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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交之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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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不是瞎子,小绿轻轻瞥了他一眼,却没改变主意:“姑娘说这一顿饭是她感谢公子的,她亲自动手方能显示诚意。”
听到这话,贺青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家里几个妹妹也说要学厨艺,但只是去厨房站着指挥小丫鬟将切好的菜扔进锅里便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会真的站在灶台生火煮饭,弄成一个小花猫一样。
可秦笙笙真的这样做了,贺青云站在厨房门口,见她只用右手艰难地将菜切丝,炒菜,炉火喷出来,热烘烘的,熏得她一张小脸红通通的,额头上还沾上了两团黑印。
单手洗菜、洗肉、切菜、炒菜生火,秦笙笙似乎也很不习惯,但她都咬牙慢慢做了下来。
碰……
一只白瓷碗不小心掉到地上,摔成了好几片,也惊醒了贺青云。他连忙走过去,拦住正要弯腰的秦笙笙:“我来!”
然后弯腰将这些碎瓷器拾了起来,寻了些破布裹起来,丢了出去。
“谢谢。”秦笙笙呐呐地说道。她似乎也被贺青云这幅平易近人的样子惊呆了。
贺青云拍了一下手上的尘土,抬起头,不赞同地看着秦笙笙:“你的手不方便,这些事还是让小绿来做吧。”
秦笙笙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疼的笑,低喃了一句:“我总是要习惯的。”
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贺青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感:“我给你买两个丫头。”
秦笙笙听了,低头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含着一股子坚定:“不用,贺公子你已经帮过我好几次了,这些小事就不劳烦公子操心了。况且我就这个命,总不能指望旁人伺候我一辈子。”
贺青云知道,秦笙笙是个性子倔强的人,她既不愿,他也不好勉强他。
这顿饭吃得贺青云心里很不是滋味,倒不是说秦笙笙的手艺上不得台面,平心而论,她做得饭菜味道还不错,但一想到她是用单手做的饭,他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再好的美味到了嘴里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怎么,不合贺公子胃口?”秦笙笙见他没怎么动筷子,关切地问道。
未免揭她的伤疤,贺青云摇头,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会做饭?”像她这样貌美又多才多艺的女子是教坊司培养的重点,绝不会让她去做饭,看她白嫩如玉的小手也看得出来,她平时应该没怎么亲自动过手。
提起这个话题,秦笙笙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垂眸像是在说旁人的故事般道:“我九岁那年曾被山匪所虏,山上不养没用的废物,我小小年纪,做不了其他的,只能在厨房帮忙,久而久之便学会了做饭。”
贺青云握住筷子的手一僵,彻底没了吃饭的兴致。她说得轻描淡写,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窝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女童,为了少挨打,能吃一口饭,卖力地提水,生火做饭,拿着一把比她还高的铲子,搅动着大锅。
见气氛有些僵硬,秦笙笙浅笑着打破了这一室的凝重:“当时煮饭那个大妈厨艺不错,又没儿女,很是喜欢我,倒是教了我不少,若是贺公子不嫌弃,下次再来,等安顿好了,也让公子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是吗?那我一定得尝尝。”贺青云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勉强自己又吃了几口。
因为对秦笙笙的了解愈深,他便愈怜惜她,唯恐她又遇到洪老四这样的地痞流氓,因而三不五时地会上门坐上半个时辰,偶尔会给她带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或者小点心。
日子如行云流水般滑过,正月一过,二月到来,会试的日子也越发近了。
为此,贺青云上秦笙笙这儿的频率也减少了。
会试定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三场,每场三天。
在二月初二这天,贺青云再次去看了秦笙笙。
见到他,秦笙笙很是欢喜,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他:“今日,我在这里提前预祝贺公子金榜题名。”
她心里也清楚,考试之前,贺青云恐怕不会再来见她了。
贺青云谢过她,饭后,秦笙笙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匣子递给贺青云:“公子帮我良多,送一礼物,聊表心意。”
贺青云接过朝她感激一笑,然后缓缓打开,匣子里躺着一枚雕着“蟾宫折桂”的玉佩。
这是对他会试的祝福。贺青云笑着将匣子盖上,颔首道:“多谢姑娘!”
***
贺青云收起了玉佩挂在腰间,换下了原先那只白玉佩,这才回家。
半道上却忽然被人给截住了:“贺大公子,我家世子请你聚一聚!”
