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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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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刑部侍郎府,上下怎么着也得有几百号人,她就不信这公理良心就个个全都让狗给吃了!
就是真让狗吃了,那也总有下人传出府外去,传到言官们耳里,自会有他们好受的。
可沈歆竟然没闯进去搜,那就能看出些问题了。
她对那瓷枕志在必得,而她这房里服侍的人加上裴姨娘总共也不超过一只手掌,要抢的话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她们却偏偏未曾下手,如果不是脑子蠢得厉害,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丫头虽然跋扈,但必然还是有所顾忌的。
联系起她刚才的话,她说她父亲还在外地赴任,又说将来家里都得靠他们长房,可见是有叔伯兄弟好几个。
俗话说“父在不分家”,既然没分家,那也就是说,眼下家里必然还有个老太爷,而这个老太爷,八成就是刑部侍郎了。
堂堂刑部侍郎,当然不会容许家里人闹得太离谱。
否则让言官一参,他搞不好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爷所顾忌的,必然也是府里人所顾忌的。沈歆当然不敢擅越。
“你想坑我?”沈歆果然冷笑起来。
她目光剜着沈羲,反而在帘栊下的长凳上坐下来:“你不拿给我也成,那我就不走了。我就留下来坐在这里,直到她拿出来为止!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她这么着地耍起无赖,沈羲还真皱了下眉头。
别的她倒不怕,关键是眼下她还急着送信回张府,她昏睡的这两日,父亲母亲必然已经急坏了,她得赶紧与他们取得联系!
这瘟神若赖着不走,她又怎么好行动?
她倚着桌畔坐下来,手指头捻了绢子半响,便就缓声说道:“裴姨娘,你去把那瓷枕找出来吧。”
裴姨娘愣住:“姑娘!”
沈羲扫了她一眼,她咬唇半晌,这才又磨磨蹭蹭进了里屋。
沈歆以胜利者的姿态冷眼睥睨着沈羲,抚起自己涂满鲜艳蔻丹的手指来。
沈羲吃她的茶。
虽说两日水米未进,但这会子她竟不觉得饿了。随着醒来的时间延长,她的神思也越发清明。
但被梦里的情景折磨了两日,她的心肠仿佛也变得异常坚硬起来,毕竟,她可是死过一回的人,总不能再为这两个字而吃亏。
“来了!”
茶喝了半盏,身边丫鬟的一句低语,把沈羲的目光拉了过去。
裴姨娘抱着个大锦匣子出现在屏风处,微垂着头的她虽然看不到确切表情,但是那紧抿的双唇与紧抱着锦匣的双手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她的不甘。
即便她是个连下人都不如的侍妾,也没有被人打了左脸,还欢欢喜喜把右脸也伸出去让人打的道理。
“给我!”
沈歆站起来,冲过去要夺。
哪知道手还没够着,沈羲却以比她更快的动作将瓷枕抱到了手里。
“快给我!”沈歆气极败坏冲过来。
沈羲浑然不予理会,务自将那锦匣打开,把瓷枕捧出来细细端详。
是件古物,乃是大秦太祖年间的官窑出品,瓷身上绘着当年名师所作的莲田图,论起价值,不比玉质的低。
这样的瓷器在沈羲看来也仍然称不上什么珍品,但是若说拿去做个人情,却算是体面的了。
“把它给我!”
沈歆将手伸过来。
沈羲扫了她两眼,突然抱起这瓷枕朝她砸过去!
“啊!”
屋里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沈歆吓退到了帘栊下,但是等了半天却没有砰啷落地的声音传来,瓷枕好好地呆在沈羲手里,并没有落在地上!
而那始作俑者却正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们!
沈歆察觉到自己被捉弄,气极败坏冲过来:“贱人给我!”
沈羲立刻抱着瓷枕站上桌子,高声道:“你只管过来!我自知护不了这宝贝,但也绝不会让它白白落在你这恶贼手上!
“但凡你只要逼我一下,那么今日我宁为玉碎也绝不为瓦全!咱们就看看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父亲的前途重要!”
沈歆气得浑身颤抖,立在地下却也未曾敢上前半步。
她真怕这疯子发起疯来会把瓷枕给摔了,可她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要真是来硬的,她沈羲撒起泼来弄得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回头老太爷追究起来怎么办?
到底她沈羲也是府里正经嫡出的小姐,老太爷就是再不待见二房,也绝不可能容忍她仗着长房的势,弄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的!
“姑娘您仔细摔着……”
裴姨娘望着抱着瓷枕站在桌上气势慑人的沈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光是她,身边几个丫鬟也早就目瞪口呆,就连沈歆与那两个被打的丫鬟也都束手无策了!
