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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贵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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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娇娥轻轻耸了耸鼻尖,笑着把酒端到了薛二郎的面前,唇角勾起,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道:“妾身敬相公一杯。”声音并不是黄莺般娇滴,也非百灵鸟婉转,却别有一股特别的娇媚,好似嘤嘤燕语,在耳边浅浅娇嗔。
  薛二郎便笑了,伸手接来,一双桃花眼儿隐隐含情,专注地凝视着新娘,道:“愿与爱妻同饮。”
  闵娇娥立时飞红了脸,纤纤玉手拎起银质酒壶,给自家满了一杯,捧至胸前,一双美目流盼间缠绵妩媚,软软道了一句:“妾怎敢不从?”叫薛二郎立时澎湃了胸膛。二人目光交缠,好似添了蜜糖一般又甜又黏,酒杯轻轻一碰,“叮铃”作响。
  不说薛二郎一夜颠龙倒凤,和新入门儿的二奶奶闵娇娥如何缠绵不休,共赴极乐。隔了几道青砖围墙,玉堂居里,嫁进薛府半年有余的三奶奶安氏,穿着一身白色睡衣,肩上搭着件新做的葱绿色织锦镶毛斗篷,立在廊下,望着天际苍茫的白月出神。
  不知西阆苑的婚房里如今是个什么情景,瞧着二伯壮健康然的样子,想来和她成亲那夜是截然不同的一晚吧!
  安氏这般不由自主地想了一遭,心尖上猛地一颤,热辣辣的感觉立时窜上了脸颊。她捂着自家的脸,不禁暗暗羞愧,她怎生出了这般想法?想起自家夫君,安氏不由得内疚自责起来。她自幼跟着母亲学习《女则》,如今却生出了如此龌龊的想法来,实在是厚颜无耻了些。
  夜里愈发的冰寒霜重,安氏站得久了,手脚冻得冰凉,搓搓手,她不禁往自家院子的西南角望去。白泠泠的月色里,只隐约瞧见了那假山石模糊的轮廓。安氏将视线抬高,虽然甚也看不见了,可她知道,顺着这个方向往前,隔了几道围墙的后面,正是那处清风苑。里头住着个女子,她姓顾。
  安氏皱了皱眉,她的眉细细弯弯的,便是生起气来,也不会显得凶恶。她说不清楚那女子带给她的感觉,太太的篱笆扎得并不紧,她并没有花费太多的钱财和精力,就把那个女子的来历打听了清楚。
  孤女,同二伯有过婚约,太太不大理会她,却因占了她的财产,锦衣玉食地供养着。
  安氏撩起耳边的垂发掖进耳后,这女子的存在于她并无影响,便是二伯将要纳了她为妾室,也同她没甚关联。这女子唯一同她有关的瓜葛,便是自家相公好似很喜欢她。便是前不久,还因着她被二伯扔进了家庙。
  安氏有些摸不准,自家相公是当真身子骨弱不能行房,还是因着那个女子,不肯和自己行房呢?
