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通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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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分之一的全天最亮星会出现在冬季星空。”周宇看着夜空说。
朱谨点点头，“我发现基地特别适合看星星，”她笑着说，呼出的气变成了白烟，“远离城市，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光化雾污染。”
点点星光映在眸中，夜空下，朱谨的眼睛格外动人心魄，她双眼皮既宽又深，眼角尖而内陷，眼尾细长，形如桃花花瓣。星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而又冷清的光晕，周宇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直到她朱唇微动。
“我们要不要也试一试感通？”朱谨回头看着周宇，鼓起勇气说道。
周宇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都可以，看你。”
朱谨迟疑了一瞬，她本来以为周宇会说“好”，现在决定权到了自己手上，她又有点犹疑。
“我是说真的。”周宇发现朱谨没说话，急忙解释道，他小心地看了眼朱谨脸色，十分困惑，心想难道我猜错了？那要不就试试吧。
朱谨和周宇四目相对。
周宇的脸本就轮廓分明，平日里非常英俊帅气，此时在夜晚的光影下，五官棱角更被凸显出来，看上去格外深邃成熟，星空同样在他的眼里映下点点微光，朱谨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心头莫名一悸。
“那还是明天再说吧。”朱谨别开视线，看着路边的草丛，飞快地说。
周宇话卡在喉咙里，上也说不出，下也咽不下。自从来了基地，这样的情况就时常发生，要不是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周宇简直要怀疑他和这块地皮八字不合。

冬夜漫长，越到晚上天气越冷，既然没打算感通，两人总不能吹着寒风看星星，便很快回了宿舍。
基地宿舍实行集中供暖，房间里倒是很舒适，朱谨脱下外套，往床上一趴。
房间没开灯，被子暖烘烘的，有太阳的味道。朱谨侧着头，感到昏昏欲睡，但每次快睡着时又总惊醒，反复几次后，朱谨终于爬了起来。床头的左边是一扇窗户，上面满是水汽，朱谨走过去，用手擦出一块，透过那里，她看见天空中的璀璨繁星。
刚才要是和周宇多看一会儿就好了，朱谨心里十分失落。
但这份失落很快也就过去了，要做的事太多，朱谨恨不得每天都是四十八小时。
对着灯光，她再次把《感通理论与实践》过了一遍，接着打开终端里做的笔记，拧着眉头，边看边想，不时圈出一些重点、加几点备注，最后她把笔记和书关掉，打开空白文档，闭上眼睛。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框架，朱谨立刻动手把它整理到文档上。
终端嗡嗡震了两声，朱谨把最后一点内容输完，才点开消息，发现是好友喻昕发来的。朱谨盯着屏幕半晌，打了几行字过去。
“嗡嗡。”对方很快发来一条语音。
朱谨点开语言，终端里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啊？所以你们就这样回宿舍啦？一点也不懂得撩汉啊！这时候要和他在星空下多聊聊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什么的，懂？”
朱谨手忙脚乱找音量键，一直按到最低。
“哦，那你来撩？”朱谨冷冷回道。
“我不行。”喻昕讪讪地说，“我要行就不会现在还是一只单身狗了，他长得怎么样？”
“还行。”朱谨想起星光下周宇英俊的脸，面红了一瞬。
“我不放心你还行的标准，发张照片过来，我给你把把关。”
“不行啊，同事的资料不能外传，影像信息包括照片也不行。”
“哦我忘了你们的规矩……天啊，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过年放假的时候大概可以？”朱谨不确定地说。
“你们这什么规矩啊，真是的。好吧，那我就没办法了，你自己把握好啊！”喻昕叮嘱道。
朱谨有点抓狂，“把握什么啊，我们只是工作上的搭档！同事！”
“就因为你这样想，所以机会才会溜掉！我们都二十五了，还能像十几岁小女生那样等白马王子来追吗？不是让你多主动，但起码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嘛，不然真只能相亲了，我跟你讲，相亲很痛苦的，能互相看顺眼的太少了；见面就聊工作、聊钱、查户口，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是一块肉，给搁在秤上，那边再放另一块肉，加加减减匀称了，买卖就成了，不行就各回各家……”
喻昕工作两年，被威逼利诱着参加了好几次相亲，攒了一肚子苦水没处倒，只能找机会给朱谨和袁依然抱怨。这大概不光因为三人是铁打的闺蜜，更因为她们一起当了二十五年的单身狗。
朱谨“嗯嗯”的听着。
这些话听的时候还是蛮恐惧的，朱谨也怕自己拖个很久找不到对象，被家里天天念叨，然而转头又忘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更想享受这最后的自由时光。
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朱谨听着听着，总是把周宇往里面带。喻昕说她上次的相亲对象个头挺高，朱谨就想周宇也有一米八多，而且身材挺拔，看着更显高；喻昕又说那个人妈介绍自己儿子，说他人好、善良，从小没打过架没骂过人，那男的还听得一脸羞涩，好像真的一样，这以后要是在一块儿了，遇到打家劫舍岂不还得老娘亲自动手？朱谨听得义愤填膺，觉得那男的要么是个妈宝，要么内心其实住着个小公举，心里却在想周宇能为了室友把人一拐子打吐血呢！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半个小时，喻昕讲得口干舌燥，内心得到极大满足，她给朱谨发来几个大红唇表示爱意。
“讲真，要不是我们都是直的，在一起算了，我爸妈对你可满意了，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人家朱谨有多好多好’。”
“要是三十了还没对象，我俩就在一起吧。”朱谨发过去一朵玫瑰。
“三十啊！你给自己的标准太低了！三十已经迟啦！赶紧抓紧，万一我先脱单了，我们还怎么在一起？”

