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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上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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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这么说还有理智。
如果他只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我真的要觉得他是不是被魔鬼蛊惑了。
而那个魔鬼,却长着一对耀眼的白色翅膀。
“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认真想了想:“你很矛盾。”
他给我倒上小半杯甜酒:“很坚强,又很柔弱。明明眼睛里那么渴望,可是却把一切温暖都向外推。”
我安静的坐着。
四海也是这样说。
我真的是这样吗?
以前没有人这样告诉过我,而现在似乎每个人都看的很明白。
所以,我不喜欢这一次褪过皮的外表。
人最好不要长着出众的外貌,这代表着你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即使你表现的再安静,也会招致旁人的目光和揣测。
我在鲁高因住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人来对我评头论足。
那是因为我到了一个安全的年纪。
现在的我,却和当时遇到培西拉时的少年一样。
少年,就算长相不美,也有一朵花草的样子。少女如花,少年如叶。
青脆的叶子……
我回过神:“你应该娶一个美丽的小姐,这样比较符合你英雄的身份。”
他微笑:“可是我不想做一个符合规范的英雄。”
我讶异:“你不是圣骑士吗?”
“是的,我是。”
“那么你可以做这种违背圣骑士荣誉的事情吗?”
“法则里并没有说,非要娶一位小姐。”
“可是法则里说过,你应该善待手足,爱护同袍,尊重你的战友……但不要……”
“但不要发生悖德的爱情。”
我没有说出来的,他自己说了。
“所以……”
“所以我会在完成一切之后,脱掉这身银甲的。那时候我就不是圣骑士了。”
我摇了摇头,觉得他太陌生。
“我不喜欢你,请你记得。”
他站起来:“我想做一件事。”
在我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前,眼前忽然一黑,他低下头来的阴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唇上温热的感觉轻柔之极,象片羽毛轻轻擦过,似有若无。
“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让你觉得温暖。所以……请不要把我推得更远了。”
他笑笑:“当然,如果你认为我冒犯,可以惩罚我。”
我怔怔的看着他,手抬起来,按在唇上。
和人……接触的感觉,我早就忘了。
原来,是这样的。
微微的痒,轻轻的暖。
更多的是心悸。
“一起去库拉斯特吧。”
在劳伦斯,丽莲,四海和拉撒之后,洛这样对我说。
他的声音很低沉,总有种让人伤感的感觉。
我抬起头来。
其他人这样说,我还都可以明白他们的理由。
但是洛与我,我们算不上朋友。
“风声说,你应该去。”
就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理由。
我觉得我一开始对这些人的轻视是错误的。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有着难以挖掘的背景和探究不到的内心世界。
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一开始的揣测完全是错误的。
这些人里在乎冒险和荣誉的人根本没有。
秀丽是唯一没有说的人。
这个空旷的城里没有秘密,她不会不知道,劳伦斯和我的谈话。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她的冰冷的目光,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隐晦而含蓄。
我在他们起程的前夜,又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培西拉灿烂的蓝眼睛,象天空一样的清冽明朗。
醒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去库拉斯特,同他们一起。
过海
船长叫马席夫,一个资历很老的海客。
船是一艘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双层船。我们被安置在靠上面的一层上,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的七间房。
“我有好几年没有踏上过库拉斯特了,那可是一个被水手们认为是光荣之港的地方,最繁华的时候有多少艘商船等着在那里停泊载货……不过那是过去。”
我端着甜酒,懒懒的坐在一旁。
离开沙漠的生活让我不太习惯,虽然现在双子海上很平静,一点风浪也没有,我仍然对摇晃的船不那么适应。
“你从哪里来?”
我晃晃酒杯。
马席夫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问的也是这句话,当时我没有答,现在依然不想答。
“库拉斯特现在什么样儿了?”我问。
“啊,现在啊……”他摇摇头:“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去过那里了,那里也……也不是一片人间桃源了。”
我喝了一口酒:“那是不是文化名都吗?”
