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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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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些心虑过重,却无大碍,吃两剂药就成了。”他开完方子说道。
沈羲点点头,说道:“回去歇着吧。”
他把余下那半口气松下来,甚至是作了个揖才跨出院门去。
沈羲一使眼色,旺儿便跟着出了门。
柳梦兰住在前院,有一间自己独立的卧房。
进房之后他背抵在门板上吐了口长气,才慢吞吞回到桌前坐下来。
桌上摆着只他自南城时带回来的小泥塑,是个男娃儿,胖乎乎地憨态可掬。
他拿在手里细看了半晌,忽而间捂着脸,呜呜地流起老泪来。
萧淮看着沈羲进了门,然后便吩咐马车往王府方向而去。
贺兰谆在殿里看书,手里书页却看了一柱香之久还未曾翻过去。
直到侍卫推了门进来,碎步到了跟前,他才抬了头。
“羲姑娘夜里去毕府了!”
侍官将手里纸笺递给他。
他快速接过一看,原本平静的眼里也起了波漾。
“这么说她是故意让珍珠离城转移视线?”
“的确是。”侍官的声音压到只有彼此听见。“还有,乾清宫的李秋先前也到了毕府。”
贺兰谆凝眉扭头,那一闪而逝的亮光,平白地有些阴冷。
“大人,世子来了。”
又有侍官进来道。
望见跨门进来的萧淮,他脸色才缓了缓。
沈羲天明时还坐在书案前,拿着柳梦兰那只泥塑的男娃在手里把玩。
“确定哭了?”她问。
“确定。”侍卫道,“小的亲眼瞧见,绝无差错。”
沈羲点点头,再看了两眼,便就把泥塑还给他:“送回去,放在原处。”
侍卫轻快地出了门。
她抬手揉了揉脸。
天快亮了,她脑子里却还乱成一团。
和衣睡了会儿,天大亮时仍利落地起了床,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地吃了早饭,然后收拾了一番前往鹿儿胡同。
整个早上她面色平静得仿佛昨夜里的凶险根本是人们的错觉。
就连戚九也憋不住,说道:“昨儿在毕府,你还发现什么了?”
沈羲闻言望着她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第436章 那道疤痕
到了别院,萧淮刚下完早朝回来,就见她坐在他书案后看着京师舆图。
“皇上今儿驳了韩顿关于今年燕京乡试考官的折子。”
萧淮一面除着官服,一面说道:“这可少见,这么些年里,他就算对韩顿不满,也从来没有当面驳他脸面的,所以今儿早上,文官的口水差点没把乾清宫给淹了。”
沈羲对着地板凝了凝神,说道:“科举主人才,韩顿管着礼部,按理说他有任免考官的权力。
“可是他已经野心昭昭,如果再控制住科举,来日选出的人才便全是他韩阁老的人。
“皇上要稳固皇权,自然就得有自己的人,以往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往后又怎么成?”
说到这里她停下,转而道:“毕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传来?”
“正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萧淮换好衣裳走回来,说道:“太傅今早上朝了。”
沈羲眉头倏地抖了一下。“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临朝旁听政务。”
“因为昨晚上的事?”她皱了眉头。
临朝旁听政务,这是表示未对朝政撒手?韩顿岂不尴尬?
他既然已经撂了挑子,便不可能因为府里来人刺死了一个丫鬟而突然之间改变主意。
她下意识觉得他不会是出于这个原因。
“还记得昨夜我们回撤的时候李秋正好到访吗?”果然思索了片刻之后,萧淮说道,“我猜李秋的到访是原因之一。”
沈羲想了会儿,说道:“小皇帝最近有什么动作?”
“近来反倒没有在亲军卫的事上较劲,”他食指在舆图上轻划着,“不过我想也快了。再拖下去,只会便宜了韩顿。”
说到韩顿,除去他疑似在云南设计给沈羲下套之外,倒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
她到底也不知道他究竟打算怎样,近来也没有收到李琛传来的更多消息。
“对了,那少爷”萧淮忽然又提起来,“王府没有一个人听说太傅府里有什么少爷。你确定没有意会错?”
沈羲经他这一说,也有些吃不准了。
按说如果毕尚云身边真有这么个人在,那么燕王府怎么着都应该察觉出一星半点,连他们都没有听说过,她还怎么一口咬定就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她又的确记得,毕尚云在提到“少爷”的时候十分郑重,以及在发觉有异常的时候也警惕地住了口。
而且他后来逼问那丫鬟的时候,她总觉那丫鬟分明是知道一些的,她头上还插着金钗,怎可能只是普通二等丫鬟?