三十岁真的迟了么？朱谨关掉对话框，问自己。
她心里十分困惑，她不太认同喻昕的观点，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迟。为什么人们非要给恋爱和婚姻加上“迟”的概念呢？难道迟了就不能谈恋爱？晚了的婚姻就不算婚姻？朱谨摇摇头，也许有那么一天，当你发现一切都无法回头时，那才算真的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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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危机
朱谨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玻璃阻断了光线，室内一片黑暗，但长久以来的生物钟让她意识到自己起来迟了。头脑霎时清醒，她飞速滚下床，哆哆嗦嗦打开窗户透光功能，窗外天色大亮，一小块金色斜斜地打在地面。
朱谨一边换衣服一边瞄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半了……她赶紧加快速度，火急火燎地奔向卫生间。
等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时，时间刚过八点。朱谨不眨眼地盯着终端，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心中稍安。平时她都要磨叽一个小时才能出门，事实证明，紧急状态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会迟到的不安消除后，朱谨心情大好，感觉终于能喘上气来。三月，冬天正在慢慢过去，空气已然十分温暖，树木久未修剪，人行道上不少树枝几乎要挨到头顶。视线所及，枝条正抽出新芽，阳光透过鲜嫩明快的绿意，映出纤细的茎脉；在看不见的地方，鸟儿们换上新羽，褪去的绒毛静静飘落；很快大地将看不出一丝寒冷的痕迹，仿佛它们不曾来过。

朱谨深深呼吸着清新舒适的空气，但另一种略带焦躁的情绪开始显露头角，就像……有一件该做的事情没有做。朱谨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大脑却像生了锈似的难以转动。
“奇怪，难道是太累了？”朱谨打了个哈欠，猛然摇了摇头，她穿过走廊，和迎面走来的同学打了个招呼，“可昨天睡得很好啊，比平常还多了一个小时呢。”

直到上课，朱谨依然精神欠佳，幸好今天的课比较轻松。《心联网的生理学基础》虽然内容繁杂，但对感通班解析者来说要求都不高，只用掌握基础就可以，比如基础神经学知识、感觉信息处理的脑机制等。但也正因为不重要，大部分人都坐的远远的，空出前面几排。台上的老师姓肖，不知为何早早谢了顶，朱谨第一次见到时还以为是爷爷辈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对方和方恒年纪差不多，他对台下意兴阑珊的学生恍若未觉，兴奋地讲着脑细胞再生技术和人工神经，在投影前后快速穿梭，动作迅捷的完全不像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有几次朱谨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锃亮的脑袋一闪而过。
说实话，朱谨还挺喜欢这门课。在“魔法专科”时，学校也开过类似的课程，她还是那门课的课代表。因为这门课是医疗和研发方向的专业课，朱谨一度还想过将来从事这个方向，可后来不知为何就放弃了。
朱谨脑袋昏沉，拼命集中精力盯着投影，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说起来，当时为什么就放弃了呢？自己好像永远这样，根本没有规划，随波逐流。
“挂科会不会影响搭档”，这个问题也一直没去问，朱谨不知道自己是自信，还是要面子。
二十岁以后的人生少了许多可能，现实把道路越收越紧，朱谨很怕有一天会发现选择并不是自己做的，而是被无数只手和看不见的洪流推到这里。
几秒后，朱谨发现自己维持着面朝投影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
她猛然一个激灵，低头看向终端，发现扩展屏上是一串自己打出来的“llllllllllllllll”。
课间休息时，朱谨郁闷地去上厕所，随即她发现了自己困成狗的原因。
隔间内朱谨深吸一口气，估摸着按往常第一天的出血量不可能用纸垫垫了事，寝室又太远，马上还有课……纠结片刻，她只好先用纸垫了一下，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回到教室，然后开始在终端上打字。
“消失的猪：求救，请问有谁带了姨妈巾？”
很快女生群里有人回应。
“echo：我！我在你后面。”
朱谨回头，看见龚涵坐在两排开外冲自己挤眼睛。
朱谨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接着课桌和身体的掩护，两人鬼鬼祟祟完成了交接。
大姨妈作为世界十大不可抗力事物之一，疼痛也势不可挡。朱谨勾着背，缩在座位上，只觉得今天倒霉透了。痛楚沿着小腹席卷全身，连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讲台传来的声音像是一串无意义的杂音。
“医生怎么说来着？”朱谨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对，转移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别老想着痛。
朱谨手心全是汗，趴在桌子上咬牙坚持。
昏昏沉沉中，她迷糊地想，“不行，受不了了，现在就和老师请假。”
过了一会儿，疼痛缓解了些，她又对自己说，“忍一忍，忍一忍，坚持到下课，你可以的。”
这样反反复复，不知何时讲台空了，周围响起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
“下课了吗？”
朱谨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慢慢撑起来，她随手抹掉额头的汗，看见终端上有一天未读信息。
“周宇：抱歉，早上接到通知要去军研，中午吃饭不用等我了。”
朱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缓了缓，准备站起来。
“朱谨，你还好吧？”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朱谨抬起头，看见艾媛烨、龚涵几人站在桌边。
“是不是痛经了？”艾媛烨俯下身，仔细查看朱谨脸色，“你脸色好差，刚刚上课时就注意到不对劲，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了，我还好。”朱谨说，声音虚弱，她自己也注意到这一点，忙清了清嗓子，努力振作起来，“谢谢你们啦，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那我们扶你回寝室吧。”艾媛烨温柔地笑了笑，动手帮她收拾东西。
几人七手八脚，很快把东西全装进包里，龚涵把包挎在肩膀上，背上是自己的书包，艾媛烨扶着朱谨站起来。