“你说的是上城?商城?还是下城?”他笑,不过笑容很苦涩:“现在连神殿都……呵,不说那个了。”他露出有些迷茫的恐惧:“现在唯一有点人气的地方就是海港了,不过,那也大不如前了。从前的海港虽的不说,光人口恐怕就有几十万,现在嘛,能找出一万全囫的人来就是难得的好消息了。摩尔教先前的新旧之争就死了数不清的人,后来又出来个新教,这一下更恐怖,两边先是互相言语攻击,信徒们谁也不肯承认对方的信仰,后来发展为想去摧毁对方的信仰,杀僧侣烧寺庙拆神殿,再后来嘛,双方都拉起了军队,打了起来……”
“执政官不管么?”
“执政会里的人也都有信仰啊。”马席夫摊摊手:“执政会里听说闹的才凶呢,为首的大长老克林姆是旧教信徒,可是其他几个人可都信上新教啦……算了算了,不说那个。反正打的越来越狠,连怀孕的女人和一点点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双方都红了眼,似乎全无理智,杀的连为什么而杀都忘了……”
我把酒杯斟满:“我记得那里人……都很温和斯文的,大多数的人都读书识字,不会……这么丧心病狂的吧?”
“谁知道呢,都跟鬼迷了心窍似的。”
我喝了一大口酒:“是啊,恐怕都是鬼迷了心窍了。”
还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你的同伴……今天好些了吗?”
我摇摇头:“吃了你的药的都睡的不醒人事,没吃药的都吐的人事不醒。”
他有些尴尬:“我可没想到他们都这么……不适应,带的药也不多。”
“就你那个药……”我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想他们总会习惯的。”
马席夫点点头:“不吃药也不要紧,再过几天大多数都会好的。”
四海有些摇晃不稳的走过来:“你们……起的真早。”
我看看她惨白脸色:“你还是不习惯吗?”
“太久没有上船了。”
我摇摇头,倒水给她。她不接:“还是给我杯酒吧。水太难得了,留着给他们几个。”
我轻笑,倒了杯薄荷酒给她。
七个人里,除了我,其他男性都趴了。
大概这样说不确实,因为我不是人。
劳伦斯从上船就脸色发青,船开没一会儿就吐了。拉撒也好不到哪里去,洛则是根本就一头扎到了甲板上,连喝水都会吐出来。只好给他吃药,眼看着本来就枯瘦的脸庞更加凹陷,与骷髅相比已经相仿。
秀丽也反应也很厉害,丽莲稍好些,可是不肯起床。
但是睡着一样会呕着翻着吐。
我一点问题也没有,除了头有些晕,和马席夫聊聊天,看水手们挂帆,拉索,下网,甚至我还钓了几条鱼,做点别的事情,感觉总是好一点。
船只有这么大,实在是无聊之极。
“库拉斯特啊……”
我马上岔开:“今天西方总显得有些阴沉,会不会起风?”
马席夫回头去看:“是有点……不过应该不怕,起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过去了,追不上。”
但是四海还是捕捉到了:“库拉斯特现在怎么了?”
我闭上嘴,眯着眼睛,把头转向一边。
海上的云总显得很沉重,一层一层,一重一重,与沙漠上偶然出现的薄纱一样的浮云不同。
云的样子就象曾经在沙漠中见过的海市蜃楼,在时光中褪尽了颜色,只剩了易碎的苍白。等狂风一来,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马席夫讲的很开怀,船上没有谁不无聊。
“啊,你们是没有看到,上城的雕像被一座座砸碎推倒,有几个年纪大的旧教教徒上去拦阻,趴在那雕像上,神殿的人眼睛都不眨一眼,大锤斧子直接就挥下去,血沫碎肉骨碴子脑浆子溅得到处都是……”
忽然他的声音变成了惊叫:“哎哎——”
四海的身体无声的滑落在甲板,软的象一滩水。马席夫着急的把她的头垫高去探鼻息。
就算现在我拦得了马席夫不说,但是船总会到岸,她到时候也会知道。
库拉斯特呵,你现在已经是一片堕落的焦土了吗?
恶魔究竟是在这里撒下了怎样邪恶的种子,才在这片乐土上盛放了如此血腥的花朵?
四海惦念她的亲人与朋友。
而我所认识的人,现在还有几个活在世上?
海港
船在海上行驶,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曾经说四海近乡情怯,可是当库拉斯特一天天的与我更接近时,我心中那种隐隐的,无法用言语说出来的忧郁,无论喝多少酒也不能够将其遗忘。
库拉斯特,这个破落的繁华之地。
我曾经在多么幸福,又曾经在这里那样痛苦。
现在的库拉斯特,会是什么模样?
