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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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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不该看见的,已是必死。
“杨牧。”关悬镜按住剑柄,“九华坡…你知道藏着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其中轻重?私铸兵器,藏匿姜人,密谋造反…杨牧,这里每一条都是灭九族的死罪。”
“死罪又怎样?”杨牧面容冷酷,注视着关悬镜的步法,“你别担心我,先想想你自己,要死也是你先死。”
关悬镜背靠石壁,幽声又道:“你又不是姜人,为什么要给他们陪葬?”
——“我不是姜人?”杨牧低喃。
“你不认得骨埙。”关悬镜急急又道,“紫金苑外,我问过你。骨埙只有姜国才有…你不是姜人,又姓杨不姓薛,你小小年纪被奸人蒙蔽…等我回去,一定会再皇上面前替你开脱。杨牧,让我走。”
“我不认得骨埙…”杨牧没有大意,他的剑锋纹丝不动直指着关悬镜,“我姓杨不姓薛,可我自小就跟着小侯爷,他们个个都待我好得很,就算灭族灭不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放了你。”
“杨牧,此事可大可小,我是朝廷特使,杀我,是重罪,你觉得紫金府能保得住你?”关悬镜知道劝说不成,索性也拔出剑,只等和杨牧一搏。
“我想教训你很久了。”杨牧挥开短剑冷笑了声,“栎姐姐当你是朋友,我可不是你朋友。关悬镜,你既然喜欢这里,就让你死在这里,回头就说关少卿闯入深山,被野兽吞吃…好不好?”
话音刚落,青光四溢的宝剑已经朝关悬镜颈口刺去,关悬镜侧身重击挡过,虎口一阵发麻。
杨牧招招凶狠,誓要取了关悬镜的性命,关悬镜只有抵挡之力,眼见天边惊雷乍响,雨水跟豆子一样哗啦啦倾泻,关悬镜仰望苍天,难道今天真要死在九华坡…
“杨牧!”关悬镜拼尽力气挡住他的剑刃,“我信这件事你根本不知情,你不认得骨埙,你不知道姜人的事。还有栎容,她一定也不知道…此事是薛灿谋划,薛家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辛夫人,紫金侯…还有薛大小姐…他们都不知情。”
“大小姐…”杨牧一个恍惚,“也不知道…”
关悬镜躲开刺来的剑锋,敏捷的跃出半丈远,“要此事真的和薛家其他人无关,我和你保证,罪名绝不会算在他们身上。可你要是杀了我…朝廷彻查一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紫金府一个人都逃不掉。杨牧,你想我帮其他无辜的人,就一定不能杀我。”
“我不信你!”杨牧怒吼一声,“紫金府是一条命,我不信你!”
杨牧步如闪电,跃身一肘撞向关悬镜的心口,剑锋直朝他咽喉刺去,关悬镜无处能避,左手一把攥住迎面刺来的剑刃,咬牙死死顶住。
皮肉绽开,大颗的血水顺着剑刃滚落,渗进潮湿的泥土…
洞里的人听见打斗的声音,执着兵器挨个儿走出,他们有的身形魁梧,有的瘦弱矮小,有白发苍苍的老妪,还有豆蔻年华的少女…
他们一层层把杨牧和关悬镜围住,眼中有惊讶,有愤怒,他们对这俩人挥舞起兵器,他们没有见过关悬镜,似乎,也没有人见过…杨牧。
杨牧顿住剑锋,茫然的环顾着这群陌生的脸孔,他渴望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来告诉他一切。但他一张张看去,却是谁也不认得。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关悬镜忍痛张开手掌,手心已是血肉模糊,他艰难撑着宝剑,倚着石壁低低喘气。
——“我认得他。”有中年男子指着杨牧年轻的脸,“他不是杨小将军的弟弟么?”
“杨…小将军?”杨牧凝住眼,“谁是杨小将军?”
“杨越杨小将军啊。”男子注视着杨牧,“杨小将军练兵时,带过你一起,我记得你,你就是他的弟弟,御林军杨将军的小儿子,杨牧,你该是叫杨牧吧。”
“杨越…”杨牧竭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他的头疼得要炸,“谁是杨越…谁是我哥哥…”杨牧低低吼着,单膝跪倒在地上,“谁是我爹,谁是我哥哥…杨越,杨越…”
关悬镜乍然顿悟,姜人,杨牧也是姜人…关悬镜忽的苦涩垂目,紫金苑外,自己拿云姬的骨埙试探的…竟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杨牧…
惊雷乍响,似在狂笑关悬镜的愚蠢,哗啦啦的雨水落在所有人的身上,冲刷着关悬镜满是鲜血的手心…
关悬镜手心一松落下宝剑,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该是活不成了。
杨牧挤出包围着的人群,单膝跪在了地上,雨水打湿了他年轻飞扬的脸,却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我到底是谁…杨越…又是谁…杨将军…我爹和哥哥是将军…那我又是谁…”
——“杨牧。”
赤鬃扬蹄嘶鸣,熟悉的低沉声音唤醒了发愣的杨牧,他怔怔抬头,注视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薛灿。
“小侯爷…”杨牧按下短剑对薛灿扬起头,“小侯爷。”
薛灿伸手扶起杨牧,人群见是薛灿,都齐齐跪地叩首,“见过小殿下。”
——“小…殿下…”关悬镜两眼发黑,滴血的手心扶住了身后的石壁,“殿下…薛灿…你不姓薛,你不姓薛…你是姜国人…姜国…太子虔…他只有一个儿子,姜未,姜未…不是…姜未死在大火里…安乐侯亲眼所见,姜未死了,姜国皇裔已经没有男子…小殿下,薛灿,你到底是什么人?”
