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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不为妾-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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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父王走到我跟前停了下来,直视我眼前的晶莹:“阿盖啊,这么长时间让你委屈了,以后改嫁就是,切不可与此等人相伴终身!”



我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眼睛终于被泪水模糊,人影是父王散开再重叠。心脏似乎是氧气在抽离,我抬起袖子拭开一片泪,耳边突然炸出重重的一句“执迷不悟”。父王再次被激怒的面容好像比先前更扭曲,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凌迟着我的无奈,强行把红塞的瓶子塞到我的手里:“这瓶孔雀胆,今天你不拿走就是本王喝……”



他突然又温柔下来,像老爸一样用手指帮我擦掉脸上的泪,语气轻得像丝绒:“要为父还是那贼子,阿盖,你自己看着办!”



第七十九章 茹古涵今



从父王的书房到我的别院只是不远的距离,支开其他人的我,独自走了很久很久。



一边是至亲——父亲,一边是自己倾心相爱的人——丈夫。



有时候看似温暖的东西却冰凉彻骨,但是为了心中的宁静,却不得不残忍地逼迫自己面对他,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个愚蠢的问题:老爸,怎么能变成这样?想着,我呆呆立在原地,感觉意识一点点,一丝丝的从身体抽离,低下头,双手微微颤着,眼前是飘舞的,若现的闪烁,而我的意识,正站在云端高处,冷冷的望着萧瑟风中的自己。走走,停停,直到夕阳染红了天际,把我的双眼也灌得血红,凝结成眼泪落入我的手中,我方觉察该埋下头,又一次迈出脚步。



终于挨到自己的家,没多少下人,今天显得格外清冷。推开门,段功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夫人可回来了。”我正想挤出个笑,眼睛却忽然瞟到盛着几碟小菜的木桌旁赫然放着一方红帖,红得刺眼,我问:“这个……是什么?”



段功只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宫爆鸡丁,是按你告诉过我的菜谱做的,不知道对不对……还有那个,里面的豆腐有些糊了,是酸辣鱼,渊海说是大理的家庭该有的特色菜。”



我看着他因为忙了一下午而有些乱丝的发髻,下面那只在屋内穿的乳白色内衫,和俊美的脸庞却并无分毫不搭的感觉,反而愈发玉树临风……是的,那时候我脑海里只有这个矫情的词语。穿过将近十年的周遭,我想起第一次看见的他,在大都的阳光下,那个他称呼那个她,押不芦花。



或许只是一瞬的心有灵犀,然而演绎了一世的风花雪月,我鼻子有些酸,一眨眼睛,眼泪居然掉了出来。段功显然是不明所以,慌乱地用袖子为我拭泪:“痴儿,笨,怎么就哭了呢?”



“嗯……”我一吸鼻子,用手抹着脸胡说八道:“人家问你的是红帖子,你说菜做什么?”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他这才定下心神,脸上重新恢复喜悦和光彩:“岳父大人邀我明天去东大寺演梵听呗呢。”



“不要去!”三个字脱口而出,反应激烈的样子似乎吓得段功退了一步,我想起他过去怀才不遇的苦楚,一下子不忍再说破,只好缓和情绪,微笑着拉起他走到桌子边坐下,多了些小女子的娇嗔:“我可要好好尝尝阿奴第一次做的菜,阿奴若是去东大寺,谁给我做呢?” 



我冲他眨巴眼睛,他只是淡淡的笑,抿着嘴不说话。我心里慌,不敢再看他,咧着嘴拿起筷子开心地吃着,一口接一口,腮帮子里都是菜,嘴里呜哝着夸赞:“阿奴做的真好吃,真是第一次做的么?可不是早早拜师过的哟?” 



他的声音里还是有温暖的笑:“夫人喜欢,为夫心里实在喜悦。”



我不停地吃,一个人吃,眼睛始终只敢停留在菜饭和筷子尖儿上,生怕一瞬间的遗漏都会让我忍不住泪流如注。直到把盘子里的菜扫荡得只剩辣椒和葱头,我才缓缓抬起头来,段功从我的袖子里拿出绢子帮我擦嘴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眼泪终究还是大滴大滴地掉落在他灰黑色的裤子上。“哇……”我再也忍不住,猛然扑到他的肩头大哭起来:“阿奴做的菜太辣了,辣得我哭……”



他安安静静地听我哭,听我胡乱地抱怨,温暖的怀抱是一剂最优越的安慰。我哭得累了,嘴是脏的,妆也早就花了。他用丫头抬来的温水帮我洗脸、卸头饰,自始至终总是温淡的笑,在微黄的烛光下绝美无比。我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他,纤长的手指抽出一支钗,我的头发便立刻如黑瀑撒下。他看着我呆呆望着他,低头吻了捧在手心的发尾,声音清透戏谑:“有个笨蛋,总是藏不住话的。”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极为惊异他对我头发的重视和喜爱,从最开始捋辫子,然后一次又一次为我束发髻,到婚后为我洗头梳发……他对我的爱,总在极小的细节,一天天、一点点累积。我转过身,看着比镜子中更真实的他:“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永远都帮我梳头发,好不好?”



