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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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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狡猾的小孩儿,居然会怕高。
  他本还想一手抱小孩一手拿法杖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用抱婴儿的姿势把季三昧牢牢抱稳在怀中,手掌轻柔地插入他浓密的乌发,托着他的后脑勺,好教他躺得舒适安全些。
  走到牙行老板跟前,沈伐石沉声道:“请陆老板遣人把我的法杖送到‘一川风’去,多谢。”
  老板也听出了些意思,知道这小奴隶竟是沈法师故人之子,哪敢不从,忙不迭道:“沈法师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季三昧就这么勾着沈伐石的脖子,被带出了困住他七年的牙行。
  他把脑袋抵在沈伐石的胸肌上,并暗自对其品头论足:
  有沟,有肉,走起来偶尔还会动,堪称极品。
  季三昧一脸愉悦地埋着胸,因此对沈伐石几番投在他身上的视线浑然不觉。
  ……小孩儿刚才那副放肆挑弄人的模样,真的像足了他。
  其实按照昔年烛阴城男人的审美,季三昧就是个小白脸,跟“高大魁梧、面白有须”这一标准简直是南辕北辙,不过在他冷绝的气质下横生的一身纯媚妖骨,绝对是任何美人都及不上的。
  那次季三昧强拉他去喝花酒,只不过去上趟净所的功夫,季三昧就被几个外来的公子哥儿纠缠住,把他当做卖唱的小倌儿,拉他唱曲,季三昧竟也不推搪,用三弦弹了一曲烛阴古曲,拿了一百两黄金赏钱,跑来向沈伐石炫耀。
  沈伐石犹记得他一手举托烟枪、一手拎着银袋子进门来时满面的袭人春风:“沈兄,今日的花酒钱我来结。”
  得知前因后果,沈伐石心中气闷不已,只默默饮酒,一语不发,任那家伙徐徐吞吐烟雾着夸夸其谈:“……沈兄,不是我自夸,别说是几个公子哥儿,你就算是给我个泥鳅,我都能给它勾引得盘起来。”
  沈伐石听得心烦意乱,猛地把酒杯顿在案上:“你怎能如此孟浪!”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暗自懊恼话说重了,而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季三昧闻言怔了一怔,停止了高谈阔论,不再和他搭话,转过头去,只顾听曲赏乐。
  沈伐石越发不安,满腔子的话在口中翻滚,他左挑右挑,总算在歌女调弦时找到了空档,冷着一张脸道歉:“……季贤弟,我话说重了。”
  季三昧正吸了一口烟,闻言转过眸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伐石后,贸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沈伐石的前领。
  沈伐石猝不及防,往前一栽,颈部就被两瓣温软的唇碰了个正着,袅袅的烟气自季三昧一张唇中缓缓冒出,如绕树春藤,顺着他滚动急促的喉结上攀爬而上,不徐不疾,而沈伐石垂下眸去,恰好对上季三昧的视线,那缠绵如蛇的惑人视线,简直刺得他眼睛发痛。
  在沈伐石口舌僵硬、浑身肌肉紧绷之时,季三昧伸出缭绕着烟草气息的手指,往沈伐石胯下一抓,面露讶异:“咦,没有硬。”
  沈伐石:“……”
  季三昧摇头叹息:“沈兄心智坚毅,果非常人能及。是在下输了。”
  沈伐石:“……”
  沈伐石推桌而起,转身便走,独留季三昧一个人在花柳丛中放声大笑。
  负气走到楼下,沈伐石在即将踏出门时很是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折返了回来,咬牙切齿地来到了账台:“……季公子的花酒钱记在我账上。”
  龟公听了这话,立即露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沈伐石也知道这种大喜过望是因为什么——若是由季三昧这只铁公鸡结账埋单,他根本不会给唱曲的姑娘任何额外的打赏。
  可现在的沈伐石情况紧急得很,不和龟公多言,只留下这句话后就匆匆而去。
  他就近挑了间小茶楼一头钻入,挑了个偏远的位置,点了一壶热茶。
  ——茶桌下,沈伐石的双腿难堪地大大敞开,生怕有任何衣料摩擦过那里,把那灼烧感再翻上一倍去。
  沈伐石紧攥双拳,竭力试图把那双冒出烟雾的双唇从自己脑海中赶出。
  最终的结果是,沈伐石在安静的茶馆里坐立难安了一个下午,还是没忍住探手入裤,握住了胀痛到不行的蓬勃粗壮。
  等生生报废了一条亵裤,沈伐石才满面通红地踏出了茶馆,没想到季三昧恰巧出了花楼,夹着金玉烟枪迎面而来。
  他衣带当风,满身冷艳之色,只在瞧见自己后,唇角才欢快地翘起一点弧度:“……沈兄,咱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那人冷艳和轻佻并存的模样顽固地在沈伐石心里生根发芽,从初次见他开始埋下种子,到现在,俨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到两人互通心意那日为止,沈伐石倾慕了季三昧整十年之久。