这样的沈羲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
裴姨娘和丫鬟们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也从未见过!
从前的沈羲心虽不坏,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先爆发了再说,耳朵根子又软,极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因此没少吃亏!
可眼下的她分明就把沈歆耍得团团转,而且好像对付起她们来一点都不费劲,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丫鬟们看着裴姨娘,裴姨娘也看着她们,她们显然都还来不及适应这番变化!
“我数到三你们不走,我就立刻把这物件儿砸个稀烂!”
沈羲站在桌面上,指着沈歆一伙掷地有声。
第4章 一个恶梦
她怕什么,不就是耗么?倒要看看谁又耗得过谁?
若把她逼急了,她自行写个状子递去都察司也不是做不到!
都察司里她熟人大把,虽然如今不见得卖她的面子,可那里头的套路她总还记得清楚,总有办法搅得沈家不得安宁!
沈歆盯着被她高高举夺手上的瓷枕脸色越发见青,眼下她可是不能夺也不能抢了!
她虽然知道这瓷枕对于她们二房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眼下沈羲这不要命的样子,令她也不由相信只要她冲上去,她便当真会将它丢下地来!
黄氏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刘阁老甚喜康运年间的这批瓷器的,万一真给摔了,沈颂调回京的事便就要拖到猴年马月了!
沈颂不回京,她便就又要跟着去赴外任,就是她不去只是黄氏去了,那谁来给她议婚?
她才不想嫁去京外!
她咬紧牙关,颤手指了她半晌,最后冲丫鬟们一喝:“走!”而后便冲出了门去。
沈羲一直透过窗户盯着她们冲出了院门才抱着瓷枕跳下地来。
“姑娘您没事吧!”
丫鬟们一窝蜂簇拥上来接过瓷枕,余骇未定地围着她连声惊呼。
沈羲拂拂袖子没加理会,只道:“给我备笔墨来!”
她虽然不怕事,但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揭过去,沈歆走得越是干脆,就越是说明这瓷枕于她的重要性。
她口中的刘夫人寿日还有几日,她既是冲着这个而来,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吓走?必然还会有下回的。
只不过眼下先不必理会这层。
丫鬟们立刻前去准备。
裴姨娘这里抬袖印了下眼眶,也满含激动地去提饭。
她虽然不知道沈羲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可是这变化无疑是好的!
二房里如今只有她这个主心骨,只要她站起来了,日后她们难道还会继续再被人指着鼻子欺负么?
沈羲抬头略略打量了一圈四面,见到窗前书案笔墨已然备好,随即走过去铺了纸。
抬头酝酿的工夫,她望见拐角栏下的一蓬葱翠芭蕉,脑子里却又禁不住地嗡地一响——
芭蕉?
这时节怎么会有芭蕉?
她死的时候明明是隆冬,温婵和她身上都穿着最暖和的皮裘子,哪里会有什么葱翠芭蕉!
可眼下她们个个穿的都是春衫,按照这天色来看,至少已是二三月,这怎么可能!
她借尸还魂理应是立即就会寻到新的身体进驻,怎么会一夜之间从隆冬跨到阳春?
“我究竟昏睡了多久!”
她猛地转身,看向正在给她铺被的珍珠。
珍珠被她吓了一跳,屏息想了半日才出声道:“总共三日了,昨日姑娘曾醒过的。”
三日!三日间季节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眼下是什么年月?”沈羲觉得自己的嗓子都颤起来了。
“现如今是昭庆二年呀!”珍珠愈发奇怪了,“姑娘怎么了?”
昭庆二年,昭庆二年!她印象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年号!
她可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不要说大秦没有这个年号,就是她所读的史书里也没有!这个年号是哪里冒出来的?
沈羲背脊有了冷汗,人也有些发软!
“那现在是什么国号?你们可知道大秦?!”她努力寻找回自己的意识。
珍珠略略顿了下,凝重地道:“大秦已经亡国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先帝起义推翻了大秦,将赫连族人赶出朝堂建立大周,让我们所有拓跋人摆脱被赫连族人压迫控制,这是街口茶馆里每日里必有的说书,老爷在世也常跟姑娘说历史的,这些,姑娘您都忘了?”
珍珠说到末尾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这样的沈羲让她觉得很不安,她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妥。
沈羲脸色愈发变白,白到不能看。
大秦已经亡国了?
赫连族人被赶出朝廷了?现如今当政的乃是拓跋人?!她居然还魂到了拓跋人的身上?
大秦皇帝英明神沈勇,怎么可能会做亡国君?!
