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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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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希望皇城大理寺可以改判活罪。要是真的无力回天…非死不可…”关悬镜喃喃低语,“他们的家族也有财力请动赶尸人,让这些人落叶归根,回到故乡安葬…”

    “对呐!”宫柒猛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听说赶尸的价格贵的很,动辄一金一尸,普通百姓哪个受得起?乱坟岗草草掩埋也就罢了。栎老三惊蛰后才会接的买卖…只会是…犯下重罪的死囚…对,一定是。关少卿,属下对您真是五体投地…”

    ——“但栎老三最后这桩买卖…是过了秋分才接的。”关悬镜打断宫柒的五体投地,“你忘了?卷宗上说的,八月十七出的阳城…秋分已经过了。重刑犯也不会等到那时候才问斩…”

    “这…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宫柒语塞,“难道咱们又想错了?”

    ——“七年前…八月十七…八月…”关悬镜忘了所有也不会忘了七年前的事,七年前,他失去了率军攻姜的父亲,母亲悲痛之下做了姑子,自此…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七年弹指过去,但心里的伤痕却不会抹去,还会愈加刻骨铭心,“八月…那是攻下姜都的日子。”

    “阳城…”宫柒茅塞顿开,“属下记得您和我说过,阳城,连接周国和姜国,自古就是两国枢纽,上北下南的必经之地…栎氏义庄开在那里,把尸首送去各处都是最最便利…好一个栎老三,真是…精于此行。”

    “七年前的八月中…”关悬镜手心润湿,周身溢出一种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寒意,“战事告急,除了姜都一战再无其他大事,理应不会有死囚送到栎老三手里…他最后接的那桩买卖…只可能是…”

    ——“是什么?”宫柒听到要紧处,急的要跳脚。

    “我身在局中,有时候看的难以通透…那时我才十几岁,也许记得也不算清楚。。。”关悬镜轻弹指节看向宫柒,“宫柒,你还记不记得,大周攻下姜国,姜氏皇族男丁,是不是全部战死殉国?”

    宫柒三十出头,攻姜那会儿差点儿也被送去战场,他细细想了想,肯定道:“都死了。属下清楚记得,姜氏皇族子嗣原本就不多,姜帝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太子虔了,其余几个女儿,国破时都悬梁自尽…太子虔只有一位太子妃,好像就是那个什么艳绝天下的云姬,他的子嗣更少,就一个儿子。那儿子年纪小小倒也是个人物,安乐侯亲眼目睹那孩子在宗庙被活活烧死…姜氏皇族一一死绝,女的都不剩一个,哪还有男丁?”

    “都死了…不错,安乐侯凯旋确实是这么说的。。。太子虔和姜未都已经死了。”关悬镜喃喃自语,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见,“可真要是都死了…栎老三送走的…又会是什么人…难道,我又猜错。。。”

    关悬镜没有说下去,他闭上眼睛陷入一种沉思,一种无法说出口的猜测,一种荒谬到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设想。

    “也许是我想多了。”关悬镜忽然睁开眼,“悬案哪有那么容易被你我猜出来,天都快亮了,去歇着吧。”

    宫柒正听到关键处,早已经没有睡意,见关悬镜不再说下去,想问却又不敢多嘴,只得对他恭敬的作了个揖,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殇帝一十八年下令骁勇大将军关易率大军攻姜,志在一统天下,关易兵马苦战三年,终于在殇帝二十一年兵临姜都城下,又血战月余,直到姜都里弹尽粮绝才艰难攻破…关易战死在姜氏宗庙,那时,正过秋分…父亲的忌日,关悬镜不会忘。

    秋分过去的八月,周国边陲小城外的栎氏义庄,赶尸人栎老三破例接了桩买卖,往湘南去,自此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七年过去,姜国灭亡已经过去整整七年,半月前离奇被刺的安乐侯董长乐,正是当年火烧姜氏宗庙的始作俑者,而太傅宋敖…他是个文臣…

    不,不是!关悬镜僵住挺直的身体,手心渗出汗湿——《伐姜檄》,《伐姜檄》…

    ——姜祚之将尽,北土之兴衰;藏富包祸心,窥神窃宝器。帝君文武皆不作,惑主狐媚乱春宫;姜岳欲崩塌,周云怒叱咤,千古之域,必尽归之。

    当年振聋发聩,得戚太保盛赞的《伐姜檄》,就是出自宋敖之手,斩杀数十姜奴时,宋敖自请监斩…

    ——姜人,又是姜人。姜人多是无辜,但…其中是不是藏匿着背负数条人命的真凶?这背后,又真的只是为了杀几人?还是…另有更大的阴谋。

    可姜氏皇族已无活口,又会是什么人,处心积虑要谋划着什么…

    东方透出鱼肚白,藏卷阁的烛火也亮到了天明。宫柒不时回望着,对锲而不舍的关悬镜也是钦佩到了骨子里,执着如他,该是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吧。

    清晨,太保府。

    大理寺卿孟慈和府库掌事金禄寿到访时,薛灿和戚太保已经相谈了好一阵,薛灿放下茶盏,起身去迎两位大人,桀骜的眉宇少许落下,举手投足见满是侯门贵气,让长者赞叹,女眷倾慕。

    ——“薛小侯爷是要回湘南了吗?”肥圆身形的金禄寿露出些惋惜之色,“这一趟来了也没几天,老夫还没来得及设宴招呼,这就要走了?不如书信侯爷夫人,再多留几天?”

