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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庭娇-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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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谆到了承运殿,直接进入内书房的所在的中殿。
燕王身着常服,立在廊下喂天井里的鱼。
两丈见方的天井已被挖成鱼池,岸上灯如白昼,大大小小的荷叶已如碧玉盘,铺开在水面上。
而底下不断游蹿着的锦鲤,则不住撞得莲竿将水面扬起波纹。
“我听说,你着人去寻了那女孩子?”
燕王丢了把鱼食入池,鱼群便倏地又将池水溅起无数水花来。
“是。”贺兰谆颌首,“不过可惜,这丫头居然填的是假姓氏,地址也是假的。我的人去到后扑了个空。”
“哦?”燕王扭头看他一眼,闻言笑起来,“居然还有人能骗得过你,倒也有趣。”
他也扬唇笑起:“那孩子顽皮。”
再丢了把鱼食下去,燕王渐渐敛了笑容,漫声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贺兰谆垂首望着争相竞食的鱼,说道:“看风范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字也写得好,但穿着又极朴素。
“属下猜测,大抵是外地来投奔亲戚的落魄小姐。之所以骗我,想来也是不知厉害,于京城又不熟,纯属不想惹麻烦罢了。”
燕王微微点头,将食盆搁在一旁侍官手上,接了帕子擦手,一面道:“找不到也罢了。只要不是陈贼同谋便好。
“大同今日又来了信,说是陈修手下那帮人正闹得慌。你回头去翻翻,拨些银两去安抚安抚,再若不听,便杀几个镇一镇。”
说完他把帕子丢回给侍官,凭栏望着游向对面的鱼群,又说道:“皇上马上要十岁了,宫里要办寿宴,好歹赶在宫宴之前,先把大同安抚下来,省得到时给言官们钻了空子。”
贺兰谆颌首,伴着燕王进了殿来。
入夜的梨香院同样也安静下来。
白天的紧张与激动都随着暮色深沉而平复。
沈羲将戚九救她的可能反来复去推想了无数遍,愈发觉得可能。因此心里竟隐隐踏实,至少这意味着她并不是独自一个人了。
但还需要亲见了她面才能得到证实,然她目前却不能再出门,因为她从萧淮手下出来,万一让王府的人看见,则少不了麻烦。
京城就那么大,王府爪牙遍地都是,这几日暂且还是在府里安生呆着好了。
不过说到王府她又想到肖似徐靖的贺兰谆。
因为贺兰谆,她又抑制不住地想起张家,徐家,肖家,这些当年都赫赫有名的贵族。
当时的京师世家遍地,毕竟近四百年的朝代,已经足够积累起一个家族的底蕴。
然而那么多世家,那么能兴邦能定国的士子骁将,也依然未能挡住拓跋人的屠刀。
如今的大周,朝中不但有垂帘听政的太后,未曾成年的帝王,三十出头的内阁首辅,还有个手持天下兵马,把王府建在京师,并且能得百姓山呼的藩王父子——
这世道!原来这就是拓跋人杀尽赫连人后,所创立的新朝么!
正好帐目的事没有突破口,她也因此着实安静了两日,刑场的事也逐渐在脑海里淡去。
府里各房也俱都清静。
因等着杨家那边消息,黄氏最近老实得都未曾出垂花门半步,生怕错过了一手信息。
而沈歆这回许是也让三房给整怕了,也消停了许多,到底她图的就是婚事,这次险些黄了,她也不能不夹起尾巴做人。
但是梨香院那五百两银子的事她去再没提了。
提及沈羲的时候也好歹已经是“羲姐儿”,而不再是“那贱人”。
不过,她就算再提,也落不着什么好果子吃吧?
有时候丫鬟们会把这些传给珍珠元贝,然后珍珠元贝再传给沈羲。
沈羲也就笑笑。
她从未把沈家除沈若浦以外的这些人放在眼里,她关注的,始终是二房这些人以及温婵及韩家。
不过显然三房还是不甘心的,毕竟纪氏野心勃勃。
加上这次被黄氏扑头盖脸地一打,可算是在府里丢足了颜面,不把这脸面拾起来,她也不甘心。
第90章 你蹭吃吗?
而说来说去,她这回又是栽到了沈羲手里,跟梨香院这笔帐,也就越来越扯不清了。
不过她反倒也不急了,就算要冲她动手,也得等这阵子风头过去才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沈羲还未说亲,照目前这架势,想顺势嫁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少说还得在府里留上一两年,有这一两年时间,她怎么拿捏她不够?
这日吃了早饭,忽然间嫂子梁氏派了人来传话,说是纪母娘家亲戚那边有长辈做寿,问起她去不去。
纪氏一脸淤青才刚退去,哪里有心思顾忌这些远房亲戚?
