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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科举辅导师-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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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问手里敲着扇子,听她的狱友们讲当年壮阔的历史。
“想当年,我一拳将那恶吏的鼻子打断。当时我是村中最健壮的男人。爱慕我的姑娘成群结队。”那大汉坐在宋问对面,一手搭在腿上,骄傲的说道:“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后悔。此事闹大后,朝廷派人下查,那人也没比我过得更好。”
他满身肥肉跟着他的话抖动。
宋问委婉道:“看出了你……曾经的影子。健壮!”
对方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渴了。”
宋问:“我也渴了。”
她起身走到门边,对外喊道:“狱丞兄!狱丞兄!!”
狱丞跑来,不悦道:“你又怎么了?”
宋问笑问:“有茶吗?”
“没有!”狱丞板起脸怒道,“这里是监狱,不是你家里!”
宋问却没管他的怒火,继续说:“你可以去我的茶楼里拿。报我的名字,掌柜不敢收你的钱。”
狱丞气道:“还要茶?你怎么不把家搬来?有本事你就在这里一直呆着!”
宋问摊手:“我怕你啊!我倒是乐意,也有这个本事。”
狱丞发现说的有点毛病,又改口道:“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恰是这是,门口响起一道拖长的声音:“宣——宋问觐见!”
众狱友静默片刻,然后开始起哄。
狱丞捂着脸。
带走他这条老命吧。
宋问提提裤腰带,大摇大摆走出来,朝他呵呵敬礼:“谢您吉言勒!”
狱丞:“……”
宋问与他们说笑,出了门,立马收起表情。跟在来喊人的内侍后面,走出大理寺。
无论来过多少次,她都不喜欢出来那一瞬间的光线。刺眼,难受。
她不知道唐贽为何忽然想要见她,但她从来不想见唐贽。坐上来接人的马车,一路前往皇宫。
唐贽坐在正中,审视的看着她。
宋问走进来,门就在背后被关上。殿中已无他人。内侍也都退了出去。安静的可怕。
宋问跪下行礼:“罪臣参见陛下。”
唐贽不说话,许久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宋问。你究竟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唐贽弯下腰,“你的先生是谁?”
宋问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道:“罪臣没有先生。”
唐贽轻笑:“朕不信。朕不信你知道那么多,都是自己悟出来的人。”
“罪臣的确没有如此聪慧,更想不出那么多好的方法。”宋问说,“陛下若是信,那大概就是,罪臣偶得天书,窥觑天机。下知一千年。”
“一千年。”唐贽闻言又笑了两声,却没有直接反驳她。负手走到旁边,背对着宋问道:“那天书上,又是如何写朕的呢?”
宋问:“天书上如何写的不重要,陛下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
唐贽:“那你说,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问一字一句道:“陛下治世有功。平定内乱,振兴大梁。减免税赋,宽济百姓。广开言路,制改科举。于天下,于后世,影响深远,可称明君。亦有过。但陛下的过,不是罪臣可以说的。”
唐贽又问:“那朕是功多还是过多?”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不抵过,过亦不能消功。”宋问道,“勿论是功或是过,都只是相对而比。既成定局,陛下又何须在意?”
唐贽在前面走了走,然后沉声道:“朕若是让你,嫁入太子东宫,你觉得如何?”
宋问忽而一惊。第一次横起眉毛,看向唐贽,认真道:“那陛下的天下,恐怕就危险了。”
唐贽跟着冷下脸,哼道:“你敢吗?”
“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宋问说,“而我从来不喜欢妥协。谁要是惹我生气,我就是个疯子。”
唐贽回身怒斥:“你休得不识好歹!”
宋问:“许多人说过这话。可罪臣觉得,也就这样。”
唐贽忽然捂住心口,面色涨红,然后慢慢滑到了地上。
变故突生,宋问见他如此,大惊失色。当自己要将人气死了,冲过去扶住了他,按住他的人中帮他缓神。
唐贽拍开她的手,然后开始咳嗽。
“来人!快来人!”宋问对着外面喊道,“快传太医!”
屋外内侍闻声,迅速冲了进来。挤开宋问,扶起唐贽,将人往后殿架去。
唐贽仍旧不忘宋问,指着她道:“将她关回去。将她关回去!”
宋问:“……”
真该谢谢他这样惦记。
宋问低头下,倒是猛松了口气。
这殿中无人,唐贽若是死在她面前,宋问都怀疑他是要用生命碰瓷。
宋问不知道,唐贽身体竟然差成这样。
天底下的皇帝,大半都是过劳死的。能活到五十都算长寿了。唐贽看样子也差不多。积劳成疾,咳嗽不止。怕是肺部出了毛病,难以医治。
也是这时候,她终于明白。唐贽为何如此心急,张曦云又为何如此心急。
时间就像猛虎一样追赶着他们,时不我待啊。
宋问还看着唐贽离去的背影出神,后面侍卫过来,不客气的将武器架在她脖子上,冷冷道:“走!”