  “你怎么不睡?夜间寒冷,你穿得如此单薄,得了风寒可是要吃药的。”
  安氏回过头,房门处站着自己的丈夫,皱着眉,眼睛正迷惑地看自己。他待自己虽然素来冷清,可此时的脸上却是带着关心的。安氏想,也许是新婚夜里的那次失败刺伤了他,所以他才不肯和自己再次亲近。
  安氏笑了起来,柳叶眼弯起了小小的弧度,她走上前靠近丈夫,淡粉的樱唇浅浅翕动:“我们去睡吧!”她拉起男人的手,关了门,熄了灯。
  轻软的帐幔落下,安氏抱着薛三郎的一条臂膀,唇角含着抹笑,甜甜地睡了。梦里,她和丈夫终于成功地敦伦了,她香汗淋漓,幸福地拥抱着自己扁扁的肚皮。那里,也许已经长出了小小的宝贝。
  夜色更深了,热闹了几日的薛府也渐次安宁了下来,苏氏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她觉得心里头似有几只猫爪子在不停地挠抓,她寻不到黄嬷嬷,福安也跟着没了踪影,只除了那顾家的灵娘。该消失的还好端端呆在薛府里安然沉睡,可她的黄嬷嬷却不见了。
  苏氏本就忙碌了一日,神思实在倦惫,如今又出了黄嬷嬷这等事儿,虽知道是自家二郎做下的,却犹觉得手脚无措,脑仁儿闷沉。叫来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捶给她松筋骨,有跟前儿侍候的大丫头春月为人十分机灵,叫人早早熬了安神汤,这时候拿青瓷小碗盛了,亲自端过来给苏氏喝。
  苏氏慢慢抿着,等到夜色更深,外头人静阑珊,有个瘦小的身子顺着帘子缝儿溜了进来,红袄子杏粉褶子裙,却是西阆苑守在外廊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来了便给苏氏磕头,磕完低声道:“二爷和二奶奶睡下了,屋里伺候的人说,两位主子相处很好,好似蜜里调油。”
  愁苦了半日的苏氏总算是找到了叫她开心的事儿:“好歹是新婚,正该如此。”又续道:“赏这丫头半吊钱,回头好好替我盯着西阆苑,有些风吹草动,速来告诉我听。”
  那丫头忙磕头:“谢太太赏,奴婢定会办好这差事的。”
  春月从床头柜子里拿了半吊钱给她,又把她送到门外,低声道:“知道你家里有个痨病爹,需要钱财,眼下这个可是个长长久久的好差事,办好了只有你的好处。”那丫头自是千恩万谢一番,拿了钱便匆匆离去了。
  等着春月回来,苏氏已经喝了安神汤正坐在床沿上,见着春月便笑道:“那闵氏我瞧着花容月貌,比那祸害精还要美艳几分,若是能笼络住二郎,等着二郎把那祸害精给忘了,你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着,面上却慢慢地添了愁容:“也不知二郎把黄嬷嬷弄去了哪里,那福安也不见了踪影,二郎又是新婚夜,人醉醺醺的,总不好打发人再去烦他。”
  春月笑着上前侍候苏氏睡下,掖了掖被角,道:“太太只管安心歇下,便是二爷恼了,瞧着太太的面儿,黄嬷嬷便是受些罪也必定是不打紧的。”
  苏氏想起薛二郎那脾性,不由得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何况这儿子打小便十分有主意,如今更是家里头的顶梁柱,说一不二的。今日这事儿她本就犹疑不定,偏黄嬷嬷那般牟定了主意,如今没了踪影,她也是抓天无路。算了,便是春月说的,即便惹了二郎不快,看着自家的面子,黄嬷嬷顶多受些皮肉苦罢了。
  苏氏想起明日还要等着儿媳敬茶,若是熬了夜必定会眼下青黑,忙扯了扯锦被,终于沉沉睡去。


第15章 
  第二日便又下起了雪,虽不似原先那般撕棉扯絮飞飞扬扬,却也在地上积了白白的一层。
  清风苑里,嫣翠收拾着床铺,顾扬灵嫌屋里憋闷,就想要去廊下站站。红英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新做的杏粉色织锦云纹斗篷,细细给顾扬灵穿上。
  天灰蒙蒙的,无数细绒小雪自天际缓缓飘落,顾扬灵立在院中,想起那一年也是如此这般的绒毛小雪,爹爹带着她还有娘一起去戏园子听戏。
  她记得清楚,那日里唱的是《鸳鸯佩》。说的是一对苦命鸳鸯,庙里上香却遭遇恶霸,恶霸抢走了书生的娘子,娘子在恶霸家生不如死,好在书生碰上了青天老爷,助他夺回了娘子。最精彩的便是那娘子在恶霸的后院儿里,手拿着书生赠予她的鸳鸯佩,一段凄美的吟唱,好似天籁佳音,端的是回味无穷,绕梁三日。
  顾扬灵伸手去接那绒雪,素手莹莹,带着暖热的温度,绒雪入手即化,只余下点点沁凉的水斑。长长的叹气,顾扬灵缩回手,心里却想,也不知哪里会有青天老爷,助她出了这薛府狼窝,再叫她得回财产,好慢慢寻找她的仇人。
  正在出神,门处一阵乱响,看过去却是一个穿着品红短袄,茶色棉裤的小丫头蹿了进来,一面跑一面嚷嚷:“嫣翠姐姐,嫣翠姐姐,二爷把黄嬷嬷打了——”
  “你说什么?”顾扬灵惊诧间脱口问道。
  小丫头听得院子里一声娇喝,吓了一跌,一看竟是屋里头那个仙女儿一样的姑娘,忙束手束脚地立好,老实地讲道:“二爷把黄嬷嬷绑去了吟风阁,叫人拿了板子打她。”
  顾扬灵问:“可知道为了何事?”
