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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弗洛伊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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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得太近,面对面看上半秒,甄意尴尬闪开:“请进。”
“谢谢。”今天他没戴眼镜,气质回归淡淡的清冽。
他低头坐在玄关换鞋,一抬眸,目光凝在一双黑色的洗得发白的棉布拖鞋上,那是甄爷爷的鞋子。
甄意暗叹不好。
他抬起头来,无声地迎视她,眼神很淡,甚至看不出质问的意味。
甄意大方地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爷爷出去了,你喝茶等等吧。”如果说我请你喝茶,他或许转身就走,还是撒谎吧。
“嗯。”他穿上拖鞋,起身进屋。觉得她好像没怎么变,说谎从不脸红,总是笑颜朗朗,一副落落坦荡拳拳真诚的样子。
言格松开一颗风衣扣子,笔直坐到窗边,甄意到他对面。木藤桌上摆着灵芝形的檀香木茶盘,置茶、理茶、分茶、烹茶、品茗、洗涤茶具一应俱全,没有眼花缭乱之感,井井有条,精致典雅。
“听说你很讲究,不轻易喝茶。”她垂着眸,素手纤纤,茶匙将茶则中的茶叶拨入茶漏。
一句“听说”稍显生疏,且,哪里是听说?分明是见识。
他不置可否。
他们家族规矩太多,从小研习谨尊礼数礼教,钟鸣鼎食之家的传统与风骨继承进了骨子里。在外总透着格格不入的古板之气。
他没和她说起,也没解释他的古怪。对她来说,他该是枯燥乏味的。
他不接话,她也不介意;
对坐良久,他还是走客场似地说:“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过得还好吧?”
“好得不得了。”她飞速答完。
又是无话。
他等了半刻,
“不问我?”
“你若安好,那还得了?”她不知是俏皮还是什么。
他不会多想,她也只是笑笑;寒暄这种事,真不适合他。
玉书碨里的水煮好了,烟雾袅袅的,横亘在两人之间,雨后的风一吹,散了。院子里有樱花绿叶的香味,夹杂着雨水的清新,从窗棱蔓延进来。
“什么时候学的?”言格问。
她太活泼闹腾。印象中,她受不了任何静的东西,唯独受得了他。
“来帝城后跟爷爷学的。但我不喜欢喝茶,茶叶多名贵,泡得多讲究,都不喜欢。因为这样,并不用心,学的也不好。”话里带着一点儿都不虚假的笑意。
她微低着头,唇角噙笑,像自得其乐地弄一件不喜欢却也不太讨厌的玩意儿。
烹茶,倒茶,涤茶,分茶,她行云流水般做下来,最终捧上一小杯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放到他面前。
“是学得不太好。”从他的眼光看,她的功夫远远不够,但他仍旧握那小茶杯在掌心,缓缓啜饮。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露出并不深的酒窝,往瓷杯里倒上煮开的白水给自己。
学校的下午很安静,两层的红砖小楼里更是宁谧。
言格从来都是个淡静到极致的人,喝茶也无声无息。不像甄意,总是夸张地发出爽快淋漓的喝水声。
室内茶香弥漫,窗外,隐约传来大学的下课铃声,远远的,轻缓而短暂。
甄意放下茶杯,瓷与木磕出轻响:“见了好几次,都没弄清你的职业。”
“一言难尽。”还是那句话,仿佛他没有丁点让别人了解自己的*。
“司瑰说,你是研究型的?”
“嗯。”
“临床神经,精神治疗?”
“嗯。”
“那,应该是医生吧?但和通常理解的不一样,是做研究的医生?”
“嗯。”他抿了一口茶。
甄意转着小茶杯,仔细想,维基百科里列出的那些深奥的研究课题,不是医生一词可以概括:“唔,应该是科学家。”
“医生。”他骨子里内敛。
小小的樱花瓣从窗外飘来,落在言格的茶杯里,漾起微微的涟漪。他坐姿向来正且直,背脊像把尺子,眼帘一垂,盯着那花瓣,语调缓缓:“你想问什么?”
“言老师,一开始就知道宋依的事吗?她认识凶手,她有不堪的过去。”
“不知道。”
“中途推理出来的?怎么办到的?”她眼睛里光彩照人,“刑事律师在做庭审盘问时,需要洞悉对方证人的谎言,还有盘询逻辑技巧,我想学。”
“你不是做此类工作的,我不会教你。”
“哦,现在你的道德约束你了。昨天揭发宋依的屈辱*时,你不认为不恰当?”她声音轻软,嘲弄的意味却明显。
言格黑眸深深,静静看她半秒,云淡风轻道:“真实永远不会不恰当。”
“嗯,老师开始讲哲学了。”甄意微微扬眉,笑笑。看见他茶杯里的花瓣,重新温一杯茶给他,双手捧上。
言格接过茶,不接话。
甄意托着腮看他,非常“善意”地提醒:“因为你,她成了嫌疑人。你有没有想过,因为各方面的压力,警察急于要结果,而不是真相?冤案错案你应该见过不少,这个案子背后关系复杂,你能保证她不会‘被凶手’?”