“遵命。”他的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手中的木梳一梳到底,嘴里的话悠然而坚定:“绾发结情终白发。”



窗外有雨,淋透花期。



整夜未眠,闭上双眼也不能与现实的阴谋和险恶隔绝。段功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得到多数人的支持与鼓励,另一方面也损害了极少数既得利益者,使他们怀恨在心。这些人虽然是极少数的一批人,但在梁王府中多位居要津,是能够随时左右梁王的亲近人物,他们和那些嫉妒段功的人一起在梁王府内外联合起来对付段功,不断地说着段功的坏话。比如说,段功出身边陲少数民族地区,蛮性狂悖,说他的改革是居心叵测,说梁王听任他这样做下去会大权旁落。什么演梵听呗,又是这个时间,一定是居心不良的鸿门宴!而那帖子已经好生生摆在那儿,该找什么借口拒绝呢?救星……杨渊海!杨渊海能一起去吗?一定要,一定要去,他足智多谋,总能逢凶化吉……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外面隐约有狗吠的声音,我猜天快亮了,心越发慌了起来。不觉手心已经汗湿一片,染到了段功紧握着我的手,他醒来,吻我的额头:“做噩梦了?”



摇摇头,稀薄的光线隐约让他能看见,我坐起身,终于忍不住:“阿奴,我们走吧,去大理。我怕……父王对你不利。”



他刮我的鼻子:“傻,要去大理,找这么次的理由。岳父大人对我极好,委以重任不说,帮我治疗过伤脚,最后还把她的心肝宝贝嫁给了我,怎么可能不利呢?”



我轻轻叹气:“阿奴是太优秀了,而小人总是在谗言谤语,三人成虎,父王今天透露的意思……你对他的江山有了……威胁。”



考虑再三,仍然极为艰难地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段功听了,呆坐的样子有些萧然:“他的江山,已有明玉珍一役,孰是孰非早该看出,如何……唉!”



是啊,段功算是挽救过父王的统治,父王也应该是明白人,他应该知道段功要夺梁王政权的话早在明玉珍进攻梁王的时候就夺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想来一定是车力特穆尔无疑了,我心里亦是无奈,久久,重新拉起他的手安慰着:“不要难过,阿奴,我懂你。”



“所以,”他看着我,目光如炬的坚定:“我更不能急着走,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纵有小人从中挑拔,等我明天当面解释一切,自然烟消云散。”



话虽这样不错,但……我的内心仍是不安得紧,正想摇头,他的吻又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况且,涵儿一定不希望爹爹是个临阵脱逃的人吧!”



“涵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是涵……”



段功笑着,轻轻抱住我:“今早渊海为你把脉后,就说,喜脉,公主确是有了。”



“哦……”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喜脉?”



“呵呵,哪有这么愚钝的娘亲呢?”他摸着我依旧楞着的脑袋,欢喜得像是从来没发生先前的忧郁:“涵,有藏锋的意味,我们的孩子,骄傲的锋芒定是藏不住的……”



他执起我的手,低下头,轻轻吻着我手腕跳动的脉搏:“所以,阿盖,等我回来。”



给读者的话:



哎,纠结纠结,结局让我反复思考该如何下笔=。=难。



第八十章 故人何还



我低着脑袋,用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捻着段功衣襟上花纹。指尖的每一次触感,都伤及心脏,泪不知怎么,突然热热地滴在自己的手背。他合上手来,臂膀轻轻环住我,语气温柔如羽毛:“涵儿的娘亲,可不许随便哭。”



他的话愈发激出我的泪来,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服:“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头顶有他低头吻下的感觉,段功有在颤抖,似乎想将我轻轻推开,最终还是抱得更紧。窗外,早晨的明媚已经初现,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晨光灿烂如万千道金丝,麻痹人心的静谧。



“一直以来,我的心中都是你的身影,无论在任何地方,我都希望守护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他看着我的眼睛:“暂时离开,是为了以后一直守护你。”



“我要你回来,等你回来……”我用手抚着他俊美的脸颊,眼泪溃不成堤:“我和你,生死相依。”



看着我像是撒娇的承诺,段功弯起眉眼,温润如玉,如初,他像端详着一件艺术品般,用手指拭开我脸上的晶莹:“不哭,笑一笑。”



