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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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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么他唯一的意志便是活得像个爷们儿一样,维护这片历经过多年征战的江山不再遭受摧残。
  这种雄心壮志,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权贵子弟身上。
  可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却亲眼看到了母亲的死。
  如果没有三族矛盾,没有种族歧视,那么他的母亲便不需要为了新朝廷的建立而付出生命。
  他杀人无数,可打心底里也厌恶着打着肃清种族血统为名义而进行的欺压和杀戮。
  所以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荣耀也沾着母亲的血,这偶尔也会令他感到耻辱和羞愧。
  所以,他更喜欢呆在远离五军营衙门与王府的地方。
  比如藏在鹿儿胡同深处的别院,也比如琼花台里的小阁楼。
  他是喜欢藏起来。
  有时候,他更有种奇怪的念头,把自己当成是浪子,商人,又或者玩世不恭的纨绔。
  这些假扮出来的身份,一定程度上可以令他麻痹燕王世子身份带给他的压抑,以及母亲和卫家人的死带给他的刻骨伤痛。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
  可是逃避能令他心里安定,他好像也找不到理由不这么做。
  他长久地住在别院里,强迫自己忘记还有个权倾天下的父亲。
  世人都说他难以接近,却并不知道他其实只是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假象之下。
  他偷偷地在静默之下看着人世间,看着那些怀着各色目的的人们。
  倚借燕王世子的身份,他看过太多濒临绝境的人,却没有见过她那样的。
  他坐在门口秋千上,闭上眼聆听着四周传来的虫鸣鸟叫。
  胡同口传来的脚步声他早就听到了,又短又急促,力道还不重,一定是女的。
  直到那脚步声停在了面前,他才睁开眼。
  他有些惊讶。
  这是个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戒备的年轻女孩子,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还带着几分凌厉与危险。
  她跑得气喘嘘嘘,明明不会武功,但一身的气度让人绝不会将她与无知的村妇联系在一起。
  当然,更让他惊讶的是,她居然是个赫连人。
  她的手上有血,但她自己不知道。
  他开始明白她为什么逃得如此仓惶。
  她是赫连人,如果运气不好,她会落得比他的母亲更惨的下场。
  她显然并不知道他是谁,那么,他也不介意发发善心。
  他给她敷了药,这样,她就不用再去另外寻大夫。
  但她居然想杀他灭口……
  真有趣。
  但是,如果换成他是她这样的处境,他也一定会有这样的念头。
  对于一个无助的人来说,没有谁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
  他不是圣人,有的时候,他甚至称得上残暴。
  所以,如果她真动手,他不介意杀了她。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又把簪子收回去了!
  他对她的兴趣,从她的胆大,转移到了她瞬间改变主意的原因上。
  如果不是她虚张声势,那就是她一定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吗?
  他捡起那只簪子,鬼使神差揣了起来。
  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但往往事与愿违。
  南郊的镇子上,她奇怪地追着他,又奇怪地撤离。
  他开始想,她顶着这身危险的血统,究竟在做些什么?
  回到府里,他想起那枝簪子,不知怎么就揣在了身上。
  她竟然不是冲着他的身份来的,而是有她别的目的,这反而使他感到新奇。
  当然,这样说起来显得他有些自大狂妄,而且或许还有几分可耻的自恋。
  但确实是,她对他本身的忽略,反而让他对她有了印象。
  刑场上,他听说军犯还在行凶,他不加犹豫地杀了他。
  人群里遭受过惊吓的她脸色苍白,却又镇定得像是见惯了生死场面。
  她投过来的那一瞥,令他微微有些心动,可他还是得保持着世子的威仪,目光轻轻往她身上一扫,就走到了监审台。
  她对贺兰似乎也颇为关注,几次把目光投向他。
  她喜欢的是他那样的吗?