  思及此,沈伐石低下头来,看着蜷在自己怀中,与他容貌不尽相同,却同样生了一副狡黠模样的孩子,心中疑云弥漫。
  刚才在牙行老板面前,沈伐石不方便多问些什么,等到了“一川风”,他必得试这孩子一试。
  伏在他怀中的季三昧埋胸正酣,直到沈伐石迈步走上一方石雕台阶,他才仰起脸来——
  “一川风”三个铁钩银画的大字在空中耀武扬威,最后一点提钩古朴有力,像是从剑鞘中拔出的一星寒芒,颇似沈伐石的手笔。
  季三昧凝眉思忖,觉得“一川风”这名字熟得很,再细想一番,便豁然开朗。
  这是烛阴城里二人常去的花楼牌名。
  然而此“一川风”非彼“一川风”,踏进门来,入目的赫然是一间古朴雅致的小客栈,数张椅,几方桌,柜台处的玉瓶里插着几株新鲜的宝珠茉莉,一线檀香正袅袅扬扬地散发着冷淡的馨香。
  这里的陈列简单素净,但样样东西都算得上顶级货色。
  单说那铺满一室的老山檀木地板,就安详地散发着一沓银票的味道。
  看到这些,季三昧心中微微一动,看向了沈伐石。
  托他的福,能在异域他乡看到一处熟悉的小筑,这让季三昧心中愈发安定起来。
  “一川风”位于云羊城的中心地带,四周尽是贵人宅邸,闹中取了这一点静,着实可贵,因此就连来迎接的仆侍相貌都颇为不凡,通身的书卷气,瞧着就让人喜欢。
  但仆侍一开口,就让季三昧稍怔了怔:“沈法师,您来了?”
  沈法师嗯了一声,把季三昧往自己怀里抱了抱,示意不需仆侍来抱走这小孩儿,同时吩咐道:“找一间房,再准备些汤饭。素净些,少油水。”
  仆侍不多话,一欠身,把二人引进了东侧的一间房里,待二人进入房内,便脚步轻快地掩门离去,准备饭食和热水去了。
  沈伐石把季三昧安顿到柔软的床铺上,季三昧倒也不认生,翻身坐起,揉一揉蓬乱的头发:“沈叔伯,这里住一夜,怕是很贵吧?”
  沈伐石在床榻边坐下,目光沉郁地看向他:“你小小年纪,为何这般在意银钱?”
  季三昧爽快地承认了自己身上弥漫的铜臭气:“……因为穷怕了。”
  沈伐石伸出手,把他鬓角一根没有打理好的头发捋回原位,又把他推倒在床铺上:“安心歇息下便是。这是我的一处产业。”
  言下之意是,免费住,不要钱。
  季三昧转了转眼珠:“我们要等刚才那两位叔伯回来?”
  他这样的机敏灵活,让沈伐石说话也能省劲不少。
  “不错。”沈伐石应道,他抖开被子,给季三昧掖好,“先躺下休息,饭食一会儿就好。”
  季三昧却根本没打算安分守己地躺着,他翻了个身,侧卧在榻上,单手托着脑袋,笑盈盈地看向沈伐石:“沈叔伯是居士?”
  沈伐石点头。
  “只守三戒?”
  沈伐石继续点头。
  于是,季三昧精准地抓住了事情的本质:“不必守色戒吗?”
  “不必。”
  季三昧本想促狭一把,捉弄沈伐石一番,却发现沈伐石的目光冷肃无比地锁紧了自己,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人世最好的情爱欢好,我已经体会过了,不必再体会多余的。”
  他盯紧季三昧的脸,期望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动摇来。
  在季三昧十八岁的生辰上,借着醉意,他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而在翻云覆雨间,他才知道,这份心照不宣的情,让他和季三昧蹉跎浪费了多少美好时光。
  若他是季三昧,他不可能不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而季三昧的笑容,如他所愿,猛地僵硬了起来。
  ——“人间情爱”的意思……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沈伐石……竟和别人睡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三妹:你竟然和别人睡过?!
  法师:………………
  三妹:人世间最好的情爱,嗯?
  法师:………………
  三妹:不必再体会多余的……喂,你做什么?你扒我衣服做什么?
  法师:再来一次,看你能不能记起来。
  三妹:……
  法师:如果还记不得,就再来一次。


第9章 烟枪(一)
  好在季三昧在碰上沈伐石时,总能在自己桃花潭水深千尺的自恋里额外地挖出一点稀薄的自知之明来。
  想当年,沈伐石在烛阴城里也算得是品貌一等的隽逸公子,方正不苟,不吐不茹,更是有天生的绝品水灵根傍身,可惜他常年裱着一脸“生人勿近”的标语,时间久了连狗都不敢欺身分毫,也就剩季三昧能豁去一张脸来跟他套瓷儿。
  然而,不论他的性格是如何高岭之花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年纪若是到了,总该成亲的。
  于是,季三昧强自压下了泛到喉咙口的酸醋,成功地将白菜被拱的痛苦,转化为了小孩子初听到房事时的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沈伐石:“……”
  罢了,不问也罢,自己这番话歧义太多,倒像是带坏了小孩儿。
  谁想季三昧竟被勾起了兴趣,不依不饶地凑过来,誓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什么感觉?”
