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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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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定。
  诸生施礼。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诸位贡士,今天由朕主持昂昊国廷试,望诸生用心作答。”
  策论四题:昊昂新政论;有治人,无治法论;屯兵及百业推进论;昊昂政治经济发展之对策。
  纸墨笔砚发下来,答题。
  这些题目,在我并没有多少难度,文不加点间,竟是第一个交了卷。
  阿玉接过我的试卷,眼中笑意一隐,我微笑着朝他一躬身,退出。
  夜晚与柳巨伯他们玩到二更时分,第二天醒来又已近正午。
  赶去南书房,他们可能朝殿未散,里面只我一人。
  那只净水瓶中,换了一大蓬淡白的花,却一样是极清逸的香。
  过不多久,说话声渐近,他们陆续来了。
  当先一人,是阿玉。
  我还未及施礼,他已微笑起来:“简非,你不简单啊,八名读卷大臣一致推荐你的殿试策论为第一。嗯,这个策论确实做得漂亮。”
  明于远微笑道:“我已吩咐把它刊印出来,发给昊昂士林,也好给天下读书人做个归引,不能关在书斋里把脑袋读傻了,出来居然诸事不知,这会大大违背我昊昂科举简选人才的初衷。”
  我笑道:“嗯,尤其是居然不知道明大国师,还说他是昊昂最大的坏人。”
  他们笑起来。
  我问他:“柳巨伯第几名?”
  明于远笑看我:“一甲,二名,榜眼。”
  我笑起来:“太好了。这人英爽洒脱,文才飞扬,我很喜欢。”
  南书房中一静。
  明于远咳一声,微笑道:“嗯,这人是不错。”
  脑海中又显出一张苍白的脸,我问道:“汪澡雪呢?”
  明于远说:“三甲中,赐同进士出身。”
  恩荣宴。
  曦和殿东侧的一间暖格内,我在礼部的人帮助下穿上那十分繁复隆重的状元服。
  他们说这是依柳总管拿来的样式新制的,去年的绯红色状元服弃置了没用。
  缂丝宽袍,行动时,光亮中是一种深红,如窖藏百年的葡萄酒,极醇厚而又极清澈的味道;背光处,是端庄宁静的沉红,是月光流成的深潭,是无数光阴的沉淀。
  大袖;云锦织成的束带,上面是同色丝线织成的莲枝、莲朵,随着动作,摇摇曳曳。
  厚重的颜色,垂感十足的柔软质地。羊脂玉佩,高高的进贤冠。
  穿戴齐整,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一怔,随即又微笑起来。
  简宁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吧。
  这一刻,且让我做令他骄傲的儿子。
  传胪唱名。
  我迈进曦和殿。
  通向殿堂最高处的长长的路,我走得端庄从容、波澜不惊。
  只有我的衣带,袍角,卷上凉风,在恢弘肃穆的殿堂内,向后,轻扬。
  经过处,变得极静。
  到达。
  我恭敬施礼。
  静。
  最高处,没有任何回答。
  所在,瞬间变得廖廓,空茫。
  前面有光影,在静默广大的殿堂中,如水波轻漾,一长一短,一长一短,缓慢而端凝地向我这边,邅递。
  终于停住。
  一只手雍容优雅地伸到我的面前。
  白晳修长,指节分明。
  我一愣,抬头。
  玄袍峨冠,清峻沉静,冷洌如水。
  阿玉。
  此刻他背部笔直,身子微倾,右手斜伸,漆黑如夜的眼,深深深深地凝视着我。
  在我抬头的瞬间,他眼中的光华,如海潮怒卷,雪浪花,于极静极深处轰然炸开。
  清寂中,无限繁华。
  我在要伸出手的瞬间,突然明白他此番伸手等待的含义。
  看着他的双眼,我朝他歉然一笑。
  下一刻,我恭谨一拜,笔直站起。
  他亦已站得挺拔,看我。
  我微仰着头,同样看着他,不肯回避他的双眼。
  终于,他轻轻开口:“简非,你好。”
  声音无限温柔,嘴角含笑;浓黑的眼中,是极亮的光芒。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从容端庄,走向最高处。
  汗,浸湿我的中衣。
  我走向那张只属于状元的席位上,坐下。
  慢慢地,有声音响起:“得皇上如此礼遇,无上的荣耀啊哈哈”“恭喜简相,生子若此,我等艳羡万分啊……”“我昊昂吉祥,国运昌盛,得此少年状元……”“简状元风华绝代,实昊昂之福、吾皇之福哈哈哈哈……”
  我看向简宁,他在另一端微笑着看我,极清秀的脸上,是明净的喜悦;温润柔和的双眼中,忧郁如纤云,淡抹。
  心中一叹,仍是无法令他全然开怀。
  我暗吸一口气,朝他展开最灿烂的笑容。
  他身边的明于远,突然头一偏,一掩双眼,不胜强光刺激状。
  这一次,我由衷笑出。
  明于远放下手,微笑着看我,狭长的双目中,是了然,是宽慰,是如酒的温柔。
  
  我在这一刻成长,下一刻,我将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虐;希望你们能在我写完有关章节后;再决定骂或不骂。。。。
关于醉酒;可能会在后面写出。。。 
                  世事无凭
  是几度、潮生潮落,甚人海、空只恁风波。
  恩荣宴后,是京城的游行,散后又被柳巨伯他们拉去止善楼一番喧闹,等到将满心的疲惫清洗干净,已是月上窗棂。
  换上一身白衫,我心中暗笑果然还是这样的衣服穿着自在。
  书窗下独坐,深秋的月,清亮如水,浸了我一身。
  四面无声,一室清虚。
  不禁取了琴来弹。
  《良宵引》。
  秋夜,深静;疏星四野低垂。
  明月,流照;清风一刹微凉。
  虚窗,独坐;所期云何不至?
