
“不,我……”邹衍嘴角抽搐,欲哭无泪:我不姓癞……
“……小丫,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摊主突然其来的大吼再一次打断邹衍未竟的话语,“你个死妮子,居然学会偷钱去买零嘴,看我不揍死你!”
邹衍闻声望过去,却见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正拿着一串糖葫芦,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扎着两个小辫,穿着一身小巧的花布袄,手里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挺像年画里的喜气娃娃。
邹衍不由多看了两眼。
摊主一拍脑门,几步跨过去劈手夺过女儿手里的糖葫芦,用力塞进邹衍手里,嘴里连声道:“小小意思,您收着吧,收着吧,我们家是真没有余钱了……”
邹衍无语地看了眼手里的糖葫芦,再无语地看了眼因为糖葫芦被抢扁着嘴快要哭出来的小姑娘,最后看了眼若是她不肯收便真要急哭了的摊主……突然觉得,她也想哭了……
于是,找工作的第二天,屁股几瓣的邹衍收获糖葫芦一串,工作依然——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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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邹衍总算知道了八卦流言的传播速度与力量。
短短一天一夜,“癞邹儿”自不量力地跑到如意楼撒泼耍赖,被刘掌柜大快人心地丢出如意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风来镇。
倒也不是癞邹儿本身是个人物或者名声如何响亮,实在是以前没有哪个混混无赖会跑到这么个“贵人云集”的地方,当众叫嚣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口口声声暗指如意楼是个“气度狭窄、不能容人”之地。
邹衍知道自己走得是步险棋,被人套个麻袋堵在巷子里揍一顿这是轻的,弄不好被人打死了也是自己活该。而且,她这么一说,几乎把全城的地痞混混都得罪光了,肯定会有更多人看自己不顺眼……
她承认,自己是脑子发热、操之过急了,顶着这么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往日顺风顺水、一呼百诺的小主播开始焦躁了,更让她着急得是,若她不能尽快找到活干,刑心素的身体到底还吃不吃得消……她可没忘廖文君的叮嘱,也不以为那女人是在危言耸听。
——但是,现在的情况貌似更为糟糕。
她一路偷偷摸摸地躲着那些流氓,一路寻找能够得到工作的机会。布店、铁匠铺、成衣铺、医馆、糕饼店、车马行……
好一些的店主会直接告诉她“她们不需要人手,要找也不会找她。”
差一点的也会或戏谑或讥讽地说“她们庙小,供不起她这座大佛,更没办法给弃恶从善的流氓留一席之地。”
最差的则会直接动手,将她用扫帚或棍棒扫地出门。
……
于是,找工作的第三天,满腹怨气的邹衍收获白眼无数、“青红糕条”数道,工作再次——无果!
十六
如今这是第四日,邹衍一大早出门便被虎帮人众发现,呼呼喝喝追出了两条街,无奈之下躲到了这个陌生的犄角旮旯。
嘁——还真是陷入僵局!
邹衍攒着眉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心情难免沮丧。
“喝!……再喝!”远远地便听到有醉鬼胡乱嚷嚷着什么,踉踉跄跄地走近,邹衍听着不是虎帮人的声音,便仍旧坐着没动。
“……唔……唔……呕——” 那醉妇跌跌撞撞地停在邹衍藏身的岔道口,摇晃着扶住墙角,低头剧烈地作呕起来。
顿时一股掺杂着酸腐胃液的浓烈酒臭味在小巷子里弥漫开来……
邹衍嘴角抽搐,一手捂着鼻子起身,才知道人若是倒霉起来,连喝水都能塞牙这话一点不假。
“咦?……咯儿……小然,你来找我?”那喝醉的老妇人吐完了,砸吧砸吧嘴抬起头,也不知醉眼昏花将邹衍看成了谁,对着她露出带着点迟钝傻气的笑容,边说着还边打着嗝朝她这边扑腾。
“喂,喂,你认错人……喂!站好了,喂!别朝我身上蹭呀!!”夹道窄小,老妇人又堵在出口,邹衍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她扑了个正着。
“唔……小然,你好像长矮了……”老妇人的个头比邹衍还高些,如今将头屈栖在比自己矮的肩头上,十分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邹衍实在很想就这么用力把她扒开,随便丢到地上,再顺便踩上两脚,以报胸前衣物被蹭脏之仇,但见她头发花白,眼尾皱纹横生,怎么看也是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也就是一瞬间的心软迟疑,老妇人突然停住挣扎,迅速捂住嘴巴:“唔……我不行……呕……”
——邹衍怒了!