分明只是她宁死不肯说而已。
那么,这是不是更能说明这少爷身份要紧?
“不可能听错。”她缓缓道,“我全程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连他呼吸都不曾错,怎么会听错他近在咫尺说的话?
“只不过我不能确定,这个‘少爷’是不是跟我想要查的事情有关罢了。”
如果毕尚云不是那个人,那么他就是有再大再多的秘密也不关她的事。
所以,她不应该本末倒置。
萧淮脸色也凝重了,问她道:“那你可对他有印象?”
她摇摇头:“面目没有印象。不过,”说完顿了顿,她又抬眼看过来:“他左手腕上有道六角形的疤痕,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六角形状的疤痕?”萧淮凝眉,“可是他左前臂上那道?那道疤很多人都见过。我记得有一次听他说,是他儿时不小心沾了火钳被烫的。”
沈羲双眼微眯。
他道:“我记得许多火钳也确是这个形状。如果是平民家里,烧火的时候偶尔被烫到也是常事。”
沈羲却又摇了摇头。
“可我并没有接近过很多平民,就算那道疤于旁人来说寻常,为什么对我来说,我会有印象呢?”
她前世里怎么可能会接近火钳这样的东西?
就算是身边服侍的人,倘若身上留有这样的疤,也会被算作五官不整调开的,毕竟张家又不缺容貌端正的下人不是吗?
而如果是在外遇见的不经意的人和事,她又怎么会有印象?
然而她仔细地想,却还是捕捉不到那一线痕迹。
“我只是觉得应该是在哪个场合见到过,而且这六角的形状,似乎还伴随着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然而我却想不起来了,我只能确定是在前世里见过,因为这一年里我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而且他手上的疤也不是新疤。”
“这个倒不难。”萧淮摸摸她的头道,“我先让苏言打听这个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沈羲点点头。“记得顺便也查查‘少爷’。”
萧淮叫来苏言吩咐了下去,转头又问沈羲:“你昨夜里为什么要让珍珠代替你去徐家坟园?
“难道你说要白天去上坟,我会不肯吗?还有为什么要瞒着我去毕府?知不知道多危险?”
沈羲听得他有些不悦,忙说道:“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而且我也并没真打算让她去坟园,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尽管这个幌子失败了。
萧淮深深望着她,轻捏了一把她的脸,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沈羲在别院呆到下晌,萧淮要去赴饭局,而苏言可能没有那么快打听到消息,她这里便同路回了府。
才刚过门槛,戚九就迎上来了:“穆氏那里出事了!”
……沈羲赶到琼花台的时候,穆氏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原本端庄秀美的脸上,赫然肿起了一边。但即便如此,她也笔直地坐在那里,不曾有丝毫狼狈之态。
“夫人!”
沈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她站起来,反握住她说道:“你总算来了!”
沈羲点点头,扶着她坐下。
穆氏等不及地道:“你先告诉我,你父母亲当初救下的人,你认不认识?”
听她提起这个,沈羲心下蓦地一沉,说道:“我不认识,出什么事了?他打你了?”
穆氏摇摇头,咬牙道:“韩顿果然有阴谋!
“前不久,云南那边发现了一伙赫连遗臣,据说是昔年秦宫的军士,这些人在那一带占山为王,原本也不曾被人所注意。
“但是某日山上有人重病,而后请了个大夫上山,那被医的人竟是个赫连人!”
第437章 这是真的
沈羲心脏顿时漏了一拍,“你确定?!”
“我确定!”她点头,“昨夜里不知突然出了什么事故,韩顿半夜被人请出府。
“而我见他书房钥匙落在了房里枕上,便偷偷拿了过来,闯进去翻了翻。
“他桌面上压着封自云南过来的密笺上就是这么写的,说那大夫原没敢做声,借着熟悉地形的便利偷溜下了山。
“后来不知怎么说漏了嘴,而刚好凌云阁的人又正好在附近县内,于是如今凌云阁的人已经冲到山上去,把他们给捉了!
“而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那赫连人他,他一口咬定曾经被令尊令堂所救,而且还说这件事你也知道!整个沈家都知道!”
沈羲浑身发冷。
世人都知道凌云阁的手段,赫连人被残杀这么多年了,逃亡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头。
落到他们手里,出一两个叛徒不算什么稀奇事,可是他反口这么一说,便不止她活不了,整个沈家都活不了!
这信出现在韩顿书房,必然是韩顿授意的了!
