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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如春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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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们在城里里里外外地兜着,任凭刘昌平说什么,鄢小宇的嘴像是焊死了,一声不吭。刘昌平每多兜一圈,心里就烦躁一点,直开到晚上七八点,他终于气馁了,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他妈的臭小子,摆臭架子,老子早晚收服了你。
他将车开到S大,让鄢小宇下了车,“鄢小宇,咱们走着瞧,你早晚会是我的人。”他冲着鄢小宇转身而去的背影低声说道。
杨正轩端着一杯酒和江淼淼站在角落里,看着刘昌平挽着光彩照人的夫人一桌桌地敬酒。这里是公司春节团拜会,男士个个西装毕挺,女士们也是一色的礼服,杨正轩就弄不明白,这些女孩子怎么就不怕冷?外面可是寒冬腊月啊,他身边的江淼淼就穿了条薄得透风的丝质长裙,他把这话跟江淼淼说了,江淼淼笑起来:美总是比冷重要嘛,何况这是在室内,你没看见夫人?她穿得更少呢。
可不是,漂亮的董事长夫人穿的可是一条露出大半个背的礼服,名家设计的礼服将董事长夫人那纤细修长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看上去真是无人可比。
“她真漂亮。”杨正轩不同自主地赞叹道。
“漂亮风光都是表面的,下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只有她自己明白。”江淼淼突然说道。
杨正轩回头惊讶地看着她。江淼淼喝了口酒,对杨正轩笑笑:正轩,说个秘密给你听,你知道吗?我表哥他不喜欢女人。
杨正轩像是被人掴了一掌似的,脸上飞烧起来:你别瞎说。
江淼淼放下酒杯坐了下来:这是我嫂子亲口跟我说的,我表哥娶她不过是掩人耳目。
“不喜欢女人就不喜欢呗,又不犯法。”杨正轩就有点儿讪讪地起来。
江淼淼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正轩,换了个话题:正轩,下个月,赵总就要走了,你任职的事,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杨正轩脸色恢复了正常,他坐下来:可是为什么任职书还没有下来?
江淼淼摇摇头:人事部早就报上去了,董事会也开过会了,不知为什么,表哥一直没有签字。
杨正轩担起心来:那么会有变故吗?
江淼淼再次摇头:我还不知道。过完年再看看吧。
刘昌平挽着夫人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停止了这个话题。
过年时,杨正轩和鄢小宇兄弟俩人回父母家过的,几天后,杨正轩就回公司上班,鄢小宇也回到了S大的家中。
这天早上,杨正轩一早去上班了,鄢小宇想起林栖梧,提了点东西去了林栖梧家里。
林栖梧一个人住在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鄢小宇去的时候,他正在准备出门,在楼下碰上提着东西的鄢小宇。
“林老师,过年好。”鄢小宇笑着给他拜年。
林栖梧也笑道:你过年好啊。
鄢小宇问道:你要出门去吗?
林栖梧点点头:我要去看个朋友。小宇,你有事吗?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你去看朋友,我又不认识,不太好去吧。”鄢小宇迟疑地说。
林栖梧的脸色就黯淡下去:没关系,他一个人在那儿,也挺冷清的,多个人去看他,他会高兴的。
汽车很快驶出了城,向着都江堰的方向开去。
半小时后,他们到达青城山脚下的一处公墓,林栖梧和鄢小宇下了车。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温暖地洒满大地,毫不吝惜地将每一寸光辉送进每个需要光明和温暖的地方,寂静的公墓里,几乎看不到人影,每一个这里安睡的灵魂此刻也同样享受着阳光的爱抚。
鄢小宇跟着林栖梧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这里长眠的是林栖梧去世十年的爱人,墓碑上写着:宣桐,四川成都人。生于1968年卒于1988年。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的男孩,一缕阳光照在那张微笑的照片上,使得男孩看上去像是圣洁的天使一般令人怜爱。立碑人的名字写着:爱人林栖梧泣立。
林栖梧从包里拿出香烛纸钱,又摸出一只酒杯,几只苹果,他点上香,将酒杯里的酒倒在地上,手指一一抚过碑上的每一个字,嘴里喃喃地叫道:小桐,小桐。
泪水沿着林栖梧苍白的脸颊缓缓地流下来。
鄢小宇点起三枝香,认真地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在地上,不言不语地陪着林栖梧坐了下来。
林栖梧半跪半坐在地上,手搂着那碑头,像是搂着那早已不在的爱人一样,一动不动。