“不能。”他看她,“所以?”
“我真担心这会影响言老师的名誉呢!”她说这话时还真蹙着眉,一幅为他着想殚精极虑的样子,她忧心忡忡地叹气,“如果我去找真相,其实对你也有好处,言老师应该给我提供便利。”
他慢慢饮一口茶:“你都这么说了,好像真无法拒绝。”
“那就是答应了?”她克制着欣喜,微笑适度,像谈判专家。
“如果是警方的内部资料,没有。”他不会做违背原则的事。
“不是。”甄意很殷勤地递给他一张卡片,那是吴哲现在住的地址,帝城第一精神病院。言格垂眸看一眼,点了点头。
“谢谢啦。”甄意咧嘴笑。她去不了,可如果有言医生的准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言格问:“测谎的事,你其实没有觉得不恰当吧?”
甄意被他看穿,也不狡辩,大方承认:“嗯。”
他稳稳放下杯子,也递给她一张名片,扣好风衣扣子,起身:“没事我先走了。”
“诶。”甄意应着。收起名片,蓦然发觉不对,“额,你不等我爷爷了吗?”
“等得到吗?”他淡淡的,头也不回往外走。
甄意脸一红,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出她撒谎了。刚才也是,可他还是不拆穿地进屋喝茶,又应了她的要求。
为什么?
“谢谢啊。”她冲他喊。
彼时言格刚推开门,雨后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吹起他的风衣飞扬。听言,他并未做停留,拉开门走了。
第10章chapter9
那天是杨姿的生日。
傍晚,甄意和司瑰聚在杨姿的出租屋里做晚饭。两人都没提工作上的事,这是朋友多年的默契。
厨房门口的板凳上摆着杨姿的电脑,音量最大:范玮琪的《一个像秋天,一个像夏天》。三人挤在狭窄的厨房里洗菜切菜做饭,没分工,没配合,也没默契,年轻女孩子的喧闹声天真而生动。
“甄,我的天!你倒的那一堆白花花的是什么?笨蛋!”司瑰骂。
“红烧肉不放糖啊!白痴!”
“糖在我这儿,你放的是盐!蠢货!”
“。。。。。。”
甄意:“你没事抱着糖干什么?bitch!”
“。。。。。。”司瑰,“fuckyou!”
“withwhat?!”
杨姿在尝鱼汤,一口水全喷到炒锅里,瞬间油星四溅,红烧肉滋滋蹦跶,三人尖叫窜开,躲到门口傻眼半秒,随即爆发大笑。
油锅吱炸声,汤锅沸腾声,水流声,烟雾弥漫的小厨房里,有范玮琪音乐的声线:“我的弦外之音,我的有口无心,我离不开darling,更离不开你。。。。。。”
半小时后,比较靠谱的司瑰呈上第一道完好无损的大菜,一手锅铲,一手盘子,相当熟练:“观众朋友们,我的最二爱之一,大盘鸡。”
杨姿问:“另一个爱是什么?”
“馍。”甄意答。
大盘鸡盛入盘里,司瑰特意端到甄意鼻子边得瑟:“看见没,天赋。第一次就色香味俱全。杨姿,快尝尝我的处女大盘鸡。”
甄意:“幸好你今天没做馍,不然太惊悚了,尝尝你。。。。。。”
“你个下流胚子,闭嘴!”司瑰爆吼,一脚踹甄意的屁股,把她踢出厨房。
甄意摆碗筷,杨姿开电视,音乐频道在播大提琴演奏会,她迟迟不换台,甄意奇怪:“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个了?”
“你快看,这大提琴手好帅!”
甄意抬头,眼睛立刻瞪圆了:“我的心脏啊!”凑过去,“好帅好帅!司瑰,快来摸!”
三个女人贴在电视机前抚摸屏幕上白皙俊美轮廓分明的异国大提琴手,口水嗒嗒。
“还吃什么饭啊,吃他就饱了。嗷,抱着暖床也是a货啊。”甄意眼神直勾勾,咬牙切齿的,“要是他从电视机里钻出来就好了,扒了他的衣服,直接扑倒。”
“色女!”司瑰撞她的腰,末了,也痴痴地摇头叹气,“不过,他一看就是锻炼过的,身材肯定很好,你们看他衬衫这里的曲线和阴影。”
闺蜜一起犯花痴,愉悦绝对加倍。也只有这种时候,女人们才愿意分享她们的“爱人”。主动的,迫不及待的。
大提琴手安然地沉浸在音乐里,三人围着电视,满眼桃花地垂涎他的美色与身体。
一曲完毕才散开。
杨姿坐下盛饭,点评:“你们觉不觉得,他站着没坐着好看?”
司瑰同意:“嗯,他坐着拉大提琴的时候,好性感。”
甄意拿起筷子夹菜:“相信我,主要是他双手把弄着两腿之间夹着的东西,这个姿势比较性感销。魂。”
杨姿:“。。。。。。”
司瑰:“。。。。。。”
这么解释好像没错,可分明感觉哪里不对。
甄意吃着菜,抬头:“看什么?”
