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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鲤好逑-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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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这个疤痕视作自己的罪迹,视作云如往对他的憎恶。
千年前,他跋涉过尸山血海,跋涉过死与血与火,好容易来到云如往身边时,睫毛上正往下滴着血的云如往却把剑端毫不留情地送入了他的胸口。
他甚至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前辈,身体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起初他很痛,很害怕,他不知道为何云如往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直到他撑着满身的伤爬到了一处山泉旁。
山泉映出了他胸前可怖的血洞,以及他额头上那枚耻辱的标记。
云槐恐慌至极,他曾经试着用手去抓挠,他想把那枚业火红标从他额间生生剜下来,然而他根本做不到。
再生出来的肉上,仍有一枚业火在熊熊燃烧。
“我很怕,前辈,我好怕啊。”云槐越说越难过,放声大哭,“——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堕魔了,我犯了天大的错,前辈怎么惩处我都是应该的……”
云如往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孩子话。”
他从未怪过云槐,即使是后来知道他化了魔,云如往也不曾厌憎他。
云如往一直以为,云槐当初是被某个妖魔掳了回去,误入了魔道。
云如往极力还原着温柔的腔调,毫无自觉地往云槐的伤口捅去:“我想问你,成魔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云槐崩溃地哭泣着:“不是,我没有想要成魔……我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拼命想要修炼回去,我试了一千年,都没有办法……”
树灵没有办法自毁灵根,因为树的灵根便是他的命根。
那头的小孩儿哭成了个泪人,但言语中仍含满了希望:“可……可是,前辈你来找我了是吗?你原谅我了是吗?你说过,云槐变成什么模样,你都不会不要云槐的。前辈许给我了一辈子,你不能反悔,不能……”
“不可以。”云如往却拒绝了他,“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神魔殊途,绝不相容,若在一处,神力与魔力相碰,魔道必死无疑。
这也是云如往要转托仙道,将东西送给云槐的缘由。
他根本没有办法亲手送过去,若他送了,便是要置云槐于死地。
他与云槐这次相见,既是问候,也是道别。
只有断了云槐的痴念,他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云槐呆愣了半晌,眼圈就更红了,他对着镜子噗通一声跪倒了下去,苦苦哀求:“可我一个人过了一千年,我不要再孤独下去了,前辈,我不想下一个一千年还没有你,我想着你才能活下来,你不能……”
“忘了吧。”既然永生不能在一起,痴念下去,不过是自苦罢了。
云槐带着哭腔呢喃:“……前辈,你还在恨我?”
云如往狠下心肠,决绝道:“我不恨你。我亦不爱你。”
只一句话过后,云槐的脸就破碎了。
——他摔裂了手中的镜子。
他发了狂似的在那边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像是个要被父母抛弃的稚童。
他说了很多他以为云如往不会听见的话,他诉说他对云如往的喜欢,他说第一眼见到云如往就心仪不已,他说他对不起云如往,他说他这些年来还有乖乖地练剑,他求云如往再打他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而云如往一直静静地听着,却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这样永不能相见、相触的爱恋,对云槐不公平,若能绝断了他的念头,那该有多好。
但云槐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很快粘好了摔碎的镜子,在第二天的清晨顶着核桃似的双眼,充满期盼地问着:“……前辈,你在吗?”