关悬镜挣扎着拣起自己的剑,跌撞着指向薛灿,“薛灿,你不是紫金府的人…”
谢君桓急急跟上,挥开关悬镜无力的宝剑,利刃在手已经贴上关悬镜的颈脖,“关悬镜,你好奇心实在太重,你找到九华坡…就是自己走上一条绝路,你找死,别人也是救不了你,别怪我手狠。”
——“薛灿,你到底是什么人。”关悬镜不怕死,濒临死亡的这一刻,他脑中仅剩的疑问,就是想知道薛灿到底是谁,姜未死在大火里,他不是姜未,还会是谁能召集数千姜人,铸造兵器密谋起事,关悬镜死也要知道。
“将死之人,还问这么多做什么?”谢君桓又使了些力气,看着薛灿道,“小殿下,让我杀了他。”
“薛灿!”关悬镜高声喊着,“既然必死,我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愚不可及,无药可救!”谢君桓低吼着,“我们喊他一声小殿下,还有几个小殿下?都说关少卿聪明绝顶,你还猜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么?”
第86章 磨剑人
“愚不可及; 无药可救!”谢君桓低吼着,“我们喊他一声小殿下,还有几个小殿下?都说关少卿聪明绝顶,你还猜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么?”
“姜未…”关悬镜低念这个久远的快要被人忘记的名字,“你是姜未…你没有死…”关悬镜猛的抬起头; 俊逸的双眼冒出怒火; “是你; 姜未; 是你在宗庙设伏,射杀我爹!骁勇将军关易,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薛灿挡住想出手教训他的杨牧,雨幕落下; 如同隔在俩人之间的屏障; 薛灿面色冷峻; 他负手走向愤怒的关悬镜,黑目沉着。
“姜未。”关悬镜低吼出声,“你是姜未; 你是姜未。”
薛灿冷看关悬镜,黑目不见喜怒,又好像是他想关悬镜多喊几声这个久远的名字; “姜未。”
“你没死。”关悬镜青筋似要爆裂,“你没有死!姜未,姜未!”
薛灿抖开黑襟,无情的转过身去; 雨水落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他没有为九华坡的暴露而感到惊慌,他似乎早已经准备着被人发现所有,才可以给他挥师北上定下决心。
“让属下杀了他。”谢君桓厉声道。
“带进去,听候发落。”薛灿低哑发声。
“关悬镜必死。”谢君桓抬高声音,“他看到一切,决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一定是走不出九华坡的。”薛灿骤然回眸,黑目如利剑一般,“只是我和他之间,还有旧事要叙,谁欠谁更多,还有的算。”
——“你诱杀我爹。”关悬镜悲愤着。
薛灿冷笑一声,抢过谢君桓手里的利刃,反手贴上关悬镜的颈口,眸间无心无情,“我杀你爹?你现在看到的所有人,家家戴孝,姜都血战,千户绝迹…关悬镜,又是谁带兵杀了他们的家人?”
关悬镜倒吸凉气,任雨水击打着自己恍惚的脸,薛灿把他无力的身子推到谢君桓手边,“带进去。”
谢君桓反扣关悬镜的双手,押着他往洞穴深处走去。
薛灿走近杨牧,杨牧僵僵望着这张熟悉的脸,薛灿一贯冷酷,周身都是深藏不露的雍华清贵,这一刻的薛灿,王者之气尽显,杨牧软下膝盖单膝跪地,“小…殿下…”
“杨牧…”薛灿双手扶起杨牧,拾着衣袖擦去他满脸的雨水,眼神温和如同他的兄长,“想不起来,就别再去想。你只要知道,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小侯爷。”
杨牧茫然眨眼,短剑收回剑鞘,张口欲言又止,对薛灿重重点头。
紫金府
“少夫人要去九华坡?”绮罗疑道,“你也知道九华坡?”