而偏偏这个时候凌云阁刚好出现在那里,很可能是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是装作巧合而已!
只不过,究竟是他先发现的赫连人,还是凌云阁先发现的?
但不管怎么说,韩顿这一手可真阴绝,他这不但是要害死她,而是要把整个沈家全都拉来给她陪葬!
她凝眉道:“他没有说过昨夜里为什么突然出去?”
“我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不过,听说是临时去了趟太傅府!”
穆氏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这么重要的信件按理说不会放在桌面上。
“但是我能肯定他确实是匆忙出去的,而且,这事不是小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羲暗自点头,去了太傅府,那么必然是为着昨夜里他们夜闯毕府的事情了。她抬眼望上她的脸:“他打的你?”
她轻轻把头一避,赧然道:“我没事。他也许是发现锁头动过,所以早上借故打了我。
“但是因为我能拿出一直在房里的证据,所以他也没有拿我如何。只不过对我疑心是肯定有的了。
“这趟我本不该来的,但押解的人据说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我不能不赶来告诉你!”
沈羲沉吟,他还想等等李琛的消息回来再做决定。
“姑娘!”
可巧正说到这里,戚九忽然进来,看了她们俩一眼道:“李琛回来了!”
沈羲心下大震,嘱穆氏先坐,出了门一看,果然是派去云南的李琛风尘仆仆地立在跟前!
“姑娘,大事不好!凌云阁的人当真捉到了一个赫连人!
“而且前些日子韩顿的门客一个叫冯韶的还赶到了当地,见过了囚犯。
“他们之所以未曾将他就地正法,而是押回京师,是因为姓冯的威逼利诱他诬告沈家!”
七尺高的汉子此刻一扫素日沉稳,干哑的喉咙里急速吐出一串话来。
沈羲听到消息属实,一颗心反倒镇定下来了。
她静默片刻,伸手斟了杯茶给他,说道:“其余人呢?”
“正在暗中跟踪囚车,看看能不能伺机灭口!但他们有五十名以上的精卫护卫,恐怕很难寻到机会。所以小的提前先来报讯!”
沈羲踱了两步,说道:“告诉世子了吗?”
“还未曾来得及!”
“嗯。”她点点头,“回头我去找他。你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我再问你。”
李琛颌首,知道自己这副形容有失体面,便即刻闪退了。
沈羲在原地再站了会儿,才回到屋里,与穆氏道:“夫人的恩情,我记下了。不知叙哥儿你可安排好了?”
“我已经跟我姐姐联络好了,本打算这两日就将叙哥儿打点好,将他送出京去的!她的人到时会驻扎在城外等我。”
沈羲凝眉:“你怎么跟她联络的?”
穆氏微愣:“写信。”
沈羲沉声:“那你这法子绝不能用了!
“韩顿既然对你起疑,则很有可能截过你的信件!若是让他当场捉到,你就完了!”
经过昨夜里萧淮说毕府有飞鸽出没一事,她不由得也多生出几分警惕。
“那怎么办?”她失神道,“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沈羲望着她,也锁紧眉头沉思起来。
按理说穆氏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在韩府呆下去了,可是她突然消失,那必然不是小事,且谁也不敢窝藏。
权衡之下,她目前只能留下来,而先把韩叙送走再说了。
“我这里倒是想个办法,或许能让叙哥儿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韩家,只不过还未曾与世子通气,不知胜算能有多大。”
说到这里她默一默,又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我去见世子,回头商量好了我立刻找你。”
穆氏无异议。
这里点头道了声好,随即就按照刘凌所指的路线出了琼花台。
沈羲在栏上望着她马车消失远离,唤了人暗中护送,而后又写了张纸条,招来刘凌:“送去给世子。”
萧淮送了沈羲回府,便就到了翠湖畔,花朝节当日他所订下的醉仙楼。
进了门便就有人两眼亮起,接而上前来拱手,引着他上楼梯,到了顶中一间厢房内。
“世子到了!”
屋里已经坐了有人,精致的绣袍花白的胡须,外加一双沧桑但仍然澄亮的鹰眼,正是羽林卫指挥使罗翌。
听到通报声他即刻起身,快步迎了过来:“世子果然守时!”
“罗老将军久等。”萧淮笑着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里面请”
回到桌旁坐下。
见伙计也到了跟前,罗翌便道:“今儿备的是店里的招牌秋露白,不知可合世子的意?”
萧淮道:“老将军不必客气,上茶就好。”
罗翌挑眉:“无酒不成宴,世子不赏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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