  即使不想承认,但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贺兰把她带到衙门里,终年不怎么呆在衙门的他也跟着去了。
  公事房里他到底坐不住,想起她在小胡同里乍遇他时的仓惶,他冲过去了。
  他不知道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想了又想,觉得应该是出于对她的怜悯吧。
  他肆意地吓唬着贺兰谆,狂妄地把她唤成他的女人。
  他心里有恶作剧的兴奋,仿佛不是在恐吓贺兰,而是在欺负她。
  他二十一了,不是做事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冷冰冰地吓唬她,他把簪子还给她,看见明明有胆子灭他口的她在他面前收起爪子老老实实地,他很得意。
  燕王走后,他在帘栊下继续吓唬,看得出来,她胆子都被吓得缩成一团了。
  ——当然,他也并不全是吓唬,那些警告的话,也有几分真的。
  他与燕王父子不睦的情况绝不能外泄,事关燕王府及麾下那么多将士的存亡,倘若她真口风不严,他也不会留情。
  可事实证明她不但聪明,还很识时务。
  他很满意。
  而且她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从未看见过那样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但也仅止于此吧!她的血统是个大麻烦,他并不想与她有过多的牵扯。
  令他信念开始动摇的是在别院里,她明显在讨好他的时候。
  她像只小狐狸,分明想从他这里挖些好处,可是又把马屁拍得那么敷衍。
  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涮羊肉。都说赫连贵族都挺讲究的,他把屋里吃得全是膻味,倒要看饥肠辘辘的她在一屋子里膻味里,能不能忍住不失态。
  结果她真没有。
  她不但没有失态,而且还看懂了他的军事舆图,还看出来他去大同要走的是哪条路。


第545章 萧淮(下)
  真是个胆大包大的丫头啊……
  他偏不照她说的走。
  毕竟她是个赫连人啊,万一有埋伏呢?
  然后他后悔了。最后他无奈选择了她指的路,沿途却没有他所想象的埋伏,直到到达屯营也一路太平。
  真是意外得让人起了惭愧。
  他觉得她在他心里落下了影子。
  他觉得她又可恨又可爱。
  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有点意思了。
  韩家突然提出要把宋姣嫁给他,他觉得好笑。
  他并不武断,不会纯粹因为有人压迫而拒绝,是接受还是拒绝,都有他自己的考量。
  宋姣除去性格高傲,目中无人,根本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而且关键是韩家明显是与宫里人合谋打下的算盘。
  他怎么可能上当?
  但燕王也逼他,他只能一面虚与委蛇,一面寻找策略。
  他就想到了她。
  虽然她的血统说起来不算是顶好的人选,但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关键是,跟她谈婚论嫁,他好像隐约中还挺期待的。
  但她爽约了!
  他很生气。
  他内心里,原来在隐隐地渴望着她能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但这是他个人的私事,他是没有资格要求她必须帮他的。
  所以他决定跟韩家来硬的,直接拒绝,哪怕他知道燕王都已经通知霍究到府准备给他上刑了。
  燕王穷尽一切办法让他屈服,他知道。
  若搁在别的事上,他或许可以权衡,但婚姻的事,他绝不会。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他说,一个人,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图什么,你心里有了信念,才不会崩溃。
  他的信念就是,宁缺勿滥。
  有一个陡然闯入他生命的家伙,不知不觉在牵动他的情绪了。
  他在昭阳宫里应付韩家那伙人,苏言说她来找他,他心里那根弦忽然就悠悠地颤了颤。
  她说她是来阻止他跟宋姣订下婚约的。
  她变着法儿地讨好他,取悦他,他甘之如饴,也直觉她有什么事情针对韩家。
  但他又并不想刻意地去查她,他头一次不想把一个人看得太清楚。
  比起苏言把资料一目了然地送到他面前,他更愿意自己一点一点地去接近,去发现。
  他愉快地并且单方面地把他们的契约时间延长了。
  她看上去傻傻的。分明很有脑子的人,却在儿女情长上犯了傻,八成是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吧?
  想到这点,他心里更欢喜了。
  他莫名地想要看见她,想跟她在一起。
  想……牵她的手,抱着她,亲吻她。
  可是她是赫连人,她说她不想谈婚论嫁,于是他还只能克制着,不能表现出来。
  他得装着很平常的样子,消除她的戒心。
  他的心思,无法控制地逐渐转移到她的身上。
  宫宴上,他又看到她与贺兰谆说话,心里变得酸溜溜的。
  贺兰温柔,会说话,天生会讨女孩子喜欢些,不知道多少人梦想着嫁给他。
  而他却惯于让别人来取悦。
  他不知道如果她喜欢的是贺兰那种的要怎么办?
  尤其是看到她在校场上把宋姣比得落花流水之后,他骄傲,喜悦,也起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担忧,她这么出色,必然会有许多人看中她的。
  他需要想个办法才好。
  没想到韩家那老太太温氏居然白送了个机会上门,他进宫的路上就想好怎么把她跟自己拴在一起了。
  ……他承认,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去想她若是不喜欢他怎么办?也没有想过要不要去考虑她的意愿?