宋问回头看那人一眼,摇摇头,站起来跟着他离开。
没多久,她又重新回了大理寺。
狱丞看着她:“……”
晚间,御史公与关卿一起过来看她。
李伯昭问:“今日你与陛下说了什么,将他气成这样?”
宋问急道:“陛下怎么样了?”
李伯昭:“尚在医治,还未缓过气来。”
这每病一次,怕都是一次损伤。
宋问用指甲抠着木柱上的细刺,无辜道:“是他要来找我的,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回答了他几个问题而已。”
李伯昭指着她叹道:“你能将陛下气成这样,也是好本事。”
这成就可真是太大了,宋问还不敢邀功,说道:“陛下是身患顽疾,恰巧病发。总不是要将这事也盖到我的头上吧?”
李伯昭叹道:“陛下确实身体大不如前。你或许很快就能出来了。”
新帝登基,自然会大赦天下。何况如今长安是危机重重,若是陛下去了,谁还有空再来管一个宋问?
宋问小心:“陛下有没有说什么?”
关卿与李伯昭异口同声道:“有。”
宋问一惊,忐忑问:“难道是说我?”难道将她是女人的事情说出去了?
“自然是说你。”关卿沉着脸道,“陛下神志不清之时,一直咬牙喊你的名字。不然怎说你是好本事?”
“……”宋问心虚道,“不……不至于吧?”
关卿:“你还有什么好说?”
宋问眼睛转了转,想起来道:“哦,我还的确有事要说。”
宋问向前倾了倾,让两位靠过来,说道:“关卿,我给你提个建议。你看,这大理寺以及刑部有那么多囚徒,不乏身体健壮之人。与其让他们终于坐在这里不见天日,不如让他们当作劳丁出去劳作,也是好事啊。”
关卿不知她怎么转到这上面去了,皱眉道:“什么?”
宋问:“让那些罪状不重的,且有心悔过的,在狱中表现良好的,有机会可以出去劳作。再根据他们的劳力,给他们分发些薪金。毕竟一直久坐,容易出毛病。而且这样他们出狱之后,也好有的过活。”
关卿:“什么?!”
“还有,在牢狱中,教他们一些技艺本事,让他们出去,不至于走投无路,再施恶行。”宋问认真和他们讲解,用手比划着道:“这叫劳犯改造。我与他们聊了聊,发现他们之中,其实多数只是逞一时意气,才有了今日的后果。心中其实已有悔意。还有些事情,确实是朝廷不对在先,不应该不给他们悔过的机会。”
关卿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如今黄河水患,堤坝坍塌,下游那边肯定也是缺少劳丁。与其强征劳役,惹得百姓不满,不如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宋问两手环胸道,“当然。我指的是那些一时失足的人。责罚过后,更重要的是改过不是吗?”
关卿:“……”
宋问见他没有回答,又望向李伯昭,真诚道:“御史公,您觉得呢?有没有道理?”
李伯昭:“……”
关卿轻哼:“宋先生这大牢坐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安心啊。”
宋问扯嘴大笑道:“能者多劳嘛。”
李伯昭指着她说:“不知该说你什么是好。你倒是一点都不替自己担心。”
宋问淡然一笑:“身陷牢狱的我,又能怎么替自己谋划呢?自然是能做什么做什么。终日惴惴不安,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差别?”
“说的倒是不错,你看得开,挺好的。”李伯昭指着外面道,“关卿,我们走吧。”
唐贽病后,再也没有好转。在床上躺了数日,恍惚间看见许多画面。
与宋问聊过后,时不时便回忆起自己的过往,然后叩问自己,自己做皇帝,究竟是功是过。
白驹过隙。多少当年追随的臣子离他而去。有些是被他杀死的,有些是自己辞官。那些曾经忘记的事情,竟也一幕幕浮现出来。
终于轮到他了。
又一日起来,感觉精神充沛,心情也很轻快。
他站起来走了一圈,难得吃了些东西,然后坐在圆里休息。
唐清远听见消息,快步过来看他。
“父亲,您怎么出来了?”唐清远将外袍披在他身上,“这边风大,还是回殿吧。”
唐贽脸色红润,他笑道:“我今日,觉得身体很好。”
唐清远给他理理衣领,将衣服披好:“那便好了。父亲您多照顾自己。”
“我儿。”唐贽拍着他的手说,“我定会将这江山,好好的交到你手上。为父留给你的,一定好好的给你。”
唐清远动作一顿:“父亲?”