我皱着鼻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似乎是无止境地脆弱。“好吧,”他最终妥协,将我抱到里间的床榻上放好:“坐在这儿就看不到我走的样子,痴儿就不会哭了。”见我一副懵懂的模样,他微笑补充道:“还记得某人的洋文日记写过:‘不望着会令你流泪的东西,那是唯一可以不流泪的方法’。”



不哭,不哭,我要你看见我漂亮的样子,我有你给的幸福。



当木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直到确定你走远,我的嘴唇被咬得发紫,最终忍不住大哭出来。我真的好怕,怕他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奔赴一场或生或死的未知。



至正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大理总管段功与施宗、施秀轻车简从,自府邸出,至东大寺,途经通济桥。车刚到桥上,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桥下伏兵尽出,不由分说挥刀相向。段功三人施展手段,打退伏兵,驾车冲过通济桥,又是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从森林中又杀出一批伏兵,有的竞是赤手空拳地奔袭,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拳风掌劲就已涌到身上,既有蒙古人中的摔跤高手,也有汉族人中的武功高手,还有西藏喇嘛教中的密宗高手,段功三人虽然浴血奋战,无奈对方高手太多,杀散一层又有一层,三人渐渐地精疲力尽,同时遇害。



其妻阿盖公主听闻通济桥事变的消息,椎心泣血之余,极为冷静地派遣谋士杨渊海火速回大理将段功的一双儿女易容安置好。硝烟已尽,故人何还!事后,阿盖公主守着段功的棺木,表情枯槁,心如死灰,想到梁王的昏聩与绝情,最终微笑着吞下了梁王交给她的,本是要她来毒死段功的孔雀胆,以自己的死表示对自己父亲的怨恨和抗议。



段功随从杨渊海,素有才干,梁王欲收为己用,渊海不屈,题诗粉墙,饮药而死。其诗曰:“半约功名百战身,不堪今日总红尘。生死自古皆由命,祸福于今岂怨人。蝴蝶梦残滇海月,杜鹃啼破占苍春。哀怜永诀云南土,絮酒还教洒泪频。”段功遇害,其子段宝嗣父职。梁王为斩草除根,遗人刺杀未遂,派兵七攻大理亦不克,“乃讲和,奏升宝为云南左丞”。



段功之女羌奴,志恒不忘复仇。及长,嫁于建昌阿黎氏阿荣。别前,取出亲手刺绣的文旗给段宝,共立复分之志,不忘父仇。



明洪武十四年,明军入滇,把匝剌瓦尔密兵败走晋宁,赴滇池死,绝嗣。



人说,爱是含笑饮毒酒。



你微笑。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爱情是毒,予你喝下的毒。



亲爱,我们最终,生死相依。



“喂,你醒了,是吗?”



我用尽全力,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司机阿鹏的脸在我前方晃悠,伴随着他摇晃的手掌一起,晃得我几乎再次昏厥。“我……这是在哪儿?”我轻轻摇着自己的脑袋,好想记起些什么,无奈心才想提及,就会牵引头剧烈地痛。司机阿鹏适时地递过一杯水来,我扬起头看他,又低头喝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百般沉重正在慢慢消散。



“你在将军洞昏倒了,还发烧了,好生生地吓得大家半死,我这不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他嘟囔着嘴,眼睛一闪一闪地:“你还真能睡,一睡就是十个钟头,我……”



他看见我扭头看见自己病床旁的单子,立即停住了唠叨的话。空气变得有些尴尬的寂静,我怔怔地注视着上面医生龙飞凤舞的字,半晌说出一句话:“这病,都知道了……”



“别这么悲观,”司机阿鹏有些激动:“你昏迷的时候,医生曾开会讨论过,你的病有些怪异……现在似乎已经转良了。而且……而且就算不转也没什么关系,你终于回……”



“确实这样,”他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已经被推开,两位白大褂医生笑容满面地走进来:“饶小姐,你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奇迹地消失了,在之前十个小时,恶性肿瘤居然逐渐转良。”走在前的那位医生过来用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退烧后也稳定了将近三个小时,看来是没有问题了。”



我楞在一旁,听着医生的论断,久久不敢相信。之后,我耳朵有些混乱,看着司机阿鹏微笑着和医生寒暄,然后走在后的医生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医生认真地和我叮嘱什么,便风似的走了。我一下子回忆起很多片段来,十个小时,十年……原来只是一场梦吗?身体奇迹康复中,大脑引导我做的长长的梦吗?我不自觉地用手掌覆叠住阿盖肩头曾经被埋下金荼靡的位置,空空如也。我的眼泪滴落在雪白的被褥上,人生不过一场梦,梦醒万事成空!如果只是梦境,那为什么,我会如此心酸,如此……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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