  他只知道,只要她成了他的未婚妻,贴上他萧淮的未婚妻的独有标志,别人就休想再敢打她的主意!
  而哪怕是让他从此在她面前矮上三分,他也是愿意的。
  他喜欢她的这种心情,纯粹得像是他小时候对于快快成长的渴望。
  也干净得像是母亲亲手洗过的衣裳。
  他固执地把这层关系的变化落到了实处,他们被赐了婚,那么她就该一心一意地接受他的钟情了。
  然而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这种感觉有多么自负。
  那日他得知她与贺兰谆相约喝茶,冲过去把她带了回来。
  他生气,而她竟然还说自己没错。
  他问她在乎的是谁?她却在沉默。
  他的心忽然就凉了下来。
  自始至终,是他一厢情愿了吗?
  母亲只告诉他要执着地专注地去爱一个人,却没来得及告诉他要如何平等地与人相爱。
  她的沉默令他忽然明白他的行为多么不理智,他觉得,哪怕是她接受了这桩婚姻,她也是被迫的。
  他放她走了。
  他悲伤地发现,没有人规定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必须喜欢他。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离去,听见苏言追出去挽留,他内心是祈盼她能回来的,只要她回来,又或者是回一回头,他都不放她走了。
  她不喜欢他,那么,在她喜欢的那个人出现之前,先让他喜欢着,不好吗?
  万一有一天,她也能看得见他呢?
  他内心里变得十分卑微,多年来养成的傲气却无法驱使自己去追她。
  她没有回头,是确定不喜欢他,不在乎他的了。
  他定定地看着公文,浑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过世之后的那种迷惘和无助又回来了,他的世界重新变得灰暗而失去希望。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这个夜晚。
  可是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竟然真的又回来了!
  他全身四肢的血都以失控的速度在流蹿!
  可他还有理智。
  万一,万一她回来是为别的事呢?
  “不用认错,反正我不在乎。”他固执地说。
  他是男人,他也要面子的。
  这么说出来,他就不会显得太丢脸了吧?
  但他心里又很害怕,怕她一怒之下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如果她再走了,他又怎么办?
  他觉得他在亲手把自己的心撕成碎片,撕碎之后还丢进碾石里,一圈圈地碾压。
  “沈羲,你没有心。”他心里疼得想哭。如果有心,为什么会看不到他的好?
  她生气了。
  她竟然生气得要哭了!
  好,他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生生世世也不想再放开。
  他认栽。
  他早就已经认栽了,从她回头的那刻起。
  只要她心里有他,只要她肯为了他回头,他什么都认了。
  ————
  明天起,燕王。
  话说你们的刀片少寄点啊,虽然断在这个点上有(太)点(完)销(美)魂(了),但以男女主为主线的情节,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呀~


第546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1)
  四月,沧州烟柳巷。
  新的朝代已经建立三年,沧州城里的硝烟早就已经散尽,街头巷尾却还在传颂着关于这个朝代建立者们的英勇,仿佛战乱里流过的血都是锦缎上的染料。
  卫羲儿漠然挽着包袱,穿过长巷,叩响了临街一座宅子的门:“我是福宁绣庄的绣娘,来送衣裳。”
  前些日子她不在的时候福娘接了单生意,有人拿来一匹云锦请她们做件袍子。
  绣庄里刺绣与裁缝都做,平时只接些街坊生意,这云锦缎子通常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从未有人敢拿这样好质地的料子让她们做衣裳。
  现在袍子做好了,福娘腿脚不太好,便由她送了过来。
  门房虽然早就接到了吩咐,但目光落在她脸上,也仍然藏不住眼里的惊讶。
  他引着她进了内,到了后花园门口停下来:“娘子里边请。”
  卫羲儿点点头,走进去。
  才过了拐角,迎面就多了片阴影,月亮门后走出来一个男人,身躯异样威武高大,英挺面容与印象中的他……
  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
  她闭了闭眼。
  男人走过来:“羲儿!”
  她脸色苍白,立刻睁开眼丢了包袱,掉头就往外走!
  男人一把将她拉回来,熟练地把她按在自己心口上。
  “去哪儿呢?我来接你的!”男人的眼里遍布着血丝,一贯的雍容和漫不经心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卫羲儿猝不及防,口里嘶喊着,四肢身躯皆都亡了命地在挣扎!
  男人不管她的拳打脚踢,他喉头滚动,伸手将她抱得更紧,并将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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