  手到心到,一音已弹错。
  不觉停了琴。
  明于远,被什么事绊住了?
  正自怔忡,简宁走了进来。
  “非儿?”他语声中带着疑虑。
  “没事,爹。”我微笑着点了蜡烛。
  他坐下,烛火光中,如玉的脸庞,微凉的薄荷味,气息清宁。
  “未进你这院落,就听到琴声。窗下听了会儿,到恍惚起来,仿佛一院的月光竟是你的琴声所化。琴音心音,清绝如此,终非……”他满含怜爱的双眼中,忧郁如夜,沉凝难化。
  “啊?这么说我的琴技已臻化境了?原来我这般厉害。”我抑下心中的不安,笑道。
  他端详着我,微笑:“非儿确实厉害。今天的恩荣宴,令一榜进士全成了点缀。”
  说罢,却又一声轻叹。
  我顿悟状:“爹爹莫不是在为送非儿什么礼物而烦恼?”
  他笑起来,看着我,温声道:“非儿,人,有时太善良也不好。”
  我笑道:“善良?那是装给爹看的。明天去南书房,看我如何把他们的宝贝榨出来。”
  “宋言之的,你一时怕是榨不到了,”他看看我,笑道,“为西南边境屯兵之事,他明天一早要赶过去。我来之前,皇上与我们商讨的就是这件事。”
  “哦?”我问,“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他说:“没什么大事。不过,皇上觉得还是宋言之亲自去一次比较妥当。”
  我想了想,问:“明于远现在还在皇上哪儿?”
  他微笑着看我一眼,说:“嗯,南书房中除了你在家偷懒外,他们几个这会儿全在的。皇上向来勤勉,新政以来,更是常常到深夜也不歇下的。明于远他们也经常是二三更天才回去。”
  听了这番话,我到放松了心情,笑问:“那爹爹今天是不是也偷懒了?”
  他笑起来:“今天是皇上让我先回来了。明天我要出一次远门。”
  哦?
  我问:“印象中这么多年爹爹从未离过都城的,这次却是什么事?”
  他说:“西景国皇帝大婚,皇上委派我代表昊昂前往观礼。同时吩咐,不必赶路,趁此机会,好好舒散舒散。”
  “爹爹,非儿和你一同去,好不好?”我一听,不由兴奋起来。
  简宁看着我,微笑道:“只怕不行。”
  “为什么?”
  “西景国皇帝是皇上的表弟,风闻此人十分暴虐好色,且是不分男女。皇上走不开,想来也不愿去。但又不能太不给对方面子,所以派我前往,毕竟我是昊昂丞相吧。”简宁思考着。
  我听着,想了想,笑道:“我涂黑了脸,不就行了?”
  简宁仍是不同意:“非儿,你的声音、风姿、仪态又如何掩藏?这次如果去别的国家,带着你也无妨,我原不放心留你一人在家。”
  我脱口问:“怎么,明于远也要离京?”
  简宁看着我,笑起来。
  我咳一声,拿起银签,剔了剔烛芯。
  “明于远不会离开的。新政以来,千头万绪,因为有他的协调斡旋,朝中上下、各部处理事务才会如此顺畅无阻。”简宁微笑道。
  “爹爹放心去吧,正好散散心,”我笑道,“闷起来,我去找柳巨伯他们玩。”
  简宁笑着摇头:“只怕非儿又要失望。皇上大约较看重柳巨伯,有意栽培吧,明天他会随宋言之一道去西南边境。”
  哦?
  我想着神思飞扬的柳巨伯,不禁替他高兴。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犹豫很久,一想到阿玉可能会有的怒火,就忍不住寒上心头。
  可是,逃避有什么用?
  最终,决定去南书房。
  来到,里面只有阿敏一人,禁不住稍稍松口气。
  阿敏见我进来,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我。
  我笑道:“怎么?不认得了?”