任哪个精神正常的人,平白无故被人吐了一身熏臭的酒渍秽物,也不会不愤怒吧?
她三两下掰开醉妇拽着她衣领的手,一把推开老人,脱下肮脏的外衫,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老妇人缩成一团蹲在一边继续吐着。她早已吐不出什么,只不断干呕出些胃液唾沫。
邹衍举步想走,却发觉自己的衣服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攥到手里,低头一看,老人可怜巴巴地仰头朝她看:“……小然……”
——天!别用这种黑溜溜水汪汪惨兮兮的目光看她行不行,您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不是六岁的小女孩,更不是被她狠心丢弃的小狗……
邹衍腹诽不已,但扯了半天愣是没扯动自己的袍角半分。
两相对峙许久,邹衍头痛地抚额,忍耐地一字一字道:“松、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老妇人混沌的眼神蓦然一亮,抓着邹衍的衣襟稳住身形,攀爬着站起身:“……小然,我头痛……”
——住手,住手!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
邹衍手忙脚乱地抵挡着重新又像八爪鱼一样粘上来的老人,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再一次受到了严峻地考验。
一个使劲扑一个拼命挡,就在这一团混乱时,老妇人歪了歪脑袋,忽然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岔道口:“小……然?”
邹衍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短褂,高大健硕的女人如一堵墙般立在那里,两脚齐肩,双手环胸,威严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睛明亮锐利。
“这里有个小然……那儿也有个小然……怎么有一个……两个……嗯……不对,是四个……唔……眼好花……”老妇人捧着脑袋,边嚷嚷着“头疼”,边继续往邹衍怀里钻。
“都说了,我不是!”邹衍两手撑着老人的肩膀,确保她再不能近自己的身,扭头对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女人道,“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女人终于动了。
她几步跨过来,一言不发地准备接过老人。
“等一下。”邹衍见她面无表情地架起老人,手底的劲道一点都算不上温柔,便抬手阻拦道,“你真的认识她?
“这与你何干?”女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很自然地带上了一种威压感。(奇*书*网。整*理*提*供)
邹衍暗自皱眉,虽然从衣着打扮上看不出来,但她不会无意中惹上了什么不该惹得人吧?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自然是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但也不一定与你有关。她已年过半百,年老体弱,你若果真是来寻她的,为何动作如此莽撞粗鲁?”
“一夜未归,宿醉街头,还……”女人打量了一眼仅着一袭中衣、冻得瑟瑟的邹衍,目中的锐利收敛了一点,“惹来一堆麻烦。难道不该受点教训?”
邹衍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追问了一句:“那你的名字?”
“李然。”对方倒也没为难,爽快地报出姓名,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来,“这是赔给你的衣服钱,我代她向你道歉。”
“李然……小然……嗯,那就没错了。”邹衍也不跟她客气,撒开扶住老人的手,接过钱数出五枚铜钱揣进自己怀里,剩下地则重新塞回李然手里,“衣服洗洗还能穿,用不了这么多。”
“也好。”李然淡淡说着,将钱收回,便扶着七歪八扭的老人往外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回头瞥了眼重新沉寂下来,再一次开始犯愁的邹衍,问:“你是癞邹儿?”