“下午请假好了。”寝室里，龚涵对朱谨说。
朱谨刚刚换了张姨妈巾，此刻躺在床上，终于没再冒冷汗了。
“对啊，政治课没啥好上的，我们都是根红苗正的接班人。”蒋玥嘉也说道。
朱谨点了点头，她实在坚持不了了，下午再去上课估计真得横尸医务室。
“就是，当个解析者政审比公务员还严，把我七大姑八大姨都惊动了。”龚涵说，“我来帮你请假。”
她接过朱谨解锁了的终端，点开学员系统，“请假理由：大姨妈来了。”
“换换换。”女生们一脸黑线。
“好吧，”龚涵说，“那委婉一点：I　got　the　period（注释1）……”
“停。”林域忍不下去了，“就说肚子痛。”
“哦。”
龚涵居然还思考了一秒，朱谨心惊肉跳，却没力气阻止对方，生怕她想出更惊世骇俗的“表达方式”。
“请假理由：肚子痛。请假天数：3月16日下午半天。附言：尊敬的陈老师，我因腹痛难忍请假半天，所缺课程一定自行补上，望您批准！”龚涵一边打字，一边汇报，“这样可以了吧？”
其余人嘴角抽搐，同样的话到龚涵嘴里就变了味儿，关键你说不可以吧，也不是不行，说可以吧，又总觉得不对劲。
“就这样吧。”艾媛烨扶额。
龚涵的搭档江沛然捎来一份粥，艾媛烨放进保温柜里，“饿了就吃，我们先去上课啦，有事就联系我们，别自己扛。”
“谢谢你们，太不好意思了。”

寝室重新安静下来，朱谨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片刻后爬起来吃了片止痛药。室内沉浸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她闭上眼睛，很快投入梦乡。
冷清的荧光打在脸上，朱谨抓紧时间再次看了一遍案例。身旁，喻昕合上扩展屏，对朱谨说，“时间差不多了。”
朱谨忙不迭点头，来不及折好终端就收进包里，跟在喻昕后面。
喻昕个头比朱谨稍高，此刻她踩着一双九厘米高跟鞋，包裙勾勒出姣好的线条，朱谨仰头看着对方，又怕脚下踩空，她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只觉得从小腿一直紧绷到胸口。她移开视线，低头看着前面闪闪发光的细跟。
喻昕推开一扇门，冷气扑面而来，圆桌旁坐着数十人，扩展屏如同鸟儿的翅膀般铺满桌面，在黑暗中一起散发出幽静的光。喻昕快步向前走去，朱谨急忙跟在身后。
“这个案例我们需要分工合作。”何淑娴开口道。
“赞成。”艾媛烨说，荧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严肃果决。
“好，”喻昕点头，目光扫过其余人，“我来负责案例中的法律部分。”
“解析申请由我和当局交涉。”艾媛烨说。
“我可以负责审讯。”陈露从终端上抬起头。
“我来……”
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