  阿敏终于开口:“是啊,几乎认不得了。想不到你居然有胆拂了我皇兄的脸面。”
  我心中咯噔一声,口中不认输:“不可以?”
  他笑道:“可以,完全可以。这一来,也只不过派出去一个丞相,一个大将军,嗯,顺带着个榜眼……下一个会是谁呢?”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他神情明暗不定,笑得意味深长。
  我站他桌旁,发呆。
  “其实我倒宁愿你是我们慕容家的。”极低极低的声音,轻得像空院飞花,微雨间,几分落寞。
  我听着,更呆。
  这小子怎么了?这么古怪。
  “说什么呢?什么你们慕容家的?”我忍不住出手推他。
  他坐在椅子上,却顺着我的一推之力,左右摇了摇,摇着摇着就向我这边倾斜,最后靠在我胸前,却抬了脸笑,笑得明亮率直样。
  “没什么,小非非,”他朝我一眨眼,“今天散值后,带你去红袖招玩,去不?”
  小非非?
  我一阵寒,正要出手将他推开。
  “你们在做什么?”
  一字一顿,声音冷冽得如冰芒,蓝光幽暗,闪烁间叫人浑身毛孔一收缩。
  阿敏朝我一眨眼,坐正。
  我面向阿敏,背对着门,不知如何去转身面对他。
  “阿敏,别净惦记着吃喝玩乐,你好收心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以后多在国事上用用心吧。”
  阿敏的脸,居然慢慢慢慢地红了。
  沉默,一分分地,变成威压,我吸口气,缓缓地转过身。
  “臣简非见过皇上。”我恭敬施礼。
  无声。
  有瘦削的身影向这边延伸,慢慢地覆盖上我,停了。
  一只手将我轻轻抚起。
  我微低着头。
  “来了?昨天喧闹吵扰,怎么不在家歇几天?”声音轻柔,似和风微拂。
  我一愣,抬头。
  正对上他漆黑如夜却又温柔无限的双眼。
  我眨眨眼睛,这什么状况?
  犹如你手持戈戟,严阵以待,结果等来的却是祥光普照,和风甘霖。
  我全身暗聚着的抵抗之力,一时不知何处可去。
  只得紧绷着身体,傻看着他。
  他轻笑出声。
  沉静端严的脸,瞬间是奇异的明朗与清逸。
  “去歇着吧,闷了也可先回去。”清洌的声音,语气温和。
  说罢,雍容转身,走向他的座位。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阿敏。
  阿敏也正在凝视,眼中一片沉思。
  许是意识到我的目光,阿敏转过来,朝我一笑。
  又是那种含意不明的微笑。
  我坐在自己的位上,支着下巴,看窗外。
  深秋的天空,明净高远;窗角的梓桐,乔耸凌云,西风下,清逸高华。
  要是能变成棵树,我就长成它这样。
  不禁微微笑。
  “又出神?喊你几声听不见。”头上被人轻轻一拍,我忙转了头。
  明于远微笑而立,狭长的双眼,明亮温暖。
  我笑起来,脱口而出:“你怎么才来?”
  想想不对劲,又改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
  他听后,笑笑笑,微笑着看我,笑得我不自在。
  “啊,不是……算了,没什么,你忙你的吧。”我抓起一本书,扇扇扇。
  看一眼前面的阿玉。
  他坐姿挺拔,正专注地处理奏章。
  尹文平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来到,此时走向阿玉,有事禀奏的样子。
  明于远看着我,问道:“简相出去了,你一人……”
  我说:“我其实很想一同去的,可父亲执意不肯。”
  阿敏接口:“嗯,西景国,我也觉得你不去为好。”
  我叹口气:“西景国不去就不去吧。早上,我其实去过宋将军家,想跟着他们一起到西南军营看看的,柳巨伯又在,一路不愁寂寞。不想去晚了,他们居然一大早就出发了。”
  明于远哦一声,随即拖长了声音问道,“如果他们没出发,你就准备来个不告而别?”
  “告了,肯定别不了,”我笑看明于远,一叹,“可惜他们出发得太早。”
  “难怪皇上对宋将军说,四更过了即可动身,原来是估计到某人要偷溜出去玩啊。”阿敏笑嘻嘻。
  哦?
  明于远眼睛一眯,微笑,不开口。
  阿玉仍专注于奏折,恍若未闻。
  第一天,风平浪静。
  临散值时,明于远说由于我父亲和宋言之的离开,朝中事务极多,等忙过这阵一同去昊昂最美的莲花山去玩。
  我看着他满是歉意的双眼,微笑着说声好。
  接下去几天,阿玉都没有什么动静,我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
  这一天,南书房中只我一人,我正坐着翻书。
  门外有声音传来:“让明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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