邹衍愣了愣,摇头道:“我是邹衍。”
李然了解地点了点头,道:“那邹衍你找到活干了吗?”
邹衍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全镇的人都知道癞邹儿找不到工作?
不过,反正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样吧,若是你不怕辛苦肯出力的话,可以来码头干上两天,今天下午有批货要到,你要想来的话就过来吧。不过,我李然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中途喊苦喊累,就莫怪我对你不客气!”丢下这么句话,李然扭头便走。
邹衍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找到工作了?
噢!老天爷!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只穿着中衣的邹衍兴奋地在大街上奔跑起来,她现在要立刻回家换衣服,然后——去码头!
十七
搬运的工作比邹衍想象中更为辛苦,100斤一袋的货物,压到肩上,就有些勉强,再加一袋,差点连腰也直不起来。
一旁左右两肩各扛了两袋货的李然,脸不红气不喘地对着给她压货的人交代道:“她新来的,先练练,别把人小命折腾去一半。”说罢,健步如飞地走了。
邹衍万分崇拜地看着她稳如铁塔似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同样是女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挥汗如雨地咬牙撑到收工,邹衍握着刚到手的十几个铜板,略显蹒跚地准备回家。
“邹衍。”身后传来李然浑厚的声音。
邹衍应声回头,却见一个小瓶迎面飞过来。
她略显狼狈地接住,疑惑地等着李然解释。
“跌打药酒,肩上的淤青红肿擦擦会好很多。”李然随意说着,问,“如何?明日可还来?”
邹衍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对她露出笑容:“自然。”
历来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在她如此困窘的时候,李然向她伸出了援手,不管她出于什么动机,邹衍对她都只有感激。
告别李然,邹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家。
虽然癞邹儿在码头扛活的事很快就会被人知道,但在事情未暴露前,她不想老爹太过担心。这种重体力活开头几天肯定比较难熬,等最困难的日子过去,事后老爹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心疼。不过,心素那里,恐怕是瞒不过去的。不说两人同床共枕,单就抹药酒这事,可能都得麻烦他。
饭桌上,邹衍心不在焉地听着邹老爹唠叨最新听来得爆炸性好消息,说是半月后,冯家长子要公开抛绣球招亲,凡是年龄相仿、未娶夫郎的女人,无论贫富地位均可参与。老爹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好好考虑、莫要错过机会的意思。
邹衍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适时给说得口沫横飞的老爹夹几筷子菜,眼角余光中瞥见身旁一贯默不吭声的男人将脸埋入碗中,似乎比往日更加沉默……
“爹,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邹衍看吃得差不多了,便搁下碗站起身,对刑心素道,“心素,过来帮我捶会儿肩。”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这样喊他,刑心素捧着碗的手微微一抖,不由得抬头去看她。
一灯如豆,邹衍的面目并不清晰,男人却无端觉得那人的目光该是暖的,充满着理解与抚慰之意。
“衍儿……”吃惊的并不止刑心素一人,邹老爹喃喃开口,他从未听过自己的女儿对谁用如此温和的口吻说过话,更何况,虽说衍儿从头到尾没有反对过一句去参加“抛绣球招亲”,但就是刚才,他怎么觉得衍儿已经隐约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难道……自己的女儿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邹老爹凝眉思索,也没去管先行回房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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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刑心素点上油灯,走向已半褪衣物的邹衍。
“妻主……?”他疑惑地低喊一声,不明白捶个肩膀而已,为什么要脱衣服?
“呵呵,过来。”邹衍见他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慌乱的眼神就像一只受惊的可爱仓鼠,不由轻笑出声,道,“你想哪去了。这个给你,替我擦一下。”
她将瓶子递给他,松手时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指尖。
他很细微地颤了颤,但立刻镇定下来,稳稳地接过后,问道:“是什么?”
“药酒。记得替我跟爹保密。”邹衍肿得高高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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