下山的路上,林栖梧将往事讲给了鄢小宇听。
林栖梧与宣桐相识于朋友家,很快就产生了感情。那一年宣桐只有十六岁,只身从成都到陕西上大学。在那个年代里,这样的感情对于常人来说无异于是变态,林栖梧开始一直瞒着家里人,后来让父母发现了。为了拆散他们,开始逼林栖梧结婚。并且通知了宣桐的父母。
宣桐的父母认定是林栖梧勾引了宣桐,要去学校揭发他。林栖梧在前程与家人的逼迫下,违心地与宣桐分手,答应了婚事。
倔强的宣桐在他结婚的当天,割腕自杀。遗书只写着一句话,请求父母放过林栖梧。
等林栖梧得到消息赶到成都时,宣桐已经下葬。
失去儿子的宣桐父母本是恨透了林栖梧,可是当林栖梧跪在宣桐的墓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几乎也要死在宣桐的墓前,他们终于原谅了他。
后来,林栖梧想尽办法调来成都,他要永远地守住他的爱人。这些年来一直像儿子一样孝顺着宣桐的父母。
他们站在宝瓶口,看着脚下湍急的岷江水。
“小宇,那年我到桂林去玩时,在漓江上看到你时,我觉得你的眼神跟宣桐的眼神很像,而那时候你也正是宣桐和我相识时的年龄,都是16岁。”林栖梧说道。
“所以,你一直对我很好,是吗?”鄢小宇问他。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你本身值得我这样做。我希望你幸福。人间的悲剧已经太多了,我不想再看到美好的东西被毁灭了。”林栖梧认真地说。
鄢小宇转过头去,温暧的阳光洒满了他的全身,沐浴着金色的光芒,他轻轻说道:你放心,林老师,我会尽我所能守住我的幸福。
鄢小宇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令他意外的是,杨正轩已经回家了。
客厅里亮着温暧的灯光,厨房里飘来了诱人的香气。鄢小宇好奇地走进厨房,杨正轩系着围裙,正在手忙脚乱。
“哥,你在做什么啊?”鄢小宇问他。
杨正轩回身见是他,扎着两只手在他面上一吻:回来了啊?一整天跑哪儿去了?我在做饭给你吃啊。
鄢小宇闻了闻:你在做蕃茄鸡蛋面啊,这么香。
杨正轩得意地笑了:还能闻得出来啊?去吧去吧,坐着等会儿,马上就上桌子了。
鄢小宇说道:哥,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情啊?我听人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杨正轩果然换了一脸奸笑:是啊,是啊,这会儿喂饱了你,等会儿你就得喂饱我了。
鄢小宇呸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吃过饭,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杨正轩的手就不老实起来,鄢小宇大力拍开他:哥,往哪儿摸呢。他坐正身子,正色说道:哥,你猜我今天去哪儿了?
杨正轩迷惑地看着他:去哪儿啦?
鄢小宇把陪林栖梧去公墓的事说了一遍。
杨正轩听了,半晌没言语,默默伸过手去,搂过他的肩头来,将头埋在鄢小宇的肩窝里:“小宇,我们会幸福的。不会像他们那样的。
鄢小宇搬起他的头,一对儿黑得发亮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哥,我不会像宣桐那样轻易放弃的。只要你还爱我,我就决不做傻事。
话是这么说,然而当真站在刘昌平面前时,鄢小宇还是开始不敢相信自己了。
这天他下了课,头天就约好了晚上一块去买点东西。他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会,远远地就见杨正轩公司的司机走过来,鄢小宇曾坐过几次他的车,所以认得。
“小宇,你哥让我上这儿来接你。”来人对他说。
“他怎么没来啊?”鄢小宇奇怪地问。
“公司临时有点事,他现在昌平大酒店呢,要等会才能走。他让我先来接你过去。”
虽然鄢小宇有点奇怪,但还是上了车。
司机将他带上顶楼的套房前,鄢小宇奇怪地问:我哥在这儿做什么啊?
司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开了门,就将他推了进去,门卡嗒一声锁死了。
刘昌平端着酒杯,站在他面前。
鄢小宇平静地看着这个人。在刚才被推进来时,他就知道上了当,所以在这里看见刘昌平他一点也不意外。
刘昌平道:欢迎光临。他那张泛着红光的脸上,堆上了得意的笑容。
鄢小宇冷冷地说:刘先生,你还乐此不疲了啊。你放我出去。
刘昌平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他,说:看看吧。
那是一张关于任命杨正轩为昌平房产总经理的任职书。
“这个只要我签个字,杨正轩马上就能成为昌平房产的总经理。至于他能不能坐上这个位置,鄢小宇,这就要取决于你了。”刘昌平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杯中酒,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
鄢小宇将那纸任命书扔到桌上:刘先生,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就出卖自己?还是说,你以为我哥会喜欢我这样为他换来的位置?