丰荣抬起食指指了指头顶。
贺青云抬头望去,便看到茶坊二楼半开的窗户前,谢宁琛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右手一弹,一粒花生米飞到半空中,他张开嘴,花生米稳稳地落了进去。他砸吧了两下嘴,将花生米嚼碎,然后才低头朝贺青云招了招手。
贺青云笑了笑,翻身下马,直接上了二楼,推开包间的门,诧异地看着谢宁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谢宁琛的性子可不像是能静得下来一个人喝茶的,他还以为钱文安几个也在呢。
谢宁琛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了一个字:“坐。”
贺青云依言坐到他对面,喝了一口热茶,赞叹道:“一壶茶,一叠花生米,够惬意啊!”
谢宁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语带深意地说:“不及你,好酒好菜,还有佳人作伴!”
此话一出,贺青云脸上的笑容立即收紧了,不悦地看着他:“你派人跟踪我?”
谢宁琛不理会他的变脸,弯腰从旁边的立柜上拿起一叠纸丢到了贺青云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
贺青云翻开一看,竟是秦笙笙的来历,连她落入土匪窝的那段来历都没落下,最后甚至还记载着他去秦笙笙哪儿的日子,呆了多长时间。他顿时脸色大变,用力拍了一下手中的纸,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这声质问成功地激起了谢宁琛的怒火。
谢宁琛脸上那吊儿郎当的微笑一收,眸子锐利如刀:“你问我做什么?我也想问你,贺青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先前他瞧贺青云一直没动静,还以为贺青云只是一时烂好心发作,便逐渐降低了警惕,哪知不过才过完年不久,这贺青云便跟那个叫秦笙笙的勾搭在一起,三五天一聚。
贺青云被他这一反问弄得有些尴尬,但很快他便又回过神来,辩解道:“我们是清白的!”
他与秦笙笙每次见面顶多半个时辰,也就是谈些学问或者佛法上的事,无关风月,他自问行的端,坐得正。
但谢宁琛不这么想:“孤男寡女,三天两头碰面,你跟我说无关风月,你当我是傻子!你贺青云最是守礼不过,不会不知道这于礼不合,以往你可不曾犯过这样的错误。”
贺青云被他问得语结,好似最隐秘的心思都被他揭穿了,顿时恼羞成怒:“宁琛,咱们是朋友没错,但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何干!”
没道理,朋友还能管他这些事。
谢宁琛被他问得脸色更不好了,恨恨地站了起来,舔了一下嘴唇,阴沉的目光瞥了贺青云一眼:“你看我能不能管!”
作者有话要说: 秦笙笙是冲着贺青云或者说贺家来的,她不会虐女主,大家想多了
☆、第三十八章
继那天不欢而散后; 贺青云心里一直打鼓; 他担心谢宁琛会将此事捅到母亲面前; 惹母亲伤心。
不过等了好几天,谢宁琛那边一直没动静。
直到会试来临; 他进了考场; 家里还是平平静静的。
贺青云高悬的心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想,宁琛那天可能只是面子不好看,故意放了一句狠话而已。到底是多年的朋友; 他不会真的因为这种事就与自己反目的。
贺青云打定主意,等会试结束; 他便约谢宁琛出来,喝一回酒; 将两人中间的这事给讲清楚; 免得为了这些许小事生了嫌隙。
第一场考试完毕,十一那天,贺青云随着仕子们一道慢慢地走出会场。
刚出大门,符其并家中的小厮便凑了上来,给他披上大氅; 又递上温热的茶给他喝了一口:“大公子; 马车已备好; 走吧。”
贺青云颔首,搓了一下这两天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好,走吧。”
几人刚走到马车前,斜侧忽然窜出一人; 扑通一声跪在了贺青云面前,不住地给他磕头:“贺大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
“绿衣,你家姑娘怎么啦?”贺青云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攥住绿衣的肩。
绿衣哭得鼻子红红的,眼睛更是肿得跟核桃差不多,她抽泣了一声,捂住嘴伤心地哭了:“大公子,初九那天,我家姑娘去成衣铺,回来的路上就不见了。奴婢报了官,还是没找到我家姑娘,奴婢没辙,只能来找公子,求求公子,你救救我家姑娘。”
初九人就不见了,今天已经是十一,也就是说人整整消失了两天。而且对方还是专挑自己进考场的时候下的手,贺青云的脸呈猪肝色,扭头对符其说:“你与绿衣姑娘再去衙门报官。”
符其为难地看着他:“大公子,夫人他们都还等着你回去呢!”