靠近海海港的时候,海水已经不是清澈透亮的蔚蓝,带着一种浓重的墨绿,可是掬起来看的时候,却还是显得清澈。
马席夫下令不再捕鱼,他看到海水的神色,竟然有些恐惧交集着痛恨。
“那些人把死尸都扔下海里喂鱼,所以我发过誓决不捉这里的海鱼。”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一丝僵硬:“这些鱼是吃人的身体长大的……是罪恶的鱼。”
鱼也有罪恶吗?
有罪的,始终是人吧。
越近海港,海水的颜色越深。丽莲不知道什么爬了起来,站在我身旁,往船舷外头看:“这里水很脏啊,都快成了黑色。”
我摇摇头。
船头溅起的一蓬蓬水花还是晶莹透亮,可是为什么海面看起来是样无光的墨色,却说不出原因来。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海港,却早就不是记忆中那繁华鼎盛的库拉斯特海港了。
死气沉沉的地方,一点生息也没有。
快要靠岸的时间,天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脸上,手上,身上。
丽莲抬起头来:“下雨了……我早都忘了下雨是什么样子了,从踏进沙漠直到现在……”
四海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出声,忽然说:“库拉斯特终年阴雨,一年里能见到太阳的日子不会超过十天。在这里待久了,连靴子上都会长出苔藓来的。”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象纸一样苍白,整个人单薄的象个影子。如果不是刚才出声说话,真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抹幻影。
水手们忙碌起来,进港,靠岸,下锚。
我看到昔日长长的栈桥和堤道都已经坍塌沉陷,许多船破损的停在港中,船身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腐朽不堪,有许多船已经完全沉没,只有一截短短的桅杆还露出水面。
这象是一座已经死去的港,处处都是残骸。
一股沉默的气息。
雨渐渐紧起来,劳伦斯站在身旁,轻声问:“冷吗?”
我打个寒噤,然而却说:“不冷。”
这里的气候只是潮湿却不寒冷,远不足以让我畏惧。
“洛醒了吗?”
“没有。”
我点点头:“岸上能找到一种青色的迭迹草,治晕船是很好的。”
岸上有个穿红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肌肤象熟铜一般闪动着暗沉的的油光。但是神态却是安然的。
我有些迷惑,站住了脚步。
马席夫他们越过我身边走上前去,那人迎上来,露出一个有些沧桑的微笑。
“我是赫拉铁力,欢迎各位到来……库拉斯特。”
赫拉铁力?
我记得他,那时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一双眼灵动的象猫儿。
似乎只是一眨眼,再回首的时候,一切已经是,
沧海桑田。
真的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曾经天真的孩子变成了这样沉稳沧桑的中年人。
而繁华的库拉斯特,也已……
“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船只驶进库拉斯特了,这里已经成了一片人人畏避的黑暗之地。”
我坐在船舷上,没有拿酒杯,拍开瓶口,喝了一口酒。
岸上有个小孩子,挑着担子卖水和甜瓜。
我招手叫他过来,拿金币给他,买了一片剖开的甜瓜。
“这是内陆来的吗?”
“是下城那边来的。”
我有些讶异:“和那边还有来往?”
“是偷着运的。不过也越来越少了,”小孩子的脸上也是一片麻木,把钱收好,挑起担子:“上个月我父亲也死了。”
“是神殿干的吗?”
“是恶魔。”那个孩子说:“很多很多……连鸟兽都开始吸血了……”
我轻轻咬了一片瓜,不复以前的甘甜。
有些甘涩的苦,仿佛血的滋味。
“你从西面来的吗?”
我点一下头。
“他们说会有战士和法师从西面来,杀死恶魔。”那个孩子的眼中涌起热切:“是真的吗?”
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点头:“是吧。”
“那话是谁说的呢?”
“大祭师说的。”
“奥玛斯?”
“是啊。”孩子笑起来,藜黑的皮肤衬着牙齿雪白:“就是大祭师说的。”
“他还健在啊。”
“是啊。”孩子挑着担子跑了,不在乎可能会把水罐里的水洒的到处都是:“娘,娘,西边有人来啦——我要给爹报仇啦——”
报仇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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