便回了话说不去。
虽未说为什么,但来人见着了她这脸,暗地里自然跟陪房打听了一番,回去又禀告了梁氏。
嫁进侍郎府的纪氏在娘家的地位可不同一般姑太太,何况纪家老太爷老太太都还在的。
梁氏得知她与黄氏撕打受伤,不能不关心关心。
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她这个当嫂子的刻意来看,恐怕还会招她羞恼。
左思右想,便着唤了长纪颉与女儿纪锦之前来。
纪颉因恰好要出门办点事,便就先出门了,纪锦之自行乘马车去往沈家。
也是趁着风和日丽,沈羲带着凭霜凭雪在廊下做绣活儿。
裴姨娘穿戴整齐地出来道:“该去拿衣裳了,姑娘准备准备吧。”
沈羲抬头顿了下,想起绣庄里答应的正是今儿去拿衣裳,便就说道:“我不去,你让旺儿送你去。”
“怎么能不去呢?”裴姨娘道,“去了当场试过,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改改。”
沈羲摇摇头,推说不想动。
裴姨娘见她坚持不去,便也就罢了。唤了茯苓与秋葵,出了门。
沈梁趴在窗上见她们走了,便屁颠屁颠地到了沈羲跟前:“姐姐,我想吃煎饼。府门口有卖煎饼的,可好吃了。”
沈羲看了眼睁着大眼睛眼巴巴望过来的他,伸手掐了把他的脸:“都胖成这样了还吃!”
沈梁也抱着她膝盖任她随便掐。
沈羲道:“把早上教给你的功课做完了,就带你去。”
“已经做完了。”他边说边转了身,飞快折回房里,抱着书本与簿子走回来。
沈羲拿过来看了看,让他抄的几篇字倒是都写完了,且并没有错字与漏字。
便又让他背了几首这几日教过的诗,他倒也都背了出来。
看来为了挣这口吃的,还是没少下功夫。
于是放了针线篮子,让元贝拿了钱,牵起他来出了梨香院。
但凡沈梁要出府门,她都是轻易不让下人们带的。
这里才走到垂花门下,忽然门外就进来辆马车,瞧着不是府里的,因不知是不是沈若浦的客人,沈羲便就拉着沈梁在门内避了避。
从前在张府,女眷都是有专门的门口出入的。
到了大周,不能那么讲究,只能自己把握了。
刚退到门内站住,就听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又有环珮叮当之声。
再接着,一股浓郁香风飘至跟前。
沈梁打了个喷嚏的工夫,门外就走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个十五六岁少女,原本约是要往东跨院去,见到她与沈梁,那脚步便就在庑廊下停了下来。
“羲姐儿?”纪锦之嗤笑了下,“你们鬼鬼祟祟地立在这里做什么?”
沈羲倏地挑起了眉头。
她不知道这是哪房的客人,居然一来便对作为主人的她这么无礼?
不管是谁的客人都没差。
她扬唇笑道:“这全府上下,都是我沈家的地盘。不知姑娘这句鬼祟,出自哪里?”
纪锦之面上僵住,本打算讥她两句便往三房去的,倒被她给反讥了!
便就往往他们俩看来,只见今日这精气神倒与从前不同,但身上衣着却还是同样的寒酸。
遂又道:“上哪儿去呀?”
上哪儿去关你屁事!
这种人摆明就是来找不自在的,可是沈羲近日没什么斗嘴的兴致,无谓给她脸面浪费口水。
正要牵着沈梁走,沈梁却忽然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望着纪锦之:“纪家姐姐,我们是去买好吃的哦,你拦住我们,是想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又不好意思说么?”
纪锦之的脸却刷地一下就绿了!
“谁想跟你蹭吃的?!”
她不过就是顺口问一句,没想到倒被这臭小子挤兑自己蹭吃蹭喝!
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这般刁钻了?!
沈羲也没料到沈梁突然间会来这么一出,沉静了几日的心情忽而就畅快起来!
再听得来人还是纪家的小姐,她便就笑眯眯揉着沈梁脑袋说道:“梁哥儿,怎么能这么跟表姑娘说话呢?人家就算是想蹭吃的,咱们也不能戳破是不是?
“你看弄得人家多下不来台呀!”
纪锦之只道她是要苛责沈梁的,毕竟她可是纪氏的侄女呀!他们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
等到听完之后她愣在那里,一张绿了的脸刹时变得如同才刷过绿漆!
这对姐弟,居然合着伙来奚落她!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沈羲又已经开口说道:“表姑娘既不是要蹭吃的,那不知道是要出还是要进?您这么样杵在门口,倒是不鬼祟,只是却有些霸道了!”
纪锦之虽是十分瞧他们不起,可到底自己是外人,她这么怼过来却也是毫无办法。
这里不得已往旁让了两步,看到他们身上的旧衣裳,终于又忍不住咬牙道:“都穷得连件新衣都穿不起,还有钱出街去买吃的呢!”