  小丫头挠挠头,四下里瞅了瞅,见着院子里忙碌的丫头婆子都竖着耳朵,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模样,便往前凑了几步,小声道:“听说为着姑娘那事儿。”
  顾扬灵本就厌恶黄嬷嬷助纣为虐,甚至在残害自己的这件事里推波助澜,如今见她遭了难,并不难过。她打量了几眼跟前儿的小丫头,知道这丫头虽是年纪小,可是会些手脚功夫的,听说昨儿夜里送了来,说是以后在院子里打杂,其实是当个不显眼儿的眼线,等着清风苑有个风吹草动,也好有个不招眼的能快快地报了信儿去。
  顾扬灵见她眼睛溜圆明亮,眼神又干净,便笑道:“你既是喜欢打听,便再出去绕上一圈儿,看看打得如何了?”
  那丫头便笑了,双颊旋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儿,掉头就往外头跑。
  “这丫头叫什么?”顾扬灵回过头问廊上的丫头婆子,有丫头嘴快,接了去:“叫虎头。”大家哈哈一乐,有人笑道:“一个小丫头,叫什么虎头,像个男孩子似的,半点儿也不秀美。”
  顾扬灵倒觉得那丫头长得虎头虎脑的,叫虎头也不错。
  吟风阁是薛二郎素日读书处理事情的地方,院子很大,一半儿种了玉竹,另一半儿空着,铺了整齐的青石板。如今青石板上积的薄薄的一层白雪被踩得黑烂一片,黄嬷嬷被绑了手脚扔在地上,有小厮正拿了长板凳来,还有两人一人执了一条一寸宽的竹板,那板儿又长又结实,涂了鲜艳的红漆。
  黄嬷嬷根本就未曾出过薛府,就关在吟风阁黑漆漆冷冰冰的角房里,手脚被麻绳捆了,嘴巴也被堵着,就如此这般在地上躺了一夜。为着薛二郎成亲,黄嬷嬷特意穿了一身儿簇新的秋色绸缎长袄,夜里糊了一地的尘土,如今又滚了一身的雪水,脏兮兮湿漉漉的透着寒气,冰得她直打哆嗦。
  然而直到现在,黄嬷嬷犹不敢相信她竟遭遇了这种事儿。
  原来昨个儿黄嬷嬷刚出了苏氏的五福堂,没走多久便被福安叫了群小厮捆了手脚堵了嘴巴,偷偷摸摸扔进了吟风阁的角房。黄嬷嬷自然又怒又惊,不敢相信福安这么大胆子。可被关了一夜后,她不愿信也得信了,这福安敢如此胆大,不过就是仗着二爷会给他撑腰。
  黄嬷嬷晓得那事儿出了二爷这里是不能善了的,可这般情形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也没曾想发作的如此之快。今天不是成亲的第二日吗?就不怕晦气,这就要喊打喊杀了?新婚妻子还在太太跟前儿说话喝茶呢,这里就开始清算了。太太的脸面,新进门儿的二奶奶的脸面,都不顾忌了。
  黄嬷嬷艰难地抬起头来,院子里站着一群人,都是黄嬷嬷素日里从不看进眼里的小人物,如今却瞅着她狼狈不堪地躺在这里。她从人群里看到了福安,垂着头直着腰,打扮得机机灵灵干干净净的。她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辈子的老脸全没了。
  于是黄嬷嬷愤怒了:“老奴虽是个使唤,可也是二爷你外祖母身边贴身侍候过的,是看着二爷母亲长大的,如今来了薛家,也是瞧着二爷慢慢成人的,是抱过二爷,哄过二爷的,二爷这般对待老奴,老奴不值一提,可伤的是你母亲和你外祖家的脸面。二爷可要仔细想想才是。”