云如往没有说话,云槐便持续地问了下去。
送往神界的单方面问候,持续了两千年。
云如往就这样听了他两千年,看了他两千年。
起初,他还能忍住,可在后来,云如往无数次想给予他回应,却又生怕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云如往想,他总能放下的,说不定明天就放下了。
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有何其多呢。
在这期间,神界开始了内部分化,他们厌倦了把长久的生命耽搁在同一个地方,于是,他们纷纷离开了这个世界。
神明们一个个走了,他认识的仙灵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本就疏离于人群之外的云如往,每日独身一个驾着金车横穿天际,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天道,勉强守着这个世界,守着那棵痴愚得无可救药的小槐树。
但凭靠他一人,根本无法将天道维持下去。
所以,他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绘写出了无数种能够存续天道的典籍,并将这些典籍流入人间。
在众多典籍中,被世人称之为“豳岐秘法”的典籍不过是其中一种,有的是痴人愿采用各种各样的法门,同他交易。
但只有豳岐秘法一样,是能和他直接见面的。
还有一本典籍,名为“修罗鼎”,修炼者可以返回过去,但在这一过程中,必须将他的部分心智透支给他,他将会用这些从四面汇聚而来的灵智,修补天道。
在当惯了神明的云如往看来,这无非是小小的代价而已。
为了维护有着云槐的世界,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97章 千年(四)
他会为这些动用了典籍的人打上特殊的金印; 分门别类、造册登记; 以观察哪些人是可以长期利用的。
交易; 盖上金印,再交易,再盖上金印; 长久以往,云如往看遍了人世间永不可满足的欲壑,并让一个个人用昂贵的代价去进行填补。
在漫长的生命之中; 云如往不知道自己还将在多少人的魂魄上戳刻下金印; 好在,岁月早就把那个会脸红也会爱的年轻修士抹销殆尽;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因为生命于他而言已经是很无聊的了。
然而; 天道还是在无可避免地崩坏下去。
在他把典籍发下界去五百年后,世上的神已经所剩无几; 他们一点点带走了这个世界仅剩的气数。
司管天下之水的水神是最后离开的几个神明之一,她曾询问过云如往,要不要同她一起走。
她没有什么伴侣; 一个神离开; 也怪凄凉的。
云如往笑笑说,我主司天道,我走了,这里怎么办?
可他真正想的是,若是我走了; 云槐要怎么办?
云如往以前从不撒谎,但是,他渐渐发现,说谎也不是那么难,只要有欲求,想要撒谎,那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水神丝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说:“那我就随便去寻个修士,生个孩子,把孩子带走,也算是有伴儿了。”
云如往知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们这些神不可能永远高高在上地待在天上,下凡游历也是有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化作凡人。除非同样是神,否则根本看不出来他们与凡人有何异同。
但他仍试图劝阻那个孤独的女人:“此事有风险。若是血脉相混,生了个普通孩子,那又该如何?”
水神笑笑:“那便丢给那修士养罢。我可不要不完美的东西。”
云如往耸耸肩。
神无人可匹敌,因而不能指望神明会对某样东西产生感情,因为在他们眼中,万物皆蝼蚁。
……云如往常想,若没有云槐,自己会不会也将毫无留恋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的确比一般人要冷硬,他很难感知正常人的情感,持续了千年的孤寂,早就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忘记心动、心痛和怜悯。
……除此之外,他也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他一直在等待着云槐不再爱他的明天到来,他终于等来了。
在水神也离开这一世界的十几年之后的某日早晨,云槐破天荒地没有再向他问好。
起初,云如往松了一口气,虽然随后他的心被空虚所填满,但总体还是庆幸的:还好,他放下了。
在短暂的庆幸过后,云如往像往常一样去给院中的槐树林浇水。
在从井中向外汲水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一种恐怖的预感冲击得他摇摇欲坠,他抛弃了自己的金车,踉跄着直奔真云谷而去。
他的双脚在踏入真云谷的土地之上的瞬间,真云谷四处便响起了魔物的惨叫声。
——任何魔物哪怕接触到些微的神明气息,都会遭罹极大的祸患。
云如往顾不得这些了,刺耳的嚣叫很快便渐次消失了,唯有一道清冷的死风在山梁间滴溜溜地打着转,将云如往束在腰间的金铃声传到很远的地方。
叮铃铃,叮铃铃。
云如往终于找到了他的小槐树,在一方寒冰所制的卧榻上。
小槐树的身形消失了,变成了一颗澄亮干净的树种。
云如往俯下身来,他发现自己的指尖抖动得厉害。
——云如往没有寿命的极限,然而他的小槐树有。
每一棵槐树都有千年之寿,云槐用他生命的前十几年经历了一场懵懂的爱恋,余下的一千九百八十几年,都在绝望地等待着一个原谅。
这棵小槐树寿终正寝却孤独地死去了。
在死后,他终于实现了自己毕生的心愿,尘归尘,土归土,他化为了一颗干净的种子,消去了魔气,复归泥土。
时隔千年后,云如往再次毫无阻碍地碰到了云槐。
云如往轻声唤:“云槐?”