他站起身来:叫人开门吧,我不是生意人,我不跟你做交易。就算你用我哥的前途做筹码也没用。
刘昌平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这个骄傲的男孩,如此年轻,如此漂亮,如此高贵。他相信他就是用暴力将这少年压在身下,也只摧残得了他的身体,而不能推毁他的骄傲。
对付这样的人,比对付那些漫天要价的人要难得多。可是刘昌平知道,怎么样可以撕碎那颗单纯的心。
“鄢小宇,你不为自己想,也不为你哥想吗?他可是想这个位置想得够呛啊。”
“他有实力坐这个位置,再说了,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为了我哥出卖自己?!”鄢小宇有条不紊地说。
“鄢小宇,你骗得了我吗?我是过来人了。你和你哥那点事我什么看不出来。”刘昌平依然不急不缓地说着。
“你既然知道是这样,你就该明白,他决不会要我这样换来的位置的!”鄢小宇说道。
“呵呵,你还真天真啊。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约会的时间地点?”刘昌平摇着头叹着气说道。
鄢小宇不以为然地道:谁知道你又做了什么买卖?说不定只是碰巧而已。
“碰巧?呵呵,你的意思是我成天没事干,打发司机满世界转悠,就为着什么时候碰上你?就算我要这样做,我像上次样到你学校堵人不是更容易吗?”刘昌平站起身来,走到鄢小宇面前,又摇摇头:鄢小宇,以前我看过一出戏叫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那杜十娘沉江前曾说道:妾椟中有玉,恨郎眼中无珠。如今可是你鄢小宇是玉,那杨正轩却偏是眼中无珠啊。
鄢小宇面无表情地站着。
刘昌平打铁趁热:你如果不信我的话,现在离你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杨正轩见不到你,为什么没打电话给你?
鄢小宇依然不说话。
刘昌平笑起来:这样吧,我替你打个电话,你亲口问问他如何?他说着走到电话边,自顾自地拨起号码来,没等他拨完,鄢小宇上前一步,压下了电话。
他的脸白得有如他身上的白色衣衫一般,连嘴唇都毫无血色,那眼睛里倒是一片空白,看不出什么情绪。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好像只消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得无影无踪一样。
鄢小宇拿过那张纸来,递到刘昌平面前:你现在就签字!
刘昌平手起笔落,刷刷地签下了三个大字。
鄢小宇细细地看着这三个大字:刘先生,你是守信的商人吗?
刘昌平说:当然。
鄢小宇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他想起了刚才刘昌平说的杜十娘来,那个女人在替她的李郎收点自己卖身银子时,不知是不是自己现在这种心情。痴人就是痴人,无论古今,无论男女,都是这样,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刘昌平坐着没动,他眼里闪着得意的光,不住地上下看着鄢小宇,桌上放着一盘脐橙,桔黄的果子在灯光下色泽分外艳丽,果盘边上放着一柄水果刀,雪白的刀锋闪着寒光,鄢小宇抓起了那柄刀时,刘昌平眼睛正好看着对面墙上一幅字,那是宋代周邦彦的词:并刀如水,无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可惜他不懂词意,殊不知那柄水果刀此刻捏在鄢小宇细白的手中,倒真有两分那词的意境。鄢小宇修长瘦削的手把玩着看起来很锋利的刀,嘴角牵出一条嘲讽的弧线:刘先生,你对死人有兴趣吗?
刘昌平紧张起来,他强作镇定地说:你如果成了死人,这桩交易就算不成了。
门铃响了,屋内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那铃声一直坚持地响下去。
“鄢小宇,你先放下刀,我去开门去。”刘昌平终于开口说道。
他阴沉着脸开了门,江淼淼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看见安坐在沙发上的鄢小宇,她像是泄气的皮球扑地一声吐出口长气来。
刘昌平莫明其妙地看着她。
江淼淼转头对刘昌平说:平哥,放他走吧。
刘昌平阴森森地说道:淼淼,你这样做,以为杨正轩会感激你?进而爱上你?
江淼淼的脸色灰败,低下头:平哥,我求你,放他走。你要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他,你就放过了吧。
刘昌平抬手指着鄢小宇说:你知不知杨正轩和他是什么关系?
江淼淼打了个寒噤似地一抖:平哥,你放他走。就算我不能让杨正轩爱我,起码我不能让他恨我。
刘昌平认真地看着江淼淼超过一分钟,然后说道:傻瓜。
江淼淼闭上眼,点点头,咬着嘴唇说道:你说得没错。平哥,放他走好吗?
刘昌平回头看着鄢小宇,漂亮真是漂亮,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对谁动过心哩,放走他真是不甘心啊:鄢小宇,你可以走了。
鄢小宇将那柄刀轻轻放在桌上,看了江淼淼一眼,后者转过头不接他的目光,鄢小宇一语不发,迅速走出了房间。
江淼淼等他走出房间,对刘昌平说了声:平哥,对不起。跟着走了出去。
刘昌平颓然坐了下来。
还没出大堂,江淼淼就看到在门外等她的鄢小宇。
“你。。。。。 为什么还不走?平哥要是后悔了,我也救不了你。”江淼淼的声音冷得像是早春的夜风。
“江小姐,谢谢你。”鄢小宇看着她说道。
“你不用谢我,倒是我想请你帮个忙。”江淼淼公事公办一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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