栎容装作早已经知道一切,自然道:“薛灿和我说过九华坡的事,他走得急,落下些东西我打算送去…绮罗,你带我去。”
绮罗打量着栎容的脸色,“他真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可小侯爷也没和我提过啊…那地方路上难走,下雨就跟难上去…要是摔着你…小侯爷非得罚我。他落下什么我给送去就是。”
栎容咬唇低下声音,“当是…我想他。”
“噢…”绮罗恍然大悟,笑嘻嘻道,“这个理由倒还差不多,九华坡本就枯燥,要是看见你,小侯爷一定高兴。反正你也都知道,带你去…应该也没什么吧。”
“多谢绮罗姑娘。”栎容感激道。
“还客气上了?”绮罗摆着手,“我可受不起,天色不早,要去九华坡可得赶紧,天一黑,我也不认得路。”
绮罗牵出坐骑,栎容回看平静的紫金府,人人做着寻常的琐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栎容感受到了平静之下的暗涌。
九华坡
阴森滴水的角落里,关悬镜被铁链悬绑,伤手鲜血凝结,结成发黑的血疤,他干练的束发零散落下,掩住了发青的脸孔,但他的眼神还是锐利的,死死盯着沉默的薛灿,宁死不输。
杨牧倚坐在地上,拔出短剑轻磨地上的乌石,一下一下发出骇人的磨剑声,在寂静的深谷幽幽回荡。杨牧不时瞥看悬绑着的关悬镜,举剑看着锋利的剑刃,冲关悬镜晃了晃。
谢君桓背倚石壁,抱肩垂目,他在等着薛灿一声令下,就即刻上前取了关悬镜的性命。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关悬镜打破无声,“姜未?”
“小殿下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谢君桓呵斥道。
“他不是殿下。”关悬镜面无惧色,“成王败寇,姜国都已经亡了,哪还有什么殿下?不过一个潜逃到湘南苟活的亡国后裔,也只有你们才会跟着他。”
谢君桓见他对薛灿不敬,怒火中烧箭步上前,伸手就要一巴掌挥去,薛灿扬臂挡住他的手,沙声道:“关少卿可杀,却不可辱,君桓,你退下。”
“小殿下。”谢君桓喘着气也是不敢坚持,“杨牧,我们走。”
“让你走又没让我走。”杨牧低头磨剑,“我磨我的剑,一会儿也能让关悬镜死的痛快点儿。”
谢君桓无奈低叹,扭头走了出去。
薛灿俯身按住杨牧的剑刃,杨牧停下动作,抬头注视着薛灿温温的脸,纯良的眸子明亮如星。
“杨牧,你有话要问我?想问什么,就问。我记得的都会告诉你。”薛灿负手对峙着关悬镜。
杨牧插剑入地,双手紧握,咬牙问道:“我到底是谁,我爹,我哥哥…又是谁?为什么…杨家就剩我一个人?姜国那么多人,怎么就剩我们些个?”
——“你爹是姜都御林军的杨将军,城破时,他率御林军和周人血战,力竭战死。你哥哥杨越,少年有为,是姜国最厉害的剑手,我在宗庙设伏截杀关易人马,七十二人只剩五人活着,为了能让我平安逃出姜都,你哥哥决定替我去死,瞒天过海让周人以为他是姜未…”
薛灿看向关悬镜,见他面色铁青齿间颤栗,薛灿走近几步,“关少卿,这是不是也是你要的答案?”
“李代桃僵。”关悬镜狠狠道,“好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骗过了安乐侯,骗过了所有人…真正的姜未逃出姜都…往湘南去…”关悬镜顿悟失声,良久才道,“栎老三…栎氏义庄,一路关卡重重,你们几个就是…借赶尸之法避人耳目…潜行到湘南薛家…”
——“栎姐姐…”杨牧低呼,“是栎姐姐的父亲。”
“姜未!”关悬镜怒睁双眼,声音颤抖着,“栎容,栎容知不知道!”关悬镜脸色煞白如纸,“她知不知道她爹最后的买卖送的是姜国人?她知不知道…你…你是姜国皇裔…姜未,栎容倾心予你,你别害了她!你怎么能…害了她…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你怎么舍得让她和你一起…”
关悬镜挣扎着想挣脱铁链,他不能眼睁睁看栎容和薛灿赴死,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栎容被薛灿连累,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才凝结的伤口又撕裂开来,渗出大颗大颗的血水,滴落在湿润的泥土里,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
“薛灿,你不能害了栎容!”关悬镜哐击着捆紧自己的铁链,“谋逆死罪,你不能害了她!”
“栎姐姐心里只有小侯爷。”杨牧反手执剑走近挣扎着的关悬镜,“她和小侯爷是一条命。栎姐姐怎么会怕死?我和他们也是一条命,我杨牧也不怕死。关悬镜,你死到临头还担心别人?你果真是最爱管闲事的人,管到自己死在了大家前头,真是好笑。”
“栎容…知不知道。”关悬镜哀声问着,“她知不知道…”
薛灿仰面深喘,眼睛如一汪深潭,关悬镜在深潭里看见了蕴着的栎容,她笑目弯弯,清丽美好,关悬镜恍然忆起自家院子里,栎容抹去刀疤,露出一张清水芙蓉般的俏面。
“她都知道。”薛灿缓慢说出,“在我告诉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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