会试关乎贺青云的前程,不说贺夫人,便是贺老夫人也极其关心,因而早在家中备了好菜好饭,只等他回去沐浴用餐,再好好休息一天,已应对接下来的两场考试。
贺青云没理会他,对家里派人接他的赖管事道:“你先回去知会祖母和母亲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回去。”
赖管事有些不赞同:“大公子,你已经在考场里呆了两天一夜,正是应该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的时候。有什么事,吩咐小人去吧。”
贺青云抿紧唇,不应:“不用了,你将车夫和马车留给我便是。”
说完再不给赖管事说话的机会,踩着马凳爬上了马车。
眼看马车开走,赖管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他怎么回去向老夫人和夫人交差,还有府上的韩姑娘。
***
贺青云一路直奔,飞快地赶到了谢府。
谢宁琛正在练武场射箭,听到下人来报,狐疑地扬了扬眉:“这几天不是会试的日子吗?他来做什么?”
会试一共三场九天,每一场都要在考场里呆上两天一夜,吃喝拉撒都在那方寸之地,尤其是现在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尤其是到了夜间,天气更是冷得人发抖。
会试三场,考的不仅是人的学问,还有人的身体素质。身体稍微弱些都熬不过这九天便晕了,更逞论答题。这时候贺青云不好好修养,跑到他这里来做什么?
谢宁琛将弓丢给了旁边伺候的小厮,又接过白色的汗巾,擦了一把汗,然后连衣服都没换,就大步往待客的花厅而去。
他匆匆踏入花厅,人未至语先到:“青云,你这时候找我,可是有事?”
贺青云蹭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谢宁琛:“你应当知道我找你所谓何事才对!”
这话说得,谢宁琛挑了一下眉,对上他带着质问的眼神,耸耸肩,往旁边铺着绒毯的梳背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我做了什么,让贺大公子刚下考场就过来兴师问罪?”
贺青云俊朗的眉目挤做一团,加重了语气:“青云,别玩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别牵连无辜!”
啪……
谢宁琛手里的茶盏摔了出去,险险擦过贺青云的脸颊,顺着他飘扬的那一缕鬓发,飞到地上,碎成几块碎片,溅起的茶水落到贺青云的鞋子上、袍子上,让他更显狼狈。
“世子……”丰荣惊呼了一声,见没伤到贺青云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劝道:“贺大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家世子这两日一直在府里,哪儿都没去。”
见丰荣说得诚恳,贺青云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他旋即又想到,在这偌大的京城,秦笙笙举目无亲,除了洪家人也没什么仇敌。而现在洪老四尸骨未寒,洪家人便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时候对秦笙笙下手。况且,洪家人都是普通百姓,他们若是对秦笙笙动了手,衙门早找出蛛丝马迹了,不会这时候都还没丝毫的线索。
除了前几日才放过狠话的谢宁琛,他想不出还能有谁会这么针对秦笙笙。
他抿紧唇,语气稍缓,劝道:“宁琛,只要你交出秦姑娘,此事我便权当没发生!”
“秦姑娘?她不是你的相好吗?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谢宁琛这会儿说话是一点都不客气了。
见贺青云还要说什么,他已经飞快地站了起来,冲旁边的丰荣说:“请贺大公子出去,以后他来也一律不用知会我了!”
这是要绝交的意思了,贺青云当即变色,蹭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宁琛,咱们是多年的朋友,你这是做什么?”
谢宁琛回头,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也说咱们是多年的朋友,可你就是这么做朋友的?一个烟花女子不见了,你二话不说就上门质问我,呵呵,这种纸糊的交情不要也罢!”
见谢宁琛动了真怒,贺青云面上闪过一抹懊恼之色。
也是,谢宁琛是何等骄傲的人物,他从不屑说谎,是自己太过担心秦笙笙的安全,乱了手脚。
贺青云是个知错就改的人,连忙道:“宁琛,是我的错,对不起,你听我……”
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谢宁琛给截断了:“不用说对不起,我本来也打算在会试之后将她弄走,不过是有人先我一步,替我做了这事,我还得谢谢他。”
语毕,也不管贺青云是何反应,飞快地出了花厅,往垂花门里一拐,转眼就走出了贺青云的视线。
留下丰荣不爽地看着贺青云:“贺大公子,事情既然已经搞清楚了,公子还要急着寻人,咱们就不耽搁你了!”
名义上是不耽搁,实际上是下了逐客令。
被个奴仆赶人,贺青云的脸上闪过难堪之色,但此事到底是他理亏。他握紧拳头,颔首道:“丰荣,你替我转告宁琛一声,他日再上门请罪。”
丰荣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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