沈羲到此时,这才正经打量起她来。
只见她这脸模子与纪氏倒有三四分相像,谈不上多丑,却也不算十分漂亮。身上打扮却是一色的新整,袖子上若仔细看,还看得见清晰的褶痕,显见是挑着穿上,活似生怕被人瞧低了似的。
便就说道:“表姑娘这话说的,合着我沈羲有钱没钱,你还比我清楚似的。
“又或者纪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侍郎府还不如你们一个郎中府来得气派?我们便是有钱,也犯不着像姑娘似的天天套着新衣裳四处招摇不是?”
第91章 发了笔财
纪家在大秦时期根本在京师名不见经传,往上三代以前据说是务农的。
后来纪家曾祖考中科举成了乡绅,到纪氏父亲这代,也不过是个举人而已。
可巧赶上朝代更迭,朝中提拔大量拓跋士子,纪家也就因此一跃而起。
纪父凭举子身份进了礼部,然后十二年过去,如今也才混个郎中!
纪锦之可没想到沈羲居然回话回得这么狠,脸色倏变,待要发作,但看到她那眼里的清明坚毅,又不由偃旗息鼓。
到底论身份,纪家的确不如沈家。若不是仗着沈羲是个傻丫头,她也没这个胆子。
鼻子里冷哼了声,便就扭转了身离去。
这一转身,她腰间一块翠玉便就随之在空中划出道闪亮的弧!
沈羲目光瞬间被吸引!
虽只是一眼,她也认出来那玉乃是上等的玻璃种帝玉绿翡翠!
这么好的玉光是个戒指就得一二百两银子,她这铜钱大的一块雕花玉珮,少说也得三四百两!
他们纪家不是才是个郎中么?怎么会这么有钱?又或者这玉只是她意外得来的?
“慢着!”
她立时出声将纪锦之唤住。
然后走到她前方站定,凝眉在她身上再次打量着。
她身上穿着蜀锦质地的上衣,银丝烟罗纱的裙裳,颈上套着个赤金项圈,左腕一对翠玉镯子,质地比不上腰间那块,顶多二三十两银子。
除去那块玻璃种翡翠,她这浑身上下竟然也还不算突兀。
“你挡着我干什么?!”
纪锦之被她瞧得心里不耐,没好气地斥起她来。
沈羲深深望向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表姑娘这块玉不错。哪里买的?”
“你也知道这是好玉?”纪锦之笑道,“可惜告诉你你也买不起啊!”
沈羲伸手拿起那玉,勾起唇角反复看了看,说道:“玉是老坑的玻璃种,雕的是花开富贵,中间的牡丹有簪玉楼的徽记,所以应该出自簪玉楼不会有错。只不过姑娘是不是从簪玉楼买来的就不好说了。”
她从前没少从簪玉楼买东西,但是五十年了,这玉庄却不一定还在。
纪锦之听了这话脸色便变了变,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沈羲任她打量,心里也没有闲着。
纪家原先就算是有些家底,也不见得能随便戴上这样的好玉出街,她这玉哪里来的?
原主的家产只有熟知沈家情况的人才能算计得了!沈家所有亲戚都在嫌疑人之列,自然纪家也不能例外。
纪锦之若是周身都是值钱物件倒也罢了,她或许刚才还不会留意,偏就是这块玉,挂着不引人注目吗?
“关你什么事!”纪锦之没好气,“你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的千金闺秀,跟我装什么行家!”
说完绕过她,领着下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沈羲盯着她背影,双眼却是微眯了起来。
纪氏这里听说纪锦之到了,早把沈嫣叫出来了。
沈嫣先打听来的有谁?听说只有纪锦之,这才迎到院门口来。
一看她竟然两颊紫涨满脸怒容,少不得问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纪锦之在门下把受了沈羲姐弟的气说了,而后强忍着心里的火气说道:“她这个人,我不过个多月没见,竟变得这样狂了!也不看看我也是你们家的客人。”
沈嫣心里有苦说不得。
如今的沈羲哪里还是从前的沈羲?
莫说她纪锦之了,就是纪氏,这已经是第三次栽在她手上,而且一次比一次惨,还往外说不得。
反倒是她沈羲,如今不但一点点站稳了脚跟,越发像府里的小姐。
就连在沈若浦心里的位置,也明显不同了。
她这里便就劝道:“进去再说吧。”
姐弟俩这里买了煎饼,回到梨香院,沈羲就直接把珍珠元贝唤到房里来。
“这纪家家底到底何如?”她问道。
纪锦之的玉重新勾起她对原主家产下落的警惕,纪家家史她虽然不十分清楚,但是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而她印象中的纪家,从来没有富有到可以随便挂着好几百两银子的玉佩上街的地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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