    孟慈抚须道:“金掌事,紫金府家大业大,小侯爷回去还有的忙,怎么能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噢…”金禄寿哈哈笑道,“还是孟大人明白事理,要老夫家中有取之不尽的乌金,还不得赶紧回去看着矿工冶师,哈哈哈哈。”

    说到“乌金”二字,金禄寿眼中放光,俨然像面前就摆着数不清的乌金一般。金禄寿抿了口茶,意味深长的看着年轻的薛灿。

    戚太保精瘦的身子保持着笃定,看着身旁的婢女低低咳了声,两名婢女心领神会,托着手里盖绸缎的红木盒子,各自朝金禄寿和孟慈走去。

    ——“薛小侯爷今天来,一是告辞回湘南,其二…也给两位表了表薛家的心意。”戚太保沙哑发声。

    “薛家太客气了。”金禄寿两眼放光,打量着婢女手里精致的红木盒,喉咙动了动,“辛夫人行事大方豪气,这礼物…是辛夫人准备的么?”

    孟慈不满的咳了声,金禄寿府库掌事做了有些年头,照理见惯世间奇珍异宝,该面不改色才对,可惜此人贪念太重,就算住在黄金屋里,看一眼还是直流口水。

    “是我给大人们备下的。”薛灿走到金禄寿跟前,掀开绸缎打开盒子,“也不知道得不得你的心意。”

    金禄寿凝住眼神——红木盒里,是一对艳绿色的翡翠扳指,翠色艳阳纯正,玉质水润细腻,扳指的用料也极其硕大饱满,一看就是巨富之家的手笔。

    金禄寿识货,盒里的这对极品扳指世间难寻,往少了说,也值不下千金,薛灿年纪轻轻,出手竟比辛夫人更加阔绰。

    “妙极了。”金禄寿执起一枚翡翠扳指,就着天色看了又看,“小侯爷好巧的心思,老夫真是受宠若惊。”

    薛灿淡淡一笑,又走到孟慈身前,低声道:“我知道孟大人掌管大理寺多年,手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靠文才谋略得圣上器重,这件礼物是我给你选的,孟大人看看如何?”

    红盒打开,里头是一支阴沉木所制的狼毫笔,孟慈还没伸手,金禄寿已经迫不及待的探过头去,捻起狼毫笔啧啧赞道:“阴沉木!?此木千年不朽,一两值百金不止,还有这狼毫,丝丝亮泽如缎,一看就是北方极寒之地的白须狼,哎呀,这礼物真是送到孟大人的心坎上,孟大人以后用此笔点朱砂,握着生杀大权岂不是更加快哉!好,好啊。”

    “小侯爷费心了。”孟慈盖上红木盒,对薛灿颔首笑道,“老夫很喜欢这件礼物。”

    戚太保站起身,满意的看着薛灿,幽声道:“老夫早就说过,紫金府薛家很是懂事,辛夫人是这样,她教导出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回去湘南,替老夫向你爹娘问好,尤其是薛少安,他身子骨弱的很,老夫可不想他那么早就死了。”

    薛灿点头道:“多谢戚太保关怀,明天一早,我就启程回去,他日有机会,一定再来拜会诸位大人。”

    “一定有机会。”戚太保按住薛灿的肩膀,放声大笑,“薛家的乌金巨矿,还不是源源不断的机会?哈哈哈哈…”

    薛灿抱拳行了个礼,抖开黑色的缎服,转身离开。

 第50章 黑衣人

    薛灿抱拳行了个礼,抖开黑色的缎服;转身离开。

    “啧啧啧…”金禄寿一手戴着扳指;一手执着孟慈的狼毫笔,不住的摇头晃脑;“薛灿倒是很有眼光,也舍得下血本,老夫喜欢,喜欢呐。极品翡翠难寻;千年阴沉木更是传说一样的物件;都好,都好;不不不;好像还是孟大人的阴沉木更难得些…”

    “你要喜欢;就都拿去。”孟慈注视着薛灿离开的方向;似乎想着什么。

    “这哪里好意思。”金禄寿嘴上推辞,动作却诚实的很,生怕他反悔一样;亟不可待的把狼毫笔塞进袖里;“那我…就却之不恭。”

    见孟慈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金禄寿眼珠子动了动,凑近道:“孟大人不为所动,可是这回薛家额外还给府上送了许多乌金?一定是。”

    见孟慈不做声,金禄寿轻轻跺着脚,叹息道:“之前宋敖和我说,薛家这回除了送去兵部的乌金,又给咱们带了些好东西,分好就一一送到各处府上…谁知道,厚礼还没送出来…人却急急死了?可惜,真是可惜。宋家一个可怜妇人,又不能上门讨了去…我晚上想着都抓心挠肺,气的合不上眼。”

    金禄寿掂了掂翡翠扳指,嘻嘻笑道:“不过这薛灿倒算懂事,知道太傅府的礼物泡了汤,竟还给我们备下补偿的厚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戚太保,照我看,这薛灿,有些意思。”

    ——“莫欺少年狂,老夫也觉得薛灿不错。”戚太保凹目含着意味,“孟大人,你觉得呢?”