司瑰:“甄,你越来越重口了,最近。”
“可能我提前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哎,前天在电视里看到一头公猪,我都觉得细皮嫩肉的漂亮。”
杨姿扑哧笑,差点儿呛到:
“得了吧,你那么讨男生喜欢,想谈恋爱不容易?分明是想趁年轻拼事业。”
司瑰啃着鸡爪,不赞同:“我倒觉得,甄的眼光太高了。”
“这也是一个原因,”杨姿插嘴,“甄意眼光超高,男人不仅要事业心强,顾家有责任,最重要还得天神外表,模特身材,你找外星人啊?”
甄意慢悠悠喝汤:“我相貌不差,性格也好,不短浅,不愚昧,不恶毒,不虚荣,靠自己的专业和本事,工资很高。没有男人,我也充实快乐,照样过得很好。所以,我为什么不要求高一点?如果那个男人不能带给我比现在更多的愉悦,他对我来说,就必然没有吸引力。我干嘛和他谈恋爱?”
杨姿和司瑰没话可说了。
“没办法,我是个颜控,对未来男朋友的样貌,是肯定要求高的。”甄意耸耸肩,“不然做。爱的时候,我会幻想夏洛克的。”
司瑰呸她:“不许拆散他和华生!”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反应!少年莱昂和德普大叔才是我的本命,我只是觉得掰直夏洛克很性感,哈哈!”
司瑰白她。
杨姿摇着头笑。
她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岳锋恶性杀害同学案里,她能发挥的作用有限。目前,岳锋的未来完全押在一张精神鉴定书上,几乎没她什么事儿。如果岳锋是精神病还好,她起码能为他争取权益,不然,她这个律师等于全无用处。更郁闷的是,国内第一大学的博士生课堂杀老师同学,本来应该是引发全国关注和探讨的案例,但林子翼唐浅和宋依的影响力太大,生生把岳锋案的光芒压下去了。
吃饭到一半,她想起最近办公室里的议论,问:“意,宋依的案子跟得怎么样了?”
“出了点问题。”甄意含着肉,口齿不清;司瑰不参与,专心吃饭。
“意。。。。。。你要加油。”她声音有些难过。
“怎么了?”甄意听语气不对,抬起头来。
杨姿担忧:“大家。。。。。。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司瑰轻轻蹙眉,竖着耳朵慢慢扒饭。
“宋依的案子一开始很顺利,不用打官司就稳赚委托费用。可现在情势急转,大家觉得你拿不下来,还听说宋依和你闹翻了。。。。。。”
甄意不以为意,大口吃肉,咕哝:“输了又怎样?胜败都很正常。”
“不是啊。意,这个案子不是卞老大想让你赚奖金给你打名气的么?因为他总偏心你,大家这次才格外打鸡血地看热闹。。。。。。”她吞吞吐吐的。
司瑰脸色比甄意还难看。
“事务所里的人又不知道你爷爷的关系,常常暗地说你和他,关系暧昧,说你色。诱。。。。。。”
“说什么?”甄意瞪眼。
司瑰和杨姿脸色都变了,刚要安慰,甄意已撂下筷子。
她猛地起身,冲到门后边,脸往镜子跟前凑,“我的姿色到色。诱的级别了?”她托着脸,左看右看,叉着腰扭扭两下,
“整体满意,唯独对胸部失望,遗传了我爸。”
司瑰看着她一连串动作,无语至极,任何时候担心这女神经病都是没必要的。
杨姿笑疼了肚子,佩服她的自我调侃:“你不生气就好。”
“生气?我疯了咩(二声)?”甄意来帝城多年,普通话很标准,但私下爱带粤语腔。她语速快,听着利落声声,可尾音很长,升二声,绵绵的说不出的酥。
不管说“好叻喔”“麻麻哋”还是骂脏话“我丢”,都拖着特色的甄氏二声尾音,抑扬顿挫,绵绵不绝。中学班上很多男生学她说话调笑。杨姿也偷偷学过,却学不出那娇憨又爽朗的感觉。
“大家对幸运的人总是刻薄,”甄意不以为意,“我想要幸运,还想要名声好,岂不太贪心?”
“佩服你好心态!要是我,得气哭。”
“她们想给我添堵,可我最擅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甄意坐回来,继续大快朵颐,“这世上本没公平可言。往往在天平下端的人,才说不公平。”
“啧啧啧,不得了了你。”司瑰踢她,“祈祷你永远在天平上端。”
“不必,我喜欢跷跷板的人生。”甄意笑容放大,“心态好,在下端也不会抱怨。起起伏伏才精彩。”
四周绿树成荫,两栋白色的楼,并不高,占地面积却很大,设计现代而简约。
门前,横卧大理石上刻着几行字。
一边是“国立精神治疗研究所”“国立神经心理学研究所”“国立人格心理学研究所”“国立临床与咨询心理学研究所”。
另一边则很简单:“国立精神病医院帝城第一精神病医院”。
如果不是这两块大理石,蓝天白云,绿树繁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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