种子无悲无喜地躺在他的手心,动也不动。
云如往的视线一转。
他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约三尺厚的冰方放在床上,而冰方中央,冻结着一碗糖蒸酥酪,碗的花纹和当初云如往买来时一模一样,连淡蓝色的廉价云纹也没有半分褪色。
云如往突然觉得头痛,他扶着云槐的床,缓缓坐下,一湾浅浅的金光盘旋着从他袖间流出,潺潺地流满了整个房间。
金光所到之处,映出了曾在这间房中生活过的小槐树的身影。
他长久地坐在床上发呆,除了每日定时舞三个时辰的云门剑法,其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出神。
这个小骗子,早连云门剑法二十九章最高阶的剑法都练得炉火纯青了,却还要自己手把手地教他练剑。
云如往望着那泛着金色的、疯狂舞剑的剪影,唇角不自觉轻轻扬起。
云槐千年间走过的路在这里一点点呈现,他就坐在离云如往触手可及的地方,喁喁地抱着镜子,对那边说着些什么。
他说,前辈,我起床啦。
他说,前辈,今天我有好好练剑。
他说,前辈,我今天吃过饭了,你呢?
这些话云如往每天都会听到,小孩儿很习惯把他每一天的经历都向自己汇报。
历数完自己的人生,云槐就放下了镜子,却没有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腿弯里,喃喃地说,前辈,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云如往伸手想要去触碰他,手指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而在穿过的一刹那,云槐的身影就像金沙一样溃散殆尽。
那团金沙又很快地聚拢起来,云槐去外面坐了半个时辰,吸纳风霜雨露,很快,他又兴冲冲跑了回来,抓起曾被打碎过一次、又被他精心粘合起来的镜子:“前辈前辈,刚才有一只喜鹊落在我身上啦。它不讨厌我!”
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回应的光芒,渐渐地,光芒淡了,散了。
他细声问:“前辈,你讨厌我吗?”
没有回应。
于是他自欺欺人道:“不是讨厌,那是喜欢吗?”
依然没有回应。
小家伙却露出了心愿得偿的表情,他把镜子搂进怀里,轻声说:“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这是千年间的哪一天呢?
就连云如往都不知道。
他又开启了一天,又一天,看云槐枯燥又乏味的、宛如一个正道修士的无聊日子。
好容易能够近距离地看到云槐,他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他在云槐的洞府里坐了一日一夜,看了很多事情,直到天暗了,天又明了。
云如往打算再看一天。
在这一天里,他看到他家的小槐树一大早起来便宽衣解带,准备洗澡。
云如往不闪不避,他从小和小家伙共同沐浴,许久未见他丝缕未着的样子,还真有点想念。
云槐一件件褪去了外衣,渐渐露出了少年人独有的瘦削却健壮的肉体,他的后背朝着云如往,骨节一颗颗清晰地排布在脊背上,清秀可爱得紧。
然而,偏偏有个妖魔好死不死地在这时进了门来:“魔主,您……”
被迎面碰了个正着的云槐惊慌失措,猛地背过身去,活像是一个被看光了的女子,厉声喝道:“滚!滚出去!”
他这一背身,前胸的伤口就毫无遮掩地撞入了云如往的眼中。
云如往忘记了很多事,却不会忘记自己的剑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他通晓五行之术,他一旦出手,五行之力便会倾巢而出,形成一道五瓣花的伤口。
云槐的胸口位置就盛放着这样一朵丑陋至极的花,被击穿的肉已经重新长好,但新长出来的部分与之前的皮肤颜色已经全然不同,乳粉色的花朵烙印在他身上,这是他羞于展示给任何人的疤痕。
幻影中的云槐喝退了那妖邪后,便囫囵裹了衣服,蜷回了床上。
他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包裹成一个茧,哑着嗓子哭得伤心至极。
他在哭什么,难过什么,委屈什么,心痛什么,云如往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全部明白了。
为什么他不肯回到自己身边来,为什么自己找了许多年也找不回他的小槐树,因为在他的心目里,他是被自己驱逐了的,被自己厌憎了的,被自己抛弃了的,最肮脏的魔。
云如往坐了很久,他任凭那个曾经的幻影在哭泣中睡去,又在抽噎中醒来,金色的影子窸窸窣窣地红肿着眼圈爬起来,他抱着那碗冰封的糖蒸酥酪,趴在床上,竭力从中间汲取一点点的温暖和甜意:“前辈……”
别讨厌我,别扔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如往明白了他曾经不能明白的只言片语。
他捧起了种子,他发现种子上有一颗无法抹去的伤疤,呈浅口花状,清晰无比。
这道损伤已经深入到了他的肌理。
云如往又一次轻声唤他:“云槐。”
种子依旧无法回应他,就像这千年里他每一次得不到回应的问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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