    孟慈大理寺任职多年,见过形形□□的人,自认看人极准,但唯独这个薛灿,却是看不大通透,他看着臣服朝廷,事事顺从,但有那么一刻,又显露出让人害怕的戾气…

    他送礼送到每个人的心窝里,孟慈是喜欢那只阴沉木制的狼毫笔,但…那笔上像是带着刺,孟慈想要,却不敢收下。

    “戚太保…”孟慈纠结着道,“轩辕殿上,为了一个鬼手女,薛灿的态度可是让圣上不大高兴呐。”

    “这没什么。”戚太保大手一挥,“他要是妥当的让人挑不出刺来,才叫可怕。轩辕殿他为鬼手女回绝皇上,反倒是显出几分男人担当,英雄难过美人关,薛灿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美人关?”金禄寿笑的直不起腰,“我可听说,那鬼手女脸生的没法看,薛灿侯门少年,会过不了一张鬼面关?”

    戚太保想到栎容那张刀疤脸,那疤痕触目,初看确实有几分惊悚,但刀疤下的五官清丽动人,一双大眼如会说话般,事后忆起,竟倒是不觉得难看,反而还比寻常女人多出些味道。

    戚太保阅人无数,透过鬼手女简朴的白裙,就可以洞悉裙里的冰肌雪骨,鬼手女栎容,也许真是让人难以抗拒的女子。

    “谁又知道呢。”戚太保悠悠坐下,“没准薛家人的喜好就和常人不同,薛少安病弱身子偏偏钟情铁腕强悍的辛婉,薛灿说不定…就好这貌丑的女人。他姐姐薛莹,不也是个破了相的可怜人么?”

    “哈哈哈哈…”金禄寿捧腹大笑,“说的是,说的是,薛家人确实有趣极了。”

    厅里笑做一片,只有…孟慈没有笑。

    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摊贩的叫卖声也一浪高过一浪,薛灿想到,自己来鹰都好几天,还说好要带栎容逛集。。。眼看明天就要走,都还没来得及带栎容好好逛逛,心里也是生出愧意。

    自己情/事笨拙,也不懂讨女子欢心,连小杨牧都看出来关悬镜对栎容的好感,怎么自己。。。又或者是,自己的心早已经和栎容连在一处,旁人怎么使劲也是拆不开,自然也不用去防着别人。

    薛灿翻下马背走进街边一家首饰铺,栎容清水芙蓉,发髻上也只有根木簪,薛灿看过满柜子的珠宝首饰,拣起一根白玉簪子,也只有这样清丽素雅的物件,才衬得上栎容的干净美好。

    薛灿把玉簪收进怀里,跃上赤鬃回望身后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周国皇宫,鹰都满是让人厌恶的血腥气,他日再入鹰都,定是另一番景象。

    紫金苑外

    关悬镜彻夜未眠,早早就在紫金苑外徘徊,他想见栎容,又怕贸然求见失了分寸,他恨自己顾虑太多,这才一开始就输给了薛灿。

    心里虽纠结,但自己昨夜想了一宿都没有想通的,还得问了栎容才可能有收获。

    见府门打开,薛灿骑着赤鬃带了几个下人往太保府去,关悬镜知道他一定是去向戚太保告辞,自己要再不见栎容,下一面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关悬镜握了握手心,拴上白蹄乌走向紫金苑。还没来得及敲门,宅门已经哐当推开。

    ——“小侯爷大早又去了哪里?怎么不带我杨牧去?”小杨牧刮着鼻子跳出门槛,见眼前站着关悬镜,稚脸冒出火来,“又是你?知道我家小侯爷不在,一定是来找栎姐姐。关悬镜,你胆子挺大。”

    关悬镜从没小觑过年纪小小的杨牧,薛灿去哪里他都跟着,可见在薛灿心里,这少年定是不一般的人物。关悬镜冲杨牧抱拳一笑,“在下有事想找栎姑娘,拜托杨小爷通传一声。”

    “哼。”杨牧撇过脸也不看他,“紫金府未来的小夫人,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关悬镜朝苑里看了看,也不想和杨牧纠缠,眉头动了动道,“那…怎样才能让杨小爷开上金口?”

    杨牧有心逗他一逗,杀杀他的威风也好,杨牧想了想,指了指腰间的短剑,挑衅道:“你是大理寺查案的,不知道…你腰上那把剑是带着吓人的,还是…你也会使剑?”

    关悬镜看了眼自己的佩剑,温和道:“家父在世时也督促我习武强身,几位叔父也指点过一些,算是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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