  廊下摆着张桃木太师椅,铺了厚厚的锦缎褥子,薛二郎大刀阔马地坐在上面。他刚陪着新婚妻子给父母敬过茶,认了亲,心里头自是松快的,可听得这老刁奴的话,不由得大怒,于是冷冷一笑:“不过是个奴才,爷就算收拾了你也是你没规矩不懂事儿,奴才没规矩不懂事是奴才没认清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的本分,跟主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奴才犯了事儿,还要主子顶项不成?你倒是个心眼儿子颇多的老奴才,这时候了还想攀扯我外祖家和太太,还妄图以此来压制爷。可惜爷素来强硬,更不会被一个老婆子牵制,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敢搅合爷后宅的事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一挥手:“给我打这口舌刁滑,以下犯上的老奴才!”
  便有小厮把黄嬷嬷抓起来按在长凳上,拿了刚刚扔在地上的帕子,也不管上头沾了许多漆黑的雪水污渍,一下就塞进了她的嘴里。那竹板儿挥动得“呼呼”作响,立时便有黄嬷嬷闷闷的哼唧声在院子里不断回响。
  吟风阁和苏氏的五福堂隔了几道抄手走廊几堵青砖围墙并一个花园子,离得远远儿的,苏氏也向来不往儿子的书房里走动,又被薛二郎下了令,没人报信儿给苏氏,苏氏却哪里能知道?
  黄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几板儿下去便弱了气息,打板子的小厮不敢打了,便向廊下看去。
  薛二郎虽是恼怒至极,可毕竟不是真想打死了这老奴,若真个打死,他母亲那里到底不好交代。于是起身迈步下了庭院,走到黄嬷嬷跟前儿,道:“走,爷亲自送你去五福堂。”
  苏氏刚叫人送走了闵娇娥,正是抿唇自得,觉得自家两个儿子都娶了官家女子,而且个个儿都是好的。尤其是二郎家的这个,貌美如月,娇媚似花,谈吐又极是风雅,顿觉面儿上有光,便是想起清风苑的那位心里也不急了,有如此娇妻在侧,还怕那祸害精再出幺蛾子不成?
  黄嬷嬷便是在此时被抬进五福堂的院子里,苏氏瞧她脸如铂金,嘴里不住低低呻*吟着,身子也不断地打着哆嗦,下头又是血淋淋糊了一片,不由得又惊又急,又气又恨,伸着一根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薛二郎道:“你,这是你叫人打的?”
  薛二郎给苏氏作揖行礼,然后一甩袖子,道:“是我。”
  苏氏大怒:“她是你外祖母跟前的老人儿,更是你母亲身边的嬷嬷,你身为人子,别说是长辈屋子里的人,便是猫狗,你都不能教训一指头,如今你竟叫人把黄嬷嬷打了,你这个逆子!”说着拿帕子按着唇口便呜咽了起来。哭了几声,叫人把黄嬷嬷抬下去,又吩咐去找郎中。
  转过头来苏氏还要再骂,薛二郎却撩起下摆突地跪在了地上。正是冬雪料峭严寒之际,又是跪在院子里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苏氏一下子便心疼了,想要薛二郎站起,却又生着气,便苦苦忍着险些出了声来。
  薛二郎道:“母亲自来良善,又极是疼爱儿子,昨儿个是儿子的大喜之日,若非那老刁奴坏了心肠,在旁怂恿着母亲,母亲哪里会在儿子大喜之日给儿子添堵?她虽是长辈们身边的老人,可到底还是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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