就是他同意,他朝上以张解等人为首的那帮臣子也绝不会同意!
她明明记得父亲说过大秦国运昌隆强盛万年的,怎么说亡国就亡国了?
“姑娘,”另一个叫做元贝的丫鬟走上前,充满担忧地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您去歇歇吧?”
沈羲闭了闭眼,将手抽出来,背朝向她们。
这消息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她很想说这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她们必定是胡乱编造了些消息来糊弄她!
可是眼前院子里的芭蕉,她们身上不符想象中季节的春衫,还有先前沈歆口里对赫连人的毫不遮掩的蔑视,这一切都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的命运出了问题,她的灵魂不是简单地找到了另一个主人,而是错开了时间在延续!
大秦不在了,那张家呢?
温婵呢?
她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一条命,现在她们却告诉她说大秦亡国了!她根本已不是生活在她死前的那个时代!
那现在她怎么去复仇?怎么去让温婵偿命?
而最关键的是,大秦不在了,她要上哪里去找她的家人!
“姑娘!您怎么了?”
丫鬟们的担忧愈发明显。
沈羲抬起头来,疲惫地撑着额角,喃喃道:“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我死在永定十年。”
“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丫鬟们松了口气,皆都围过来安慰她,“大秦早就亡了,赫连人都被赶出中原了,现在是咱们拓跋人的天下,您不用怕。”
沈羲心里更是酸楚。
赫连人全被赶出中原了!这里头也有他们张家的后人么?那可都是她的家人和族人……
她稳了稳心绪,望着她们再道:“那么大秦永定十年,离如今有多久了?”
她死的时候,年号就是永定十年。
即便是被老天愚弄了,她也要弄清楚她死了之后张家又怎么样了?父亲母亲是否还有健在的可能?如是遭了不测,那他们的坟莹在哪里?
珍珠算了算,说道:“永定十年,距今恰恰五十年。”
五十年?
陷入绝望的沈羲倏地抬头,居然才五十年?!
五十年的时间,历史不会断层太远的!她的兄嫂侄儿年纪也还不大,应该还有存世的可能!
“那你们知不知道永定年间的张阁老家?他们怎么样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皆都摇起了头,“五十年前奴婢们都还没出生呢。”
二老爷一直在外赴任,她们都是跟着姑娘一起回府的,不在京师,很多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但是沈羲的目光太凌厉了,逼得她们几乎喘不过气!
几个人绞着手指头静默了会儿,才终于有个梳着总角的小丫鬟怯怯地道:“不如去找咱们院里的刘嬷嬷来吧?五十年前刘嬷嬷都十多岁了,而且一直呆在京师,她应该知道的。”
第5章 她还没死!
“刘嬷嬷?”沈羲道。
元贝忙说道:“就是从前在咱们抿香院当差的!虽然她没跟着南下,但是一直在抿香院看着家。”
“那还等什么?快去把她叫过来!”沈羲站起来。心下着急,她也顾不上语气了。
很快头发全白的刘嬷嬷被请了进来。
珍珠重复了沈羲刚才的问题。
刘嬷嬷茫然思索了下,便说道:“哪个张阁老?”
沈羲情急之下走过去:“张阁老讳名张解,祖籍通州,出身世族,隆安二十三年中的解元!
“历任广西知府大理寺少卿,同定三年入阁,兼任邢部尚书!夫人肖氏乃是太师冯元第的长女,永定皇后乃是张夫人长兄之女!
“这么有名的人家,你怎么会不知道?再仔细想想!”
虽然她心里首要目标就是杀了温婵偿命,可是大秦亡国的消息此刻令她已经顾不上去管其它了!
没有什么比父母手足对她来说更重要,大秦亡了,她需要知道张家人的消息和下落!
刘嬷嬷讷了讷,垂头再想了下,蓦地一拍额头道:“想起来了!原来姑娘说的是永定年间的皇亲张阁老。这个奴婢倒是还记得些的。
“张家当年声名显赫,只不过后来下场也惨。当年先帝攻破帝都之后,张家誓死守卫赫连皇帝,护着大秦皇帝逃到南方。
“但后来还是捉到了,一家老小十几口全部被斩首,还有数不清的家奴,听说那鲜血把整个刑场都给染红了。”
沈羲眼前发黑,心口似是有只利爪紧揪着一般松不开来。
死了……所有人!
她捂着胸膛,临死前那股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那是她的家人!全都死了!
“不过,”说到这里刘嬷嬷又迟疑道,“张家有个姑太太却还在世。”
“姑太太?”沈羲艰涩地吐出声音。
“没错。”刘嬷嬷点头,“就是张阁老的千金,不过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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