  在满腔抑郁间,季三昧倒真有些好奇,能叫沈伐石这样撩都撩不起反应的性冷淡,说出“人世间最好的情爱”这般露骨的话,那得是一个怎样的人?
  沈伐石不欲多谈,把手指覆上他的眼睛:“……睡觉。”
  “随便概括下就是了。”沈伐石的手掌对季三昧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来说太大了,随便压下来就能盖住整张脸,从季三昧的口鼻中呼出的湿润暖流在沈伐石的掌心搜刮了一圈,又扑回到季三昧脸上,夹带回了一丝悠远的檀香气味。
  他抽了抽鼻子,把这丝微香珍惜地吸入肺中,继续不死心地追问:“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沈伐石一语不发,垂眸低思。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硬要用一句话概括的话……
  单是他的一只脚,就比别人脱光了还有吸引力。
  但这样不堪的话,沈伐石打死都不可能对眼前的小孩子说。
  得不到沈伐石的回应,季三昧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把头靠向沈伐石,用后脑勺去找他的大腿。
  察觉到他的目的后,沈伐石从善如流地把小家伙软绵绵的半面身体拽起,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腿上。
  他的手掌不再压着季三昧的脸,而是虚虚地并拢着,盖在他的眼睛上方,为他挡去满室的烛光,好教他能安寝片刻。
  季三昧闭上眼睛,酸劲儿去而复返,余味悠长,久久不散,不过这种酸度还不至于烧坏他的脑子。
  叛道归佛,意味着抛弃家人,背井离乡,这并不是季三昧熟悉的那个沈伐石能做出来的事情,虽说因为母家出身不好,沈伐石总不受沈家人待见,但他对自己的父亲礼敬有加,颇有孺慕之情。
  ……除非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晓的重大变故。
  而冲着沈法师那锃光瓦亮的脑门,还有这欲言又止的态度,他身受情伤、遁入空门的可能倒是更大些。
  所以,在自己死前的两年和转生的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多时,仆侍把饭送来了,季三昧把自己梳理清楚的线索飞快寄存在脑中一隅,神清气爽地爬起来身来,打算用饭食压一压满口的醋气。
  两个小菜虽说不见荤腥,然而胜在清爽可口。松茸炒竹荪,京塘莲藕,再加一碗细米饭,让季三昧捧着碗吃得心满意足,但他还是不免从这两客小菜中品出了浓浓的铜臭味。
  沈伐石在他用餐的全程中都在注视他拿筷子的手,季三昧注意到了这一点,却连一点加以掩饰的意图都没有。
  沈伐石天生不善用正手,沈家人纠正了他无数遍也难以改正,索性放任他去了,而自己除了喜欢用左手持托烟枪之外,拿筷执笔均用右手,姿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沈伐石就算盯出花来,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饱喝足了,季三昧躺回床上,真心实意地摸着肚子道:“沈叔伯太破费了。”
  一无所获的沈伐石又随着他坐回了床边,神色不变。
  ……这孩子一点都不认生的样子也像极了他。
  也许是受季三昧的油腔滑调感染,也许是真把季三昧当做了故人的外甥,沈伐石伸手按揉起他微鼓的胃腹来,助他消化饭食:“……嫌破费还要把饭都吃完。”
  季三昧被揉得很舒服,眯着眼睛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让沈伐石不由想到觉迷寺里那只常年懒洋洋的橘色老猫。
  季老猫舒适地蜷起两条小小年纪就比例惊人的长腿:“不吃就要浪费。”
  沈伐石失笑:“那你告诉我,以后要吃多少才好。”
  “不要菜,我只吃一碗饭就够了。”季三昧说得含含糊糊。
  吃饱后涌起的困劲儿实在难以抵挡,在这个时候,人的意志力最为薄弱,但是季三昧并非常人。
  在他的脑中,泾渭分明地排布着见人说的人话,见鬼说的鬼话,醉酒说的醉话,并不会因为季三昧宿醉、做梦或是困倦而发生任何转移。
  这个本事,能让他在困倦至极的情况下,仍旧能把多余的、累赘的话尾咽进肚里。
  “……我只吃一碗饭就够了……菜都是六尘的。”
  小的时候,豳岐惨遭灭族,季氏兄弟先失母,后失怙,进入烛阴城中,两个孩子并不受待见,又无依无靠,穷困窘迫,很吃了一段时间的苦。
  为着弟弟将来的身高着想,季三昧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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