唐贽指着前面:“回殿吧。”
第176章 陛下驾崩
唐贽精神越来越好。他也有所察觉; 自己怕是大限将至。
他在殿中走了一圈; 无所适从; 不知该做什么好。于是过去拿起桌上公文; 过目一遍。只是心浮气躁的,看不出什么来; 又放了回去。
公务永远是处置不完的; 越看越觉得什么都重要,便越是放心不下。
而如今长安诸事不顺; 内忧外患。他只要看到奏折便本能想起这些,心中实在难安。
好多事要做; 他怎么能在这里停下?
一根线提着他,可是这根线随时就要断了。
唐清远端着茶水进来,摆在唐贽面前。见他对着奏折头疼; 便道:“父亲,休息一下吧。公务由我来处理。”
唐贽抬头看他,欣慰一笑。起身走到软塌旁边; 拍了拍; 示意他也坐下。
唐贽望着唐清远; 眼神有些迷离; 指着书桌前的宽椅道:“当时你小,我教你识字。你就坐在我怀里,乖巧的看着我。不知不觉; 你竟也这般大了。”
“你自幼聪慧; 又好学。父亲一向疼惜你。”唐贽摸着他的头道;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看着你会走第一步,会说第一句话,会写第一个字。也看着你娶亲,可惜看不见你的孩子了。”
唐清远唤道:“父亲。”
唐贽摸向他的发冠:“这冠冕旒,是朕留给你的。你不用害怕。我会将它好好戴到你头上。勿论是谁,都不会让他抢走。”
“不用怕沉,会有人替你撑着的。”唐贽看着他说,“只是。往后你要保重自己,父亲再难看护你了。我儿,以后你就要独当一面了。”
唐清远嘴唇微张,心中酸涩,但不知为何,眼泪却流不出来。
“父亲,您是累了吧。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唐清远说,“请御医再过来给你看看?还是多休息。”
唐贽:“不。朕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我父亲——先皇,缠绵病榻数年。他晚年凄苦,但总觉得活着好。我也一直觉得活着好。可是经历后,像现在这样,可以起来走走,与你说说话,才叫活着。”
唐清远:“父亲,您好好休养,自然能好转的。看今日不是很好?”
唐贽不听他的话,接着说道:“人人皆畏死,朕也畏死。但永远别叫你害怕的,占了你的心智。记得了吗?”
唐清远点头。
唐贽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道:“照顾你母亲,也照顾你自己。若有不懂的事,可以去问几位大臣。你要够大胆,也要够谨慎。够宽容,也够狠辣。多保重身体,少熬夜,别像父亲一样。”
唐清远静静听他说着,感觉对方手心的温度在逐渐降下。但是那余温,仿佛烙伤了他的心口,消散不去。
“好了。”唐贽拍着他的肩膀道,“去将大臣都叫来。还有,把宋问也叫来。”
唐清远颔首,起身退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一阵恍惚,空荡荡的情绪像阴霾一样笼罩着他。他抬起头,又看了眼唐贽的方向。
那人一如既往的坐在那里,感受到他的犹豫,朝着他微笑鼓劲。
仿佛他永远都会在那里。
唐清远退出去,视线里失去了他身影。
唐贽又回到桌案旁边,铺平纸,用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然后书写。
写完后,将纸张对折,喊内侍过来,把东西托付给他。
明月清辉,照在青色的石阶上。
宫人打着灯站在两侧,官员立在门外,周围人语声声。
唐贽床前,几位大臣聚在一起,听他的嘱咐。
唐贽对着李伯昭,许贺白等人,一条条交代下去。
他起先精神还很好,但是说了几句之后,好似气血也被吐了出去,可见的快速憔悴了。
半倚在床边,声音越加细弱。神智虽然清明,却耐不住疲惫阵阵侵蚀。
往日的苦痛都消去,仿佛置身云端般轻飘飘的,做梦一般。
但是他不能睡。他睁着眼,用力了吸了几口气。
最后,他将话都说完,几位臣子伏在床前,小声道:“臣,谨记圣言。”
“好好。”唐贽又扭头去看唐清远,对他鼓励道:“放开手去做吧。你不会是一个人。”
唐清远点头。
这个有求必应,永远庇佑着他的男人,怕是走到尽头了。
最后推了他一把,就要离去。
将来又该是什么模样的?
唐贽问道:“宋问呢?她来了没有?”
几位臣子略微惊讶。
内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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